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青
抗日战争时期，在保定以南、正定以北的铁路沿线，活跃着 一支抗日队伍。他们神出鬼没地打击日本侵略者，锄汉奸.擒匪 特，创造了许多可歌可泣的英雄战绩。领导这支队伍的就是抗日 英雄甄凤山。入们对这位传奇式的人物亲切地称呼为“大老甄二 ・ 他的许多事迹一直被当地人民所传颂。
漂亮的阻击战
1939年12月的一天，漫天飞雪纷纷扬扬地下着。平原上的 村庄、道路、树林、河流，全被苍茫大雪所覆盖，旷野一片银白。
住在定县城东叮咛店的冀西一支队，接到了二团送来的一封 •鸡毛信，支队钱政委拆开信，低声念道：冀西一支队甄支队长、 钱政委：为了打击日寇的疯狂气焰，我团奉命以主力部队攻取高 . 阳县城。打响时间是十二日晨六时。届时，定县敌人将会出援， 请你们箝制住该敌。
团长唐
政委黄
1939年12月11日
支队长甄凤山听完了信的内容，摸出旧怀表一看，是十一点 半钟。他一声不吭地坐在桌子旁，陷入了沉思。定县敌伪的兵力 比我们多，时间又非常紧迫，明天一早要投入战斗，整个战备时间只有今天半天-夜。这一仗怎么打呢？于是，把各连干部们都 召集到支队长的房子里，发动群众研究如何克敌制胜的妙策Q大 家你一言我一语地分析着敌我形势I敌人要出城增援，少说也得 三、四百人。大雪天，路程远，不会出骑兵，可能会派出汽车、 坦克，这样，我们不能硬拼，只能在中途伏击。但是我们事先又 不知道敌人走哪条路，在哪里打伏击呢？我们才三百来人，怎么 能挡住机动性很强的敌人呢？定县到高阳有一百五十里，只有城 东大道近些，也便于大部队行动。又是大雪天，敌人如果出动坦 克和汽车，不会走小路，估计走东门外大道的可能性大。我们出 动小股部队在城北制造点情况，诱使敌人走城东大路。我们的部 队在城东八里店埋伏起来，那里地形很好，中间是大道，两边都 有高土岗子，既便于隐蔽，又便于指挥。
怎么才能把敌人一个不漏地挡住呢？可在路中间挖一个大陷 井，里面埋上一个大母雷，路上埋上拉火雷。陷弁里的母雷一 炸，也就带响了后面的拉火雷，再把手榴弹拴成串，放在路两侧 的小沟里，把手榴弹弦绑在老鼠夹子上。碰落老鼠夹子，手榴弹 就爆炸，然后我们再和敌入拚刺刀。
战斗方案就这样决定了。
傍晚，甄凤山带着各连连长，来到定县城东八里店北口的大 道上，认真察看了地形，具体布置各连在哪儿挖陷井，挖多大多 深，在哪儿设机枪，在哪儿埋母雷和子雷，在哪儿放手榴弹、设 老鼠夹子，以及在哪儿屯兵休息，都部署妥当。
夜里，雪下得小了些。战士们带着锹、镐、席子、竹竿、木 杆，掘开冰雪冻土，在大道上挖了一个足能盛两辆坦克或两辆汽 车的大陷井。在陷井里面，埋下了一颗约数百斤重的大钟改铸的 母雷，再用树干、竹竿.席子把陷井盖好。不一会儿，纷飞的雪 花把陷井复盖了，看不出一点儿破绽。战士们又把五十多个大小 不等的地雷，埋在敌人前进的道路上；在路两边的自然沟里，挂 上了一串串的手榴弹。几十颗手榴弹为J组，弹弦一根连一根地 拴在一起。有的拴在树根上，有的用老鼠夹子把手榴弹的弹弦夹 住。只要敌人碰到母弹或老鼠夹子，利用夹子的弹力，就可以把 一串串手榴弹拉响。经过一整夜的奋战，战士们巧手布好了杀敌 的罗网。
甄凤山命董金山连长带一个连的战士，到定县北门外各村活 动，让他们在各村到处打冷枪来迷惑敌入、扰乱敌人。
天刚明，派往高阳方向的侦察员回来报告说:“我军巳经向高 阳县城发起进攻了，甄凤山迅速指挥部队进入埋伏地点。他站在 土岗子上，手托着怀表，凝视着定县城东门方向。当他的表针走到 七点十分时，望见通往定县城东关的大道上，有一团黑乎乎的东 西在爬行着，同时也隐约传来了发动机的“隆隆”声。他忙把表 装起来，发出命令她进入阵地，准备战斗!”
