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 衣 歌
陈幼军
人物表
人物表
马皇后 小字青凤，郭子兴义女。嫁朱元璋为妻，明朝立国封皇后
朱元璋 元末参加红巾军起义,初为郭子兴部下,后为明朝开国皇帝
马二虎 马皇后之兄，以制售炊饼为业的小贩,后为炊饼店
主
沈子秀 原是江湖郎中 ,后为富商、太医
郭 母 郭子兴之母,双目失明。明立国后封为太皇太后
雨 杏 初为郭母丫环,后为宫女、女官
郭子兴 元末农民起义首 领,自封元帅
义军、流民、宫女、太监、禁军等
朱元璋 元末参加红巾军起义,初为郭子兴部下,后为明朝开国皇帝
马二虎 马皇后之兄，以制售炊饼为业的小贩,后为炊饼店
主
沈子秀 原是江湖郎中 ,后为富商、太医
郭 母 郭子兴之母,双目失明。明立国后封为太皇太后
雨 杏 初为郭母丫环,后为宫女、女官
郭子兴 元末农民起义首 领,自封元帅
义军、流民、宫女、太监、禁军等
第一场 红绳曲
[元·至正十二年春。濠州市井,城隍庙前, -旗杆立于后侧。
[幕前曲,传来凄婉民歌。
布衣歌,布衣歌,
百姓苦泪流成河。
苦竹方成苦笋破,
苦瓜酿酒苦人喝。
[大幕乐中徐启，朱元璋被绑在旗杆之下,两边站两个义军兵卒。
兵卒甲 (鸣锣)自古风水轮流转。
兵卒乙 (鸣锣)郭家元帅掌大权!
兵卒甲 (向朱)朱元璋!饿死你只好把自家怨。
兵卒乙 唉——乱发言!
[众流民纷纷上场。马二虎和马青凤也上场。
兵卒甲 哪个胆敢送 水饭。
兵卒乙 斩——(二兵卒鸣锣下)
流民甲 啊!这郭子兴可够狠的!
马二虎 唉!怨他自己呀!郭元帅打下了濠州城,便给将领们分了点浮财,他一个小小的十夫长,硬说这是骚扰百姓，义军不义!
马青凤 这话有理,哥!咱有现成的炊饼,不能见死不救哇。
马二虎 救?你没听见?谁救杀谁的头!再说，咱这炊饼是有本钱的!
马青凤你就当我吃了还不行吗?(忙着拿炊饼)
马二虎 你......
[锣声中二军卒上。
卒 甲 老夫人到,闲杂人等回避啦!
卒 乙 (推马二虎)闪开闪开!
(兄妹及流民们被驱下,二兵卒也随下。)
[雨杏牵杆引双目失明的郭母上。
郭 母 (唱)我二小儿郭子兴， 造反打下濠州城。
他不知如何表孝敬,
竟给瞎娘点上了灯。
买了个丫环叫雨杏，
领瞎子逛街景为抖威风。
雨杏,雨杏!
雨 杏 (看见被捆的朱元璋)哎呀,这朱元璋怎么......
郭 母 丫头,你嘟念什么呢?
雨 杏 老夫人,攻下濠州城,为分浮财事,元帅抓起他的亲兵十夫长,已经饿了五天了。这会儿又捆到这儿来了。
郭 母 丫头,咱救救他!
雨 杏 好啦! (上前欲解)哎呀,不好!老夫人,有人来了。
咱先躲一下。(领郭母躲下)
[马青凤身披马二虎布衫上。
马青凤 (唱)炊饼怕人瞧见把男装扮,朱家哥哥,朱家哥哥! ( 朱元璋被唤醒。)
朱元璋 (唱)谁家小哥莫近前。
[雨杏拉郭母暗上。
马青凤 啊,朱家哥哥,我是长街之上卖炊饼的马青凤。
(四顾无人，脱去二虎布衫,解下朱元璋)
朱元璋 快快离去!不能再搭上大姐性命!
马青凤 要怕，我还不来呢!
(唱)青凤敬佩英雄胆,
宁可饿死腰不弯。
转身儿,探怀取饼胸烫破,
女孩家脸红好似火烧山。
朱元璋 哎——呀!
(唱)巾帼中竟也有侠肝义胆，
这大姐担风险解我倒悬。
此时间不由人浑身发颤。
这炊饼这情义收难却更难。
这炊饼之上,竟有焦红皮肉。
马青凤 心头更焦!
郭 母 啊哈(朱马二人一惊)朱元璋!元帅令你饿肚肠，
竟敢色引炊饼娘!
马青凤 你这是怎么说话!老奶奶!
(唱)舍命送饼我斗胆,
与朱家哥哥不相关。
朱元璋 这......
(唱)我求人觅食把命延，
天大罪名我一人担。
郭 母 这......你二人只有一人当死罪,这....
二人合 我当死罪!
[二人齐跪下。.
郭 母 哈......都起来吧!我老婆儿全明白啦!你们这两只
小耗子,多亏碰见我这老瞎猫。雨杏,快去长街请个
郎中,与大姐医伤!
雨 杏 是啦。(下)
[卒引郭子兴上,见状- -惊。
郭子兴 这朱元璋何人所放?
郭 母 我放的。奴才!打下濠州城，你就扰百姓!
郭子兴 母亲大人息怒,孩儿我......知错了!
郭 母 你要饿死人家孩子,百姓们心疼!这闺女冒死怀揣
炊饼来救命,这么好心眼的人，上哪去找哇?让我碰
上了!我认定了这个孙女,就是你的干闺女啦!
马青凤 义父祖母在上,受孩儿-拜! (跪拜介)
郭子兴 这......哈哈!快快请起,想我子兴,膝下无女,如此
也是一大喜事。哈哈.....
(搀起了马青凤)
郭 母 喜事?你们听着!
(唱)你二人患难之中舍得命，
几个炊饼几多情。
虽说老婆我无眼睛,
狗皮灯笼肚里明。
不是可怜不是敬，
分明俩人心已通。
心通又把步子停,
只待老身牵红绳。
[朱马二人害羞介。
郭子兴 哈哈哈!朱元璋，算我委屈你啦!往后我就是你老
丈人啦!可不兴记恨我!
朱元璋 不敢,谢过老祖母成全!
马青凤 祖母,义父,孩儿还有一事。
郭 母 讲!
马青凤 我与兄长马二虎相依为命,此事应与兄长商议再
定。
郭 母 孩子说得在理儿,长兄如父嘛。
郭子兴 来人! ( 军卒应介)长街之上,快快去找马二虎!
(军卒应下)
[雨杏领沈子秀上。
沈子秀 江湖郎中沈子秀见过元帅。
郭子兴 罢了,见过老夫人。
郭 母 先生，要是胸脯烫个大燎泡,先生治得了吗?
沈子秀 回老夫人,在 下医得。
雨 杏 大街之上怎好治胸伤,那儿有个城隍庙,小姐,我陪
你去! (三人欲下，军卒复上。)
军 卒 启禀元帅，那卖炊饼的马二虎已被大军冲走,不知
去向了。
马青凤 那我虎哥......
[切光。
第二场 布衣歌
[苍凉独唱:
烽烟熏染城头柳,
血雨腥风荡九州。
帝王基业初奠就,
光阴荏苒十八秋。
[十八年之后,明洪武二年。南京皇城内,太液池旁,一群村 姑扮相的宫女组队上场,起舞。
歌 词 布衣歌,布衣歌,
沙场捐躯布衣多。
忠骨铺通金銮座,
苦中品甘记恩德。
[雨杏引郭母上。
郭 母 丫头们,又练上啦?
众宫女 见过太皇太后! (齐跪)
郭 母 哟!听动响,这又是都跪下啦?快起来吧。
(听了听,无动静)对了,那叫“平——身”。
众宫女 谢太皇太后!
郭 母 唉!太皇...还太后。雨杏,往后让她们叫个老奶奶
不结啦!
雨 杏 只怕不行，宫里是有规矩的。
郭 母 噢,规矩,俺儿要是活着,哪有这些臭规矩!干孙女
婿,可就差远啦!云彩再白不是棉,一层肚皮一重山
哪!
雨 杏 太皇太后,皇 上待您还算不错,修了养老宫......
郭 母 那是他嫌俺碍眼!满朝文武都是俺儿出生人死的弟
兄!他受俺郭家的江山。雨杏,这布衣歌是作啥用
的?
雨 杏 老夫人,娘娘要在这大明立国周年庆典上,用家乡小曲,重新填写《布衣歌》词,让皇帝、百官,都记住
天下百姓的恩德!
郭 母 好好!凤儿是个好妮!俺可最爱听这家乡小曲啦!
雨 杏 那好!姑娘们,咱去养老宫,为太皇太后献上歌舞!
众宫女 是啦——
[郭母率众下。
[马皇后内唱:杨柳风杏花雨江南又绿，
[马皇后上,端- -木盆,洗衣归来。
马皇后 (唱 )耳边犹闻马蹄疾。
马背上读史学字在军旅,
营帐中秉烛帮君战表批。
进宫难眠久相忆,
兄长人梦笑依稀。
梦乡里小妹藕塘采莲戏红鲤，
梦乡里虎哥砍樵捎回野山菊。
几度中秋盼团聚,
望月常到月沉西。
[内声“万岁启驾回宫啦!”太监引朱元璋上。
马皇后 (施礼)臣妾见过吾皇万岁!
朱元璋 梓童平身,快快请起!(扶介)
马皇后 谢万岁!
朱元璋 唉......
马皇后 万岁下朝为何叹息,臣妾愿为陛下分忧。.
朱元璋 梓童!
(唱)臣工议天下鼎定国初开，
立新朝筑新京古往今来。
库银不厚欠民债,
烽火未息闹瘟灾。
修城争谏臣两派,
临朝称制难决裁。
马皇后 万岁,臣妾有一言相谏。
朱元璋 讲!
马皇后 万岁!
(唱)定九州平四海落定尘埃,
众百姓盼新政- ~扫积霾。
作国母惦记民生不敢怠,
兴土木酌民力望君慎裁。
陛下,臣妾担心,江山初定,百姓还穷,若上行下效,朝廷修京,百官修城，皆大兴土木，百姓的日子怎么过呀!
