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张家口怡安公司的回忆
蒲茂如口述  玉任之代笔
        宣统元年(一九O九年)我十九岁时,为了谋生,从原箱阳 源县来到张家口,在怡安公司做小工。那时的工人,一般都是一 清早在入市附近的窝棚馆先吃三碗筱面恰恰,一碗一枚铜元。而 工人的工资是一天二十四枚铜元,房火店钱每月一百枚铜元,三 顿饭要十几枚铜元,总计,做一个月工,即使一天工也不歇的 话,也不过剩三吊钱,即三百枚铜元,按当时的生活指数,这只 能维持一个人的生活。我在怡安公司做短工连续干了三年多,后 来公司叫我做常年工,这已经是民国元年了。当常年工大约有十 三年之久。后被升为收租员。由民国元年起,到张家口解放止, 为时将近四十年,我一直没有离开过怡安公司。但由于我是文 盲,知识见解都不高,这一回忆只是一些片断,反映的面既不 广,记忆上也难免有遗误,仅供研究历史者参考。
        梁炎卿(又名梁彦青)、陈祝龄这两个大买办资本家在张家口 投资,组织怡安公司,营造房产,是基于以下三种因素:光 绪三十二年(一九。四年)张家口辟为商埠,殖民主义资本接踵 而至,随着外国势力的入侵,对于他们所经营的房产事业有利; 二、张家口是通往内外蒙古贸易的重要市场,控制着蒙古经济的 命脉,三、京张铁路的通车,使张家口的发展前途不可限量。在 弦里值得特别提出的是这条铁路是申国人自己修的,没借过外国 人一文钱。帝国主义分子曾经讥笑我们中国人修不好这条路,结 果,我国工人和工程技术人员在杰出的工程师詹天佑的领导下, 终于修成了这条铁路,并在宣统元年冬通车五京张路的通车,在半殖民地的中国是一件了不盘的大事,于 是张家口便引起中外人士的瞩目。孙中山先生于通车后,大约在 民国元、二年间,来过张家口 一趟,即下榻在怡安公司新建的座 落在长寿街的联兴饭店。他一方面是为了视察这里的髡务,一方 面感到中国人也能自己修铁路,特别兴奋,故乘车欣赏青龙桥的 隧道工程。孙先生莅张后,怡安公司经理区泽南以及铁路方面的 广东同乡,在联兴饭店开过欢迎会。其后,由于火车便利,凡是 前往八达岭,青龙桥一带游山玩景的那些王公贵族和大人先生 们,也顺便来张家口逛逛,从此联兴饭店便不断有戴红缨帽的王 孙公子出没其间。记得当詹天佑坐第一列火车到张家口时,他本 人是靴帽顶戴,察哈尔都统荀贝子到车站欢迎,一时宾主在站台 上排满了红缨帽,一条条辫子拖在背后,恰似今天在影片《林则 徐》中看到的一样.