日本兵的两辆坦克，象两头凶恶的猛兽，无情地碾过大道上 的雪层，直向东闯来。一长列汽车队，在坦克的屁股后面紧紧跟 随。当第一辆坦克越过了五十多颗子雷地段后，刚刚绕过路边的 一个小土岗子，就翻进了陷井里。眨眼功夫，第二辆坦克也掉进 了陷井，正好压在第一辆坦克的肚子上。就在第二辆坦克掉进陷 井的同时，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母雷爆炸了，把两辆坦克全都 报销了。
母雷一响，引燃了沿途的子雷。长长的汽车队还没停下来，汽 车底下的子雷，就接二连三地都爆炸了。敌人乘坐的二十三辆汽 车，就在公路上东摇西摆地扭起了秧歌。不大一会儿，就趴下了 〜大半，剩下的也停在原地，前进无路，后退不能。汽车上的日 本兵，出城时是三百多，吃了一顿地雷，死的死，伤的伤，还没 见八路军的面，就已经“报销” 了一大半。
地雷的爆炸声停息了。公路上的烟尘渐渐散去。汽车的残骸 和敌人的尸体，散落在大道的雪层上Q没死的敌人清醒过来后， 赶快跳出那些栽倒了的、燃着火的汽车，向大道两边跑，要找个 隐蔽地方喘喘气。他们刚爬进路边的沟里，就撞翻了老鼠夹子， 一排排、一串串，一堆堆的手榴弹，都先后爆炸了。
这时，甄凤山举枪发出射击信号，战士们一齐向大路两旁没 死的敌人开了火，接着就冲下土岗和敌人展开了白刃战。大老甄 园眼一瞪，甩掉皮袄，把手枪往腰里一别，嚓的一声拔出了大砍 刀，向着日本军官扑过去，看准时机，一刀下去，把这个军官的 头砍了下来。余下的日本兵，也顾不得还击，狼狈不堪地向城里 逃窜了。
这一仗，我们消耗地雷五十七枚，手榴弹三千二百余颗，子 弹两千余发，不但阻止了敌人向高阳增援，还击毁敌人坦克两 辆，汽车二十三辆，击毙杀伤敌人二百六十余名。我们只有十一 个人受轻伤。
独身探匪穴
在清苑县的大魏村、罗侯村、六级村一带，有一个土匪头子 叫韩自由，经常以八路军的名义抢男霸女、勒索民财。我军几次 去信警告他，韩匪都置若罔闻，还把我们一个送信的人杀掉了。
1940年8月，韩匪在大魏村一带抓了良家妇女七十多人， 要赏给他的匪徒。大老甄闻讯，立即率冀西一支队去截击，救回 一部分被抢的妇女。为了尽快除掉这个祸害，大老甄决定亲自去 大魏村一带仔细察访韩匪的下落。
他买了一篮子烧饼，装作卖烧饼的，来到了大魏村北一条东 西向的街上。当走到路北一家铺面门口时，从铺面旁边的一个大 门洞里，走出两个挎匣子枪的人。这两个人叫住他要买十个烧 饼，说拿进去待会儿给送出钱来。大老甄给了他们烧饼，等了老 半天，也不见送钱来。他装做着急的样子，要进门洞找人要钱， 被门洞里一个挎手枪的人挡了回来，还骂他是故意来讴钱。于 是，甄凤山又进了旁边的小铺，跟小掌柜的把刚才的事一说，小 掌柜的悄声对他说、你还不快走，这里面住着个八路的大官，惹 出事来，别说你的烧饼，连你的命也难保!”
大老甄看出这个门洞里有名堂，挎起篮子赶快出了这个小 铺，拐进靠大门洞东边的另一个小门里。这里的房子几乎全塌 了，只有两间北屋还住着人家。他上前问道：
“屋里有人吗?”
“谁呀?”一个老太太的声音。
“我是卖烧饼的，走得口渴了，请赏碗水喝吧!”
“有水！进来吧! ”老太太有气无力地说。
他进屋一瞧，屋里又脏又乱。老太太从碗架上拿了一个粗瓷 黑碗，从缸里舀了一碗凉水递给他说:“水凉啊，要不，给你烧点 开水喝吧。
“不用了，喝凉的就行，大老甄说着，从老太太手里接过水 碗，一气喝完，就坐在个小板凳上端详了一下老人。她有六十岁 开外，两眼昏花，神情悲戚。看到这个样子，引起了大老甄一阵 心酸。
"您吃个烧饼吧! ”大老甄说。
“不，不吃！饭都吃不上，咱没那份钱哪!”
“送你两个吃吧，来!”说着，大老甄就从篮子里取出两个烧 饼递给老太太。她推辞了一下，才欣喜地接了过去，把烧饼放在 碗架上，用一块灰布盖上了。大老甄疑惑地问：
“你怎么不吃？这儿还有。”
“给俺孙女儿留着吧，这孩子……唉，可苦了! ”老太太悲戚 地说着，眼角淌出了泪花。
"你孙女儿在哪儿?”