朱元璋 哎——梓童! 这不是后宫该管的事!
马皇后 妾身为国母,子民们活得如何,我就不能问吗?
朱元璋 问?你这只是问吗?联要修城,另有苦心。
国朝初立,烽火未休，建京修城,关乎天下民
心的归向啊!
马皇后 诚如此,也当民心民力。穿衣吃饭论家当嘛!
朱元璋 后妃参政,历朝积习,梓童!你不要......
马皇后 臣妾不敢参政， 为百姓又不能不言。
[大太监上。
大太监 启奏万岁,御善房请旨,大明立国周年,今晚国宴,
用何主食?
朱元璋 梓童,这才是你该管的事。
马皇后 依臣妾之见......吃炊饼!
朱元璋 正合朕意，内侍!传旨去吧!
大太监 遵旨! (大太监下)
朱元璋 皇后,你身为国母,进了京,不比在绿林草莽,君臣
父子,规矩方圆，总得要讲吧! (看盆)身为国母，
亲自洗衣,成何体统!
马皇后 陛下,你看我洗的是什么?
朱元璋 (展开衣服)这衣服,好眼熟哇......
马皇后 你看这凤尾褡袢 ，还想不起来?
朱元璋 好像......让我想想......
马皇后 陛下!
(唱)立国后万民敬仰至尊极，
忘却了旗杆下奄奄-息。
朱元璋 噢......对,对!
(唱)斥掠抢元帅罚我饥肠待毙，
送炊饼扮男装你穿此衣。
马皇后 (唱)十八载风尘累累今日洗,
太液池浸布衣情染涟漪。
朱元璋 明白了!
(唱)你让我穿此布衣民间去,
修城事向百姓求问机宜。
马皇后 陛下，臣妾正是此意。连日来,陛下退朝,长吁短
叹,一触即怒,谁敢直言。
朱元璋 不敢直言你就绕弯说!从布衣到炊饼,字字没城，
句句城,你呀,改不了的犟毛病!只是龙游浅滩
马皇后 万岁放心,御林军随时便装待发! ( 拿起布衣展
开)元璋,不是这件布衣.....
朱元璋 怎会有你我夫妻。
[二人同展布衣,在布衣歌旋律中,光渐暗,至切光。
第三场 升平调
[前场十八天以后。
[幕启:濠州之野,土岗,小店,苍梅。
[马记炊饼店，马二虎上。
马二虎 啊哈——
(唱)如今天下归大明，
从此民间罢刀兵。
咱是普通老百姓，
管他哪个坐朝廷。
[沈子秀,一介儒商扮相，上。
沈子秀 生意风尘苦,白银滚滚来!又到梅花岗,马记炊饼亮招牌!马老板!
马二虎 哎哟!沈先生!好久没见啦!
沈子秀 二虎啊! 你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从怀里取出画像)
马二虎 哎呀!这不是我把凤妹子脱了个影嘛, (动情地)
妹子,哥想你呀!沈先生，亏你想的出!画影图形，帮我寻妹，您画了多少幅?
沈子秀 作生意嘛!走遍三江五湖,这画像么,已贴出九十九张,这幅就是留给你的。
马二虎 那你就送给我了?找不到真的,这纸的就是亲的啦!噢,快帮我挂到屋里去。
沈子秀 好吧! (二人下)
[书僮引朱元璋上。
朱元璋 (唱)青衣方巾扮寒士,
蛟游浅水鸭不知。
鸡毛小店酒旗破,
龙鳞愿化补天石。
书僮,上前搭话!
马 僮 店家!
马二虎 来啦——哟!客官来啦!快坐。您要点什么?
朱元璋 有何饭食?
马二虎 以炊饼为主。
朱元璋 有炊饼便好,可备有酒菜?
马二虎 酒菜么,有!花样多了!有蒸豆腐、煮豆腐,香椿豆 腐炸豆腐,腌豆腐卤豆腐、鸡刨豆腐辣豆腐。客官，您吃哪种豆腐?
[沈子秀自内大笑而上。
沈子秀 哈......折得店家报菜,真真笑死人也!
马二虎 哟!您也出来了!先一块坐吧，我单独给您做点好的。
朱元璋 哎——有道是一样客人-样待,-样的炊饼一样的菜。
马二虎 要想一样待,请拿银子来,您不就是个普通百姓嘛!
朱元璋 对对,普通百姓。哎?不是说大明鼎定,百姓安居吗?
马二虎 安居归安居。可百姓还穷啊!这不,地保吃饭打白
条儿,却又送来征捐条儿，限月底交清。生意难做 呀!
朱元璋 征捐何用?
马二虎 说是什么修筑京城。哎,大街小巷,吵吵嚷嚷,胆小的发牢骚,胆大的敢骂娘。哟,二位稍等,我备酒菜去。(下)
朱元璋 看来皇上修城- -事 ,民间不少议论哪!
沈子秀 国家牢固,岂在城高池深。
朱元璋 依先生之见呢?
沈子秀 金汤之险,不如民心所向!
朱元璋 对对对,不过我想皇帝修城,不也是为了民心的归
向吗?
沈子秀 这......怎么说呢?刀兵初停,百废待兴,万方百姓
千家人,仰仗着大邦大国大明君。皇帝修城便当慎
之又慎呀!这民力,如同是初飞之鸟,不可拔其羽,
这民心,犹如新栽之树,怎能摇其身!
朱元璋 好! 好!果然谈吐不俗掷地有声。令人顿开茅塞!
先生大名,府第何处?
沈子秀 在下沈子秀,吴兴人氏。
朱元璋 噢......沈子秀?雅号活财神?江南名士!久仰,久仰!
沈子秀 不敢当。先生您是——
朱元璋 在下姓洪,名戈!
沈子秀 哦, 洪先生! (自语)戈者,武也...洪武? (掩口)
朱元璋 沈先生,十八年前你可曾到过濠州城?
沈子秀 到过。
朱元璋 濠州城十字街口城隍庙....
沈子秀 去过。
朱元璋 为郭元帅小姐治过...病?
沈子秀 不! 那位炊饼大姐是郭子兴的义女。在下为她治的也不是病。
朱元璋 是什么?
沈子秀 是伤,是烫伤!马小姐为救-一个十夫长,怀揣炊饼
......
朱元璋 行了!别说了!噢,说下去。
沈子秀 呀——
(唱)正史笔,野史墨，
开国皇帝忌讳多。
借话题取画像良机莫错,
非凡客要格外留意唇舌。
洪先生,那我去催催! ( 走至上场门,遇马二虎)
马二虎 来啦——沈先生,你?.
沈子秀 (小声地)你快上菜，我去取画,一会儿我有话对你说。
马二虎 好了!客官，让您久等了!唉!听说皇上也是穷人.
出身,他修京城,不就是自家垒个院墙吗?还这么
抠索穷人,我可就拿他好有一比呀!
朱元璋 比作何来?
马二虎 那真是牛魔王专啃牛蹄筋,猪八戒偏吃瘦猪肉。
(朱元璋微露怒色)
书 僮 店家,你可知当今皇上姓什么?
马二虎 乡间草民，不问国事。这皇上么,好象姓....是
朱吧?
书 僮 那你还说什么八戒?
马二虎 哟!小兄弟,这皇上的姓也这么值钱哪?猪八戒不能姓猪......哪，那就姓草民这个马吧!马八戒,怎么样?
书 僮 那也不行!当今娘娘.....
朱元璋 嗯——( 怒使眼色)书僮!带店.....结帐!
马二虎 忙什么!酒饭用后,再结不迟。
书 僮 店家,来吧! (招手,二禁军上)
[书僮领出店门,二禁军上前抓住马二虎。
马二虎 干什么?干什么? ( 禁军乙急掩其口)
书僮别嚷!进京城,有公事!
马二虎 (挣脱急辩)公事儿?私事我这还没完呢。你们吃喝不给钱,我还欠人家豆腐钱哪!都大明朝了,明
人还做暗事!
朱元璋 (一震)啊......这好办! ( 取纸笔,书)走!
(书罢下)
[沈子秀,展举画幅上。
沈子秀 洪先生!店家,店家!都哪里去了,(见桌上字,读)
谁若讨债等钱花,去问京城第- -家。这....啊!
[急促乐起,切光。
第四场 帝王律
[数日后,南京皇城御花园。梧桐青翠,龙柏参天,曲径通幽，汉白玉桌凳。
[幕启:朱元璋、马皇后在场赏景,大太监上。
大太监 启奏万岁,江南富商沈子秀求见!
朱元璋 这沈子秀，他竟找上门来,不见!
马皇后 慢!万岁,你私访归来，曾夸他才高八斗。今日找上门来,怎好不见呢?他有医伤之恩哪!
朱元璋 我若凡人，必报此恩，可今日为君,怎可重提旧话,以尊敬卑,不合理法纲常。
马皇后 那,既然如此,不见也罢。大不了,让他在民间说陛下没有君王度量,传旨去吧!
大太监 是——朱元璋不!等等!传见沈子秀。
[大太监应下,引沈子秀上。
沈子秀 草民沈子秀见过吾皇万岁，娘娘千岁! (施礼介)
朱元璋 平身!既是故人相见,何须繁礼。沈先生快快请起!
马皇后 如此是恩医到了!内侍! (大太监应介)备下酒宴!
沈子秀 慢!小民怎敢在万风御花园饮酒,这等宠幸,实难承受。请万岁恩免!
朱元璋 哎——有道是糟糠之妻不下堂 ,贫贱之交不可忘!
传宴!
大太监 是啦!传宴! (众宫女上宴席)
沈子秀 万岁一定赐酒,还望酒后莫论尊卑。
朱元璋 先生多虑了,酒后之言，朕从不计较。
马皇后 (自语)但愿如此....沈先生,请!
(唱)濠州-别十八秋,
常念故人在心头。
沈子秀 (唱)瘟疫兵灾发迹了沈子秀,
开药店分号广设各府州。.
