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述祖

        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日本军国主义者野心勃勃，妄想 侵吞我们伟大祖国的全部大好河山，当其魔爪伸至山海关之后， 就把这座历史名城——夭下第一关，作为他控制冀东，进而侵占 华北和全中国的前哨与跳板。不仅大量陈兵，还设兵把口，实行 残酷的法西斯统治。设立了关东军宪兵队、北支那驻屯军宪兵 队、武田特务队、警护团，铁矛队，国际警察署、情报队等五花 八门的军、警、宪、特、经济情报机构等五十多个。这些反动机 构，少则七、八人，多则二百余人。日本侵略者通过这些反动组 织和汉奸、特务、走狗，使尽了各种毒辣手段，残害中国人民。 当时的山海关，真是阴风惨惨，暗无天日，全市人民处于水深火 热之中。一座好端端的历史名城，变成了雁过拔毛的"鬼门关”。

（一）血腥的军事镇压

        当时日军在临榆县治所在地的关城和秦皇岛（属当时临榆 县的一个镇）设有两个宪兵队。秦皇岛的“一四八二”部队，是 统治滦东五县的宪兵队，那里有集中营，有讨伐队，经常四出抓 人。抓来的人大部是我革命根据地的工作人员，或者是他们所谓 的“嫌疑犯，设立在山海关城外南水井的”关东军宪兵队，与日 本关东军驻地四炮台距离很近。这群法西斯暴徒，整天带领军、 警、宪、特，四出烧杀抢掠，无恶不做。把人抓到宪兵队，就严 刑拷打，任意残杀。据统计，他们用以残害中国人的酷刑，如吊 打、灌凉水、灌辣椒水、钳子夹手指，烙铁烙、刀刺、活埋、水 牢、火牢、洋狗咬等不下几十种。四炮台日本兵营里的水牢，水 深丈余，他们把抓来的人扔在里面，还用棍子戳打。进了水牢生 还者寥寥无几。至于“狗圈”，也是他们用以杀人的常用工具。日 军把抓来的中国人扔在里面，唆使几十条恶狗扑上前去，活活把 人咬死，这样训练恶狗吃人肉、扒人心的状况，真是惨绝人寰。 这座杀人的魔窟，究竟杀害了多少中国人，是难以统计的。当时 在这个宪兵队营房附近住着一位老贫农，每当听到鬼子杀人时的 惨叫声，就难过的心如刀绞。他怀着对法西斯暴徒的刻骨仇恨， 把笔笔血债记录下来。他不会写字，每当这伙强盗杀一个中国 人，他就在墙上划一道，日积月累，一共划了一百三十多道。至 于被暗杀者，更不知有多少了。

（二）惨无入道的政治迫害

        日军在占领山海关期间，统治人民的手段，更是极其恶毒阴 险。他们不仅施行血腥的军事镇压，而且还进行惨无人道的政治 迫害。任意乱加"思想犯二“政治犯”、“经济犯”等莫须有的罪 名。实在没有借口，就穷凶恶极地扣上“嫌疑犯”的罪名，毫无 来由地抓起来严刑拷打，押进监狱处罚劳役。种种迫害，不一而 足，受其害者，不可胜数。出入关门卡口的中国人，要先交验 "良民证七向日本军人低头鞠躬，他们看着稍不顺眼，就一阵拳 打脚踢，甚至强加罪名，投入监狱，打成*政治犯。街头巷尾， 到处都有特务监视盯梢，甚至工人上下班，出入工厂大门，都要 受到特务,把头的无理盘査。山海关桥梁工厂搬运工人王子香， 从厂子里捡了两块废铁，被特务发现，硬说他给八路军运铁，扣 上"政治犯”的帽子，抓到警务段严刑拷打，几乎丧命。有一次 日本侵略军少了五箱子弹，硬说是铁路工人陈福山偷走的，就抓 去拷问，鞭抽棍打，坐电椅，整整折磨了五天六夜，后来他们发 现原来由东北装运时就少了五箱，才算了事。
        同时，日本侵略者还大肆抓劳工，把我国广大劳动人民投入 火坑。他们以种种罪名把大批青壮年抓送到伪满或日本去，修工 事，下煤窑当苦力。抓来的劳工，有的是从外地装在闷罐车里运 来，再从山海关运走的；有的是用轮船从秦皇岛运来。当了劳 工，就是进了地狱。在敌人刺刀的威逼下，象囚徒一样，繁重的 劳动，病饿的折磨，很少有人生还。
        “鬼门关”下工人苦，农民也有血泪仇。汉奸、特务，地 主、恶霸，这些吃人肉、喝人血的豺狼，为虎作供，做恶多端， 鱼肉乡里，任意残害人民。汉奸特务高立山，充当日伪警察局南 海分驻所长。这个坏蛋，坐镇南海十二年，无恶不做，群众称他 为“南霸天”。他捕杀我抗日工作人员三名。并以“生日气“忌 辰”、“满月”为名，勒索民财，如有不送礼的，就给加上“思想 犯”的罪名，惨遭毒打。这样的“南霸天”何止一个，身受其害 者，更是数不胜数。