“哎，可怜哪1爹娘都下世了，就留下这么一条小苗儿，刚长到十八岁的黄花闺女呀，让八路给抓走两宿了，不知还能回来 不?”老太太说着，又哭了起来。
"让八路抓走了?”大老甄心里一惊，知道老太太是上了土匪 的当。这一定是韩自由那伙匪徒们干的，就问:“这旁边的大门洞 里，住的是什么人呀?”
“听当差的说，住的是八路的大官，他和两个太太住东院， 抢来的大闺女、小媳妇们住西院。唉，真造孽啊!”
“说不定你孙女也在那院里吧?”
“唉，不在！要在那院里，离家这么近，还不回家来?”
大老甄纳闷I她怎么知道那院里住大官呢？怎么知道妇女中 没有她孙女呢？就问到、你老去过那院?”
“常去推碾子。人家不让进东院，西院住妇女，有个碾子/
"噢。”大老甄沉思片刻，决定请老太太帮助，了解一下情况。
就问：
“你老能不能再去那院一趟，看看大官住哪个房子?”
“行，我常去。”老太太说着，就取出一小瓦盆高粱，拿了个 小笞帚出了门。大老甄也挎起篮子，跟老太太前后脚出了屋门。
大老甄看着老太太进了那座大门洞，就一面吆喝着卖烧饼， 一面在大街上转悠。他观察了一圏，估摸着这村住有土匪一个 连，大门洞确实象匪首住的地方。他就转到院子旁边往北拐的一 个巷子里，发现是个死胡同，原来的通路被一堵墙挡住了。死胡 同静无人迹，旁边就是匪首住的东院。从墙外看，是崭新的一排 青砖瓦房，围墙高有一丈五，靠墙的院子里头，有一棵碗口粗的 槐树，离墙也就是二尺远。如果跃上墙去，就可以攀树而下，进 到院里。他又端详街北头的阻墙，从村北可以直接扒过来，这可 以作为我们的进军通道。
大老甄把匪穴巡视了一遍，对院子周围的情况清楚了，怎么 个打法也有了个初步计划。他就挎着烧饼篮子转回到老太太的门 口。等老太太回来一说情况，证实了匪首韩自由就是住在有棵槐 树的那个院子里。
大老甄回到高就村，立即召开了支队的党委会，研究消灭土 匪韩自由的行动部署。
当天夜里，一支队全体出发。步兵连分别警戒南北方向和围 歼别村土匪，大老甄率侦察连来到大魏村。
夜深了，天下着蒙蒙细雨。侦察连摸到大魏村北头，从庄稼 地里，接近了村边，直到死胡同里的新阻墙下边。为了不出声 响，大伙把鞋全脱下来掖在腰里，光着脚翻越阻墙。战士们搭入 梯，一个个翻越过去，聚集到死胡同里。然后，悄悄地扒上了韩 匪住的东院墙头，攀上槐树，上了四周房顶。大老甄带一个班伏 在南房顶上，枪口正对着韩匪住的北房。另派一个班顺房边的槐 树溜到院子里隐蔽起来。
夜深了，院里东西南各屋内全是黑的，估计那里的土匪睡 了。只有北房东头两间还亮着灯。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屋里一个 胖大身材的男人正倒卧花床，有两个花枝招展的女人正给他捶 背、烧大烟。大老甄怒火心中烧，猛喊一声：
,韩自由，缴枪吧！你八路爷爷今日找你算账来了!”说着
“叭叭”两枪，发出了冲击讯号。紧接着一个个手榴弹向正房投 去。灯光熄灭了，韩匪从屋里连连向外打枪。各屋的土匪在睡梦 中惊醒，仓促应战。匪首韩自由被冲进屋子的侦察员当场击毙。 群匪失去头目，一触即溃。战斗到清晨，数百名匪徒，除一部分 逃到保定，大部分举枪投降了。大老甄派战士们缴了敌人的枪 械，把韩匪抢来的妇女让各村领回去。这时，曾协助大老甄进 行过侦察的老太太，也从受难的妇女中找到了她的孙女儿。祖孙 二人抱头大哭，大老甄走过去劝慰她说；
“大娘，您孙女儿回来了，还哭什么？”
“可谢谢你们这些救命的大恩人呀! ”老太太说着就扑通一声 跪在地上了。大老甄可慌了手脚，赶快把老人扶了起来。
老太太说"恩人给我们留个名姓吧! ”
一个战士指着大老甄说L这是我们支队长，大号叫甄凤山， 你没听说过'大老甄'吆，就是他!”
*哎呀，是大老甄呀!”
