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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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家富的家宴搞得格外隆重。,
        周家富之所以要在西郊的凤凰名苑别墅里搞这次家宴,有自己的解释。聚 会的名目是,给老伴王兰过一个体面的生日。谁都知道,周家富从来没有把王 兰当一回事,今天是周家富心里高兴,高兴得不知出哪门了!在梧桐,周家富 还是很有号召力的。梧桐资产50亿以上的富商来了三十多位,官员来了不少, 他们觉得又可以来抱周三原这条粗腿了。他们对周家富都是一口一个“二叔”。 还有一个外商叫斯提尔,卢森堡阿塞洛钢铁公司的凤凰甸总代表。看来海外都 瞄准了凤凰甸。酒宴的场地在别墅门前的草坪上,人们活动起来非常自由,而 且还有点洋味。播放的曲子也是莫扎特的。
        相互敬酒的时候,没有人提吕展,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周家富是在家 中欢庆吕展回省城述职了。这是周家的胜利。这比周家富挣到几个亿都让他高 兴。周家富带着王兰敬酒的时候,发现杨丹凤没有到场。
        人们频频走动着敬酒。周小伟在一旁闷闷不乐地坐着,他在想着杨丹凤。 这几天,杨丹凤的心情坏透了,周小伟怎么劝说都没能把她请来。真不知她是 怎么想的,吕展如果从此不回梧桐了,她还就不活了吗?
        周家富走到周小伟跟前,微笑着说:“小伟啊,你妈妈过生日,你咋不敬 酒啊?越来越不懂事了,你看你姐姐小敏,一切都是她在张罗!”周小伟愣了 愣,回头一笑:“爸爸,祝你生日快乐!”周家富被逗笑了: “臭小子,什么爸 爸生日快乐?是妈妈过生日!”周小伟站立起来向王兰敬酒。周家富说:“小伟 啊,我看啊,你应该成家了,我和你妈妈都等着抱孙子哪!”
        周刀样轻轻一笑:“等着吧,等着吧!”就找年轻人敬酒去了。
        周家富仰脸哈哈大笑了。今天无论周小伟说什么,他都高兴。今天下午, 他给温洪涛打电话,请温洪涛过来喝酒,温洪涛拒绝了。周家富知道他是吕展 的人,周家富没有怨气,不来就不来。他吕展给过你什么好处?慢慢地,随着 时间的推移,有这老家伙想通的那一天。周家富派人给他送去一箱茅台酒。
        这个时候,祥叔带着京东板业的赵子光老总过来了。赵子光的钢板厂也被 吕展关掉了,他跟周家富有共同语言:“周总啊,我们应该找三原市长啊,让 他出面给我们补偿啊!厂子说关就关了,我们的损失太大了!”
        周家富嘿嘿一笑:“你还想着补偿?你想三原能给我们补偿吗?你以为这 是平反冤假错案啊?你做梦去吧!”
        赵子光嘻嘻笑着:“这不是三原当了梧桐一把手了吗?我心里高兴啊!梧 桐以后又是周家的天下了,怎么也得让弟兄们沾沾光吧?”说着用酒杯碰了一 下周家富的杯子。
        周家富大大咧咧地说:“你小子把这一满杯酒喝了,我给你找他说说!” 赵子光仰脸把一大杯酒干了。
        周家富也喝了酒:“好啊,子光老弟啊!”
        赵子光红着眼睛说:“老哥,以后用得着老弟的,敬请吩咐啊,你是指哪
        儿我他妈的就打哪儿啊!” : W
        周家富转身走了,满脸放着豪光。心想,你这个傻小子喝了也白喝,当初 员 吕展关闭企业的时候,我曾经登门找你联合抵抗。你小子吓尿了,故意躲了。: * 后来听说你曾经巴结吕展,也没有巴结得上。吕展是什么人?你这小老板能走 近他的身边?你他妈的眼光浅啊,怎么也没有想到有今天吧?
        这个时候,周家富的电话响了。周三原打来的。他接电话时,场面上乱哄 哄的,周三原显然很生气,就把电话挂了。周家富再打过去,周三原耍脾气不 接了。周家富却接到了周三原发来的一条信息:“二叔,你这个时候摆什么酒 宴啊?毛主席怎么说来着,要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我们要研 究,怎样把吕展彻底摆平!”周家富轻蔑地一笑,心想,周三原又犯了老毛病, 遇事沉不住气。他不会发信息,只好等明天见面再说了,就把周三原的事甩到 脑后去了。 •,
        周家富想摆脱吕展,却很难真正摆嶠。他喝酒的时候,遇上了一个喝高 了的官员,他是沧县人,孙继海和佟春喜的朋友,叫什么名字,周家富记不清 了,这小伙子嘴巴很甜,见了周家富就叫二叔,好像他是整个梧桐官员的“二 叔” 了。这个人好像是喝高了,说话声音颤抖,还带着浓浓的酒气:“二叔啊, 我这人平生就不服当官的。我喜欢你们生意人,生意人多潇洒啊!我看在梧桐 啊,除了吕展不潇洒,哪个干部都潇洒。你看周市长吧,孩子在澳大利亚留 学,听说海外都买了别墅了!”
        周家富显然不高兴了,板了脸说:“你胡说啥呀?三原海外哪有别墅?别 人不清楚,我这当二叔的还不知道吗?我想给他办移民,他都不让啊!他就怕 别人说我给他怎么着,怎么着,这孩子有志气!”
        这位官员继续反驳说:“说周市长有志气,我不跟您抬杠。在梧桐谁敢跟 吕展叫板?我看还就是周市长敢!为了把吕展整走,我都签名啦!周三原是他 的克星!其实啊,吕展是个傻人,他一个外来官员,敢跟我们的坐地户较量, 这不是傻是啥?”
        这狗东西是谁带来的?喝几口酒就兜不住粪啦?周家富想发火,但还是压 住了。他努力使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不管怎么说,这是在他的家,而且是给 王兰过生日,还是要维持一个喜气:“这兄弟喝高了,让他到屋里歇一会儿。”
        那个官员被人架走了。走的时候,嘴里还使劲嚷着:“我是周市长的人, 我不是吕展的人,周市长让我死我都会死的!”
        周家富额头的汗珠都快渗出来了,心里有股说不出来的气恼,这个其貌不 扬的小官员怎么混进来的?这话要让周三原听见还得了?周三原怎么利用这样 的人,纯粹一群庸碌之辈,跟败家子有什么区别?这会坏事的!
        周家富听不见那个醉鬼嚷什么了,马上恢复了喜庆的状态。
        这个时候,刘子龙的女儿刘梅过来敬酒。刘梅善解人意,脸又喜相。周家 富觉得这个孩子比杨丹凤更适合当他的儿媳妇,周刀淋为什么不同意呢?周家 富笑着说:“刘梅啊,你老爸在哪里搞钢铁普查呢?你就说,我想他了!”
        刘梅说:“他在省城开会呢,放心叔叔,我会转达的。”
        看见刘梅,让周家富又想起了梧钢三分厂的那块地皮。尽管他们天龙没有 拿到,但他心中一直惦记着那块地皮。这个时候,周家富的眼睛一亮,突然找 到了突围的地方,周三原主政之后,天龙就从夺回这块地皮入手.