朱元璋 (唱)刀光血影瘟灾骤,
先生你人银似水流。
沈子秀 (唱)我常想银钱本是身外物,
何苦为它累白头!
朱元璋 那么沈先生意欲何为呢?
沈子秀 (唱)大明朝国初就库银不厚，
沈子秀献银筑城解君忧。
万岁,银车五辆,已在宫外候宣了。
朱元璋 (高兴地)哎呀!先生此举忠心可嘉!只是先生,如此慷慨,朕何以酬谢先生呢?
沈子秀 这......只求万岁赦免天下无罪之囚。
朱元璋 哦?你是说朕也囚无罪之人?
沈子秀 恕草民直言。万岁虽圣明之至,然大邦大国,百官理政,怎敢说无有冤狱呢!
朱元璋 嗯......嗯,有道理,说下去!
沈子秀 大明立国,可百姓们还穷啊!修城再向他们盘剥,也就难免发牢骚,冲撞了君威,还望万岁赦免。
朱元璋 嗯......哎?你是指梅花岗的那个店主?
沈子秀 正是!
朱元璋 不行!他以猪狗之猪,影射于联!牛马之马,暗谕娘娘。说我大明猪-马,君临天下，垒个院墙,盘剥万家。
沈子秀 可他不但是炊饼店主,还是......
朱元璋 是谁也不行!就是搬个金山来,这个人情,朕不卖!
沈子秀 草民领教了..好吧!不知万岁修城,用银多少?
朱元璋 白银四百万两。
沈子秀 此银草民愿全出。
马皇后 先生,民助官修,民银不可超过-半。
沈子秀 噢!我又错了。那好!我出一-百九十九万九千九百 九十九两九。
朱元璋 (内嗔外冷地)好个义气的沈先生!朕要为你立牌旌表!请!
沈子秀 (饮酒介)哈...伴张纸画鼻子,皇上给我好大的面子!
(唱)一钱银子受表彰,
半为炊饼半治伤。
马皇后 沈先生,您喝多了!
沈子秀 不多!(又饮介)
(唱)莫道修城民归向,
百姓天子心隔墙。
皇后胸伤不能讲,
最怕揭底恨老乡。
哈......
朱元璋 大胆!
(唱)刁民出言太猖狂，
修什么城隔什么墙医得什么伤。
分明以富逞狂妄,
不除此辈乱纲常!
推出午门,斩!
(武士上,推沈下)
马皇后 (向下场处)刀下留人! (急与雨杏耳语,雨杏下)
万岁!臣妾不知沈子秀罪犯哪条?
朱元璋 哼!他以匹夫之富，出言不恭，分明目无皇威!
马皇后 万岁呀!
(唱)沈子秀不当提濠州之难,
妾请恩免死罪君思再三。
朱元璋 哎——
(唱)梓童此言失检点，
莫忘记帝王话金口玉言。
马皇后 (唱)既然是金口玉言说了算,
饮酒后无尊卑有言在先。
朱元璋 你....哼!
[雨杏引太皇太后(郭母).上。
郭 母 啊哈——
(唱)皇上饭碗你刚端三天半，
竟敢杀人用大权!
朱元璋 哎呀呀!太皇太后,不在养老宫中静享清福,来此有何训教?
郭 母 当上皇上啦!还敢训教你?说俺老百姓的话,你可是俺郭家门上的插门女婿!小子无能,改姓换名,打幡抱罐,送到坟茔!俺郭家可没让你改姓换名啊!怎么着?没跟俺咳嗽一声,就要杀给俺孙女治伤的郎中?他在哪儿? (欲下)
朱元璋 太皇太后休要妄动,莫忘身居帝王之家!
郭 母 谁家?俺郭家，还是你们老朱家?
朱元璋 不是朱家,更不是郭家。而是皇家!皇家之法,乃天意民心，日月星辰之精华。元璋不敢有违。
郭 母 得啦!别给我玩片儿汤!那人你是放不放吧?
朱元璋 不敢放。
郭 母 不敢放? 那好,明天早朝，我当着满朝文武,从俺孙女胸伤说起,盐从哪头咸,醋从哪头酸,小和尚怎
么登上金銮殿,谁是谁非,咱都好好地掰查掰查!
朱元璋 哎呀呀!皇祖母,放人,我放人就是啦!只是......只是怕皇后胸伤一事,滥说于民间。
郭 母 小心眼! 这也不是啥丢人的事。凤儿啊,不是说有个专门存放郎中的大院子吗?
马皇后 太皇太后,那是太医院。
郭 母 噢......太医院,比大医院多点。
朱元璋 这......刁民死罪可免,活罪当罚,发配云南。
郭 母 (以杖击地)怎么着?
马皇后 太皇太后息怒!适才万岁已降罪当诛看在太皇太后讲情,死罪可免,发配云南。三载之后,再回京留
在太医院,望万岁圣裁。
郭 母 (抢过话茬)差不大离儿吧!丫头,走! (率雨杏乃宫女下)
朱元璋 (无奈点头)传沈子秀! (沈被押上)沈子秀!你自恃财丰,出言不恭,语戏国母,大罪双重。朕念你有功皇家,死罪可免,发配云南,三载之后,留任太医院。
沈子秀 沈子秀谢万岁不斩之恩! (礼介)
朱元璋 内侍!走! (太监领朱元璋下)
马皇后 先生,这御酒，你是吃醉了。还有可未尽之言吗?
沈子秀 醉?哈......子秀平生唯有此时醒!我只想以酒盖脸,貌似口出狂言,也好借机献银搭救国舅,唉一
马皇后 怎么?我那失散多年的兄长，已然找到了?
沈子秀 我们相交莫逆,只可惜我不知你作了皇后,还四下找你。
马皇后 他......他现在哪里?
沈子秀 就在京城。
马皇后 京城何处?
沈子秀 皇家一 天牢!
马皇后 怎么?皇家天牢么一(昏然介)
沈子秀 娘娘!
马皇后 天哪!那濠州城旗杆下的朱元璋哪里了!
[切光。骤起凄婉二胡独奏《布衣歌》
第五场 断魂吟
[时接前场数日后
[马皇后心烦意乱，又展抚那件布衫。
[马二虎随雨杏上。
马二虎 这几天好象一场糊涂梦,把俺糊涂逮糊涂押、糊 糊涂涂往前送。
雨 杏 你先等着! (入室)娘娘，我把他带来了。
马皇后 雨杏,垂帘伺候!
雨 杏 是啦! (操机关,珠帘自台顶而下)
马皇后 将人带上!
雨 杏 是。(出室)来吧!
马皇后 下跪何人?
马二虎 在下马二虎,乡里人称二马虎。
马皇后 呀——
(唱)下跪人哪还有兄长模样,
两鬓苍苍染秋霜。
(自白)这便是我那日盼夜想的兄长么一
马二虎 夫人你有什么话倒是问哪?
马皇后 (唱)我问你家住在哪乡里?
马二虎 (唱)我住在宿州城西藕塘浜。
马皇后 这藕塘浜么....
幕 后 (合唱)藕塘浜,藉塘浜,
战乱离乡别梦长。
马皇后 (唱)村庄可有山水傍?
马二虎 (唱)三面环山一面荷花塘。
马皇后 荷花塘......
幕 后 (合唱)荷花塘,飘幽香,
生藕有节水底藏。
马皇后 (唱)塘中绿水生何物?
马二虎 (唱)大红鲤鱼二尺长。
幕 后 (合唱)鲤鱼戏水游梦帐 ,
梦醒自园盼吉祥。
马皇后 (唱)那-天有人问风静为何花摇荡?
马二虎 (唱)我说是莲梗下红尾鲤鱼蹭痒痒。
马皇后 啊!
(唱)他这样讲?
马二虎 (唱)她这样问。
二人合 (唱)这样问，这样讲——
幕 后 (合唱)儿时戏语九回肠
马皇后 (唱)珠帘外分明是二虎兄长。
马二虎 (唱)唯青凤才知这兄妹家常。
马皇后 (唱) 盼是兄长，怕是兄长,果真是兄长，
幕 后 (合唱)一道珠帘如高墙。
马皇后 这......
马二虎 这......(二人趋帘而却)
马二虎 是帘.....
马皇后 是墙....
马二虎 是障....
马皇后 是网......二人同步拍帘)
幕 后 (合唱)帘墙障网分开尊 卑隔炎凉。
马皇后 (唱)恨不得破网出墙撤帘障。
马二虎 (唱)恨不能扯开珠帘认端详。
马皇后 不能啊——不能 !
(唱)帝王威后宫规怎敢冲撞。
幕 后 (合唱)怎敢冲撞,怎敢冲撞,怎敢冲撞，
马二虎 哎!没法啊!
(唱)这阵势莫非她作了娘娘.....
幕 后 (合唱)作了娘娘,作了娘娘,作了娘娘....
马二虎 哎!
(唱)二虎我虎胆敲得天鼓响!
马皇后 罢......
(唱)青凤我骨肉相认莫彷徨!
马皇后 虎......
马二虎 凤....
(二人刚吐一字、太监内呼:“万岁启驾回宫啦一” )
雨 杏 娘娘，娘娘!
马皇后 (惊)啊!雨杏,快,快快把他带下。
雨 杏 是啦!快走吧!
[雨杏带下马二虎,复急上，忙操机关启垂帘,帘未
至尽头,朱元璋上场。雨杏住手。
朱元璋 嗯? 梓童,这珠帘半垂,适才莫非有外臣进宫?
马皇后 这......( 跪介)还请万岁恕罪?
朱元璋 哎! 梓童,你我结发夫妻,何必如此!
马皇后 不 ,陛下不恕罪,臣妾长跪不起!
朱元璋 这......也罢 ,恕你无罪,站起讲话。
马皇后 陛下私访 ,在梅花岗抓来个炊饼店主。我闻知他是;
宿州人氏,便传来审问。陛下回宫,便命他退下了。
朱元璋 噢,那何不将他传来 ,你我同审同问!
马皇后 这......也好! 雨杏,垂帘!
