尹汝谦

        提起河北民军，就得先从民军创建人张荫梧谈起。张荫梧字 桐轩，河北博野县小张营村人。早年毕业于保定陆军大学，后在 山西阎锡山晋军系统中，历任连、营、团、师、军长等职务。在军阀混战晋军攻打山东韩复桀时，曾任左翼军总指挥,后方司令坐镇涿州，后以韩复樂勾来蒋介石的中央军,败退至北京，即任北京市长兼北京市警备司令。平时,负与晋军将领多有不和，不久即被撤掉北京市长职务,的外甥李服膺接任,,从此他失掉了军政大权，便回到他的家乡， 于博野县北杨村明末大儒颜习斋的故里，办起了私立四存初级中学。以颜、李（李恕谷）学说中四存（存志、存仁、存性、存 学）而命名。学校实行“三八制七即八小时休息、八小时内堂 课、（为普通中学课程）、八小时外堂课（军事训练和工农劳动）。 1935年他接任了天津河北省立民众教育实验学校（简称民教） 校长，将该校迁至北杨村与四存中学在一起。当时他任河北省政 府民政厅长，又将博野、安国、唐县、安平、深泽等五县简易师 范合并为博五联立师范，亦迁入北杨村。那时他还兼任山西晋绥陆军军官教导团团长。1937年芦沟桥“七七”事变，爆发了抗日战争，他假借“第一战区委员长保定行营”民训处名义，开始 组建河北民军。就以他所办的四存等几个学校的学生为民军的中 下属骨干。我就是四存和民教毕业的学生，在河北民军始建的第一团及收编的土匪队伍王子耀部工作过，也在他的民军总部工作 过几个月。下面从我参加民军亲身经历的全过程，来叙述河北民 军的兴起和覆灭的梗概. 。

1、党对张荫梧価争取

        “九一八”事变，日寇侵占我国东北全境，按照伊藤博文的 “满蒙积极政策。继嫌向我国长城以南进一步入侵。自蒋介石政 府签订丧极辱国的“何梅协定”后，殷汝耕成立了“冀东防共自治政 府七从而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爆发了平津 J二、九”、6— 二•一六”学生爱国运动。那时，党派了从日本留学归国的青年 哲学家温健公（曾著《现代哲学概论》）来北杨村，以张荫梧的 秘书名义，对张开始进行争取工作。从1936年起，经常向他讲 述马列主义。那时，我正在"民教”读书，温老师也不断给我们. 上课，讲述唯物辩证法。这是我初次接触马列主义学说。平津 学生运动展开后，温老师也不时以学生运动中油印报刊讲给我们 听Q温健公是一位身材魁梧的人，嗓音宏亮，言词慷慨激昂，讲 到国家已濒临危亡，必须全国动员起来，一致抵抗日寇侵略。同 学们听了都满腔怒火，要求立即停课，选出代表去平津参加学生 运动。但这种正义要求，却被思想反动的张荫梧镇压下去了。 1936年初，张荫梧在“民教”办起了乡建人员训练班，我的班. 主任老师徐靖远去训练班当教师，讲授游击战术3还有段海洲讲 授爆破学。据说是为了進应全国动员，一致抗日的需要，我就参 加了训练班学习。昕说荥荫梧在训练班成立了 “民主复兴社”，成 员多是学校中的教师°我那时年纪小，没有参加这种组织。我在 训练班半年毕业后，被分配到博五联师任第九班班主任。张荫梧 又组织了 ,十人团七我被吸收参加了这个组织。十人为一小组， 只有纵的联系，没有横的联系。每人再发展一个十人小组，据说这也是为了抗日需要。后来我曾在学生中酝酿过，但没有来得及 发展，就爆发了 ”七七事变七我被调到“保定行营”民训处去 了，以后也没有再听说过这个组织。我们同学多来自农村，与社 会上接触少，都是经过张荫梧培养起来的，只知他是个大人物， 无条件地尊奉他的领导。那时，他被蒋介石撤销了国民党中央委 员，经常在学生中公开讲演，骂蒋介石和CC （陈果夫、陈立 夫）,也骂共产党，好象他要在国共两党之外，自己独树一帜。后 来的事实证明，他是一个反动的野心家。骨子里反共，实际还是 投靠蒋介石的。所以直到后来的河北民军总部时期，温健公仍跟 随张作秘书，向他讲解马列主义和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但张荫梧 向我们同学中讲话时常说、我不管什么马克思、牛克思，我就是 实行张克思”。温老师白白的向他耗费了数年的心血，也没有把他 争取过来。可惜后来在南渡黄河中，温老师遭到敌机轰炸而牺牲 了。至今，我回忆起温健公老师来，他的形象仍然浮现在我的面 前。