        凋叔,梧钢三分厂拍卖,您都忘记了吗?”刘梅说。
        “没忘,哪能忘记呢?尽管我们失败了,还是要感激你老爸的!”周家富淡 淡一笑。心想,如果连我自己都糊涂到这个份上,那我们还有啥能力管理企 业?如果一个老板,尤其是一个集团的老总,在这个问题上失去了判断力,那 岂不是自己做了自己的掘墓人?在梧桐敢跟我周家富较量的人,都是要付出代 价的,我要让对手付出代价!如今权力在周三原手里,这个复仇的时机,已经 到来了。
        第二天上午,周家富召开了一个董事会,研究购买梧钢三分厂的事情。他 的讲话,把大家都说愣了。梧钢三分厂不是已经出手了吗?杨丹凤更是迷惑不 解,她紧张思考着究竟该怎么说,怎么说才能引出自己想知道的话题来。
        周家富虽说喜欢杨丹凤,但对她还是有防备的。这种防备心理,一直要到 吕展的影响从梧桐彻底消失为止。周家富说:“丹凤啊,梧桐政界的事,你不 要多想,你只管把那精品钢研发中心、搞起来!这是我们天龙转型的标志!”
        杨丹凤点了点头:“我知道,董事长
        周家富笑了笑。他变得复杂了,不能让人看出自己的想法。
        几天来,周家富跟梧钢三分厂中标方接触了一下。对方还很强硬,他们好 像并不买周三原的账。这几天关于周三原的谣言很多。有人说:“吕展虽说去 述职了,可他把中纪委的人叫来了,周三原跟佟春喜不干不净,他们是秋后的 蚂蚱,没几天蹦头了!”周家富的心止不住地颤了颤。他突然觉得,吕展还没 有离开梧桐。真的是人们说的那样吗?尽管是危言耸听,夸大其词,但是,这 说明了一个问题,吕展并没有失败,还有卷土重来的能力。吕展重新回来的时 候,周家人就会威风扫地了。
        他怔怔地坐着,不敢往下想了。
        难道会有什么闪失吗?鲍长庚亲口答应的,不管调查结果如何,都让吕展 离开梧桐,陈明先也是这么答应鲍长庚的。他要继续找鲍长庚,把这种态势做 牢。这些工作要细致,越是在这敏感时期越要细致,绝不能有任何纸漏。
        周家富觉得这是一个最稳当的策略,也是最牢靠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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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劲向中纪委的孙少峰主任汇报了全部情况。
        几天来审问佟春喜进展不大,佟春喜不是死不开口,就是撒泼耍赖,像滚: 刀肉怎么都无法下刀,这让刘劲胸中憋了一股闷气,他想跟吕展倾吐一番。可: 是,吕展不在身边了。这个时候,周三原对佟春喜案也作出明确的批示:“佟. 春喜所在的沧县开发区,也许存在或多或少的经济问题,总的来看是一般经济; 问题,并不是什么腐败问题,本着实事求是的态度,我们应该首先从这一点I 上,明确认识,统一看法。”刘劲感觉这是一份开脱罪责书,他把这些情况跟 孙少峰说了。孙少峰想了想说:“这个情况我知道了。周市长怎么做,我们 都不要表态!听见了吗?我们一方面要跟佟春喜比耐力,一方面还要多方 寻求突破;他佟春喜又不是什么金刚不坏之身,我们应该能找到他痛处击破, 你想想,他现在担心什么?”刘劲说:“他最担心他的问题会从别的地方露出 马脚!”
        “对! ”孙少峰思考了一下,说:“现在应该把主要精力放在打外围上,把 跟佟春喜案件有牵连的人全部纳入视线,进行全面的综合调查,一定会找到击 破点,只要找到了击破点,那么佟春喜也就成了纸老虎了。”刘劲想了想说: “一是加紧审查那个承建商卢德青。二是继续寻找万达的财务科副科长周蓉, 我们找到了她的丈夫,正陪着女儿在北京治病,他疑虑重重,后来还是告诉我 们周蓉去了安徽的姨家,我们派人去了,但那家人说周蓉已经走了,周蓉没有 回梧桐,也没有去北京医院,她到底去了哪儿至今还是个谜。三是抓紧缉捕开 车谋杀吕云红的恶徒,连同审问佟春喜,几件事联起来办,对不对?”
        孙少峰还在听着,愣了愣问:“完啦?”
        刘劲沉吟了一下:“还有佟春喜的家属。周家富是个神秘人物,能量不可 小看,我们已经对他进行了监控。”孙少峰分析说:“这老头挺有能量,他很可 能去省城找有关领导活动这件事,要密切注意动向。那个周小敏呢?”
        刘劲一本正经地说:“周小敏的工作好做,还是蛮配合的,但是他们夫妻 不和,不知道核心机密。”孙少峰淡淡地说:“我都听说了,周/!、敏和周W、伟很 善良,要跟佟春喜和周家富区别开来丁刘劲满脸通红,显然是生气了: “佟春 喜太狡猾了,比卢德青还狡猾厂孙少峰点燃一支烟,语气缓和了许多:“因为 涉及了吕云红以及吕展的前程,时间就非常紧迫了。还有,周三原同志与佟春 喜有特殊关系,他要回避案件调査。”刘劲说:“这就对了,吕展书记离开,我
        很悲观,以为他们会对我下手了,现在你们来了,看来我党是英明的!”
        孙少峰诚挚地说:“我们来的时候,省委陈明先书记说,这不仅仅是一个 腐败案件的侦查问题。应该上升到科学发展的高度来看厂刘劲点点头,满怀 信心地走了。
        孙少峰怅然若失地吁了一口气。经过几天的思考,他决定找温洪涛书记谈 一次。老书记对梧桐情况了如指掌,他的意见非常重要。
        温洪涛此时却主动找到了调查组。吕展去省城述职,周三原主持梧桐工 作I特别是看了状告吕展的黑材料后,温洪涛被打懵了,处于愤怒和困惑之 中。“这些材料,简直是混账透顶!纯粹是诬陷,纯粹一堆臭狗屎!”温洪涛骂 了一句。老伴记得,这是温洪涛退休之后第一次骂人。他生了气之后,憋足了 劲准备出击。找谁呢?找吕展谈吗?吕展已经不辞而别了,找周三原吗?这个 家伙已经让他失望了。他给陈明先书记打了电话,陈明先根本不接他的电话, 只有找中纪委的人了。
        孙少峰以为他反映的是佟春喜的案情,谁知他说的都是吕展的事情。孙 少峰说:“老书记,既然这样,你最好跟省委组织部长李全胜同志谈一谈。”
        温洪涛气愤地说:“他来梧桐了吗?他来了我一定要说!他们这样攻击吕 展,无非是想把梧桐的局势搅乱,扰乱人们的视线,让局外人感到梧桐官员在 打乱仗,从而给上级一个很坏的印象。最终搬走吕展同志,简直是丧心病狂, 那是自掘坟墓,梧桐的老百姓和组织上绝不会放过他们!”
        孙少峰恳切地说:“你说的他们,到底指的谁呢?”
        这句话把温洪涛问住了。现在他能说,他们就是周三原?就是周家富?就 是孙继海吗?不能,他只是隐隐感觉到这股势力。正是这股力量与吕展较量 着。他沉默了一会儿说:“孙主任,这很复杂,现在还不能说。这需要你们的 调查!我只能告诉你们,吕展同志是一个好干部,梧桐人民需要他!”