朱元璋 带上炊饼店主! ( 雨杏应下)
[雨杏带马二虎上。
马二虎 适才小妹接御驾,才知道,真是到了皇上家!(进室跪介)参见万岁娘娘!
朱元璋 炊饼店主!
马二虎 小人在!
朱元璋 宿州有个炊饼救驾的马二虎,你可知晓?
马二虎 正是小民!
朱元璋 怎么?你是马二虎?
马二虎 没错!
朱元璋 你可知这冒认皇亲，该当何罪?
马二虎 不怕是千刀刮下油锅,咱可是皇上响当当、硬梆梆、嗄崩脆的大舅哥!嘿嘿,妹夫,我若真是,你也得来
点正格的,表示表示!
朱元璋 噢!怎么表示?
马二虎 这......您非得让我把话说白了。跟您这么说吧!
我这辈子就做了俩梦,个梦娶媳妇,一个梦做大官!
朱元璋 噢......要 做官,为什么呢?
马二虎 这不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嘛!
(唱)一人得道鸡犬乐，
二堂送礼如敬佛。
三妻四妾还嫌少，
五颜六色财路多。
七嘴八舌奉承话,
九九归一颂功德，
十字路口把脚跺，
街头乱颤房哆嗦。
喝白酒，酒白喝,
炒菜随便把油搁。
县大爷谁敢惹,
老虎的屁股摸不得。
朱元璋 哈......内侍,取过百官图! (内侍应上呈图),只要你是国舅,什么都好说，我开的是官印铺子纱帽店,
六部衙门]翰林院,任你挑,任你捡!
马二虎 好了! (二人看图介)
马皇后 呀!
(唱)兄长他-番话把我惊醒，
未认亲要官位已显骄横。
认下他赐爵禄必扰民众,
开此端有何脸面管三宫。
唇儿咬破把心横,
这个哥哥，我....我不能认哪!
(唱)谁知绝情是有情。
朱元璋 你说你是马二虎,总得有点凭证吧!
马二虎 有,妹妹!当着皇上,你问我说，咱还说咱村前那个 荷花塘里的鲤鱼....(马皇后痛苦摇头,终下决心)
马皇后 那鲤鱼嘛......还能做证吗?
马二虎 (一惊)啊........
朱元璋 对,对对!坑塘鲤鱼,怎做凭据!想你充其量是个同乡之人,我那马国舅!岂是你这獐头鼠目之辈!
马二虎 好啊!朱元璋!你拐走俺妹子,还不算,还该俺酒钱豆腐钱!又说俺獐头鼠目太难看，你才是一随你 那猪八戒祖宗嘴头馋!
朱元璋 放肆!来人拿下!
马皇后 万岁!万岁息怒,此人如此大胆,怕也事出有因。
朱元璋 嗯?事出有因?
马皇后 陛下,他,他是——
朱元璋 是什么?嗯?
马皇后 是——
朱元璋 你家兄长?皇家国舅?朕决不食言,他若是他家兄长,朕便封赠于他!
马皇后 他......他若不是呢?
朱元璋 立斩不赦!
马皇后 不,不不!可他真是——
朱元璋 哎——梓童, 我知你心地善良,念其同乡,刻意袒 护,宽容恶人,乃妇人之仁。
马皇后 望万岁体谅我这妇人之仁臣妾深感,若斩这宿州 的炊饼店主,便如同斩我那卖炊饼的兄长啊......
朱元璋 也罢,念其与梓童同乡份上,刑杖四十!赶出宫去!
(禁军拿住马二虎。朱元璋下)
马二虎 凤丫头!你好狠的心!小时候哥哥把你顶在头顶上,现如今你把我踩在脚底下呀! .....被拖下)
马皇后 (唱)听兄长一声喊揪我心碎，
字字愤句句悲恰似惊雷。
想当初瘟降九州四海内，
二爹娘双双下世把天归。
虎哥你长我十岁象父辈,
苦孩儿飘零四方如叶飞。
炊饼担一端炉火一端妹，
哥哥你满脸青烟泪偷垂。
儿时也有情如醉，
童年笑语几回回。
哥做芦笛哄小妹，
啾啾鸟语紧相随。
池水如镜天如鼓,
荷蕾如拳做鼓槌,
槌落天起皱，
鱼在云中飞，
一池花鼓调,
三山笑语回。
虎哥呀,
长相思思乡梦梦破心碎，
骨肉情情难诉诉说与谁?
苦兄妹两相依似塘中鱼水,
谁料想塘水烹鱼情更悲。
十八年中秋望月盼相会，
今相会却盼来立目横眉。
四十板免他日后骄横罪,
一板板疼我心内如刀锥。
问天地,问神鬼,
谁知我爱到极处刑杖催!
太 监 启禀娘娘,大刑用毕,那炊饼店主竟敢还要冒死求见娘娘一面。
马皇后 啊!怎么他......他冒死要见我一面! 这.....带他上
来,雨杏撤帘。
[雨杏应介撤介,太监下。复带上马二虎。
马二虎 凤.....(伤痛咬牙)娘娘!
马皇后 你......除为求官,就无他意吗?
马二虎 我......我可真是你哥呀——
太 监 得!我们这四十板的工夫算白下了。(拨弄二虎头)
马皇后 住手!你，退下!
太 监 奴婢遵命! (下)
马皇后 什么也别说了,我这有文银三百两,拿回去养伤吧!
(递银介)
马二虎 (怒气又升)什么?你!我.....我不要(摔银子介)
三百两银子,就....就能买走我心中的妹妹吗!
马皇后 (说不清是喜是惊是悲、是愁极轻声地)那,那
......你看我是不是你妹妹?
马二虎 (茫然地)这,不，不知道了......就算是真的,也
......也不是亲的了......
马皇后 啊!我......我这有布衣青衫-件,你可认识? (示衣介)
马二虎 啊!这，这是，是.....又生相认之心)
马皇后 别! 别说,别说了!拿回去,穿上它,你,你就什么都想明白了!内侍,快,把他带下去。
马二虎 凤妹子,凤妹....(被拖下)
马皇后 啊! 我....我这是怎么啦!
(鼓声由弱及强,心灵风暴。
[特写光之中起重唱:
当歌当哭谁明白?
谁把骨肉两分开?
月圆月缺多少载，
亲人人夜人梦来....
第六场 落花韵
[十三年之后,明洪武十五年八月十五夜。
[幕启:马皇后寝室。马皇后病危。一宫女执汤匙喂饮。
雨 杏 娘娘,您就再吃一点吧。
马皇后 雨杏,今天又是八月十五，团圆节呀......
雨 杏 娘娘您不要想的太多,您这病其实是心病。多少年
啦,亲哥哥,偏偏不认，可又思亲成病。你干嘛要这
么折磨自己呢!
马皇后 雨杏! 我那哥哥,未曾相认,便生讨封之心......
雨 杏 可你认下他,不封他,不就结了嘛!
马皇后 是啊! 谁都会这么想。可我能把握住皇上吗?万岁
他已非昔日草莽,什么事都依皇家法典,只怕是认
下必封,日后骄横获罪,按典必杀。那时我_二老坟
前,谁把土培?
雨 杏 怕国舅日后骄纵，你可以管他嘛!
马皇后 管?封了侯爵的哥哥,还能管得了吗?
雨 杏 懂了,唉!疼哥之心,谁又明白呢......(端莲子羹下)。
马皇后 是啊!谁又明白呢! (望空长叹)
(唱)又是秋月挂东廊，
又是秋风轻叩窗。
兄长可把明月望?
轻抚身上累累伤。
小妹心头血拌泪，
倾吐唯有秋风长，
秋风可对明月讲?
同怀亲情苦共尝。
[太监引朱元璋上。
朱元璋 梓童,梓童感觉怎样?
马皇后 我觉神情大爽。
朱元璋 如此看来,沈太医的药剂，大有回春之功啊!内侍，传见沈太医!
[太监应下。
马皇后 沈太医，这些日子也真够他费心啦!
[太监引沈子秀上。
沈太医 臣子沈子秀拜见,吾皇万岁娘娘千岁。
朱元璋 平身。沈太医,你看皇后病情如何?
沈太医 这个......恕臣直言,皇后之病,起于思亲情切,积郁成疾,忧虑病患,只恐药剂难得医治。
马皇后 我深知此理,深怕我归天之日,龙颜震怒,故已五日不服太医之药了。
沈太医 啊!娘娘!(深拜皇后)为了治好皇后病,庸医请来救命人。
朱元璋 他是何人?
沈太医 梅花岗炊饼店主马二虎!望万岁恩准传见。
朱元璋 好,传见。
(大太监应下,沈子秀随下)
马皇后 元璋夫君......
朱元璋 青凤贤妻。他不是你同乡之人吗?
马皇后 是同乡,可他更是我的同胞兄长。
朱元璋 唉!为什么你不早告诉我!委屈国舅了,他有炊饼 救驾之功,理应加封。
马皇后 臣妾正怕陛下此举,才不相认的，忍得今天不认思亲苦,却免了他日断头伤心泪。
[雨杏带马二虎上。
马二虎 子民参见皇上，娘娘! (跪)
朱元璋 国舅平身!
马皇后 兄长快起,兄长。
马二虎 这......不，我可不是国舅。
马皇后 你不是国舅,却是我的亲哥哥!虎哥哥!你想得我好苦哇!
马二虎 凤......不! (退几步从怀中掏出凤妹子画像)这个凤妹子,才是亲的......(哭)
马皇后 哥哥!我的亲哥哥!
(唱)紧紧拉住虎哥手，
千言万语咽在喉......
往事历历难回首,
岁月无情如水流。
长相忆，村前塘中采莲藕,
记犹新,后山坡上倒骑牛。
长街上叫卖炊饼羞出口，
油灯下妹妹数钱哥哥你又把面来揉。
战乱兄妹两分手，
梦中相见泪长流，
音容笑貌记得透,
谁承望相认时小妹刑杖相敬酬。
小妹既然作皇后......