在伪军的炮楼底下演戏
1943年秋的一天中午，定县西山解放区台头村的剧团下了 山，来到定县城西十二里的大流村，慰问在边缘区坚持斗争的军 民。戏在清水河北岸的大流村演了一场后，效果很好。第二天， 剧团同志们提出，要给正在清水河南活动的部队去演戏。支队长 大老甄和政委胡进修既愿意让活动在敌占区的河南部队看到戏， 又担心剧团同志们的安全。
“是不是把河北看过戏的部队跟河南敌占区活动的部队对调 一下，让河南的部队来这儿看戏?”甄队长提议。
“是个办法，这可以保证剧团同志的安全。但是，我考虑最 好让敌占区的人民也看到我们宣传抗日的戏，这样，可以把我们 党的政策传播给更多的人疽胡政委边叭嗒着烟锅子边说。
大老甄思谋政委的意见有道理，说：“对！过清水河去演。那 边的老百姓被敌人长期统治着，受着欺骗宣传的蒙蔽，是应该把 党的政策宣传过去、
胡政委问:“要保证剧团同志们的安全，你看在哪村演好?”
大老甄对敌占区的每一个村、每一块地方都很熟悉。只见他 双手插在腰里，在地上低头渡步，认真思索着°忽然，他猛一 扬头，说鄭有了，在韩家庄炮楼下。别看这里离定县城才十里 地，炮楼上的伪军，让咱们教训过几次，表现还老实。这次咱们 再给他们做点工作，再派好警戒，那儿的伪军，不敢捣什么乱！ 那村地形我熟，炮楼在村南一里地，炮楼前面有个大场，可以搭 台演戏。那儿周围也没有敌人的大据点，有几个小炮楼，我们写 信通知他们，并派部队监视住他们就行了。这村背靠清水河，万 一定县或清风店的敌入出动，咱们警戒部队一挡，看戏的部队马 上可以掩护剧团过河。至于韩家庄村南的定曲公路上，我们也派 出警戒去，这就万无一失了!”
胡政委知道甄支队长对这个地区很熟悉，而且当地伪军在我 军的多次打击与争取教育下，也不敢轻举妄动，就同意了大老甄 的意见。
大老甄让通讯员替他给韩家庄炮楼上的伪治安军小队长写了 封信，通知他要在他们炮楼下演戏，让他老实点。然后，让通讯 员把信交给韩家庄保长韩老四，让他派人给送进炮楼去。另外， 让韩老四准备一下搭戏台子用的木杆、桌子和汽灯。再给准备十 匹好马，都备好鞍子，隐蔽起来，听候使用。然后就召集连长们 开会，布置了晚上在敌占区演戏的警戒。
傍晚，剧团的同志们随部队臨过清水河，来到了韩家庄。
伪保长韩老四，实际上是共产党员，并任村支部书记。他接 到演戏的通知以后，早把一切物资都准备好了，还组织了民兵警 戒。
韩老四向大老甄汇报说:“一切都准备好了，信也给炮楼上送 去了。韩小队长一看是你的信，可吓毛了，一口答应保险不放一 枪，严守消息，发现别处有什么动静，就告诉咱们夜幕降临，大地一片昏沉，人影模糊起来。一个排的战士跟 保长去取木杆子搭戏台，剧团同志就在保公所掌起灯来化装。大 老甄早把侦察员们和警卫部队派到四面村子里去，一面警戒敌人 的行动，一面邀请老乡们来看剧团演戏。河南面的两个连也集合 好等待着看戏了。这时，大老甄命令侦察连长甄凤高带一个班到 保长那儿牵来十匹马。
大老甄骑上一匹大白马在前，甄凤高和侦察员们骑着九匹红 色骏马随后，四十只马蹄子甩开，很快消失在夜幕之中。这个临 时组织起来的马队直奔村南炮楼跟前的大场里。大老甄骑着大白 马率先跑进戏台前的大场，顺场边缘跑了两圈，上空已经是沙土 弥漫。趴在炮楼围墙垛口上的伪军们向下了望着，明知是八路军来 T,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有一点响声，惊动了八路军而丢了命。炮 楼上如死一般沉寂，就听着广场上嗒嗒嗒嗒一片马蹄声响。伪军 们个个心惊肉跳，猜不出八路军来了多少骑兵。
马队在大场四周跑了十几圈，敌人被迷惑得不轻。这时预先 集合好的两个步兵连队也跑步进了大场，成三路纵队在大场四周 跑步。还喊着"一二三一一四!”大老甄率领着十来个骑士，在炮 楼跟前勒住马，向黑乎乎的炮楼上面喊道她上面有人吗?”
“谁呀? ”炮楼上有人应声。
炮楼上下一片黑暗，谁也看不清谁。大老甄和敌人搭话了。 他喊，'我是大老甄!”
“啊，是甄支队长，请到炮楼上坐会儿吧!”