（三）敲骨吸髓的经济掠夺

        *七七”事变前夕，随着日本军事侵略的步步紧逼，经济侵 略也日趋激烈，它采取强盗式的武装走私和掠夺，利用冀东伪组 织的庇护，大量的私货从秦皇岛上陆，经昌黎、滦县等火车站运 往天津，转销全国各地。大量的开滦煤则由此出口运往日本。
        日本侵略者统治下的山海关，广大工人、农民生活困苦异 常，当时人们流传着一首民谣、来到鬼门关，进了活地狱。什么 罪没有，就关监牢狱。上班干一天，下班拉胶皮。吃的裡子面， 穿着豆秸衣”。这是当时人民生活的真实写照。他们剥削工人的手 段，一是无限制地延长工时和增加劳动强度。漫长的工时，繁重 的劳动，折磨得工人精疲力尽，稍一打盹，被鬼子或监工看见， 轻则拳打脚踢，重则开除解雇，夺去饭碗。二是廉价的劳力，微 薄的工资。那时候，桥梁厂的一个普通工人每天只挣四毛钱，临 时工仅仅挣三毛钱，一家数口怎能维持生活。不少工人为生活所 迫，白天干完十几小时的苦活，晚上还得去拉“洋车”，做短工、 卖水、拣煤核，甚至冒着危险去跑“满洲”。三是克扣盘剥，敲诈 勒索。当时工人的工资，本巳少得可怜，但还要受到日本人的克 扣盘剥和监工把头的敲诈勒索。日本侵略者强制配给的橡子面、 豆秸衣（当时所谓的更生布）要扣钱，上班迟到早退要扣钱，找 个借口就扣钱，七折八扣，不少工人干了J个月，反倒欠了厂方 的阎王债。这还不算，把头、监工的剥削花样，更是名目繁多， 连买粮也得拿着监工把头的摺子，到指定的粮店去买，一块钱只 给九毛钱的东西，而且质次价高。至于逢年过节、红白喜事、调 换工作，都要给监工、把头送礼，否则，就故意找茬把你解雇。

（四）恶毒惨忍的精神摧残

        日本军国主义者为了实现其长期奴役中国人民的罪恶目的，除政治上迫害，经济上压榨外，还从精神上进行摧残，从文化方面进行毒害。这是帝国主义者侵略统治殖民地人民的惯用伎俩，而日本侵略者尤甚。其反动宣传，花样多，欺骗性大。什么"中日一家气“同文同种气“中日满提携气"大东亚共荣圈”等等,.奴化中国人民，无孔不入。对青少年更从基础教育入手，小学三年级以上普设日语课，灌输亲日毒素，腐蚀爱国观念，妄想使学
生不知自己是中国人。还强迫学生读经复古，实行愚民政策，削弱民族意志。这还不算，还极力发展反动会道门，如“大佛教气一贯道”等，到处设坛聚众，愚弄人民，不仅骗财，有的还利用宗教迷信，进行特务活动。

        精神上的摧残更为恶毒，日本统治时期，在山海关这个小小 城市，就开设了一百家洋行和一百多家妓院。日本浪人到处横行 霸道，大街小巷，到处挂着什么“南家洋行”、"远滕商店' 土 膏店气“广本写真馆”等招牌，还有什么“丰容楼”、'金福亭” 等，真是五花八门，乌七八糟。这些美其名的洋行，干的是卖大 烟、吸白面（海洛英）、赌博、抓彩、花会、押当等残害人民的罪 恶勾当，吸干了中国人民的血汗，害得多少人倾家荡产，卖儿卖 女。害得多少人肉体受摧残，精神受折磨，数不清的中国人被夺去 生命。一到隆冬，尤为悲惨，那些无家可归的受害者，竟活活地 冻死在街头。