        孙少峰点了点头:“放心吧,老书记,一切都会水落石出的、 温洪涛没有话了,这个时候他才明白,人在愤怒的时候是没话的。 *
        这时候,孙少峰手机嘀嘀响了起来,他竟被吓得一激灵。电话是刘劲打来 的:“撞死吕云红的犯罪分子卢国立抓捕归案了丁
        孙少峰马上坐车去找刘劲了解情况。
        刘劲告知他,卢国立是公安部网上追逃时落网的。他弃车逃到了黑龙江, 在当地租了间民房,每天胡吃海喝,还常常挎来女人睡觉,房东觉得一个人什 么都不做,倒有花不完的钱,这怎么都说不过去,就悄悄报了派出所,警察一 审,卢国立尿了裤子,报了真名实姓和家住何方,警察很快把网上的照片、资 料和他对上了号,马上与梧桐市警方取得联系,梧桐警方立刻派人将他抓了回 来。刘劲说:“这小子是个夙包,不堪一击,审讯两个回合下来,全都兜了 底!”孙少峰惊讶地问:“到底谁指使的他?”刘劲说:“就是佟春喜,佟春喜让¥ I 他去偷车,再去撞吕云红,至于其中缘由,他也不知道刘劲对孙少峰说,、 佟春喜腐败案越发清晰了。除了贿赂党政官员,牟取个人利益,他还被揭露出 了一桩侵吞国有资产的惊天大案:经査,沧县国有企业万达集团早已成了一具 空壳,而且资不抵债,几年来,万达做的所有大宗生意中,赢利的转到佟春喜 自己的发达公司账户,甚至有些生意是连成本与利润_并被侵吞,包括拆船厂 投入购买的那艘考察船,卖掉后一半钱进了佟春喜的腰包。亏损的全由万达集 团顶缸。不仅如此,发达公司的水电费、客户招待费、业务差旅费、汽车加油 费等各种开支也均由万达集团买单。据有关部门估算,佟春喜侵吞及变相侵吞 国有资产4000万元。还有公款千万元被他在香港、澳门等地嫖妓、豪赌,挥霍 一空。他平时还包养“二奶”。孙少峰使劲拍了桌子:“蛀虫!败类! 一定要严 惩佟春喜,如果他背后还有人,一定要给我揪出来,正是这些党内蛀虫,毁了 我们党的形象,毁了改革的成果,毁了老百姓的前程!要让同志们引以为戒! 要还吕展同志以清白!”
        刘劲认真地说:“不是如果,他背后肯定有腐败的官员了 孙少峰愣了愣,问:“是孙继海副市长吗?”
        刘劲摇了摇头:“不,有比孙还大的官!这是一个利益集团!” 孙少峰说:“我要证据,证据,懂吗?” 刘劲点点头,迈着沉重的步子走了。
        这天上午,周三原参加了荷花湖小区剪彩仪式。周三原还请来了孙少峰主 任。请孙主任到现场做什么?周三原的心里很茫然。佟春喜案件的明显突破, 给他的打击很大,周三原的脸苍白、沮丧,惶惶然了。
        姚刚副市长主持仪式,姚刚特意叫来了被停职的刘建新。他觉得房子盖好, T,刘建新也有功劳。周三原看见刘建新,心情很不愉快。住了三十三年地震 棚的居民搬入新居了,在梧桐是大喜事。小区环境优美,水、电、煤气和暖气 齐全。_个个老百姓拉着周三原的手,激动得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刘建新想 到了吕展,如果没有吕书记,指望他周三原,这个小区还没个影呢!这个时 候,他倒微笑着摘桃子来了。
        康复村的郑大姐没有理睬周三原,她抓着刘建新的手,哽咽着说:“感谢 吕展书记,感谢刘市长啊,没有你们,我们做梦都不敢想啊!”周三原听着, 脸色极为难看。刘建新握着她的手说;“祝贺您迁入新居啊,吕书记说了,我 们搞科学发展,不能光喊口号,口号里你感受不到党的温暖,但是,搬进宽敞 明亮的新居,就觉得温暖了,幸福了。实际上,我们的科学发展,就是让干部 受教育,老百姓得实惠。”他转脸望着美丽的荷花湖,激动地说:.多美的荷花 湖啊,再过一年,这片塌陷区就是一个生态城了!就像杭州西湖一样啊!”老 百姓笑逐颜开了。这一切,孙少峰主任都看在了眼里。
        姚刚在T点点头,眼睛湿润了。他想起了吕展书记。’
        刘建新想起了在棚户区里死去的姐姐,如果姐姐活着,也能搬进荷花湖小 区了。他决定到姐姐的坟头烧点纸,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这激动人心的场面被电视台录了像,梧桐新闻播出的时候,又让千千万万 的梧桐百姓热泪盈眶了。
        周三原回到家里,没有心思看这个新闻。吕展离开了梧桐,他一点都高兴 不起来,他感觉可怕的噩梦正向他逼近。如果在那个究竟鹿死谁手远没有走到 见分晓的时刻,下死手就好了。他坐失良机了,他后悔啊!他在吕展述职的时 候,本可以把刘劲调离,可以把佟春喜平反。可他没有想到,中纪委介入进来 了,调查吕展的人竟然是省委组织部李部长,他一个小市长,几乎插不进手 了。这里有一个可怕之处,一旦佟春喜坚持不住,也就等于把自己的前程、性 命,以及所有的一切,全部像押宝一样押在了别人身上。正是因这要命的问 题,他的反击才会如此狠毒和凶猛。
        可是,今天他才感觉自己这般势单力薄,这般不堪一击!他有一种不祥的 预感,佟春喜不会给他留太多的时间了!这种想法也许太悲观、太绝望,但不 知为什么,他的思路却不知不觉地往这方面走。不会这样的,他周三原毕竟还 是梧桐的市委副书记、市长。现在还是牵头负责人。他不能认为自己就此完 了,因为他意识得到,自己的头脑很清醒。只要营救出佟春喜,后面的事情都 好办。
        周三原有点豁出去的劲头,在许许多多人见风使舵、犹豫不前甚至是往后 缩的时候,他勇敢地往前迈了一步。他找到中纪委的孙少峰主任。孙少峰主任 .的态度,让周三原更加恐惧和不安,看来他们是冲着自己来的。吕展够狠的, 他去述职了,还要安丹F中纪委的人来插手佟春喜一案。周三原有些绝望了,面 对吕展这样的对手,他真的是无可奈何,毫无办法!你明明知道他是一个危险 的对手,但你对他束手无策。你不仅动不了他一根毫毛,甚至还得对他俯首听 命。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真是机关算尽反误了卿卿性命。自己是腐败分子吗?他可从来没有想过。 即使他清点着大把钞票的时候,也从没有这样给自己命名。梧桐大钢铁,他是 有功之臣啊!但那都没用,如今老百姓对腐败恨之入骨,纵使你以前有天大的 功劳,也一样把你骂得狗屎不如!你周三原经受得了吕展的轻蔑吗?经受得住 人民的审判吗?