二、假借行营民训处名义建立河北民军

        全面抗日战争开始后，国民党指挥华北抗战的第一战区司令 部设在郑州，司令长官是卫立煌。在保定设立了 “委次长保定行 营七委张荫梧为行营民训处处长。.时间大约在1937年‘9月间， 张命令我们在四存当过班主任的十来人，去保定民训处工作。我 们的行李，前两天就由一位同学乘坐顺路大车运往定县，再转火车 运往保定，我们其余的人步行前往。规定在志成中学见面后，再 同去民训处报到，并规定了第二个集合地点是定县的平民教育促 进会。那天，我们同学九人高高兴兴地向保定走去，久盼以待的 抗战救国时刻就要来到了，人人怀着一颗火热的心，在去保定的 公路上行进着.下午五六点钟，走到了清苑县的北大冉村,遥望着 保定城，只见一片火光，又听到隆隆炮声，我们料到保定恐已失 守。经过商议，便返奔第二集合地点——定县。在翌目晩九点， 才赶到定县平民教育促进会，找到了民训处。运行李的同学已在 这里，他说鄭行李刚运到志成中学传达室，保定即失守，全部行 李都丢在那里。”就在这天夜晚，民训处的一位负责人，派我和太 原教导团来的王学孔，一同回北杨村去取四存中学的二百枝步枪 和子弹。我在定县只休息了四个小时。第二天早晨，我们便匆 忙地步行去北杨村。下午五点到了四存中学，见到了堂外主任吴 嘉谟，交给他民训处的介绍信。那时，学生们正在操场上挥舞 着大刀上军训课。吴嘉谟告诉我们说广抗日战争开始了，今后你 们一家人，尚不知何日团聚。枪枝弹药我派人装大车，你俩可回 家去住（因我二人家距学校只有二里）。明早来学校押车去定县”。
        谁知就在这天深夜两点左右，有人叩门甚急，没等我起床开 门，叫门人在门外说广四存中学今夜南迁，赶快往深泽四存分校 集合。”
        随后我便离别了母亲和新婚不久的妻子，立即赶赴深泽。沿 途公路上都是源源不断的国民党败退的军队。我穿行在败兵行列 中，与士兵交谈，才知道是东北军万福麟的五十三军。就在这天 夜间，我赶到了深泽的四存分校，见到了吴嘉谟老师，他们也是 下午刚赶判。十点左右，吴又把我和傅宗孟叫去，因学校医院一 辆拉药大车尚未赶到L派我二人返回去找。我俩第二天又顺大路 返回寻找医院大车，规定在石家庄南元氏车站集合。路上见到成 千上万从平、津、保来的逃荒难胞和从前线败退下来的士兵。来 到潭沱河南岸，遇到了一批穿黄色军装的保安队士兵。他们说是 从保定最后撒下来的保安队，后面再也没有军队了。我问他们鶴你们见到日本鬼子兵吗?” “咳！你们洋学生懂什么！日本兵快 来了，前两天就撤退，谁见过日本兵啊广我二人听了士兵的谈 话，面对着祖国危亡、同胞灾难的情景，心情很不平静，决定不再向北去寻找拉药大车，转去元氏车站争取时间及早归队。我俩 披星戴月,两天就赶到了元氏车站。看见车站墙上用粉笔写着： '民训处和四存人员到磁县车站集合气我二人看后呆楞了，心 想，跑得真快呀！恰巧这时车站上停着一列客车，车站人员用喇 叭高声喊道L南去旅客赶快上车，这是最后一次客车，这次列车 开走，就要炸毁火车道了广车厢里面，车厢顶上、火车头上都挤满了人,我二人刚刚上 车坐好，列车鸣笛开走了。当我们到达磁县车站时，又见到了很 醒目的粉笔字留言I &民训处和四存同学到彭城镇集合了傅宗孟 同学看了粉笔字留言，叹了一口气说：“咱俩赶来赶去，真成了 '老赶'了。看样子要钻太行山了了