        怡安公司是股份有限公司,资本总额二十万两规银,分为两 千股,每股一百两。梁炎卿四百股,陈祝龄四百股,何谦牧(梁 炎卿之舅)四百七十四股,区泽南一百股,岳兆旺(信义德饭庄 的财东)一百零八股,黄玉珍(梁炎卿之妻)二百股,都统衙门 的林左司二十股,本地饭庄银号福盛德、大坤玉各五十股,中国银 行行长巩某六十二股。大股东都是广东人,特别是梁炎卿,财势 最大,在天津大买办中也称得起巨擘,他和陈祝龄二人是天津英 商怡和洋行的正副买办,而梁炎卿又是四大买办之一。听说梁炎 卿的钱都是跟英国人在T起做买卖弄来的,主要是贩卖军火,在 这上头发財最多,资金积累,总数有五六百万两银子。西北方面 的土特产,为怡和洋行经营的主要对象之一,伴随着殖民资本的 入侵,梁、陈等这些大买办才在张家口投下了这笔巨资。至菜本 人虽拥资百万,而他在化钱方面很有节制,一点也看不出铺张浪 费。民国六年夏,天津闹大水,梁炎卿携眷属十余人来张小住, 每天菜金限于一元五角,不许多花。
        及后股权不断有所变更,但大体上仍不出梁、陈两大家族的 范围。根据尸九三九年的股东名册,开列如下s何泽生太太四七 四股,梁炎卿二九二股,赵季卿二十股,陈祝龄一三七股,陈佩 金七十股,陈佩玲七十股,陈绵屏八十股,陈国宪出十股,黄季 才四十七股厂黄六顺十二股,莫雪二股,梁悦好二十三股,梁耀 奎七股,梁联奎三股,梁宝奎二股,梁文奎一股,梁佩琼五股, 梁佩瑶四股,梁佩瑜四股,梁佩琳三股;•黄玉珍三十一股,陈小 龄三股,何志兴堂六股,何汝梁十二股,邓启枝十八股,吴少皋 三十六股,岳兆旺八十八股,岳青恒二十股,福寿堂六股,吴述 三四十八股,赵佐朝十二股,黎梁义德六股,陈景苏二十八股. 吴洁亭一股,陈炜彤三股丁钟俊臣十二股,陈国宪五十五股,梁 应奎七股,梁铭徳二股,黄乾初出二股,、陈景坤十九股,何谦牧 十股,陈国宪六十九股,关柳珠五股,辛锦长六股,孟衡甫十 股,赵顺臣十三股,总计一八K四股。从第一期投资者的身份 看,不难看出,怡安公司的资本性质是属于官僚买办资本的。
        据区泽南说,梁、陈等所以投资建筑事业,是认为房于是不 动产;永远可以收租金,没有赔的顾虑,利润虽微,但是保险。 依照投资原则,应该多种多样,遇有必要,可以挹彼注兹,互相调济,长期立于不败之地。当詹天佑被简放为京张快路督办的消 息一传出,梁,、陈立即集资组织怡安公司,并派区泽南为经理。 在张家口购买地皮。买地皮在铁路通车以前就并始了,选择的地 点是围绕火车站附近一带。 
        现在的桥东区,在那个时候,并光一家商店,也极少着到村 户人家,立足通桥京望,只有三座小庙,,有时在囱处可以看到一 些葡萄树,此外便是高洼不平的大片荒地.恰安公司所实的就是 这些荒地,共计五百园十亩,每亩价银由I两至三两不等,分为 十四个地段。第一段轿來街,第二段恰安街,第三段长寿街福 合街,第四段宝丰街,保全街,第五段宣化大街以西尸带,第六 段现解放大街以南1带,第七段太平桥以酉东安大街,占地最多 为一百二十亩,第八段油漆厂.土尔沟一带,第九第十两段在铁 路斜街以东,十一段为石庆里,福安街,十空段铁路局占去,十 三段花园街十四段西南马圈。另有一条福寿皆厂夹在恰安街顧 长寿街中间,不属怡安公司,是李通事乳名叫玉玺的,独资所兴 建。李玉玺精通数国语言,当八国联军占北京时担任述通译工 作,他凭借官府和洋人的双重势力,乘机发,了不、少洋財,在张家 口市区置有大量房产,并在郊区占有大片土地。此外,有亠条宝 善街,是一位满族人所建,片张不大,房子不'多。
四 