（五）过关难，难于上青天

        日本侵略者统治下的山海关，人称雁过拔毛的“鬼门关， 当时有这样一首民谣、要过关，难上难，没钱别想过，有钱也榨 干，活人扒层皮，无处去诉冤二这就是对日本侵略者的血泪控 诉。当时，日军在南起老龙头，北到三道关，以及所有通往东北 的关口要隘，到处设立岗哨，不论坐火车、走大路，都要反复搜 查。在城内外不到一百公尺的地方，日本就设了三道卡：西城墙 下是西海关，东城墙下是东税关，瓮城里设警察署监视所。在这 里站岗的日军、特务，公开地敲诈，明目张胆地抢劫，给过往行 人随意加上种种罪名，百般刁难。对不拿东西的行人，被说成是 “倒卖货币。必须交钱。过往的小商贩，被说成是"走私的经济 犯。必须留货。背几斤粮食的农民，被说成是“偷越国境的粮食 犯”，而被扣粮。对身上穿着两层衣服的家庭妇女，就说是'倒卖 布匹”，必须把好的脱下。甚至连农民拉点黄土进城换土粪，也被 说成是“贩卖国土”等种种罪名。过关的人常常遭受毒打，甚至被送交宪兵队或监狱。

        从日军侵占东北后，长城就成为所谓“国境线”，出关就是 “出国” 了。特别是“七七”事变后，日军在华北实行灭绝人 性的“三光”政策，许多下关东谋求活路的劳苦人民，变卖了家 产，求亲靠友，勉强凑上一家人的火车票，经过这里到关外.可 是那里知道，这最后一关却是“鬼门关'所有的客车都必须在此 停车，所有过关的旅客都必须到大东公司办理“出国”手续，领 取所谓“出国证”（也叫劳工证）。这个大公司（后改为华北劳工组 合），是日本侵略者在1935年设立的。它在名义上是办理“出国 ¹¹ 手续”的企业机构，实际上是日本人敲诈勒索中国人民的吸血 .所，是山海关几十个形形色色特务组织的"大本营”
        人们过这道“鬼门关乙仅领取“入国证” 一项，就得经过五 道关：第一道关是“住店关气那时从关里到关外的人，每天要有 八千多人在山海关下车，大东公司紧紧控制着车站旁边的十七家 客店的老板，成立了客栈组合会，强制所有过关的人都必须在这里 住宿。不在这里住就不发给'入国证”（指进入伪满洲国）。当时全 城有客店二百三十多座，在客栈组合会的控制下，只有五十家给 , 分配住“出国”的人。这些店也是图财害命的坑人店。这些店都有 勺日本人入股，都和宪兵特务相勾结。肮脏拥挤的房间，酸臭腐烂  的饭菜，高价的店费更不待说。就是坐一会儿,洗把脸，也都要钱。 "
        更卑劣的是日本人、特务和店老板狼狈为奸,谋划安排特殊房间。 晚上，他们以查店为名，在这些房间里，任意抢劫勒索财物、奸污妇 女，杀人害命。有一次，从东北来了兄弟二人,他们是从事淘金的， 被店老板发现，就勾结特务，把兄弟二人分开住房,半夜里弟弟去 看哥哥，见特务们正在砍他哥哥的头，吓得他神经失常，以至慘死。
        第二道关是"査证关二每天早晨，大东公司的铁门一开，凶 狼似的日军就对起证的人刁难查问。为了掠夺劳力和榨取更多的 血汗，他们规定了极为苛刻的条件：脸白的不行，有文化的不行，手上没有茧子的不行，孤儿寡妇不行，年老的不行，体弱的 不行……，一句话，不能给他们卖命当苦力的统统不行。査证的 日本兵，杀人成性，稍不顺心，就拳打脚踢，或者给扣上“行迹 可疑”的罪名，带到宪兵队里受酷刑。在查证时，要起证人脱光 上衣检査，受尽凌辱。尽管如此，总有许多人尽管花钱起不了 证，还是过不了这一关。