我二人在车站吃了点东西，就又赶赴彭城鎮。在黄昏时赶到 了，终于追上了他们,在镇边一个打麦场上见到了张荫梧。我们 .总算归了队。
        奔波了好几天，这晚躺在打麦场上，身体虽然极度疲劳，但 对着满天星斗，久久不能入睡。远远听到来自北方的隆隆炮声， 心绪万千，可爱的家乡恐怕早被日宼的铁蹄践踏了I当我刚刚跋 胧入睡的时候，已响起集合的号声。天刚拂晓，所有人员约两千 人,集合在一片宽敞的打麦场上，张荫梧向全体人员讲话。主要 内容是：民训处奉第一战区司令长官命令，收编散兵游勇，组织 建立河北民军，进行抗日游击战争。张任民军总指挥，总部将设 于山西陵川县。随后出发，南渡津河。至此我才明白了，原来张 萌梧这位国民党的失意军阀政客，在失掉军政权后，多年来处心 积虑，筹办四存中学等学校，目的在于培训人才，待机东山再起。
        现在假借民训处名义，组织建立河北民军，正是他自认为一展宏 图的时候到了 •

三河北民军始建第一团

        从彭城镇出发南渡漳河，靠太行山谎虺π÷纺闲校?梢宦� 行进，虽只两千余人，但队伍拉长数里。为了解决给养，每人必 须背一袋面粉。有些人从家乡带来的自行车和行李等等，走在崎 岖的山路上，走不动了，就随走随往路边扔掉，但不准丢掉这袋 面粉。正行走间，忽听路边小山头上有人呼喊我的名字，一看是 两个人，我便上前问明情况，这人年约四十，身穿马褂长袍，后 面一个青年人身背匣枪。原来这人名叫王广南，声称在六河沟开 设私人煤窑，能组织五百条枪的游击队，愿受民军收编。因我父 亲在六河沟矿立小学教书，所以相识，知道我的名字，希望我从中 介绍。我当即领他到前面见了张萌梧。就在漳河北岸北羊城村， 人员等待过河正在休息时，张给了他一张河北民军第二游击支队 司令的委任状。此时，漳河渡桥巳被南岸国军第J师关麟徵部拆 除，渡船也被收去，幸亏王广南在上流存有二十余支小船，才陆 续将所有人员渡过了漳河。王广南回六河沟了，这人真的在六河 沟有五百条枪吗?在我的脑子里却是一个问号，他能否建立一支 游击蚀……，以后我也就把王广南这个人忘却了。
        一我们继续向林县开进，到达时，民训处已收编了一批散兵游 勇，建立了民军第J团，这是民军首先建立的一支武装。团长是 原“民教”的老师徐靖远，我和同学王东岳等七人，均留在第亠 团工作。张率总部从林县开往山西陵川县，第一团留驻林县南 关。大约是在1937年10月底，我被分配在团部任军械员。徐老 师经常和我们闲谈，才知道他毕业于东北讲武堂，据说“九• 一 八”后，曾在杨靖宇将军的东北抗日联军中干过。后来还在蒙古 德王（德穆楚）那里干过，以后才到博野投奔了张荫梧。当时我 对他还不够了解，在他离开民军后，才知他是蒋介石派来做特务工作的。