        晚间新闻都播过去了,周三原还是没有动一动,好像是睡着了。
        他做梦了,他梦见力、时候偷铁偷铜的场面,周家富没有在身边,没有人给 他鼓劲,他双手攀着钢梁一点点挪着,挪到中间没劲了,他掉下去了,狠狠地 摔在了地上。地上到处都是钢筋。他的身体被穿透了,淌着红红的血。有人指! 着他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真不明白,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他被吓醒"员 To是的,毫无疑问,面对着市场和改革,面对着巨大的诱惑,所有的人都将; 面临着一场严峻的考验。他没有经受住考验,却形成了一种畸形的说不清的心:混 态,他太复杂了,社会有多复杂,他的灵魂就有多复杂。醒来的时候,他竭力j 想让自己放松一下,可是,还是不能放松。是的,这一切都来得太急太决了,5 尤其是在他年轻的时候,这个阶段是缺乏免疫力的时候,什么都来了,什么都j 有了。感觉如何呢?他无法回答自己。占有就是占有,他觉得非常富有,所以j 他依赖这种感觉,这对他的内心非常重要。
        无论如何他也没有想到今天,如果没有碰上吕展,事情的结局可以重写。! 如果败 一不是如果,而是说已经败露了,自己的退路在哪里?下一步怎么I 走,他很茫然。找二叔商量商量吗?恐怕没有时间了。再说了,他个老东西也 没有什么高招,商人就是商人,只知道赚钱。此时此刻,他只有靠自己,自己 必须抉择!
        这时候,张燕给他沏了一杯茶水,他一边慢慢喝着,一边看手头的那堆文 件。他看不下去了,抬头望了望美丽的妻子张燕。张燕不知道男人在想什么, 她重新站起来,给周三原的茶杯里倒了一点水:“早点休息吧,你看你都累 瘦了!”
        周三原一把抓住张燕的胳膊说:“张燕,我可能失败了。”
        张燕轻轻一笑:“别这样说,跟吕展斗,你就没有胜利过!”
        周三原说:“跟了我,你不后悔吧?”
        张燕说:“我不后悔,你没有背叛我们的感情,让我做什么都不后悔!”
        周三原紧紧把女人搂在怀里,眼泪夺眶而出。
        张燕预感到了什么,止不住地啜泣起来。
        第二天下午,一个惊人的消息传遍梧桐市。
        周三原携老婆张燕外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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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展结束了 16天的述职,重新回到了梧桐。梧桐的形势发生了极大的变 化,这个时候,他才明白陈明先书记的策略多么高明。陈明先是以退为进,还 不仅仅这么简单,实际上,陈明先也想知道吕展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是不 是在梧桐经受住了考验?调查结果令陈明先非常满意。那一天午后,吕展还在 省委白鹤宾馆午睡,当他听说周三原外逃了,身心都震惊了。佟春喜交代出周 三原严重的受贿行为,更让他震惊。一个工人出身的干部,竟然肆无忌惮地掠 夺着国家和人民的财富,粗暴地践踏和损害了党的形象。这是多么让人痛心, 又是多么令人痛恨的事情!
        这天上午,吕展来到了办公室,段兴安局长向他汇报对周三原的海外追逃 行动。周三原几乎不战自败了,逃得无影无踪。看来肮脏的东西,见不得人的 东西,永远都没有什么战斗力!段兴安走了,吕展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他要 竭力把周三原忘掉。这个人不能长久地留在自己的世界里。他下意识地拿起当 天报纸来读,又一个好消息映入他的眼帘。中国统计局昨天公布了第一季度国 民经济情况。从其中最受关注的GD嘴长来看,中国是第一个从全球经济滑坡 中复苏的经济体,温暖了世界。这其中就有梧桐的贡献,梧桐在转型中保持了 经济增速。
        这个时候,严秘书走了进来:“吕书记,我有重要事情跟您谈!”
        吕展怔怔地望着他。严秘书这几天经历了怎样的痛苦和煎熬?作为一名书 记秘书,他是称职的,对于领导的文件和活动,他都能作岀恰如其分的布置和 安排。他还负责管理着吕展的一个网页,吕展的文章都存在那里。领导安排的 事情,都不可疏忽,要慎之又慎。不该做的事,他一件也不会多做。吕展对他 是满意的,可是,当吕展交给他调查吕大军的任务之后,他忽然害怕了,这不 该是他秘书做的事。一接到这个指示,他就感到意外,还没有进行调查的时 候,他就预感吕大军要出事。他也不知道这种预感从何而来?当他深入调查的 时候,发现吕大军果然有问题。他是找到公安局的同学悄悄行动的,果然在沧 县开发区的天龙铁矿找到了吕大军。这个铁矿已经改名为“东山铁矿二由周 家富名下过户到了吕大军名下。东山铁矿已经没有多少资源了,吕大军是惨淡 经营。但它有一个盈利点,设备是无偿使用的。人员也少得可,怜,每个环节比 原来减少了一半人,事故隐患非常严重。如果仅仅是商业行为,严秘书就如实 禀报了,后来让严秘书恐惧的是,东山铁矿尾矿大坝存在着极大的安全隐患。 大坝服役十五年了,建筑基础不牢靠,加上年久失修,崩坝的危险越来越严重 了。直接威胁下面的一所zl泮校和一家板石厂的安危。东山峪村干部多次找吕 大军交涉,吕大军没有修坝的钱。有一天还发生了冲突。吕大军请祥叔找人给 摆平了。严秘书为难了,如果报告吕展,这矿注定开不成了。开不成东山铁 矿,对*吕大军也许是一件好事,但是后来又査出吕大军的一些违法行为。严秘 书害怕了,怎么跟吕展说呢?犹豫再三,觉得还是不要声张,等到凤凰甸循环 工业投产仪式结束再说,那天吕展询问他,他撒了谎。他回家后把这件事情跟 老婆说了,老婆急了,说,这样的事情再隐瞒下去,出了大事,吕展会怪罪你 的。严秘书听了再也稳不住了。
        “吕大军,这个狗东西,昏了头了,头破血流的时候他都不会醒悟。他竟:宮 然把我骗了这么久?就算我的眼睛瞎了,他大脑也进水了吗?”吕展再也坐不? Q 住了,猛地站起来咆哮着,“家门不幸,简直把人给气死啊!” j
        严秘书屏住了呼吸,惴惴地劝说:“吕书记,您别生气了,我们现在阻止:'舌 他生产,还来得及啊!” 
        吕展继续吼着:“这个周家富,他太没有人性啦!他哪里是帮助大军,他: 是陷害他,一切都是冲我来的!” 
        严秘书试探着问:“吕书记,您说怎么办?” 
        吕展一颤,猛地站起,顷刻间,脸色变得极其苍白:“走,我们赶紧走,; 一定到矿山找到他广 形势严峻,问题重大,刻不容缓,吕展是一个从不回避矛盾的人,他要 亲自找到吕大军,把他交给司法部门严肃处理。去沧县的路上,吕展给周荣芳 打了电话,让她带上公安、工商等执法部门人员,跟随他一起去东山铁矿,还 埋怨她为什么不汇报?周荣芳惊讶地说:“他就是您大哥啊?长得一点不像丁 吕展放下手机心想,他再不像也是我哥,我为有这样的哥而汗颜。他怎么就不 想想,容易得到的东西,常常伴随着灾难。这是周家富的一个阴谋,一个陷阱 啊!周家富的险恶用心很明显,矿山跟老百姓对抗,稍有不慎,就会出现难以 预料甚至是难以收拾的局面。特别是崩坝的危险,山西的崩坝事件淹没卷走了 T集市,伤亡惨重。东山矿崩坝怎么办?吕大军会被关押判刑,他吕展和周 三原也将被免职、撤职,太可怕了,简直不敢想下去了。
        现在的共产党干部难当啊!没有一点理想,没有一点定力,稀里糊涂就 被拉下水了。像吕展这样的共产党人极为珍贵了。他们在他身上找不到缝隙, 打不开缺口,就从他身边的亲属做文章。周家富哪里是民营企业家?纯属企业 家里的败类、蛀虫!他全面异化了,朝着非人的,怪物异化,一个十足的投机分 子,他的所有心思和阴谋都用在腐化社会肌体上了。改革的成果都让他们给破 坏了,他应该为此付出代价!这次行动,何止是对吕展匚、智、胆魄和忠诚的考 验,也是对他根基的考验!