        第三道关是“判定关”。查证关通过以后，还要过"判定关， 这一关是名副其实的敲诈勒索关。里面值班的汉奸，假借对过关 人进行职业判定，敲诈勒索。起证的人必须事先把钱夹在“报名 书”里递过去，否则，他们就说不合格。他们顺心时，拿到钱就 可照此办理。稍不如意，谁把钱递过去，那些汉奸就要装腔作 势，打过几个耳光后，还要大骂，混蛋东西，竟敢给老子行贿!” 可是，当你第二天再来时，那些汉奸发现“报名书”里没有夹着 钱，就要硬说"不合格” 
        第四道关是“照像关”。这是人人皆知的打人关。为了防止所 谓“良心不好”的人出关，大东公司规定，在“入国证”上必须 贴上一张半身照片。并且限定这个照片必须临时由大东公司给 照。单说这个照像的地方，是在一间小房子墙壁的半当腰，开两 个小小的固定窗洞，不论个子高低，照像时，必须伸长脖子，把 头探到洞里去。有两个特务手持木棍站在窗口旁监视着，站高了 打，站低了打，站歪了打，哭丧着脸打，不递钱打。总之，这哪 里是照像，简直是打、打、打！
        第五道关是“检疫关”。过了一关又一关，一关更比一关难。 照像关是打入关，那检疫关简直是杀人关。日本侵略者既想从华 北得到大批廉价劳力，又怕这些“臭苦力”给他们带去所谓传染 病，因此规定，凡过关的，人人都要进行检疫，人人要打防疫 针。那些穿着白罩衣的日本人、汉奸们，表面上是防疫治病的医 生，实际却是杀人不眨眼的魔鬼。他们不顾人们的死活，打针时 在人们身上乱扎乱刺。这还不算，稍不称意就借口有传染病菌， 把旅客用白布一兜，拖上汽车就去活埋。这种残无人道的行径， 不知活活杀害了多少好人。
        过了五道关，最后还有“上车关，过关的入受尽折磨后， 取得了~张"入国证”。虽然出了大东公司，巳是剥削净光了，可 是还得过“上车关气这一关是明目张胆的抢劫关。搭在站台旁边 的劳工大席棚，人多车少，成千上万的旅客，无论数九隆冬，还 是三伏盛夏，都要日夜困在这个大席棚里，常常是几天上不去 车。在这很长的等车时间里，特务警察更是乘机勒,索，为非作 歹。甚至硬要人们高价买他们的烧饼，不买也要挨打。
上车的时间好容易盼到了，可是数不清的检査，也就又开始了。收税机关、铁道警护团、警务段、车站派出所、关东军宪兵队，蜂拥而上。他们用刺刀挑开人们的行李，用枪托砸开人们的箱子，好的东西被拿走，剩下的东西满地扔。有些人经过这样六道关，总算幸存地过去了。可是还有无数的穷苦人，因为他们没有钱，没法熬过这层层扒皮的六道关，长期困在"鬼门关气东西卖光了，只得沿街乞讨。当时，真是当铺门前排长队，讨饭的乞丐满街跑。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回家没有路费，过关又没钱，有的被逼疯，有的被迫卖儿卖女。当时南关浴池对面，就有一个卖入场，~个两周岁的小女孩只能换五块钱。有的妇女被迫卖身，还有的走投无路，跳城自杀或投井自尽。人们曾亲眼见到，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从车上被赶下来，在南关一带流浪了十几天，最后活活冻饿而死，尸体被恶狗掏空。一个山东老乡，带着一家四口，千里迢迢，沿路讨饭，徒步来到山海关，住不起坑人店七街头流浪i个多月，想尽1切办法，还是过不去这道“鬼门关，~天，妈妈带着两个孩子又去讨饭，来到关下，沿着城坡爬上城去。大女孩只有八岁，觉得惊奇，就问妈妈:“我们不是去要饭吗？城墙上哪有入家呀?”妈妈不作声，只是向前走去，她猛的把大女孩推下城去，紧紧地抱着小女孩也跳城自尽了。日本侵略者血腥统治下的山海关，不知有多少中华儿女惨遭杀害。
        中华好儿女，岂能任人欺压！在中国共产党的英明领导下， 冀东军民英勇抗日的斗争与全国各地的抗日斗争紧密配合，经过 了艰苦卓绝的八年抗战，终于在1945年8月15 0,迫使日军无 条件投降。山海关——这座历史名城终于重新回到了人民手中。

更 正

        本书第八辑刊登《冯玉祥年谱》一文，191页倒 数第一行“大量印刷了《列宁全集》和毛泽东的《论持 久战》等著作”，应为大量印刷了《列宁全集》和毛 泽东的有关著作”。
        本书第十一辑刊聲《忆“保定二师”及其主要 学潮斗争》一文，156页倒数第四行“这种武装的 表演，岂非教育之耻辱”应为"这种武装的校长， 岂非教育界之耻辱。特此更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