        第一团共有三个营,每营不过二、三百人。一营驻水冶镇， 是林县通安阳的咽喉之地。林县城里住有万福麟五十三军的一个' 团。我到一团不久，徐靖远派我和陈清涛去安阳看守一战区拨给 的一万袋面粉。，在11月间我二人接管十来天，用四辆卡车向林 县运送。只运了一天，日本兵就打到安阳了，关麟徴部没有抵抗 就撤退了。这批面粉群众分食了一部份，大部被日军掠夺，我二 人跑回了林县。守土有责的关部不战而退，总部却给我二人各记 一过。徐团长又派我二人去六河沟负责看守一个弹药库。刚刚接 管了三天，听说日军又要进攻六河沟了。这时关部第一师的军械 处长与我二人接头，要将全部弹药借走。据说他们要在漳河与日 军决一死战，确保六河沟。我俩有在安阳丢失面粉的教训，慨然 应允。该处长根据弹药册，写了一张借据，并未点验，并言明可 持借据去郑州一战区长官部领取弹药。办完手续后，我俩各花六 元钱雇了一匹小毛驴，在炮声隆隆中返回林县。我们走出不到廿 里路，回首遥望六河沟方向，已升起了团团浓烟。我心中曜想， 才多大功夫啊，六河沟就丢失了,・原来如此“决一死战”呀！
回到林县不久，总部对此次我俩借出弹药，没有丟失，给我 ，俩各记一功，并将原丢面粉处分撤销。1938年3月，日寇飞机 三架，疯狂轰炸林县。先炸城内五十三军的那个团，又炸了南 关。事后第一团团部迁竺紧靠太行山边的上庄村。但不久驻安阳 的日军向水冶镇的一营妥动了一次进攻，徐团长将二、三营也全 部调去增援。不过两三个小时，三个营都被击溃。第一团从建立 到被击溃，不过半年多时间，可说是成立的快，被消灭的也快。 徐靖远向我们说，民军始建的第一团，被敌人一击即溃。我无脸 面再见桐轩先生，从此我将另干一番事业，以报张先生对我知遇 之恩。你们都是他的学生，可回陵川总部，将我的意见转达给张 先生。”
        从此，我们同学七人，回了陵川总部。徐靖远离开了民军，一年之后听说他参加了伪皇协军李福和部。他曾策动李部一个师 起义，乘请日军阅兵之机，剌死了日寇一个联队长，并夺获了他 的一 口战刀。以后在南渡黄河时，徐靖远不幸被日寇飞机炸死.在陵川的民军总部。1938年4月，我们同学七人从上庄前往山西陵川县。途经 约二百里山谷狭路，钻过了九个山洞，走了三天才到了总部。陵 川县城位于太行山巔。我们见到张荫梧，报告了第一团溃散情 况，张把我们都留在侍从室。张对四存和教导团学生，多是先在 侍从室住一段，以便随时受他调用。这时，总指挥部的政治组长张 存实，系共产党员，是党继温健公后，又派来争取张荫梧的。侍 从室是负责张的保卫工作的，昼夜轮流值班，张每次出门，有二 人随从警卫。每天早晨张和总部人员一起作“八段锦。算是晨 操，有时他也讲讲话,我在侍从室约有三个月。1938年7月， 总部从西安，郑州、武汉等地招来250余名逃亡学生，编为干部 教导队，共分三个分队，我任第三分队长，主要对这批学生进行 军事政治训练。此时，党为了尽力争取张荫梧，又派来中央委员 朱瑞。在陵川总部住了一个多月，随时与他谈话动员。但张仍是 顽固不化，死心塌地投靠蒋介石，坚持,反共立场。朱瑞在给延安 的电报中曾说L张某专门向右看齐”。后,来，党中央让朱瑞返回八 路军了。
        河北民军总部在陵川已有一年时间了，当时，第一战区拨来给养不够及时，因而动用了陵川附近各县的太平仓，山西的群众.对此很有意见。太平仓是储存多年的谷仓，从未动用过，碾出的 米都已成了白色，吃着已无香味。所以当地百姓对河北民军不叫 游击队，而叫游吃队气政治组长张存实也多次向张建议,河北民军顾名思义，不应长期躲在山西，应回河北去打游击抗日。恰巧 在1938年9月间，有一个同学，名叫王天泽来总部联系。原来 博野、蠡县一带在1937年没有来得及撤走的一部分保安队、警 察等武装，在当地建立了民军，已有三个团。第一团团长是张子 元，二团团长是李侠飞，三团团长是张文祥，共有两千余人。据 说李侠飞曾联系雄县一带民团有三万武装，愿受民军改编，但要 求总部须派部队前去增援，因恐该民团被箕中的八路军收编。于 是就在那年的10月间，组成了以吴嘉谟的一个团为主力的民军 为北上先遣支队，司令就是政治组长张存实，民军总部随后亦将 迁住河北博野一带。当时我报名参加了这个先遣支队，张存实司 令派我任前锋中队指导员。该中队共有八十余人均由学生组成， 是支队的北上尖兵。就在当年10月，离开了民军总部，顺着太 行山往北，向河北境内进发。