“不咧，你是韩虎小队长吗?”
“是,是了
"信收到了吗?”
“收到了，收到了！我们一定监视着定县县城方向，有情况 就报告你们! ”韩虎回答着。
“好！你们呆在炮楼里怪闷得慌的，下炮楼到前排去看戏 吧!”大老甄邀请伪军们下炮楼来看戏。
“不咧，不咧！我们就在炮楼上面看吧! ”韩小队长早听得下 面八路军骑兵的马蹄声响了半天，如今八路军的步兵又一个劲儿 地向场里跑，真不知来了几千人马。他这炮楼上的三十几个人别 说下炮楼了，哪里还敢出点大气！
简便的舞台，很快就在炮楼对面搭起来了。两盏纏明瓦亮的 大汽灯一点，照得舞台明如白昼，舞台上的红布绿条格外鲜艳。 这一下，把四面八方各村里不愿出门的人们也吸引来了，连怕事 的妇女、老太太，也带着孩子来瞧热闹。大场上挤满了人，难分 出哪是军队哪是老百姓。
炮楼上的伪军们，手里握着枪支，又想看下面的戏，又怕定 县火车站和附近炮楼有行动，更怕八路军消灭这座炮楼。舞台上 锣鼓声响得越欢，伪军的小队长在炮楼上就越唉声叹气。
节目演了两个多钟头才结束。老乡们边往家走，边称赞节目 好，也庆幸今日没发生意外。舞台撤了，汽灯灭了。八路军的步 兵，在老百姓四散回家时，又在大场上跑了几圈，才撤走。这时 大老甄又率领着马队跑进场子，嗒嗒的马蹄声响彻夜空，震动大 地。伪军们觉得炮楼也象在晃动，摇摇欲坠象要倒塌了。马队跑 了几圈后，才又转回村，把马交还给韩保长。大老甄向韩老四 说广谢谢你的帮助，这场戏演得非常好，教育了老百姓，也教育 了炮楼上的伪军。不过，明日1早，你还得进炮楼去应付一下， 再向韩小队长做点工作。他要问起我们今日的人数武器情况，你 就 说……
“好，记下了，就这么办。
大老甄带着铁路支队出发了。胡政委陪着剧团同志们连夜隣 过清水河，回到了大流村。
第二天一早，韩保长又进了村南炮楼。韩小队长一看他来， 忙说L保长，你可来啦！昨日夜里可把我吓草鸡了，大老甄带了 多少队伍来呀？! ”
韩保长按大老甄教的话回答说L唉，不多。马队吆，才二百 来号，一大部是红马，也有十几匹白马，尽是八路军的大干部们 骑的。”
啊呀！我说的呢，看样子就不少嘛，大场里尘沙飞扬，炮 楼上都落了一指厚的土。步兵也不少吧?”
“有千数来号人，排得是三路纵队，可真齐整啊! ”韩老四故 意显得钦佩万分，也装着害怕的样儿。
伪军小队长给韩老四倒了一杯水，接着又问，你看他们的枪 怎么样?”
“枪？不咋的，尽是些长不长，短不短的。看样子嘛，没手 枪短，也没步枪长，准是些快烧火的木头棍子广韩保长故意以 &外行”的口气，一本正经地说。
“你真是个大外行，那都是手提式，打连发的呀，可比日本的三八枪好使多了，赛得上机关枪。这准是八路军山里下来的大 部队。还有什么枪?”
“还有的也不咋样。也不如三八枪长，前面是两条小腿，后面还有个大木头疙瘩，还是弯弯的，挺难看，准是些破枪
“你呀，真是个傻庄稼主儿，没开过眼，你没见皇军讨伐时 就扛的是那种枪嘛！那是歪把子轻机枪，全是皇军从日本带来 的。有多少?”
“有个三四十支呢。咱庄稼人，虽说当了个保长，见了点世 面，可还是啥也不懂。我见他们还有炮呢，是园筒筒的，对不 , 对?”
“对！你这回算是说对了一半，那是掷弹筒。有多少?”
“有个三、四十个
“啊呀，我的奶呀！这要端我这个炮楼，还用着打呀，用脚 踩也就给踩平了。好玄乎! ”韩小队长越想越后怕，他不停地说：僞我一早下炮楼一看哪，你猜怎么着？骑，场子里原先是平平{ 的，如今一夜工夫，八路军的步兵、马队，就把场子四周给压了一道深沟沟，足有三指深啊！……我问一个看过戏的老头儿"有 多少马队呀?'可你听他说啥？他说，一个也没见。'真把我气坏 T,我说：'你是瞎子！熊看戏就看不见马队？过了好几百匹马， 就一个也没看见?'咳，你说这个人有多糊涂!”
“哎，人家八路军是神军嘛，看人家来了二百来号马队，就 是不让老百姓看见!”