        营建工程在光绪年间己开始,并无什么蓝图或计划,只是围 绕车站以西以北,分别划定几条三米至五米宽的街道,即沿着这 些狭长的小巷盖起房来,而房子的式样和结构,一概由木匠黄恩 普设计。先造公司办公如 鑑在怡安街上施工。建筑头兀年,公 司自邑监工,后发现工人磨洋工,感到自己主持不上算,、才把工 包出去,当时给怡安公司包工的有两个工異木匠黄恩普和泥冰 匠肖水。怡安街路西的建筑,就是包给这两个工头,那时是包工 不包料。肖、黄二工头各自有一班工人(其中包括徒弟),工头就 是师傅,也叫掌作。工头剥削方式有两种,一种是剥削徒弟, 因有的徒弟可以计大工,而实际徒弟不拿工资3另一种是以少报 多,吃空名,剥削其他工人。这样,月月会有不少银子装进师傅 的荷包,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以及殖民势力入侵的透一步加 深,天津的建筑公司也跟着在张家口出现亍,从此,公司便把建 筑工程通过投标都一概包出去。
        庆丰茶园(现庆丰剧院)是包给大兴公司建筑的.怜安公司 起盖这座戏院的用意是为了活跃市场,以傕招徐更多的租户,故 投资两万元(包括室内设备),要造一所象样的茶园。记得在戏院 盖好亡后,,公司特地从北京選约两位闻名全国的御戏子元元红和 十三旦(即侯俊三口张家人):候俊三是唱山西梆子的名旦角, 甚受慈福赏沢,馅以五龈顶識,可以随时进出宫闱。头〜天的打 炮戏是坐楼杀惜,票价一块站人银元。、后于民国元、二年间,又 约来r位唱京梆子的女戏孑小巧翠,她进出戏园坐的是东洋车. 女戏子坐着人拉的车,沿路上的行人,无不视为古怪新奇,停足 凝看,这是张家口人第一次看到东洋车。自从盖起庆丰茶园,每 夭有戏?加上清韵小班,茶室M等-类消魂的场所,怡安街头, 每到夜晩,在电灯光下,拥挤着来往的人群,摩肩擦臂,酒地花 天,真个热阖得不亦乐乎。于是桥酉区的京庄外馆、银号钱庄的大 商巨贾,时當出没在这条街上M在那时招待客商到愴安街去玩 耍,繼軽成一种风气,商人赚钱即是为了个人享受,怡安街可以 满足他也谚种享鹭,这里有澡塘,饭馆、戏院、妓院。商人搞生 意,也往往在妓院里搞,特别是跑外馆的皮毛贩子,当他们一走 进张家口,下车伊始,本地坐商立刻就隙着招待,其步骤是,一 是过桥洗澡,二是洗完澡吃馆子,三是吃完馆子听戏,四是听完 戏住姨院6这是交际场合中的四部曲。由于愴安街本身多少带有荒涅奢糜色采,有些头脑比较封建的商人看不惯,他们以警吿的口 吻说、怡安街是玻璃街,滑倒了,起不来。
        怡安公司前后共造房六千余间,按座落地址的优劣分别列其 等级。繁华市区,每间月收租七元,清淡街道四元,居民区由一 元至四元。在房子建成之初,火车虽然通了,两社套盪济的各个 方面仍然是处于发展的第一阶段,人口也并没有按照责本家预期 的那样急剧上升,商业上贸易自有一定限度,因此公司有时发现 这样一些不告而别的租户〉在头一天,买卖依然照常营业,第二天 早上竟连人影也不见了・例如凤呜园租房三十间,义和成租房二 十间,两家都是大饭庄,后来也都是公司的逃亡户。他们逃亡的 原因,由于买卖不好,开支大,标期1到,特别是在腊月,踪购 所欠的债款,再无法拖下去,只有溜之大吉,一跑了事。家具什 物,米面油煤,一概原样未动,仿佛仍在营亜,只是人都逃走 了。
        公司有空地六十亩,出租给铁路工人自行盖房,为期十年, 每亩年租金五十元,按月交租。根据契约,工人垫付之造价,十 年扣清。每年扣十分之一,由年租顼下坐扣。例如,某人租地一 亩,年租五十元,盖房五间,造价三百元,分十年扣除,每年扣 三十元,即每月扣二元五角。而公司从这一亩地里毎年实收租二 十元,这一亩地的买价,公司只付出一两银子,它的利润超过资 本十三倍以上,这还不算,十年之后连房子也收归已有•此其残 酷剥削之另一种方式.