五、改编王子耀部

        河北民军北上先遣支队北上途中，我所带的学生中队，走在 先遣支队的最前面，与支队相距约有半天的路程，在内邱车站迤 南过了京汉铁路。这天午后来到了尧山县东良镇，这是一个近千 户的大镇。听说尧山县城驻有一支部队，番号不明，未敢冒然前 进。支队到达后，向张存实司令作了报告。翌日派我一人，不带 枪支，前去尧山县城联系。上午我来到尧山。尧山是个小县城， 东西窄，南北长，只有南北关，南关是最繁华的地方。那天正是 集日，人很多，有百姓也有该部士兵，臂上戴有白布袖章，上印 誓死保卫尧山治安”八字，大部没穿军装。找到一个士兵，领我到 了南门里的司令部，我掏出一张名片递进去。功夫不大，走出十 余人，头前是一位四十余岁身材较胖的人，留有八字胡，身后都 是身背匣枪腰挎大刀片的护兵。那人嗓音宏亮，一见面便说”老弟，果然是你”。我判断这人定是司令，急忙迎上前去。他紧紧握 住我的手，端详了一番，然后哈哈大笑着说道L老弟，不认识我 了吗？我就是一年多以前，在漳河北岸与你初次见面的王广南， 如今我改名王子耀了。快到里面来，我们再为详谈，说着，便拉 着我的手来到他的客厅，不等我问，他便滔滔不绝地向我介绍他一 年多的情况。原来，他接了张荫梧的委任，在六河沟并没有组织 起队伍来，他便带着那个名叫春子的警卫员，两个人两支匣枪， 回到了他的家乡一尧山县南楼村。首先收了他叔叔的一颗大 枪，以裸卫本村治安为名（当时结伙抢劫的土匪甚多），收缴本村 富户十余支步枪。随后又以类似方法，收缴附近各村地富步枪七 八十支，就拉起队伍来了。后来又合并了任县邢家湾的一个老辞 队（每人一支镰枪）廿余人。老番队的头子名叫宫寅清，就成了 他的参谋长，人员发展到近二百人。此后，陆续收缴各村枪支， 就进驻了尧山城，人员发展到千人。不久向尧山城北发展，又去 巨鹿县一次，就发展到现在的两千人了（号称两千，实际不过千 余人）。有机枪十余挺，迫击炮五门。他未用民军二支队名义，以 保卫尧山治安为名,自己独霸尧山，号称“尧山王七以下分编八 路，每路一百或二、三百人不等。他见河北民军真的过来了，非 常高兴，热情招待我，并派副官长随我去东良镇，迎接张存实部 队进驻尧山。当天先遣支队开进尧山南关，第二天王子耀收买了 县城和附近各村馍馍房的馒头，并杀了十口猪，慰劳支队全体官 兵。张存实在尧山只住了一天，就率部去博野了。他与王子耀商 妥，将王部改编为河北民军,仍用原委任第二支队名义。留下我在 尧山帮助他改编队伍，并负责与总部联系。改编工作进行得很顺 利，.原来的八路，不管人员多少，每一路编为一营，共编为两个 团一个特务营。由第一路的何鸿基任第一团长，参谋长宫寅清任 第二团团长，陆锦标任特务营长（辖轻机枪、迫击炮、骑兵三个 连）。司令部设八处，我被任政治处主任。改编完毕，王向我介绍 了当地形势和处境。王子耀这个人，没有什么文化，但能熟读《三 国演义》、《水浒》、《说岳》和《济公传》四部书。他本人信奉大佛 道，信仰济公。处事待人据说以此四部书为根据。他说，对国家如 岳飞精忠报国；对朋友如刘、关、张、桃园结叉3对干部如宋江在梁 山泊，先接家眷或娶老婆以巩固军心；对部下、士兵如济公九渡 ，华云龙，轻易不杀。他还说，刘邦斩白蛇而起义约法三章，他今 天只约法一章，即不准强奸民女，其余抢劫行为，可以原谅。他 的行动寄托于济公乩语（其实是他自己编造的乩语，利用封建迷信 愚弄部下而已）。总之，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草头王七部队的成 员有拉杆子的土匪，有小偷小摸，有溃散逃兵，有游手好闲的无 业游民，也有生活无着的农民，成分复杂。当地一带顺时而起的 有十三家类似的司令。司令手下有二、三百或至千人不等。