虎哥哥,为了朱家,为了马家,
莫求官,莫求侯,凤妹子临终把哥求。
马二虎 妹妹,自那天穿上你送还我的布衣我就懂了,不做富贵梦,本份过一生。( 从背包取出布衣)。
马皇后 (微笑)好啦!雨杏,给我弹--曲《布衣歌》。
雨 杏 是,娘娘......(下)
[《布衣歌》,曲起。马皇后在布衣曲中,缓缓为哥哥穿上布衣。
[舞台上花雨纷落。
[起合唱 布衣歌,布衣歌,
沙场捐躯布衣多。
忠骨铺通金銮座。
苦中品甘记恩德。
[歌中大幕徐落
——全剧终——
原载河北省《大舞台》2003年第3期
[幕前曲,传来凄婉民歌。
布衣歌,布衣歌,
百姓苦泪流成河。
苦竹方成苦笋破,
苦瓜酿酒苦人喝。
[大幕乐中徐启，朱元璋被绑在旗杆之下,两边站两个义军兵卒。
兵卒甲 (鸣锣)自古风水轮流转。
兵卒乙 (鸣锣)郭家元帅掌大权!
兵卒甲 (向朱)朱元璋!饿死你只好把自家怨。
兵卒乙 唉——乱发言!
[众流民纷纷上场。马二虎和马青凤也上场。
兵卒甲 哪个胆敢送 水饭。
兵卒乙 斩——(二兵卒鸣锣下)
流民甲 啊!这郭子兴可够狠的!
马二虎 唉!怨他自己呀!郭元帅打下了濠州城,便给将领们分了点浮财,他一个小小的十夫长,硬说这是骚扰百姓，义军不义!
马青凤 这话有理,哥!咱有现成的炊饼,不能见死不救哇。
马二虎 救?你没听见?谁救杀谁的头!再说，咱这炊饼是有本钱的!
马青凤你就当我吃了还不行吗?(忙着拿炊饼)
马二虎 你......
[锣声中二军卒上。
卒 甲 老夫人到,闲杂人等回避啦!
卒 乙 (推马二虎)闪开闪开!
(兄妹及流民们被驱下,二兵卒也随下。)
[雨杏牵杆引双目失明的郭母上。
郭 母 (唱)我二小儿郭子兴， 造反打下濠州城。
他不知如何表孝敬,
竟给瞎娘点上了灯。
买了个丫环叫雨杏，
领瞎子逛街景为抖威风。
雨杏,雨杏!
雨 杏 (看见被捆的朱元璋)哎呀,这朱元璋怎么......
郭 母 丫头,你嘟念什么呢?
雨 杏 老夫人,攻下濠州城,为分浮财事,元帅抓起他的亲兵十夫长,已经饿了五天了。这会儿又捆到这儿来了。
郭 母 丫头,咱救救他!
雨 杏 好啦! (上前欲解)哎呀,不好!老夫人,有人来了。
咱先躲一下。(领郭母躲下)
[马青凤身披马二虎布衫上。
马青凤 (唱)炊饼怕人瞧见把男装扮,朱家哥哥,朱家哥哥! ( 朱元璋被唤醒。)
朱元璋 (唱)谁家小哥莫近前。
[雨杏拉郭母暗上。
马青凤 啊,朱家哥哥,我是长街之上卖炊饼的马青凤。
(四顾无人，脱去二虎布衫,解下朱元璋)
朱元璋 快快离去!不能再搭上大姐性命!
马青凤 要怕，我还不来呢!
(唱)青凤敬佩英雄胆,
宁可饿死腰不弯。
转身儿,探怀取饼胸烫破,
女孩家脸红好似火烧山。
朱元璋 哎——呀!
(唱)巾帼中竟也有侠肝义胆，
这大姐担风险解我倒悬。
此时间不由人浑身发颤。
这炊饼这情义收难却更难。
这炊饼之上,竟有焦红皮肉。
马青凤 心头更焦!
郭 母 啊哈(朱马二人一惊)朱元璋!元帅令你饿肚肠，
竟敢色引炊饼娘!
马青凤 你这是怎么说话!老奶奶!
(唱)舍命送饼我斗胆,
与朱家哥哥不相关。
朱元璋 这......
(唱)我求人觅食把命延，
天大罪名我一人担。
郭 母 这......你二人只有一人当死罪,这....
二人合 我当死罪!
[二人齐跪下。.
郭 母 哈......都起来吧!我老婆儿全明白啦!你们这两只
小耗子,多亏碰见我这老瞎猫。雨杏,快去长街请个
郎中,与大姐医伤!
雨 杏 是啦。(下)
[卒引郭子兴上,见状- -惊。
郭子兴 这朱元璋何人所放?
郭 母 我放的。奴才!打下濠州城，你就扰百姓!
郭子兴 母亲大人息怒,孩儿我......知错了!
郭 母 你要饿死人家孩子,百姓们心疼!这闺女冒死怀揣
炊饼来救命,这么好心眼的人，上哪去找哇?让我碰
上了!我认定了这个孙女,就是你的干闺女啦!
马青凤 义父祖母在上,受孩儿-拜! (跪拜介)
郭子兴 这......哈哈!快快请起,想我子兴,膝下无女,如此
也是一大喜事。哈哈.....
(搀起了马青凤)
郭 母 喜事?你们听着!
(唱)你二人患难之中舍得命，
几个炊饼几多情。
虽说老婆我无眼睛,
狗皮灯笼肚里明。
不是可怜不是敬，
分明俩人心已通。
心通又把步子停,
只待老身牵红绳。
[朱马二人害羞介。
郭子兴 哈哈哈!朱元璋，算我委屈你啦!往后我就是你老
丈人啦!可不兴记恨我!
朱元璋 不敢,谢过老祖母成全!
马青凤 祖母,义父,孩儿还有一事。
郭 母 讲!
马青凤 我与兄长马二虎相依为命,此事应与兄长商议再
定。
郭 母 孩子说得在理儿,长兄如父嘛。
郭子兴 来人! ( 军卒应介)长街之上,快快去找马二虎!
(军卒应下)
[雨杏领沈子秀上。
沈子秀 江湖郎中沈子秀见过元帅。
郭子兴 罢了,见过老夫人。
郭 母 先生，要是胸脯烫个大燎泡,先生治得了吗?
沈子秀 回老夫人,在 下医得。
雨 杏 大街之上怎好治胸伤,那儿有个城隍庙,小姐,我陪
你去! (三人欲下，军卒复上。)
军 卒 启禀元帅，那卖炊饼的马二虎已被大军冲走,不知
去向了。
马青凤 那我虎哥......
[切光。
第二场 布衣歌
[苍凉独唱:
烽烟熏染城头柳,
血雨腥风荡九州。
帝王基业初奠就,
光阴荏苒十八秋。
[十八年之后,明洪武二年。南京皇城内,太液池旁,一群村 姑扮相的宫女组队上场,起舞。
歌 词 布衣歌,布衣歌,
沙场捐躯布衣多。
忠骨铺通金銮座,
苦中品甘记恩德。
[雨杏引郭母上。
郭 母 丫头们,又练上啦?
众宫女 见过太皇太后! (齐跪)
郭 母 哟!听动响,这又是都跪下啦?快起来吧。
(听了听,无动静)对了,那叫“平——身”。
众宫女 谢太皇太后!
郭 母 唉!太皇...还太后。雨杏,往后让她们叫个老奶奶
不结啦!
雨 杏 只怕不行，宫里是有规矩的。
郭 母 噢,规矩,俺儿要是活着,哪有这些臭规矩!干孙女
婿,可就差远啦!云彩再白不是棉,一层肚皮一重山
哪!
雨 杏 太皇太后,皇 上待您还算不错,修了养老宫......
郭 母 那是他嫌俺碍眼!满朝文武都是俺儿出生人死的弟
兄!他受俺郭家的江山。雨杏,这布衣歌是作啥用
的?
雨 杏 老夫人,娘娘要在这大明立国周年庆典上,用家乡小曲,重新填写《布衣歌》词,让皇帝、百官,都记住
天下百姓的恩德!
郭 母 好好!凤儿是个好妮!俺可最爱听这家乡小曲啦!
雨 杏 那好!姑娘们,咱去养老宫,为太皇太后献上歌舞!
众宫女 是啦——
[郭母率众下。
[马皇后内唱:杨柳风杏花雨江南又绿，
[马皇后上,端- -木盆,洗衣归来。
马皇后 (唱 )耳边犹闻马蹄疾。
马背上读史学字在军旅,
营帐中秉烛帮君战表批。
进宫难眠久相忆,
兄长人梦笑依稀。
梦乡里小妹藕塘采莲戏红鲤，
梦乡里虎哥砍樵捎回野山菊。
几度中秋盼团聚,
望月常到月沉西。
[内声“万岁启驾回宫啦!”太监引朱元璋上。
马皇后 (施礼)臣妾见过吾皇万岁!
朱元璋 梓童平身,快快请起!(扶介)
马皇后 谢万岁!
朱元璋 唉......
马皇后 万岁下朝为何叹息,臣妾愿为陛下分忧。.
朱元璋 梓童!
(唱)臣工议天下鼎定国初开，
立新朝筑新京古往今来。
库银不厚欠民债,
烽火未息闹瘟灾。
修城争谏臣两派,
临朝称制难决裁。
马皇后 万岁,臣妾有一言相谏。
朱元璋 讲!
马皇后 万岁!
(唱)定九州平四海落定尘埃,
众百姓盼新政- ~扫积霾。
作国母惦记民生不敢怠,
兴土木酌民力望君慎裁。
陛下,臣妾担心,江山初定,百姓还穷,若上行下效,朝廷修京,百官修城，皆大兴土木，百姓的日子怎么过呀!
朱元璋 哎——梓童! 这不是后宫该管的事!
马皇后 妾身为国母,子民们活得如何,我就不能问吗?
朱元璋 问?你这只是问吗?联要修城,另有苦心。
国朝初立,烽火未休，建京修城,关乎天下民
心的归向啊!
马皇后 诚如此,也当民心民力。穿衣吃饭论家当嘛!
朱元璋 后妃参政,历朝积习,梓童!你不要......