另有一种二房东,又叫吃瓦片的,他们从公司包到一个院 落,自招房客,租价比公司的高,而这一类二房东又往往是公司 的欠租户,有些甚至欠租三年以上,吃瓦片的是完全依靠包转租 过日子。这种二房东有约十户之多。公司对贫苦无力交租户十分 苛刻,它用有常年法律顾问,收租员对房客经常使用“律师”,'打 官司” 一类口吻威吓住户。民国十二年张海租用宝全横街四号房 两间,每间租金四元,由于失业日久,欠租四十元。张不得已决 定搬房,公司某办事员亲自出马拦阻,不准搬,立逼交清欠租再 搬,态度十分强横,后张再三说明,并找出铺保,才许可梅,限 于三个月内还清欠租•
        董事会设在天津英租界,由梁炎卿、陈祝龄、何谦牧、黄玉 珍、吴少皋五人组成,梁为董事会长,实际负责人是梁舅何谦 收。关于股息问题,经董事会决定,按年分配,每股年支股息五 元,另有红利五元,两宗合计为十元。股票的票面,本来是一百 两银子,后因营业不佳,收入锐减,开销大,所以一跌再跌,起 初落为一百元,过了几年又落到七十元,这只合于原价值的一 半,但仍然是有售无购。
        区泽南当经理的头一个阶段,很得梁、陈等的信任,公司大 部分业务归他主捋。后来因为区泽南发生了问题,董事会即把公 司全部职权收归自己掌握。从此,事无巨细,一切都必须取决于 天津,张家口的经理部只不过是一个执行机构而己。区泽南的问 题是这样的,在早年他単帮跑西路,给梁炎卿当买货手,足迹所 至,归仏城、包头;宁夏、甘肃等省,无不为其货源收集地。他 在张家习自设*隆盛和。收买土产皮毛、猪鬃、肠衣、甘草、红 花、庵茸,羚角等,卖给英商怡和洋行。贩运至内地的货有:丝 绸、布匹、茶砖、菸草,糖等等,赚了不少钱。梁炎卿筹组怡安 公司,经董事会决定,委派区泽南为经理,负责公司的业务,他 的“隆盛和”即宣吿结束。区泽南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很想抓机会发一注大财,于是当恰安街、东安街几条重要街道的建筑工程 完成之后,事情清闲了一些,他仿照上海洋场上投机家的例子, 挪用公司存款两方元,在东安大街路北兴建一座东安市场,内分 四个部分:一、京剧部,演唱皮黄、京梆子3二、地方戏部,演 山西梆子、蔚州秧歌,三、曲艺部,有坤书、大鼓藩子、相声, 四、杂技部,演魔术,踱交、马戏、打把式等;并业后,只热闹 了不很长的一段时间,以后营业逐渐不景气.不對半年,门票收 入连开支都没法维持,不得已而关闭。挪用公司存款的事被发觉 后,梁、陈等甚为不悦,当由陈祝龄率董事来张家口召开一次董 事会,邀请当地股东岳兆旺等列席,会议的主要目的是撤换区泽 南的经理职务,由陈祝龄的族弟陈绍南继任。公司的经理换过多 次。陈绍南后,民国二十三年至二十六年是马丽堂;马是区泽南 “隆盛和”的伙伴。马丽堂后是何谦牧,是天津董事会常川主持 人。何谦牧后为陈达甫,陈后为康中元,康后为黄铁祥,在黄的 任期内张家口解放了。
        陈祝龄和梁炎卿的儿子梁惠五这两个买办资本家的下场是可 悲的。陈祝龄在天津被绑票,那是民国十六年的事,陈家花了十 万元巨款,结果,赎回一具死尸。原因是陈体離年高,被绑后, 心情急躁,痰火上升,竟尔一命呜呼。而土匪对昧的死讯则严守 秘密,函告陈家,必须携带十万元钞票前来赎票,并约定于某日 某时在日本租界旭街某处为交接地点。陈子小龄依约携款前往。 双方接头后,绑匪拿出陈祝龄随身所带钥匙一束,交陈小龄验 看,作为证明,并要他马上抠钱交出来。过付后,乃用汽车把大 送回,及陈小龄上前迎接时,才发现其父已经是一个死人了。民 国十八年,梁炎郷的儿子梁惠五被绑架。这时天津警备司令是傅 作义,以绑匪横行,绑案层出,为了杜绝这一匪祸,采取过一次 严厉措施。布告市民:凡属与赎票案有关者,不论是任何人,一 律按照通匪治罪,言出法随,决不宽贷。梁惠五被绑后,果然无 人敢往赎票,因此,这一张人票被匪撕掉了。同一案被撕的人票 共有四人,其中有曾任江苏督军的李纯的儿子在内。