        那时八路军开来了一个溠粲位髯荻樱?玖钤笔侵芄獠撸??� 姓刘伝其名），驻扎在邢家湾。当时那些司令，已有七、八家为 盜阳纵队收编。王子耀的性格同于张荫梧，骨子里反共,因八路 军执行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所以王部得以保存下来。但党领 导的冀南行政公署，却派来了尧山县长李铁民，在尧山境内活动。 王子耀部改编后不过半月，王派我去陵川总部报告改编情况，并 请示今后办法。趁此机会我到了陵川向张荫梧报告了王子耀部改 编情况和处境后，张告诉我，中央已派鹿钟麟为河北省主席，现 住陵川，省府将随民军进入河北开展工作。明日宴请鹿主席，嘱 我明日在酒宴中请.见，报告王部情况，看他如何办理。果然在第 二天宴请鹿时，我报名求见。给我加了一个座位，让我一面吃着 饭，一面报告情况。第二天鹿派人送来一张王子耀署理尧山县长 的委任状。张并亲笔写了两封信，叫我回尧山后,去南官面见杨 秀峰。（杨任共产党的冀南行署主任，又任张的民军冀西游击司 令。）我回尧山后，王子耀得到了鹿钟麟的委任状，大为高兴。隔 了一天，我便去南官面见杨秀峰。张的亲笔信中大意是王子耀的 二支队受冀西游击司令节制。杨并派冀南抗战学院中尧山籍的十 余个女学生，回尧山帮助我搞政治工作。我在南宫住了四天，谁知 竟在这凡天里，尧山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王子耀为庆贺他当 尧山县k,演了一台大戏，就在我从南宫回来前两天夜晚，王以 突袭方式，将冀南行署委派的尧山县长李铁民扣押起来了，并收 缴了一百余支枪。他是根据尧山一个县内不能有两个县长，但他 又怕溠糇荻永词帐八??谘菹菲诩洌?沙龅谝煌抛ぴ?ㄍ?霞� 湾的主要村镇。果然在四、五天后,.纵队刘政委送来一信，请王 子耀去邢家湾商谈此事。他不敢去，怕被扣留，我便代替他前去 接头商谈。结果本着谁也不能破环神圣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为原 则，应将人枪交回。这样，才没有发生自相残杀的事件。从南宫 回来的十余日，冀南抗战学院来的女学生张树梅等十二人来到尧 山，当即编为妇女工作团，在政治处工作。-
        再介绍一下尧山之战，来说明草头王的所谓抗战实况。那 是1939年的4月间」石家庄日伪警备司令送来一信，叫王子耀率 队降归。王非常滑稽的以济公乩语复了信L自尔小日本入侵中国 以来，烧杀抢掠，奸淫妇女，无所不为。我今树义旗，立义师， 救民于水火之中，现已自主为尧山王6从四川峨嵋山请来三位关 师，善能呼风唤雨，撒豆成兵，仰尔率队来归，否则兵入石门， 玉石俱焚，悔之晚矣!” 、.
        我看过他的复信，心中暗笑「并嘱他应有准备。果然在一周 后的一个拂晓，日军卡车十余辆，满载士兵，从石家庄开来，攻 打尧山。王子耀将二团的一个营布置于城北小尧山，城东北、西 北各布置一个营为椅角5 —团在城内，一营在北城墙，王亲自指 挥3二营在东城墙，让我负责J三营由何团长率领在西城墙。结 果不到一小时，二团的三个营全部撤退。早饭后日军进驻北关， 向城里进攻。北瓮城已用土麻袋屯堵，王子耀身穿长袍，外罩黄 马褂，直立于北城墙，往来巡视；有人劝他矮身以防枪弹。他- 说:“我有济公保护，子弹至此拐弯，不会伤我了真是可笑到了极 点。恰巧有一炮弹，落于城墙下未爆炸，他更为得意。中午过 后，有日机三架，环城扫射。二营的牛营长，根本未上城墙，只 躲在屋里抽大烟。王召集了会议，要各方面都坚持到黄昏，因日军 不在外过夜，至晚必撤走。但在下午三点左右，北门已被炮弹轰 开。王率一营撤走，二营士兵不等命令均从东城墙跳下往南逃 走，我也随着从城墙跳下。城南为一片果树林,日军进城后，即 在南门楼，用机枪向南扫射。逃出果林后，忽听后面有汽车声， 士兵乱成一片。我抬头一看，原来是日机侦察。如果真是汽车追 击，则不知要造成多大伤亡。“尧山王”的指挥和队伍的战斗力， 于此可见一斑。