马皇后 臣妾不敢参政， 为百姓又不能不言。
[大太监上。
大太监 启奏万岁,御善房请旨,大明立国周年,今晚国宴,
用何主食?
朱元璋 梓童,这才是你该管的事。
马皇后 依臣妾之见......吃炊饼!
朱元璋 正合朕意，内侍!传旨去吧!
大太监 遵旨! (大太监下)
朱元璋 皇后,你身为国母,进了京,不比在绿林草莽,君臣
父子,规矩方圆，总得要讲吧! (看盆)身为国母，
亲自洗衣,成何体统!
马皇后 陛下,你看我洗的是什么?
朱元璋 (展开衣服)这衣服,好眼熟哇......
马皇后 你看这凤尾褡袢 ，还想不起来?
朱元璋 好像......让我想想......
马皇后 陛下!
(唱)立国后万民敬仰至尊极，
忘却了旗杆下奄奄-息。
朱元璋 噢......对,对!
(唱)斥掠抢元帅罚我饥肠待毙，
送炊饼扮男装你穿此衣。
马皇后 (唱)十八载风尘累累今日洗,
太液池浸布衣情染涟漪。
朱元璋 明白了!
(唱)你让我穿此布衣民间去,
修城事向百姓求问机宜。
马皇后 陛下，臣妾正是此意。连日来,陛下退朝,长吁短
叹,一触即怒,谁敢直言。
朱元璋 不敢直言你就绕弯说!从布衣到炊饼,字字没城，
句句城,你呀,改不了的犟毛病!只是龙游浅滩
马皇后 万岁放心,御林军随时便装待发! ( 拿起布衣展
开)元璋,不是这件布衣.....
朱元璋 怎会有你我夫妻。
[二人同展布衣,在布衣歌旋律中,光渐暗,至切光。
第三场 升平调
[前场十八天以后。
[幕启:濠州之野,土岗,小店,苍梅。
[马记炊饼店，马二虎上。
马二虎 啊哈——
(唱)如今天下归大明，
从此民间罢刀兵。
咱是普通老百姓，
管他哪个坐朝廷。
[沈子秀,一介儒商扮相，上。
沈子秀 生意风尘苦,白银滚滚来!又到梅花岗,马记炊饼亮招牌!马老板!
马二虎 哎哟!沈先生!好久没见啦!
沈子秀 二虎啊! 你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从怀里取出画像)
马二虎 哎呀!这不是我把凤妹子脱了个影嘛, (动情地)
妹子,哥想你呀!沈先生，亏你想的出!画影图形，帮我寻妹，您画了多少幅?
沈子秀 作生意嘛!走遍三江五湖,这画像么,已贴出九十九张,这幅就是留给你的。
马二虎 那你就送给我了?找不到真的,这纸的就是亲的啦!噢,快帮我挂到屋里去。
沈子秀 好吧! (二人下)
[书僮引朱元璋上。
朱元璋 (唱)青衣方巾扮寒士,
蛟游浅水鸭不知。
鸡毛小店酒旗破,
龙鳞愿化补天石。
书僮,上前搭话!
马 僮 店家!
马二虎 来啦——哟!客官来啦!快坐。您要点什么?
朱元璋 有何饭食?
马二虎 以炊饼为主。
朱元璋 有炊饼便好,可备有酒菜?
马二虎 酒菜么,有!花样多了!有蒸豆腐、煮豆腐,香椿豆 腐炸豆腐,腌豆腐卤豆腐、鸡刨豆腐辣豆腐。客官，您吃哪种豆腐?
[沈子秀自内大笑而上。
沈子秀 哈......折得店家报菜,真真笑死人也!
马二虎 哟!您也出来了!先一块坐吧，我单独给您做点好的。
朱元璋 哎——有道是一样客人-样待,-样的炊饼一样的菜。
马二虎 要想一样待,请拿银子来,您不就是个普通百姓嘛!
朱元璋 对对,普通百姓。哎?不是说大明鼎定,百姓安居吗?
马二虎 安居归安居。可百姓还穷啊!这不,地保吃饭打白
条儿,却又送来征捐条儿，限月底交清。生意难做 呀!
朱元璋 征捐何用?
马二虎 说是什么修筑京城。哎,大街小巷,吵吵嚷嚷,胆小的发牢骚,胆大的敢骂娘。哟,二位稍等,我备酒菜去。(下)
朱元璋 看来皇上修城- -事 ,民间不少议论哪!
沈子秀 国家牢固,岂在城高池深。
朱元璋 依先生之见呢?
沈子秀 金汤之险,不如民心所向!
朱元璋 对对对,不过我想皇帝修城,不也是为了民心的归
向吗?
沈子秀 这......怎么说呢?刀兵初停,百废待兴,万方百姓
千家人,仰仗着大邦大国大明君。皇帝修城便当慎
之又慎呀!这民力,如同是初飞之鸟,不可拔其羽,
这民心,犹如新栽之树,怎能摇其身!
朱元璋 好! 好!果然谈吐不俗掷地有声。令人顿开茅塞!
先生大名,府第何处?
沈子秀 在下沈子秀,吴兴人氏。
朱元璋 噢......沈子秀?雅号活财神?江南名士!久仰,久仰!
沈子秀 不敢当。先生您是——
朱元璋 在下姓洪,名戈!
沈子秀 哦, 洪先生! (自语)戈者,武也...洪武? (掩口)
朱元璋 沈先生,十八年前你可曾到过濠州城?
沈子秀 到过。
朱元璋 濠州城十字街口城隍庙....
沈子秀 去过。
朱元璋 为郭元帅小姐治过...病?
沈子秀 不! 那位炊饼大姐是郭子兴的义女。在下为她治的也不是病。
朱元璋 是什么?
沈子秀 是伤,是烫伤!马小姐为救-一个十夫长,怀揣炊饼
......
朱元璋 行了!别说了!噢,说下去。
沈子秀 呀——
(唱)正史笔,野史墨，
开国皇帝忌讳多。
借话题取画像良机莫错,
非凡客要格外留意唇舌。
洪先生,那我去催催! ( 走至上场门,遇马二虎)
马二虎 来啦——沈先生,你?.
沈子秀 (小声地)你快上菜，我去取画,一会儿我有话对你说。
马二虎 好了!客官，让您久等了!唉!听说皇上也是穷人.
出身,他修京城,不就是自家垒个院墙吗?还这么
抠索穷人,我可就拿他好有一比呀!
朱元璋 比作何来?
马二虎 那真是牛魔王专啃牛蹄筋,猪八戒偏吃瘦猪肉。
(朱元璋微露怒色)
书 僮 店家,你可知当今皇上姓什么?
马二虎 乡间草民，不问国事。这皇上么,好象姓....是
朱吧?
书 僮 那你还说什么八戒?
马二虎 哟!小兄弟,这皇上的姓也这么值钱哪?猪八戒不能姓猪......哪，那就姓草民这个马吧!马八戒,怎么样?
书 僮 那也不行!当今娘娘.....
朱元璋 嗯——( 怒使眼色)书僮!带店.....结帐!
马二虎 忙什么!酒饭用后,再结不迟。
书 僮 店家,来吧! (招手,二禁军上)
[书僮领出店门,二禁军上前抓住马二虎。
马二虎 干什么?干什么? ( 禁军乙急掩其口)
书僮别嚷!进京城,有公事!
马二虎 (挣脱急辩)公事儿?私事我这还没完呢。你们吃喝不给钱,我还欠人家豆腐钱哪!都大明朝了,明
人还做暗事!
朱元璋 (一震)啊......这好办! ( 取纸笔,书)走!
(书罢下)
[沈子秀,展举画幅上。
沈子秀 洪先生!店家,店家!都哪里去了,(见桌上字,读)
谁若讨债等钱花,去问京城第- -家。这....啊!
[急促乐起,切光。
第四场 帝王律
[数日后,南京皇城御花园。梧桐青翠,龙柏参天,曲径通幽，汉白玉桌凳。
[幕启:朱元璋、马皇后在场赏景,大太监上。
大太监 启奏万岁,江南富商沈子秀求见!
朱元璋 这沈子秀，他竟找上门来,不见!
马皇后 慢!万岁,你私访归来，曾夸他才高八斗。今日找上门来,怎好不见呢?他有医伤之恩哪!
朱元璋 我若凡人，必报此恩，可今日为君,怎可重提旧话,以尊敬卑,不合理法纲常。
马皇后 那,既然如此,不见也罢。大不了,让他在民间说陛下没有君王度量,传旨去吧!
大太监 是——朱元璋不!等等!传见沈子秀。
[大太监应下,引沈子秀上。
沈子秀 草民沈子秀见过吾皇万岁，娘娘千岁! (施礼介)
朱元璋 平身!既是故人相见,何须繁礼。沈先生快快请起!
马皇后 如此是恩医到了!内侍! (大太监应介)备下酒宴!
沈子秀 慢!小民怎敢在万风御花园饮酒,这等宠幸,实难承受。请万岁恩免!
朱元璋 哎——有道是糟糠之妻不下堂 ,贫贱之交不可忘!
传宴!
大太监 是啦!传宴! (众宫女上宴席)
沈子秀 万岁一定赐酒,还望酒后莫论尊卑。
朱元璋 先生多虑了,酒后之言，朕从不计较。
马皇后 (自语)但愿如此....沈先生,请!
(唱)濠州-别十八秋,
常念故人在心头。
沈子秀 (唱)瘟疫兵灾发迹了沈子秀,
开药店分号广设各府州。.
朱元璋 (唱)刀光血影瘟灾骤,
先生你人银似水流。
沈子秀 (唱)我常想银钱本是身外物,
何苦为它累白头!
朱元璋 那么沈先生意欲何为呢?
沈子秀 (唱)大明朝国初就库银不厚，
沈子秀献银筑城解君忧。
万岁,银车五辆,已在宫外候宣了。
朱元璋 (高兴地)哎呀!先生此举忠心可嘉!只是先生,如此慷慨,朕何以酬谢先生呢?
沈子秀 这......只求万岁赦免天下无罪之囚。
朱元璋 哦?你是说朕也囚无罪之人?