        汽车在飞驰。冷静的时候,吕展也曾悲哀地想:今天自己就这样冲过去 了,吕大军注定会跟他拼命的。毕竟是一奶同胞,他是你的大哥吧?这样闹出 去,你吕展也会名声扫地的。梧桐老百姓对你的崇拜,就会大打折扣了!凭你 手中的权力,完全可以低调处理的。甚至可以为大哥开脱,让他带着一笔钱, 冠冕堂皇地走。这个想法一闪,他就感觉自己已经堕落了,不是堕落又是什 么?他在心中骂开了:恶心,你真他妈的恶心,肮脏,太肮脏了!别以为你当 官就成了救世主。为了自己利益,而不去维护大多数人利益,不去维护党和国 家利益,那不是共产党人!只要你想着自己是共产党人,只要你想着自己是共产党的官员,只要你牢记手中的权力是人民给的,你肯定知道这事该怎么处理 T! 一个共产党人只能站着死,绝不能跪着生!
        汽车驶进了山道,缓缓朝着沧县开发区驶去。隔了很远,吕展就看见了皇 陵的红瓦顶,他想起了那片华人公墓。吕展一直为华人公墓的成功沾沾自喜. 凤凰甸是为了人,华人公墓也是为了人。前者为了活人,后者为了死人。可 是,在这必然的归宿里,每一个人的命运都不一样。过了华人公墓,吕展就看 见了周荣芳的汽车,他没有跟她说话,继续往矿区开进。周荣芳的汽车在后面 紧紧地跟着。
        汽车进了矿区,已经是中午了。
        吕展看见对面山坡上的尾矿大坝了。大坝表皮的水泥已经脱落,露出一块 块的石头。蛛网一样细微的裂缝依稀可见。吕展问严秘书:“他们的办公室在 哪儿?”
        严秘书抬手指了一下。汽车顺着他指的方向开去。到一片破破烂烂的红砖 房前停下,严格说是被拦住的。一个其貌不扬的光头问:“你们是干啥的?买 矿粉吗?”
        吕展大声说:“我们找人!”
        “找谁?”
        吕展气愤地说:“找你们的老板吕大军!”
        “吕老板不在,你给他打电话吧!”光头没好气地说。
        吕展下了汽车,瞪着光头吼:“让他给我打电话,我是吕展!”
        光头急忙跑回门卫室,打了电话。光头出来说:“您改天来吧,吕老板说 他在县城办事呢!”
        吕展回头对周荣芳说:“进去,挨屋给我搜!”
        话音一落,吕展看见几个人护着吕大军往外跑,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位姑 娘。吕展追了几步,几乎嘶哑地吼了f : “吕大军,你给我站住!”
        吕大军勉强站住了,紧张得要命,心里怦怦跳着。斯琴姑娘就怯怯地站在 他身旁。
        吕展走到他跟前,气得眼前发黑,浑身发抖。过了一会儿,他颤抖着说: “吕大军,别忘了,这是在梧桐的地盘上,你能跑到哪儿去?”
        吕大军脸色煞白:“展子,这是我的矿山,我不是想跑,我是怕给你添 麻烦!”
        吕展愤怒地吼:“不给我添麻烦?你知道吗?你的麻烦,不,你的祸闯大 啦!跟我老实交代,你哪里有钱购买这个铁矿?你知不知道尾矿大坝存在巨大 的危险?万一崩坝,后果你想过吗?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啊!”
        “我想过,但这都是你的假设。”吕大军的语气缓和下来,“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就是想挣钱,我们吕家太穷了!” 
        “混账,为了钱,就不顾一切,甚至连命都不要了吗?”吕展骂道。 
        吕大军烦了,吼道:“云红经商你不管,咋老盯着我啊?”
        “云红她经商,是在我来梧桐之前就干了。也挣了一些钱,可她的钱挣得:活 清清白白,一分一毛都没有违法乱纪。尽管她走了,可她问心无愧。”吕展大: 声吼着。他真的不希望吕大军为自己作出辩解,这样的辩解,他已听得太多; 但是,他又希望能听到大哥作出最有力的辩解。
        吕大军没有解释,却振振有词地反问:“你吃肉是命,我嚼糠也是命,我j 横竖就混个肚饱,我招谁惹谁了?我的事不用你管,你要管,我们就断绝兄弟; 关系!你没我这个哥哥,我没你这个弟弟!” :
        “你这混蛋,无耻透顶啦!”吕展抬手一拳,狠狠打在吕大军的面颊上。吕大军扑通一声跌倒了,鼻子冒出红红的血来。
        斯琴狠狠瞪了吕展一眼,哭着扑向吕大军。
        吕展对周荣芳说:“给我查封东山铁矿,彻底调查吕大军的经营情况。修固尾矿大坝的时候,一定将下面的学校和工厂暂时转移出去!”
        周荣芳坚定地说:“是的,是的!保证完成任务!”