六、民军新河会师

        新河会师可以说是河北民军最兴旺的时期。那是1939年的 6月间，张荫梧为了接回雄县民团，亲率总部从陵川到河北省来 了，来时声势浩大，号称五万之众。鹿钟麟的河北省政府，也随 民军总部来河北，此外还有“三青团”中央派来张兴周来河北建 团，任命张荫梧为三青团河北支团长。总部到河北后，住于新河 县。他命令所属各部都到新河会师，来一次河北民军总检阅。
        在新河会师前的5月间，总部派来一位新从伪皇协军投诚过 来的王某，任王子耀的副司令。同时，他还带来总部命令，将王部 改编为民军独立第一旅。冀西的乔明礼民军改编为独立第一师。 随同副司令来的，有一位年约四十岁姓傅的国民党员，接替我的 政治处主任。还有一位新从西安军校七分校来的姓赵的任参谋处 主任。我改任王部新招的士兵二百余人的教导大队长。这个教导 大队直属旅部。
        前在4月间，王部经费困难，士兵每月两元的津贴，已有两个月不发了。那时，尧山有一富户寡妇；有两个女儿，长女许配 马姓，在政治处任文书次女十七岁，尚未婚配。她为了保护个 人财产，由姓马的介绍找到王子耀，愿将次女许配给我，答应事 成后，给王五千元关饷，另赠二百匹马作陪嫁。王满口答应,征 求我的意见，我以家中有妻而谢绝，王甚不满。王向我说"我历 来和宋江一样，我的属下都带老婆。你的妻子没在这里，可先收 下此女，什么时候你不愿要她了，可告诉我，夜晚你可不回屋睡 觉，我派人打了她的黑枪，不就完结了吗！目下先解决咱们两个 月的津贴，还能有二百匹马到手，何乐而不为呢?”

        我当时答复他，这样不道德的行为，我坚决不办。如经费无 着，我可派妇女工作团去募捐解决。这事才算敷衍过去了。从这 件小事可以看出王子耀的土匪作风，草头王的本色了。
        6月间接到总部去新河会师命令，王子耀没有率主力去，只 同我带了五十余名骑兵前去。一到新河可热闹极了，在这里和许 多同学都见了面。乔明礼也只率一百余人参加。四存中学这时已 改为四存抗战学院，先在河南小商桥住了一段，现在也迁来河北 冀县羡家庄了。就在会师期间，三青团的张兴周让我们同学廿余 人集体参加了三青团，实际只举行了一个入团仪式。在会师的大 会上张荫梧讲话，他讲了民军来河北的任务以后，接着说L毛泽 东在延安的一次讲话中说"河北省有个张荫梧，山东省有个秦启 荣，都是摩擦专家'。真把我抬的不轻广从他的这些话来看，就是 张某反共实质的大暴露。
        我们在新河只住了四天，就又回了尧山。不久,总部一位名 叫李仲三的高参来到第一旅。此人年约五十余岁，河北涿县人。 他代表张荫梧来吸收王子耀加入“家礼”（即封建道门组织青红 帮），也让我陪着一同加入。张荫梧是家礼组织的传道师，李仲三 是引进师，是这个组织里“悟”字辈廿三代徒弟。据说拜师时要 磕三百六十个头，我俩一个头也没磕，只说了说就算他的徒弟。这又是张荫梧为了笼络王子耀，巩固其部队，借封建道门师 徒关系，玩的另一种花招。这对笼络土匪出身的王子耀来说，却 真是一剂灵丹妙药。我作为收编王部的介绍人，只不过作为一个 配角演了一出戏罢了。

七、民军北上博野与马庄之战

        新河会师后不久，便出发北上去博野。其目的在于会同博野 的民军三个团的兵力，去白洋淀接收雄县一带的所谓三万民团。 出发前拍出电报，命令所属各部随后陆续北上博野，包括王子耀 的独立第一旅和乔明礼的独立第一师。王接到命令后，初意按兵 不动，经我多次劝说才答应出发。恰在这时，其第二团宫寅清 部，多次抢掠扰民，八路军为了除暴安良，藉去京汉路破坏铁路之 便，通过二团驻地，乘其不备，一举将二团击溃，宫仅率二百余 人突围。王子耀因为怕蹈宫的复辙，这才下了北上决心。王子耀 所部于1939年7月底出发，这支部队，大部分士兵是尧山一带 人，乡土观念浓厚，都不愿意北上，磨磨蹭蹭,一天也不过走 二，三十里路。我所带的新兵大队，每天都有开小差的。就是他 开始建立的第一团，也有不少士兵开小差逃跑。以这样的行军速 度，走了半个多月，到8月中旬，才到了现在德石线的深县。这 时，新兵大队只剩下一百余人了。这一天来到深县的马庄，遇到 了从博野撤回来的民军总部。原来他们到了博野后，并没有开赴 白洋淀，就在北杨村和原四存中学一带的村中，与日军仅仅打了 一仗，就如惊弓之鸟慌乱地全部南撤。这时河北民军已有与八路 军发生摩擦的迹象，民军前脚走后，第二天八路军即接踵而来， 统一战线濒于破裂。在这里我见到了张荫梧。民军遍布于马庄附 近的二、三十个村庄，民军总部驻在马庄村西。一天拂晓，马庄 突然遭到日军的袭击"敌人从石门、衝水，辛集、故城等方面乘汽车而来，首先与马庄王子耀部接火。马庄有旅部和第一团及新兵 大队。王将其一团的三个营分别部署在东、南、北三面，新兵大队 在西面。此时王旅可算是生力军了，为了让总部知道他部的战斗 力，命令一团坚决顶住敌入的进攻。1开始敌人鬲北面进攻，然 后向东面伸展，再转向村南迂回，形成对马庄三面包围的态势。