        “七七”事变后,怡安公司经受过一次日本人的蛮横摧残。 日宼在发动侵华以前,于一九三五年即派遣日本浪人,大量渗入 张家口。桥东的繁华市区,到处可以看到日本人开设的料理馆。 日人初来,第一件事是租房。当时的察省主席是西北军的张自 忠。一天,公安局长佟麟阁趁我收租之便,亲自对我说,“不准你 们怡安公司租房子给日本人,但你们又不能说出是公家不让出 租,只说没空房,推脱他们。”公司执行了政府的命令,但从此惹 出祸来。而日本人呢,自有租房办法。原来在张家口长期以来驻 有一个日本人胜岛(日寇侵华期间,胜岛任张家口特务机关长兼 领事),专搞间谍工作,民初来张.娶王姓中国女子为妻。王是万 全县人阎义的甥女。阎是美国胜家公司驻张代理人,经售缝纫 机。阎弟在桥西开同仁医院。他们凭恃日美帝国主义,在社会上 有一定的影响。那时的中国政府,颛预无能,怕外国人,对日本人 在张家口的一切横行不法,不敢过问。西北军时代,虽然比较硬 气些,但在表面上一样不敢得罪。日本人既有胜岛和阎义,还发 愁租不到房子?所以过不了多久,日本人开的铺子就到处出现 了。他们是怎样租到房子的呢?原来公司有一些租户,由于买卖 萧条,情愿高价倒出一部備面,这种情况为胜岛所掌握,于是通 过中间人说合,日人出高价租到手。后来发现房租比原租高出一 倍以上,日人提出质问,倒房户却回答说广不错。是高一点,你们要知道,怡安公司反对把房子租给日本人。我号因瓣房交日本 使用,连买卖都停业了。”因此,日人怀恨在心,认定怡安公司反 抗日本。一九三七年秋,日寇打进张家口.公司负责人逃天津, 留下我暗中照房,当日军入城时,事先我没得到消息,所以未参 加欢迎行列。日本人抓住这一点,报复前此关于租房问题的怨恨, 遂借口硬说怡安公司是抗日的,抗日分子财产必须没收。
        日人接收公司产权后,房产彗归伪蒙疆银行经营,房租由银 行照收。其实有些商号,不想交租,借口是地皮属公司,房屋是 商号自建,日人不相信,要鉴别一次、先是我已逃回原籍,正在 病中,被伪县府强迫押走,解送张垣。日人问话态度,十分蛮 横,逼我作鉴定。我说:“这许多房,这许多年,怎么能够指出哪 是自建哪是公司所建呢?况我是粗人,实在说不好,没法鉴别; 实则我是怕中国人骂我,日本鬼子终归是要走的。故虽日人两次 威逼,都被我回绝了。他们无奈,只好依商号意见,把所谓自建 房标出,这样,只交地皮税不交房租,对中国人是有利的。
        天津董事会不甘心于自己产业的无端丧失,吴少皋、梁联 奎、陈小龄等在北京到处活动,结果由兴亚院开出一封介绍信, 马丽堂持信返回张垣。信是写给日本特务机关的,特务机关批到 伪察南政府地政科,地政科负责人是森丼雄次郎。森井说、皇军 开进张家口,你们公司不来欢迎,这说明你们是反对日本,抗日 分子的财产一定没收,且此案久经确定,好比人头砍落在地~ 般,岂能再按?即使日皇来了也难以变更。今天如果不是有兴亚 院的介绍信,一定押下去杀头,还不赶快滚出去!”碰了钉子,资 本家这才死心塌地了。记得我随马丽堂等去特务机关,大门口有 日本兵守卫,按日本人的命令,凡中国人经过皇军爵位,不论城 门衙署,~律必须向卫异行九十度鞠躬礼,然后方许定过,倘有 谁由于一时疏忽,忘了鞠躬,便被指为反对皇军,立刻受到惩 罚。我们是照例先向门卫一鞠躬,然后走进去,事毕再向闩卫一鞠躬,然后走出来。当时在心里头有说不尽的苦痛,感到作亡国 奴的滋味实在不好受呀!