        93
        尽管有刘子龙的操作,梧钢三分厂还是被台湾青苹果集团买走了,他们以 6个亿中标。天龙集团以失败告终。周三原外逃了,周家富都不能保护自己的 侄子。这件事在梧桐震动极大,对周家富的伤害最深,周家富觉得脸面丢尽 一夜之间头发全白了。
        其实,自从佟春喜被“双规”后,他就觉得自己的生命如一株缺水的老玉 米在枯竭,秸秆软了,叶子柿耍?癖竦陌糇游蘖Φ貖Z拉下来,垂着焦黄的胡 子,那张老脸满是皱纹、眼袋下垂,憔悴而又惶惑。他感觉自己要崩溃了,几 乎承受不住了。
        但他不甘心,绝不能这样无望地等待下去'这个时候的等待就是坐以待毙 的同义词。他偷偷向省城跑了两趟,因为吕展早已把内部消息传过去了,省城 高层要员开始躲避他周家富了。回来后,周家富愤愤地对周小敏说:“人家是 官,咱们是贼,没事的时候你好我好一团和气,互相利用各取所需,稍有风吹 草动,官就跑了,只有咱当贼的给顶在前面,充当敢死队!”周小敏更正说: “什么贼?我们是民营企业家丁 周家富静想了两天,他想先打掉包工头卢德青,以免他熬不住捅漏了。他 给看守所长送口谕,即刻找医疗借口给卢德青注射让他在几分钟内毙命的青霉 素,但那个原来对他言听计从的前公安局副局长似乎不怎么听使了,知道了佟 春喜被“双规”后,别人好像都躲周家富远远的,周家富很恼火:“春喜的事 情,跟我周家富有啥关系?是他万达集团犯下的事情,跟天龙毫不相干啊!” 可是,人们似乎都觉得他是佟春喜的后台。
        “佟春喜,这个混蛋!”周家富心里骂道,他也担心佟春喜手上沾了人命, 以后连一点退路都没有了。但是,他周家富也不是吃素的,他就是落到了死海 中,也得扑腾出一条路来。
        这天上午,祥叔和周小敏陪同周家富去了一趟老家。那里还坐落着他的三 间老房子,每年他会在那里住上七八天,每天一个人上山走走,浑身舒畅。但 这次他不是去小住的,而是去搬家。因为新农村建设,村子就要拆了。当初规 划的时候,周家富想在山上建一座庙,这一搬迁就放弃了。房间门窗的黑漆已 经剥落,地上凌乱不堪,周家富还是在祖辈的灵位前跪了好久。周小敏怎么劝 都劝不起来,忽然一声巨响,屋子一阵乱抖,尘土扑扑落下来。祥叔这才将周 家富拉走了。周家富脸色苍白,手哆嗦着去捡灵牌,口里喃喃着:“老祖宗, 你这是咋啦?”周小敏跑了回来,说:“爸,推土机把房后的院墙推倒了,咱快 走吧!”周家富从地上爬起来,满脸是泪。
        “爸,您哭了?不就是那块多少年的木牌吗?早该碎了!”周小敏不屑 地说。
        “胡说!”周家富用拐杖狠狠拴了拴地。
        这件事对本来就心绪不佳的周家富来说,等于雪上加霜.他越来越觉得像 有大难临头。他痛苦地想:难道是我祖辈给惹怒了。老祖宗都怒了,周家富岂 有不怒之理?不,都是吕展,如果不是他咬住不放,佟春喜不可能落到今天这 个地步,如果不是他,天龙的两个企业就不会关闭,如果不是他,周三原也不 会仓皇夕卜逃!走出村子,周家富的心里始终重复着一句话:“吕展,只要我周 家富还有一口气,就要和你斗到底!”
        这个夜晚,周家富拨通了孙继海的电话,让孙继海来自己的别壁。孙继海 说:“在发烧呢,改日再说吧!”周家富笑着说:“孙市长,我知道你发烧了, 你都烧糊涂了,来与不来,你看着办吧!”孙继海还是来了,一进屋就不住咳 嗽。周家富挥挥手:“别装了,累不累呀?我这人公平,好事有你份,坏事也 得有你份,光想娶媳妇,不想发丧人,没这么好的事吧!”孙继海有些不好意 思,说:“我是怕刘劲那个小子安排人监控嘛丁周家富说:“以前找你,你发 烧屁股疼都中,我不说啥,可今天不中啊,我的大市长,火烧眉毛啦!”他一 直笑眯眯的,似乎一点都不生气。孙继海慌乱地说:“老爷子,我也着急呀,
        那卢国立靠不住,供岀了春喜。春喜的命就够呛了,只是让他别瞎说就是啦!'官 周家富说:“这年头出不了硬骨头啦,没有吃过苦,没有挨过饿,那500瓦的灯:员 泡烤着,不让你睡觉你就草鸡了,我也是担心春喜,怕他挺不住啊!挺不住也[站 没办法啊,由他去吧!我叫你来,是打听一下凤凰甸的事情丁孙继海怯怯地:活 问:“凤凰甸啥事情啊?”周家富想了想说:“听说吕书记主持的循环工业,这: 几天要搞庆典了?”孙继海说:“是的,下周五的上午,北钢梧钢精品钢研发就: 投产了!典礼挺隆重的,那里还有您天龙的企业呢,政府肯定下帖请您的。”; 周家富缓缓闭上了眼睛,泛着俗人读不懂的笑意。
        孙继海走后,周家富让周/J黴找她母亲去了。
        周家富把祥叔留下来了。周家富沉重地说:“祥叔,这两局我们处在劣势, 但我在反思,我在积蓄力量,我这叫做大战爆发前的沉寂。不在沉默中爆发,1 就在沉默中灭亡。我周家富不会灭亡,我要爆发!”
        祥叔额头紧张得冒汗了,连说:“是的,老板不会败的!”
        周家富冷冷地说:“刚才你也听到了,周五的上午,我要听到另外的新闻。”
        祥叔头发立了起来:“是要启动大坝计划吗?”
        周家富说:“还用问吗?去吧!”
        祥叔愣愣地站着,不走。
        周家富吃力地摆了摆手,悄悄睁开眼睛,看见祥叔还站着。祥叔满眼都是 幻觉,都是泥沙和鲜血。他太清楚老板计划的这个另外的“新闻” 了。他是让 祥叔炸掉沧县开发区铁矿尾矿大坝,大坝下面的菊花小学,还有一个小工厂, 都将被泥沙淹没,那么多的生命都将瞬间消失。过去这是天龙集团的铁矿,如 今过户到了吕大军的手中。法人代表是吕大军。发生生产事故,如果伤亡过 重,吕大军就要被判刑,主管领导也要引咎辞职。遇上重大事故,吕展也完蛋 了!甚至连省长省委书记都会挨处分的。那年的山西尾矿崩坝事件,连省长都 免职了。市委书i己更是首当其冲.这就是周家富谋划已久的对付吕展的“杀手 铜二过去,他一直不敢实施,主要是周三原当市长,他不能毁了三原。如今 三原逃了,这个顾虑全不存在了。
        祥叔原以为老爷子是说着玩玩,解解气。今天,他万万没承想,老板竟然 真的拿出来实施,祥叔后脊梁一下子冒汗了。过了很长时间,祥叔瞪着眼睛 说:“老板,我想说句话,可以吗?”
        周家富睁开眼睛:“你,你想说啥?莫不是想阻止我吧?”
        祥叔哆嗦着说:“是啊,老板别这样吧!我不同意您的决定
        周家富瞪了眼睛:“你竟敢这样跟我说话!谁给你的胆子?你是怕引火烧
        身吗?我可以找别人干!”
        祥叔支吾着说:“不,老板待我不薄,我跟了老板十八年了,我对老板是 忠诚的!有一天,共产党就是把我抓了,我也不会咬出老板您的!我是说,我 们天龙集团走到今天太难了,我们打拼到今天死伤多少兄弟啊?现在有的人还 隐姓埋名,过着地下的日子。您不能因为佟春喜这个坏蛋,影响自己的心情, 脑子一热,毁了自己啊!”
        周家富也火了,目光像寒光凛凛的钢刀:“住嘴!说着说着就不说人话了! 谁说我们打拼了,谁说我们死伤过兄弟啦?你老祥犯了大忌啦厂
        祥叔泣不成声了: “我错了,我愿意受您严厉处治。但是,我还要说,老 板啊,您看看天龙的形势多好?有资金,有人才。丹凤和zl淋在凤凰甸搞起来 To我知道,老板跟吕展过不去,再过不去,这不也快过去了吗?我把尾矿大 坝整崩了,易如反掌,可是,后果呢,您想想,那么多的人命,我们心里能安 生吗?我有这个体冬 人有时候就是一念之差啊!就算吕展被撤职了,我们后 悔都来不及啊!”
        周家富额头冒汗了,老脸痛苦地扭皱着:“你说错了,我们打打杀杀走到 了今天,我比你还厌倦!今天都是他姓吕的逼的。为了出这口气,为了天龙的 合法化、国际化,我才聘用高级人才,让天龙集团转型升级的。为的就是让我 们的下一代,不再打打杀杀,过上高贵安宁的日子啊!”