“神军，真是神军！要不是你这位保长先生供给我情报，我 也是瞪着两眼，什么情况也没看清。”
“大老甄临走说，他们以后还要来演戏呢!”
“还来？欢迎啊，只要不打我们就行！要说戏嘛，我们爱看， 下次再来演戏，我也就不会再象昨晚那么担惊受怕了建让伪军吃顿“解放”饺子
1944年5月底，铁路支队的战士们为保卫麦收，在大老甄 带领下，来到了望都一带，住在招庄。他们以班为单位和各村民 兵一起，一边监视炮楼里的伪军，一边协助群众抢收小麦。
一天上午，招庄刘保长派人给支队部送来两口袋新磨出来的 白面和半扇新杀的猪肉，来慰问战士们，想让同志们下午吃一顿 饺子。
不大一会儿，刘保长又慌慌张张地跑来找大老甄，说招庄炮 楼上的伪军跟他们要一百斤新白面，一百斤鲜猪肉，要吃一顿饺 子，不给就派人来抢。
“咱们哪有东西喂这帮'黄狗子刘保长气愤地说。他是 村里的党支部委员，为了支应敌人，才当着伪保长。
大老甄一寻思，就对刘保长说出了一条计策。
刘保长听完大老甄讲述的计谋，脸上浮现出喜色，说"啊， 是让他们吃一顿'散伙'的饺子啊! ”对,“也是'解放'饺子!”大老甄 说。
刚过晌午，刘保长和两个侦察员向伪军炮楼出发了。刘保长 背了一捆大葱，两个年轻的小伙子，一个扛了一袋白面，另一个 扛着半扇膘肥肉嫩的猪肉。
伪军们一见保长带着人给送面送肉来了，都很高兴，欢蹦乱 跳地一齐跑出炮楼来迎接。 ，
保长向伪军中队长说L新白面，刚磨的；鲜猪肉，现宰的。 每样足足有一百斤，准够弟兄们饱餐一顿。”伪军中队长高兴得不 知说什么好。
刘保长趁机介绍两个年轻人，说他俩刚从西边炮楼上回来。 炮楼让八路军攻下来了，枪都被缴了，跑回来在家没事干，托咐 中队长收留他们，在炮楼里混碗饭吃。伪军中队长满口答应。接 着就招呼广弟兄们，快动手包饺子。”
这时，大老甄率领着战士们巳经接近了炮楼，埋伏在庄稼地 里。
混进伪军炮楼里的一个侦察员，借外出担酒的机会，打晕了 守吊桥的伪军，放下吊桥，给埋伏在地里的大老甄发出了信号。
大老甄立即率领战士们踏过吊桥，拥进大院，把正在包饺子 的伪军团团围住。大老甄猛喝一声L别动，举起手来!”
伪军们遭到突然袭击，顿吃一惊。想钻到炮楼里去取枪，保 长和扛肉来的小伙子早瞅个空子先钻进炮楼里，把门关死了，伪 军们只好乖乖地举起手来。
刘保长打开了炮楼门，战士们把伪军的枪支弹药全搬运出 来。有四十支大枪、两挺轻机枪、三支手枪，还有两个掷弹筒呢！
大老甄站在高台上，对伪军们说广今天八路军来收招庄炮 楼，你们这些效忠日本鬼子，勒索人民血汗的伪军汉奸队，要马 上改恶从善。既然放下了武器，我们共产党、八路军就优待俘虏。 我代表八路军和招庄人民，先让你们吃一顿饺子。这是你们炮楼 的'散伙'饺子，也是共产党八路军宽大你们的'解放'饺子!笄他说 着，扫视了一下全体伪军，接着说、现在我命令：全体投降的伪 军，继续包饺子，吃完了饺子把炮楼拆掉!”