沈子秀 恕草民直言。万岁虽圣明之至,然大邦大国,百官理政,怎敢说无有冤狱呢!
朱元璋 嗯......嗯,有道理,说下去!
沈子秀 大明立国,可百姓们还穷啊!修城再向他们盘剥,也就难免发牢骚,冲撞了君威,还望万岁赦免。
朱元璋 嗯......哎?你是指梅花岗的那个店主?
沈子秀 正是!
朱元璋 不行!他以猪狗之猪,影射于联!牛马之马,暗谕娘娘。说我大明猪-马,君临天下，垒个院墙,盘剥万家。
沈子秀 可他不但是炊饼店主,还是......
朱元璋 是谁也不行!就是搬个金山来,这个人情,朕不卖!
沈子秀 草民领教了..好吧!不知万岁修城,用银多少?
朱元璋 白银四百万两。
沈子秀 此银草民愿全出。
马皇后 先生,民助官修,民银不可超过-半。
沈子秀 噢!我又错了。那好!我出一-百九十九万九千九百 九十九两九。
朱元璋 (内嗔外冷地)好个义气的沈先生!朕要为你立牌旌表!请!
沈子秀 (饮酒介)哈...伴张纸画鼻子,皇上给我好大的面子!
(唱)一钱银子受表彰,
半为炊饼半治伤。
马皇后 沈先生,您喝多了!
沈子秀 不多!(又饮介)
(唱)莫道修城民归向,
百姓天子心隔墙。
皇后胸伤不能讲,
最怕揭底恨老乡。
哈......
朱元璋 大胆!
(唱)刁民出言太猖狂，
修什么城隔什么墙医得什么伤。
分明以富逞狂妄,
不除此辈乱纲常!
推出午门,斩!
(武士上,推沈下)
马皇后 (向下场处)刀下留人! (急与雨杏耳语,雨杏下)
万岁!臣妾不知沈子秀罪犯哪条?
朱元璋 哼!他以匹夫之富，出言不恭，分明目无皇威!
马皇后 万岁呀!
(唱)沈子秀不当提濠州之难,
妾请恩免死罪君思再三。
朱元璋 哎——
(唱)梓童此言失检点，
莫忘记帝王话金口玉言。
马皇后 (唱)既然是金口玉言说了算,
饮酒后无尊卑有言在先。
朱元璋 你....哼!
[雨杏引太皇太后(郭母).上。
郭 母 啊哈——
(唱)皇上饭碗你刚端三天半，
竟敢杀人用大权!
朱元璋 哎呀呀!太皇太后,不在养老宫中静享清福,来此有何训教?
郭 母 当上皇上啦!还敢训教你?说俺老百姓的话,你可是俺郭家门上的插门女婿!小子无能,改姓换名,打幡抱罐,送到坟茔!俺郭家可没让你改姓换名啊!怎么着?没跟俺咳嗽一声,就要杀给俺孙女治伤的郎中?他在哪儿? (欲下)
朱元璋 太皇太后休要妄动,莫忘身居帝王之家!
郭 母 谁家?俺郭家，还是你们老朱家?
朱元璋 不是朱家,更不是郭家。而是皇家!皇家之法,乃天意民心，日月星辰之精华。元璋不敢有违。
郭 母 得啦!别给我玩片儿汤!那人你是放不放吧?
朱元璋 不敢放。
郭 母 不敢放? 那好,明天早朝，我当着满朝文武,从俺孙女胸伤说起,盐从哪头咸,醋从哪头酸,小和尚怎
么登上金銮殿,谁是谁非,咱都好好地掰查掰查!
朱元璋 哎呀呀!皇祖母,放人,我放人就是啦!只是......只是怕皇后胸伤一事,滥说于民间。
郭 母 小心眼! 这也不是啥丢人的事。凤儿啊,不是说有个专门存放郎中的大院子吗?
马皇后 太皇太后,那是太医院。
郭 母 噢......太医院,比大医院多点。
朱元璋 这......刁民死罪可免,活罪当罚,发配云南。
郭 母 (以杖击地)怎么着?
马皇后 太皇太后息怒!适才万岁已降罪当诛看在太皇太后讲情,死罪可免,发配云南。三载之后,再回京留
在太医院,望万岁圣裁。
郭 母 (抢过话茬)差不大离儿吧!丫头,走! (率雨杏乃宫女下)
朱元璋 (无奈点头)传沈子秀! (沈被押上)沈子秀!你自恃财丰,出言不恭,语戏国母,大罪双重。朕念你有功皇家,死罪可免,发配云南,三载之后,留任太医院。
沈子秀 沈子秀谢万岁不斩之恩! (礼介)
朱元璋 内侍!走! (太监领朱元璋下)
马皇后 先生,这御酒，你是吃醉了。还有可未尽之言吗?
沈子秀 醉?哈......子秀平生唯有此时醒!我只想以酒盖脸,貌似口出狂言,也好借机献银搭救国舅,唉一
马皇后 怎么?我那失散多年的兄长，已然找到了?
沈子秀 我们相交莫逆,只可惜我不知你作了皇后,还四下找你。
马皇后 他......他现在哪里?
沈子秀 就在京城。
马皇后 京城何处?
沈子秀 皇家一 天牢!
马皇后 怎么?皇家天牢么一(昏然介)
沈子秀 娘娘!
马皇后 天哪!那濠州城旗杆下的朱元璋哪里了!
[切光。骤起凄婉二胡独奏《布衣歌》
第五场 断魂吟
[时接前场数日后
[马皇后心烦意乱，又展抚那件布衫。
[马二虎随雨杏上。
马二虎 这几天好象一场糊涂梦,把俺糊涂逮糊涂押、糊 糊涂涂往前送。
雨 杏 你先等着! (入室)娘娘，我把他带来了。
马皇后 雨杏,垂帘伺候!
雨 杏 是啦! (操机关,珠帘自台顶而下)
马皇后 将人带上!
雨 杏 是。(出室)来吧!
马皇后 下跪何人?
马二虎 在下马二虎,乡里人称二马虎。
马皇后 呀——
(唱)下跪人哪还有兄长模样,
两鬓苍苍染秋霜。
(自白)这便是我那日盼夜想的兄长么一
马二虎 夫人你有什么话倒是问哪?
马皇后 (唱)我问你家住在哪乡里?
马二虎 (唱)我住在宿州城西藕塘浜。
马皇后 这藕塘浜么....
幕 后 (合唱)藕塘浜,藉塘浜,
战乱离乡别梦长。
马皇后 (唱)村庄可有山水傍?
马二虎 (唱)三面环山一面荷花塘。
马皇后 荷花塘......
幕 后 (合唱)荷花塘,飘幽香,
生藕有节水底藏。
马皇后 (唱)塘中绿水生何物?
马二虎 (唱)大红鲤鱼二尺长。
幕 后 (合唱)鲤鱼戏水游梦帐 ,
梦醒自园盼吉祥。
马皇后 (唱)那-天有人问风静为何花摇荡?
马二虎 (唱)我说是莲梗下红尾鲤鱼蹭痒痒。
马皇后 啊!
(唱)他这样讲?
马二虎 (唱)她这样问。
二人合 (唱)这样问，这样讲——
幕 后 (合唱)儿时戏语九回肠
马皇后 (唱)珠帘外分明是二虎兄长。
马二虎 (唱)唯青凤才知这兄妹家常。
马皇后 (唱) 盼是兄长，怕是兄长,果真是兄长，
幕 后 (合唱)一道珠帘如高墙。
马皇后 这......
马二虎 这......(二人趋帘而却)
马二虎 是帘.....
马皇后 是墙....
马二虎 是障....
马皇后 是网......二人同步拍帘)
幕 后 (合唱)帘墙障网分开尊 卑隔炎凉。
马皇后 (唱)恨不得破网出墙撤帘障。
马二虎 (唱)恨不能扯开珠帘认端详。
马皇后 不能啊——不能 !
(唱)帝王威后宫规怎敢冲撞。
幕 后 (合唱)怎敢冲撞,怎敢冲撞,怎敢冲撞，
马二虎 哎!没法啊!
(唱)这阵势莫非她作了娘娘.....
幕 后 (合唱)作了娘娘,作了娘娘,作了娘娘....
马二虎 哎!
(唱)二虎我虎胆敲得天鼓响!
马皇后 罢......
(唱)青凤我骨肉相认莫彷徨!
马皇后 虎......
马二虎 凤....
(二人刚吐一字、太监内呼:“万岁启驾回宫啦一” )
雨 杏 娘娘，娘娘!
马皇后 (惊)啊!雨杏,快,快快把他带下。
雨 杏 是啦!快走吧!
[雨杏带下马二虎,复急上，忙操机关启垂帘,帘未
至尽头,朱元璋上场。雨杏住手。
朱元璋 嗯? 梓童,这珠帘半垂,适才莫非有外臣进宫?
马皇后 这......( 跪介)还请万岁恕罪?
朱元璋 哎! 梓童,你我结发夫妻,何必如此!
马皇后 不 ,陛下不恕罪,臣妾长跪不起!
朱元璋 这......也罢 ,恕你无罪,站起讲话。
马皇后 陛下私访 ,在梅花岗抓来个炊饼店主。我闻知他是;
宿州人氏,便传来审问。陛下回宫,便命他退下了。
朱元璋 噢,那何不将他传来 ,你我同审同问!
马皇后 这......也好! 雨杏,垂帘!
朱元璋 带上炊饼店主! ( 雨杏应下)
[雨杏带马二虎上。
马二虎 适才小妹接御驾,才知道,真是到了皇上家!(进室跪介)参见万岁娘娘!
朱元璋 炊饼店主!
马二虎 小人在!
朱元璋 宿州有个炊饼救驾的马二虎,你可知晓?
马二虎 正是小民!
朱元璋 怎么?你是马二虎?
马二虎 没错!
朱元璋 你可知这冒认皇亲，该当何罪?
马二虎 不怕是千刀刮下油锅,咱可是皇上响当当、硬梆梆、嗄崩脆的大舅哥!嘿嘿,妹夫,我若真是,你也得来
点正格的,表示表示!