        尤其是村东南角之敌，攻势甚猛，有几次几乎冲进村内。至中午 时分，已打退敌人三次进攻，日军已伤亡四十余人，东南角有一 条大道，敌人集中兵力进犯，战斗激烈。相持到下午两点以后， 日军终于从东南角攻入村内。士兵们向村西溃逃,王的命令也制 止不住了。我们一口气跑到村西五里的一个村庄，开始整顿部 队，不能再往西跑了。因西边三里就是总部驻地，敌人没有继续 追击，只在马庄村西支起机枪，进行了一阵扫射。
总部得悉王旅马庄战败消息，张荫梧大为震怒，命令王旅今 夜必须夺回马庄，以保总部安全。王子耀已如惊弓之鸟，哪里还敢反击呢？傍晚便衣探子回来报告说：鬼子兵进马庄后，经过抢 '!掠，放火烧村，然后各自乘车返回驻地了。我们遥望马庄，浓烟 腾空。王子耀为了掩人耳目，又组织了四、五百人，向马庄发了 十余发迫击炮弹，然后打着机枪，喊着杀声进了马庄。随后他便 ， 向总部报告:“已于晚八时，.胜利夺回马庄。” -
        我们回到马庄，见到大街上有不少王旅士兵和老百姓的尸 ％： 体，有三分之一的房子被鬼子放火烧了。最惨的是村子南端一所 '地主的大院内，二营有七、八十名士兵没有来得及撤走，被日本 鬼子用机枪扫射全部死亡。翌日，收集起二百余具尸体，就近 埋在村南的一个大坑里面。这就是“尧山王”的马庄之战的实况。

八、河北民军的溃散

        在马庄住了三天，我亲身经历了民军抗战的过程，对张荫梧的反动实质有了深切的认识，对其游而不击，却枪口对内专和八 路军搞摩擦并即将形成的破裂，又失望又不满，即决定另谋出 路,便向王子耀请假回家探母。王子耀嘱我早去早回，仍在尧山等 我。我雇了一辆拉脚的大车，假扮为回家的商人。车夫路很熟 悉，一百七八十里的路程，起五更绕走安平县敌占区，当天的夜 晚就赶到了家。

        1939年的9月中旬，当年跟我一块去尧山的堂弟尹汝勤从尧 山开小差回来了。他说L民军总部已不知去向，王子耀部已开回 尧山。因你久假不归，他见了我的面，就跟我说你是胆小鬼。”后 来不到两个月，当年投奔我到王旅任副官的尹濯清也辞官不做 （据他自己说）跑回家来了。他跟我说：自从你一去不归，你弟汝 勤又潜逃，王子耀对你极为不满。王率部回尧山后，即与总部失 掉联系。听说张荫梧因坚持制造与八路军的摩擦，顽固地破坏抗战 和统一战线，在冀西南一带，总部所属几乎全部被击溃。张本人 用了金蝉脱壳之计被孙殿英掩护，从山西绕道逃奔黄河以南，只 身投靠蒋介石去了。王子耀部既怕受日军袭击，又恐被八路军吃 掉，终日心神不安。他曾一度率部窜至石家庄附近，并曾派人去 石门（即石家庄）日军警备司令部接头。日军拟将他所部拆散， 编入伪皇协军各部。王要求独自成立伪皇协军,因条件未谈妥，他 又从石门附近撤出队伍，去投靠驻在冀南的国民党军第十军团石 友三部。但在广宗县，十军团给了他个措手不及，全部缴了他的 枪。王部士兵都被拆散编入十军团各营连,当官的编为军官团. 王被任为十军团高参”。至此轰动一时的“尧山王”只是一个挂名 高参了。
        至1939年底，河北民军除乔明礼部外，全部瓦解。后来乔 '明礼部参加了高树勋部，随同高部于1946年在邯郸光荣起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