        祥叔继续说:“我知道老板心中这点仇,都是从节能减排开始的。周市长 的夕卜逃,能怪吕书记吗?吕展就是错了,也不能这么报复啊。尾矿下面都是无 辜的人啊!您想想,老板身边的刀潴,丹凤、小敏,还有温洪涛,他们可都是 吕展的朋友啊,看人看他周围的人,他周围的人能饶过您吗?他们能过安宁的 日子吗?”
        周家富哆嗦成一团,暴跳如雷:“他不死,就是我死!你知道吗?”
        祥叔不说话了。
        周家富骂:“滚,给我滚出去!”
        祥叔绝望地退出去了。
        周家富睁着眼睛睡了。睡梦里是尾矿大坝的坍塌,黑色的沙流和孩子们的 呼救。他跪下了,自己的灵魂跪下了!他被自己的噩梦吓醒了,额头汗水涌 流。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看见杨丹凤、周潴和周小敏守候在他身旁。周澈 轻轻给他额头擦汗:“老爸,刚才您可能做噩梦了,喊了几嗓子,挺吓人的!” 周家富没有说话,还在回想梦里的情景,自己为啥给亡灵跪下了?连灵魂都跪 下了?他终于看到了自己的另一半。一个在金钱诱惑、罪恶和权术面前极其痛 苦地自我绞杀和挣扎的他。
        杨丹凤微笑着说:“董事长,您是不是病了?我们几个想跟您汇报工作, 那就改天再说吧!”
        周小伟沉着脸说:“不能改天,就今天说。不是汇报工作,我们商量啊,1 是来给老爸提意见的!你不能这么霸道了,不能这么糊涂啦!” "员
        周家富看着他们,眼中是一种迷茫和恍惚,一种说不清的陌生。周小伟的:大 话让他不寒而栗,这既像是摊牌,又像是宣战。杨丹凤想阻止他,周/J琳还要j活 说:“你别拦着,这不是小事,是一个关乎天龙生死存亡的大问题,不说,我i 们下面的工作就没法干了!” !
        周家富黑着脸,一言不发。就在这一瞬间,杨丹凤从他的眼睛深处,看到; 一种坚硬的拒绝,感到一层冰凉的含意。
        周小伟还要张嘴说话,被杨丹凤拦住了。杨丹凤轻轻地说:“董事长,跟: 您说啊,凤凰甸上我们的精品钢研发大楼落成了!可漂亮了,这个周五啊,我: 们就要举行开业盛典了,跟着他们一起循环起来了!我们是控股,标志着天龙! 彻底转型了,您高兴吧?”
        周家富点了点头,心中有点发热。
        杨丹凤说:“小伟起草的天龙上市方案,得到了吕展书记的支持。他帮我 们先在香港上市,这又是一个喜讯哦!”
        周家富嘴角哆嗦了一下,满脸的皱纹都绷直了。这个时候,任何喜讯都是 绝望。绝望笼罩着他,事事不如意,他害怕考虑未来。
        “老爸,你不能恨吕书记!”周小伟又说。
        “混账!”周家富骂了一句,胸脯颤了颤,喷出一口血来。血影里突然出现 了吕展的身影。这是仇人的身影。这时的吕展朝周家富伸出手来,周家富伸出 手去,却没有抓住。周家富像是被击中了要害,继而轰然倒地。乱套了,他与 吕展谁胜了呢?他跟吕展的交往,过招,像放电影一样重新在脑中闪了一遍, 好像是自己用最强的爐火,来冶炼着吕展这块精钢,他不能不敬佩这个家伙。 这个家伙打不倒啊!撼不动啊!倒地的却是你周家富啊,你的眼睛瞎了,你竟 然把共产党看得这么黑,把这个国家的前程看得这么灰!这不仅是对吕展一个 人的愤恨,更是对全社会的仇恨。我要警告你一句,别跟他斗了,连你的亲信 祥叔都背叛了你,说明这个世界已经把你踩在脚下了。多少钱都救不了你,百 亿资产救不了你!哇的一声,周家富又一口鲜血喷涌出来。
        杨丹凤慌乱中喊了声:“董事长,您怎么啦?”
        周家富忽然笑了,嘴里冒着血腥:“丹凤,天龙依靠你了啊!”
        周zj潴和周,噸都惊呆了.
        杨丹凤哽咽了: “董事长,您不能走啊!”她的心乱成了一团,一直担心的 事情终于要发生了。
        周家富微笑着,缓缓闭上了眼睛。
        周小伟泣不成声,深深的自责和痛苦实在让他难以承受。祥叔跑进来了,
        抱住老板哽咽不止。这个时候,周家富走了,祥叔心里觉得,董事长眼下走得 正是时候,把那个恐淅的秘密也带走了。
        周家富的葬礼非常隆重。这是梧桐历史上史无前例的。花圈是鲜花做成 的,高高地堆满了别墅小院,小院容不下,又摆上了西郊别墅的过道。劳斯莱 斯、奔驰、宝马、霸道、路虎等名车组成的送葬长队整整了十二里长。
        杨丹凤不知道周家富带走了什么,心里涩涩的。周家富走了,天龙集团将 由周小伟继承,它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呢?
        94
        一辆拉着钢铁铸件的汽车驶过去了,另一辆装载铁精粉的汽车又跟过来。 吕展看见港口的工人吹着哨子,不停地摆动着手,指挥着汽车出入。过了一 会儿,那些粉尘就消失了,吹哨的工人喊:“运货的车辆,暂时不能过了, 北钢工人的车队就要开进凤凰甸了!大家体谅一下!”大货车乖乖往码头一边 退去。
        吕展看见吹哨工人退下去了,警察开,始上岗,指挥开往凤凰甸的车辆。此 时,吕展带领梧桐的班子成员,等候迎接北钢工人车队和领导车队。特约嘉宾 温洪涛就站在吕展的身后。上午十点,凤凰甸循环工业投产典礼就要开始了。
        一辆警车驶入人们的视野,紧接着,高高的大客车就紧随其后而来。人 啊,任何时候都要服从内心的冲动,服从灵魂深处的燃烧。吕展见到这种阵 势,内心真正冲动和燃烧了。第一辆客车的玻璃窗拉开,忽然扯出一幅标语: “凤凰甸,我们来了!”第二辆车的标语是“向英雄的梧桐人民致敬”!接着还 有“北钢梧钢一家亲”等等。吕展心头一热,带头鼓掌欢迎,他带动了一片掌 声。吕展知道北钢的厉害,他们的气魄就是大。车队隆隆驶过,凤凰甸的大地 颤抖了。人们不约而同地张望着,发出了一片叹声。
        杨丹凤凑到吕展跟前问:“吕书记,今天北钢来多少辆高客啊?”吕展笑了 笑说:“杨总,等着吧,前期共有3万工人入住。你说有多少辆?”杨丹凤用手 掌捂住了嘴巴,惊讶地说:“这么多人啊?”吕展对杨丹凤说:“杨总,有一件 事情还请你原谅!”杨丹凤抬起亮丽的眼望着他。吕展说:“周家富去世,我没 有送花圈,请你原谅我!”杨丹凤点点头:“我都理解。过去了,都过去了!”