        日本投降后,国民覽军于一九四六年抢占了张家口,借口接 收敌伪财产,伪张垣绥署把公司红契要过去,说是看看。但从此 就拒不发还,经童事会代表吴少皋、梁联奎出头,一再请求,而绥 署一味支吾搪塞,不予发还.企业公司是伪绥署的一个单位,它 接管了公司的产权,矛娘向租户收房租.到后来红契又转到敌伪 财产审议会,负责人叫毛焕清.有一天,企业公司在奋斗日报上 登启事,要拍卖怡安公司东安大街的四座楼房。公司阅报后,也 在该报登启事,声明*本公司所有房产,向不出卖,现正呈请政 府发还中/表示对抗X果然,启事刊出,无人问津,官方企图拍 卖之举,并未得逞。大约二年光景,张家口即处于革命大风暴的 前夕,四面被解放军包围起来,在此紧象关头,我曽代羨公司多 次向毛焕清讨要红契,他总不理睬。最可笑的是,当孙兰峰的总 部人马都逃跑了以后,街上乱成一堆麻,而毛焕清还闷在鼓里. 我对他说L孙兰峰都退走了,你还不把红契交给我?”他说/不会 吧,我去省府看看再说;他于是坐上一辆破卡车,车上有拉的红 契在内,我坐三轮后边跟着,汽车走到玉带桥附近,毛焕清一看 乱得不成样壬,证明我的话不错,才醒悟过来,情知不妙,又经 我再三央求,这才把红契箱子交给我,末了,还叫给他开~张收 条,作为根据。就在这天(十二月二十三日)下午.大约四五点 钟,人民解放军进城,张家口宣告解放了.
        最后,我介绍三件事,说明資本家是黑心肠,认钱不认人, 视雇工的生命如草芥一)民国十七年夏某晚,公司福合街的房 起火,我去救灾,碰巧这关夜里奉军的便衣队与山西的便衣队在 大街上打起来,秩序大飢液半我赶圓公司,门已关闭,我急呼 开门,门虏传经理的话,不准开门,叫我另想办法。黑天半夜, 往哪里去?无奈只好冒着生命危险,通过流弹四射的街道,叫开 -家小店安身。(二)当收租员,最感头疼的工作是腊月,因为有 一种人是确实由于无力交租而拖欠,另一种人是有意拖欠而不交 租,这两种人都很不好对伟。毎届年关費缢理给下达的任务是, 收不起房租,不准回来,讨不回钱,三十晚上木上供,不上供大 伙吃不成饭。所以,每逢除夕,租员好似夜游神,东家出来, 西家进去,有时也蹲在欠租户坑上不走坐到深夜。有人编了四 句歌。描写受催租人压迫之苦,照抄如下广除夕夜逃亡,家坐催 租粮,不敢高声问,佛前已烧香?”因烧着是标志債主子业已走去 7%(三)在前一阶段,我做杂活十余年,最使人讨厌的工作莫过 于侍候客人打牌,端茶递氷,随叫随到,他借打半夜,侍候半 夜,打一夜,侍候一夜.天亮了,人家都去睡觉,我还得干我白 天应干的活,常常七八天睡不好,明了坐在茶房打盹8虽有几个 头钱,但开股子的人多,轮到我不过二三角镜,大部分是经理吞 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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