朱元璋 噢!怎么表示?
马二虎 这......您非得让我把话说白了。跟您这么说吧!
我这辈子就做了俩梦,个梦娶媳妇,一个梦做大官!
朱元璋 噢......要 做官,为什么呢?
马二虎 这不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嘛!
(唱)一人得道鸡犬乐，
二堂送礼如敬佛。
三妻四妾还嫌少，
五颜六色财路多。
七嘴八舌奉承话,
九九归一颂功德，
十字路口把脚跺，
街头乱颤房哆嗦。
喝白酒，酒白喝,
炒菜随便把油搁。
县大爷谁敢惹,
老虎的屁股摸不得。
朱元璋 哈......内侍,取过百官图! (内侍应上呈图),只要你是国舅,什么都好说，我开的是官印铺子纱帽店,
六部衙门]翰林院,任你挑,任你捡!
马二虎 好了! (二人看图介)
马皇后 呀!
(唱)兄长他-番话把我惊醒，
未认亲要官位已显骄横。
认下他赐爵禄必扰民众,
开此端有何脸面管三宫。
唇儿咬破把心横,
这个哥哥，我....我不能认哪!
(唱)谁知绝情是有情。
朱元璋 你说你是马二虎,总得有点凭证吧!
马二虎 有,妹妹!当着皇上,你问我说，咱还说咱村前那个 荷花塘里的鲤鱼....(马皇后痛苦摇头,终下决心)
马皇后 那鲤鱼嘛......还能做证吗?
马二虎 (一惊)啊........
朱元璋 对,对对!坑塘鲤鱼,怎做凭据!想你充其量是个同乡之人,我那马国舅!岂是你这獐头鼠目之辈!
马二虎 好啊!朱元璋!你拐走俺妹子,还不算,还该俺酒钱豆腐钱!又说俺獐头鼠目太难看，你才是一随你 那猪八戒祖宗嘴头馋!
朱元璋 放肆!来人拿下!
马皇后 万岁!万岁息怒,此人如此大胆,怕也事出有因。
朱元璋 嗯?事出有因?
马皇后 陛下,他,他是——
朱元璋 是什么?嗯?
马皇后 是——
朱元璋 你家兄长?皇家国舅?朕决不食言,他若是他家兄长,朕便封赠于他!
马皇后 他......他若不是呢?
朱元璋 立斩不赦!
马皇后 不,不不!可他真是——
朱元璋 哎——梓童, 我知你心地善良,念其同乡,刻意袒 护,宽容恶人,乃妇人之仁。
马皇后 望万岁体谅我这妇人之仁臣妾深感,若斩这宿州 的炊饼店主,便如同斩我那卖炊饼的兄长啊......
朱元璋 也罢,念其与梓童同乡份上,刑杖四十!赶出宫去!
(禁军拿住马二虎。朱元璋下)
马二虎 凤丫头!你好狠的心!小时候哥哥把你顶在头顶上,现如今你把我踩在脚底下呀! .....被拖下)
马皇后 (唱)听兄长一声喊揪我心碎，
字字愤句句悲恰似惊雷。
想当初瘟降九州四海内，
二爹娘双双下世把天归。
虎哥你长我十岁象父辈,
苦孩儿飘零四方如叶飞。
炊饼担一端炉火一端妹，
哥哥你满脸青烟泪偷垂。
儿时也有情如醉，
童年笑语几回回。
哥做芦笛哄小妹，
啾啾鸟语紧相随。
池水如镜天如鼓,
荷蕾如拳做鼓槌,
槌落天起皱，
鱼在云中飞，
一池花鼓调,
三山笑语回。
虎哥呀,
长相思思乡梦梦破心碎，
骨肉情情难诉诉说与谁?
苦兄妹两相依似塘中鱼水,
谁料想塘水烹鱼情更悲。
十八年中秋望月盼相会，
今相会却盼来立目横眉。
四十板免他日后骄横罪,
一板板疼我心内如刀锥。
问天地,问神鬼,
谁知我爱到极处刑杖催!
太 监 启禀娘娘,大刑用毕,那炊饼店主竟敢还要冒死求见娘娘一面。
马皇后 啊!怎么他......他冒死要见我一面! 这.....带他上
来,雨杏撤帘。
[雨杏应介撤介,太监下。复带上马二虎。
马二虎 凤.....(伤痛咬牙)娘娘!
马皇后 你......除为求官,就无他意吗?
马二虎 我......我可真是你哥呀——
太 监 得!我们这四十板的工夫算白下了。(拨弄二虎头)
马皇后 住手!你，退下!
太 监 奴婢遵命! (下)
马皇后 什么也别说了,我这有文银三百两,拿回去养伤吧!
(递银介)
马二虎 (怒气又升)什么?你!我.....我不要(摔银子介)
三百两银子,就....就能买走我心中的妹妹吗!
马皇后 (说不清是喜是惊是悲、是愁极轻声地)那,那
......你看我是不是你妹妹?
马二虎 (茫然地)这,不，不知道了......就算是真的,也
......也不是亲的了......
马皇后 啊!我......我这有布衣青衫-件,你可认识? (示衣介)
马二虎 啊!这，这是，是.....又生相认之心)
马皇后 别! 别说,别说了!拿回去,穿上它,你,你就什么都想明白了!内侍,快,把他带下去。
马二虎 凤妹子,凤妹....(被拖下)
马皇后 啊! 我....我这是怎么啦!
(鼓声由弱及强,心灵风暴。
[特写光之中起重唱:
当歌当哭谁明白?
谁把骨肉两分开?
月圆月缺多少载，
亲人人夜人梦来....
第六场 落花韵
[十三年之后,明洪武十五年八月十五夜。
[幕启:马皇后寝室。马皇后病危。一宫女执汤匙喂饮。
雨 杏 娘娘,您就再吃一点吧。
马皇后 雨杏,今天又是八月十五，团圆节呀......
雨 杏 娘娘您不要想的太多,您这病其实是心病。多少年
啦,亲哥哥,偏偏不认，可又思亲成病。你干嘛要这
么折磨自己呢!
马皇后 雨杏! 我那哥哥,未曾相认,便生讨封之心......
雨 杏 可你认下他,不封他,不就结了嘛!
马皇后 是啊! 谁都会这么想。可我能把握住皇上吗?万岁
他已非昔日草莽,什么事都依皇家法典,只怕是认
下必封,日后骄横获罪,按典必杀。那时我_二老坟
前,谁把土培?
雨 杏 怕国舅日后骄纵，你可以管他嘛!
马皇后 管?封了侯爵的哥哥,还能管得了吗?
雨 杏 懂了,唉!疼哥之心,谁又明白呢......(端莲子羹下)。
马皇后 是啊!谁又明白呢! (望空长叹)
(唱)又是秋月挂东廊，
又是秋风轻叩窗。
兄长可把明月望?
轻抚身上累累伤。
小妹心头血拌泪，
倾吐唯有秋风长，
秋风可对明月讲?
同怀亲情苦共尝。
[太监引朱元璋上。
朱元璋 梓童,梓童感觉怎样?
马皇后 我觉神情大爽。
朱元璋 如此看来,沈太医的药剂，大有回春之功啊!内侍，传见沈太医!
[太监应下。
马皇后 沈太医，这些日子也真够他费心啦!
[太监引沈子秀上。
沈太医 臣子沈子秀拜见,吾皇万岁娘娘千岁。
朱元璋 平身。沈太医,你看皇后病情如何?
沈太医 这个......恕臣直言,皇后之病,起于思亲情切,积郁成疾,忧虑病患,只恐药剂难得医治。
马皇后 我深知此理,深怕我归天之日,龙颜震怒,故已五日不服太医之药了。
沈太医 啊!娘娘!(深拜皇后)为了治好皇后病,庸医请来救命人。
朱元璋 他是何人?
沈太医 梅花岗炊饼店主马二虎!望万岁恩准传见。
朱元璋 好,传见。
(大太监应下,沈子秀随下)
马皇后 元璋夫君......
朱元璋 青凤贤妻。他不是你同乡之人吗?
马皇后 是同乡,可他更是我的同胞兄长。
朱元璋 唉!为什么你不早告诉我!委屈国舅了,他有炊饼 救驾之功,理应加封。
马皇后 臣妾正怕陛下此举,才不相认的，忍得今天不认思亲苦,却免了他日断头伤心泪。
[雨杏带马二虎上。
马二虎 子民参见皇上，娘娘! (跪)
朱元璋 国舅平身!
马皇后 兄长快起,兄长。
马二虎 这......不，我可不是国舅。
马皇后 你不是国舅,却是我的亲哥哥!虎哥哥!你想得我好苦哇!
马二虎 凤......不! (退几步从怀中掏出凤妹子画像)这个凤妹子,才是亲的......(哭)
马皇后 哥哥!我的亲哥哥!
(唱)紧紧拉住虎哥手，
千言万语咽在喉......
往事历历难回首,
岁月无情如水流。
长相忆，村前塘中采莲藕,
记犹新,后山坡上倒骑牛。
长街上叫卖炊饼羞出口，
油灯下妹妹数钱哥哥你又把面来揉。
战乱兄妹两分手，
梦中相见泪长流，
音容笑貌记得透,
谁承望相认时小妹刑杖相敬酬。
小妹既然作皇后......
虎哥哥,为了朱家,为了马家,
莫求官,莫求侯,凤妹子临终把哥求。
马二虎 妹妹,自那天穿上你送还我的布衣我就懂了,不做富贵梦,本份过一生。( 从背包取出布衣)。
马皇后 (微笑)好啦!雨杏,给我弹--曲《布衣歌》。
雨 杏 是,娘娘......(下)
[《布衣歌》,曲起。马皇后在布衣曲中,缓缓为哥哥穿上布衣。
[舞台上花雨纷落。
[起合唱 布衣歌,布衣歌,
沙场捐躯布衣多。
忠骨铺通金銮座。
苦中品甘记恩德。
[歌中大幕徐落
——全剧终——
原载河北省《大舞台》2003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