八路军战士和俘虏们一起，吃了一顿鲜美的大葱猪肉馅白面饺子，然后拆除了炮楼。战士们押着吃过“解放”饺子的俘虏， 走向西山根据地。
侦察铁路桥
1944年12月，敌人的冬季扫荡就要开始了。晋察冀军区三 分区司令部根据情况判断，驻在保定的日本侵略军要出动几千人 马南下，到定县，新乐一带我三分区腹地进行"讨伐”。为了阻止 敌人南下，分区司令部把炸毁唐河铁路大桥的任务交给了铁路支 队。
一天夜里，大老甄带了十几名侦察员来到大桥附近的奇连屯 村。天亮以后，大老甄背了个背筐，先到大桥周围做一下侦察。 离桥头还有二百多公尺，桥头的日本哨兵就发出了叱喝声，不让 靠近。
怎么才能接近大桥呢？大老甄坐在河堤上想主意。
蓦地，一只兔子从他身边跑过去。他抬头一看，只见一只黄 鷹正抖着翅膀俯冲下来，正好到桥头附近把兔子抓住了。有个老 乡跑来，将黄鹰逮住，一手驾鹰，一手提起一只又肥又大的兔 子。逮兔子的老乡虽然离桥头很近，可是日本哨兵并没干涉，还 乐呵呵地直瞧热闹。"妙！好法儿。”大老甄心里想。
大老甄回到驻地，把用放鹰的办法接近大桥侦察的事和同志 们一说，大家都同意。大老甄就派一个侦察员，到二十多里外的 家里去取鹰。
第二天一早，大老甄左肩挎着小背筐，右臂架着一只大黄 鹰，沿着河堤向东走。他一边放鹰，一边观察大桥的形状和敌人的 炮楼。这时，炮楼里走出一个挎“王八盒子力的日本军官，溜溜 达达地向大老甄走来。大老甄装做没看见，只顾放鷹，也没理睬 他。
日本军官一步步凑到大老甄跟前，眦着满口大金牙，用生硬 的汉语问道广你的鹰，抓兔子的有？你的兔子我买的行?”
大老甄故意说L我的兔子价钱贵，一只兔子十元钱!”
日本军官一听，翻了翻又园又小的白眼珠子，恶狼似地瞪着 大老甄骂道:“巴嘎！那边的去！这是皇军的地方，放鹰的不准， 再来就当八路，杀了杀了的!”
这时，恰好又有一只兔子从桥下窜出来，大老甄把鹰撒开， 眨眼功夫，鹰把兔子抓住了。大老甄跑过去抓起兔子，就对日本 军官说"太君，你看这只兔子多肥实啊！今天认识了太君很高 兴，送给太君米西米西吧!
日本军官眼盯着兔子，听说要送给他吃，怒气一下全消了， 乐呵呵地说广你的，新交新交的有，你的顶好顶好”。接着他介绍 自己是小队长田中一郎，要大老甄明天还来这儿放腐。
大老甄故做惊喜地向田中说广太君，我的鹰抓了兔子，送给 太君大大的有!”
这可喜坏了田中，他拍着大老甄的肩膀直说、腰西，腰西!” 他们正说着话，黄鹰又瞅见一只兔子，抖翅飞起。大老甄追 上去，田中也紧紧跟随着。这次几乎到了桥头上，兔子才被黄鹰 抓住。桥头的日本哨兵，见放鹰的人有小队长跟着，也没干涉。
第三天，大老甄二次架着黄鹰来到唐河边。两个年轻的侦察 员，也化装成农民架着鹰一同来了。他们三个人在地里跑来跑 去。炮楼上的田中小队长见了大老甄，就招呼:“喂，你的来放 鹰？今天我的给?”
大老甄说:“太君，抓住小的是我的，抓住大的全是太君的， “好朋友，腰西，腰西。”田中说着，掏出一支烟给了大老 甄，然后就跟着放鹰的人在大桥附近的地里奔跑开了。黄鹰一抓 住兔子，田中就上气不接下气地拚命追赶。炮楼里的日本兵也都 探出头来看热闹。
不到半天时间，大老甄的鹰就在大桥附近抓了四只兔子，给 了田中两只。这半天时间，大老甄已把大桥附近的情况全摸清 了，河水流速不大，可以泅水接近大桥……。
大老甄告别田中要回村吃饭去。田中拍着他的肩膀说、朋 友，你的到我炮楼里喝酒大大的有广
大老甄想，这可是个好机会。他就把另两只兔子拿出来，对 田中说:“全给太君喝酒吧，
大老甄跟田中走进了桥头炮楼大院。这是土坯垒的高有八尺 的围墙，把炮楼整个围在了院内。他们上到第二层，就进了田中 的小队部。
一进屋，田中突然拔出手枪，对准大老甄喊:“巴嘎！你的八 路的有?”说着，进来两个日本兵，抓住了大老甄的双肩，紧接着 就搜查他的身上。大老甄不慌不忙地说，我是好良民，不是八 路!”说着，自己动手，把前胸的衣襟一解，让日本兵看。他这几 天放鹰，身上没带武器，所以心里有底。
田中冷笑一声说L你是大老甄! ”
大老甄摇摇头说/我是张洛山，弓长的张，落花生的落，没 有草字头儿，山水的山，这是我老爹给起的名儿呀!”
两个日本兵见没有武器，连个纸片儿也没搜到，就撒开了 手。田中点了点头说:“好！你的良民的大大的，我的，开玩笑的 有”。说着，指着桌边的椅子：“张洛山，你的这边的坐！你的不是 八路的有，你的良民的顶好!”随后，让两个日本兵退了下去。
田中从木柜里先取出些日式的酒菜，来招待“客人。”他想从 这个老实农民的嘴里，多了解些当地的风俗人情，好把自己变成 个“中国通”。
大老甄一面应付着田中的提问，一面趁机了解这座炮楼的情 况。炮楼是石头砌的地基，砖与坯的墙壁，里面共分四层。顶上 是平台，插“膏药旗”的地方有一个岗哨，还放着轻重机枪各一挺，有三十个日本兵驻守在这里。
大老甄从炮楼回来的当天夜里，就制定了一个战斗方案，派 侦察员给正在根据地训练部队的支队政委送去，征求意见。
第四天，大老甄又带了两个侦察员去放鹰。这时田中笑嘻嘻 地走出炮楼，也来参加“战斗” 了。他们在地里奔跑了两个多小 时，抓住了两只肥大的兔子。大老甄向田中发出邀请说：“太君！ 昨天你请我吃日本式兔子肉，今天我请你吃中国风味的兔子肉， 你看怎么样?”
田中高兴地说：顶好，顶好!”
大老甄说:“咱们到奇连屯去，那儿街中心有个饭铺，兔子肉 做的很有味道!”
田中犹豫了一下，心里琢磨了一会儿，才说:“腰西，开路开 路! ”他招呼炮楼上下来个上等兵，背了一支三八枪跟上他保驾。
大老甄跟着田中和上等兵进了奇连屯村，直奔街中心的小饭 铺。进了饭铺，大老甄把两只兔子交给掌柜的，说:“做得有滋味 点儿，让太君尝尝咱们中国人的手艺!”说着，就把黄鹰往窗台上 一拴，让田中和上等兵在一张桌子旁坐定，自己在下首。掌柜的 端来几个炒菜，拿来一壶老白干放在桌子上，说:“兔子肉得等一 会儿才能做好，你们先喝酒吧。……”
大老甄给田中和日本兵斟满了酒，就和他们狼吞虎咽地吃喝 起来。正吃喝着，两个年轻的放鹰人也进来了，大老甄招呼他们 过来一同吃。田中一看，是昨天一同放过鹰的人，也不在意。两 个年轻人也把鹰拴在窗台上，就坐在大老甄的两旁，一起向两个 日本人劝酒。不一会儿，田中就喝得两眼发红，上等兵也喝得迷 迷糊糊了。
这时大老甄站起身来，一脚踩地，一脚踩着凳子，向田中问 道L太君，你知道我叫什么?”
田中嘿嘿一笑，说广我没有醉，你叫张.•・・・・张洛山。
大老甄哈哈大笑，冲着田中说广我不叫张洛山，我叫甄凤 山！人称'大老甄'！”
田中听了先是一惊，接着就故作镇静地说L你是张洛山，你 的跟我开玩笑的有建大老甄突然严肃起来，抖开了前衣襟，双手拔出了两支张着 机头的手枪，说广绑了!”
田中惊愕地要站起来，脚底下一软，“啪随” 一声又倒在地 上，正要拔枪，早被两个年轻的放鹰人扭过了双手，反绑起来。 再看那个日本上等兵巳经醉成了一摊泥，趴在桌子上巳经不能动 弹了。两个民兵上去，也把他双臂反剪上了绑。
这天傍晚，山里下来了部队。支队政委同意支队长的战斗计 划，就派来两个步兵连参加战斗。战士们带来了地雷和炸药，按 支队长的指挥，马上进行战斗部署。
炮楼里的日本兵，见小队长一去不返，一面打电话向县城的 司令部报告，一面派出二十多个日本兵到奇连屯村去找。他们刚 走到村边，就被一阵突然袭来的子弹打倒好几个。他们知道中了 埋伏，急忙向炮楼逃去。铁路支队的战士们，从街上、房上、柴 禾垛后，一齐涌出来进行追击。一路上，又打死了几个，剩下几 个狼狈地躲进了炮楼里。
驻定县城的日本司令部接到炮楼的报告，赶忙派出一队日本 兵乘坐一辆铁路装甲车来解围。这辆铁甲车刚驶到离大桥还有二 里来地的地方，“轰隆” 一声巨响，铁路支队埋在铁轨下的地雷爆 炸了。铁甲车炸翻了。接着，早已埋伏好的步兵连战士，端着刺 刀冲杀过来，把铁甲车里的日本兵全部歼灭。
大老甄命令另一个步兵连围攻炮楼，他自己带着十几个侦察 员去炸大桥。
侦察员们跟着大老甄跳进带有冰凌的唐河，迅速地游向大桥 墩。他们把一包包炸药塞进桥墩上，把一根根导火索拉到岸上。 等侦察员们全部上了岸，立即点着了导火索，刹时间，“轰—— 轰一”几声巨响，大桥被炸得四分五裂。这条南北交通的大动 脉——平汉铁路，被切断了，从保定待命出发的三千多日本侵略 者，也休想再过唐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