        吕展扭回头来,继续观望着雄壮的车队。海港矿石码头有澳大利亚的货轮 进港,汽笛声与大海涛声漫卷过来,好似欢迎的喊声。
        凤凰甸生机四伏,到处都是蓬勃的生命。草木葱茏,覆盖了全岛。从湿地
        公园飞来的红嘴海鸥,隐藏在花丛背后,瞬间凌空而起。一股洪流卷荡而来,ft 他感觉胸膛里传来了遥远的撞击声。 :员
        吕展看见温洪涛走过来了。老人没有人搀扶,步伐非常有力。吕展迎了过;* 去,两人拥抱在一起,都久久地沉默着。他们彼此望着对方,没有说话,终:活 于,吕展发现了温洪涛眼里渐渐涌出的泪花。
        省委领导的车队过来了。陈明先书记是陪同国家领导人前来剪彩的。看见 了路旁的吕展,陈明先提前下了车,杨光远省长也跟随下了车。他们朝吕展走 过去,紧紧握住吕展的手,陈明先说:“祝贺你啊,吕展同志!我都知道了。 调查组的同志都跟我讲了,•你妹妹被害了,大哥又被你送上了法庭。你的爱将 刘建新的落马,也给你带来很大困难。在梧桐各种势力的包围中,在渤海潮的 灾害面前,在人为的说E谤和诬告中,在抵抗金融危机的战役中,你承受了常人f 难以承受的压力,可是,你没有丧失党的原则,经受住了严峻考验,很好地完 成了节能减排,完成了传统工业的升级转型!建成了我国第一个循环经济示范 区,我代表省委向你表示感谢啊!”
        吕展激动了,眼圈红了: “陈书记,是您把我推上了火山啊!不过,都闯 过来了。只要心中有科学发展,心中有老百姓,就能承受这一切啊!”
        陈明先激动地说:“只有火山的温度,才能炼出精品钢啊!今天我要看看, 精品钢是怎样炼成的?看一看凤凰甸大工业怎样循环起来的!只有冶炼和循 环,才能锻造出英雄啊!我送给在场所有人一句话,今天是一个英雄辈出的时 代,每一个共产党的干部,都不要错过当英雄的机会啊!”
        刘子龙笑着说:“怕是我们没有吕书记那两下子啊!”
        陈明先转脸对着刘子龙说:“我看啊,你刘子龙也行,大钢铁普査做得很 漂亮嘛!”他把头转向吕展:“吕展啊,我们可要挖你的墙脚了。省政府决定, 天南省大钢铁重组结束。刘子龙同志出任天南省钢铁集团公司董事长!”
        吕展证实了自己的预感。天南钢铁大重组,大转型,总算是一件令人兴奋 的事情。重组嚷了几年了,迟迟不动,困难不是来自地域差异,而是缺少占龙 头地位的主导企业。而凤凰甸北钢的进入,搅活了天南钢铁的“一池春水二 这些天,港资纷纷入局梧桐钢铁,外资和民营资本介入进来,大钢铁将有实质 性突破了。吕展笑了笑说:“我真舍不得子龙同志走啊,梧钢需要你,以后还 要给梧桐的大钢铁吃点偏饭啊! ”
        陈明先说:“谁说人走啊,总部不在省会,就设在凤凰甸!你们还是低头 不见抬头见啊!”
        人们热烈鼓掌。掌声很快就被车队的声音淹没了。
        吕展和刘子龙迎来了北钢的老总夏满。夏老总的轿车断后,他的到来就说 明可以剪彩了。跟随夏满的是北京各国使节的车队。要求到凤凰甸参股的卢森 堡钢铁公司、巴西钢铁公司都派人来了。宝钢的代表还带来了日本新日铁的老 总吉野先生。
        周进安排到达的工人进入了现代化的车间。开工投产一切就绪了。
        凤凰甸循环工业投产剪彩过后,就是天南省钢铁集团公司挂牌仪式。按照 惯例的剪彩太程式化了,并没有让人怎样惊奇,怎样激动。可是,吕展带领人 们参观循环工业的时候,人们震惊了。
        一切都是现代化流程,红色的火焰哧哧地响着,薄板精品钢铺开了一条长 龙。车间洁净、清新,看不到热气和烟尘。吕展把身边的杨丹凤介绍给陈明先 书记:“陈书记,这就是梧桐最大的民营企业天龙集团的老总杨丹凤女士。”杨 丹凤亲热地跟陈明先握手。吕展继续说:“天龙在凤凰甸投资了精品钢研发中 心,已经有了科研成果。下午就是他们研发中心落成的剪彩仪式。我们刚刚看 到的薄板连铸连轧技术就是他们的成果,达到甚至超过了意大利的水平。国际 市场非常看好啊!”
        陈明先微笑着说:“好啊,企业自主创新,要靠你们这些人才啊!金融危 机再次告诉我们,企业不创新就没有出路,只有胆大妄为,才能大有作为啊!”
        吕展继续介绍着:“他们的5000平方米的研发大楼,有一个留学人员创业 园。那里环境很好,浅滩上有深蓝色的海水。18万平方米的花园式园区,已经 拥有孵化面积4.2万平方米,吸引留学英、美、德、日,新加坡、澳大利亚等 国的博士硕士55名。研发中心和创业园已经成为高级人才最密集的高地啦。美 国网进科技有限公司在创业园落户了。”
        陈明先微笑着说:“好哇,今天我听到的好消息太多了!”
        参观者每人手中拿着一张循环工业流程图。周进对中央首长介绍说:“我 们北钢搬到凤凰甸,其实啊,只搬来了北钢精神,连一个螺丝钉都没拿过来! 这是一个完全现代化的全新钢城,炼钢和轧钢的废气、废脣废渣都得到了综 合利用。利用方面,我们比欧美还要先进哪!”然后他就指着三条管道说,“蓝 色管道走废气,绿色管道走废水,红色管道走废渣。”首长满意地点着头。吕 展望着大家说:“下面,我们按照蓝色管道走向,乘船到葫芦岛。”这个蓝色管 道顺着海底隧道去了葫芦岛的发电厂。
        葫芦岛上刚刚竣工了一个海水淡化加工厂。吕展带着参观领导从发电厂走 出来,顺着蓝色管道到了海水淡化厂。这个工厂非常壮观,厂房的颜色都是蓝 色的。来往的工人都穿着白色大褂,像科研室的研究人员。他让工人给领导们 分发“凤凰牌”纯净水。领导们试探着喝了一口。吕展介绍说:“这就是用发 电厂的余热来淡化的海水。我们的这个技术比科威特还先进哪!”人们又喝了 一口,赞不绝口。陈明先走到吕展跟前问:“下面往哪里循环啊?”吕展说: “海水淡化的废水,叫浓盐水,还是通过蓝色管道回流到凤凰甸的志友碱厂。
        大家还要乘船回到凤凰甸。继续参观志友碱厂!”领导们又走出工厂,纷纷往! 游船走去。陈明先看见海边竖起了密密麻麻的白色杆子。吕展笑了笑说:“对 了,忘t己给领导们介绍了,那是我们的风能发电厂。前期装备已经结束,很快! 就能投入发电了!发电量并入国家电网!”陈明先和杨光远不住地点头。陈明 先又询问了一下防潮工程的建设情况。吕展说:“在防潮规划设计上,我们遵) 循海潮规律,在两个岛之间形成了大循环和小循环。渤海潮再也不会威胁我们| 的工厂了一个女记者追着吕展问:“吕书记,我们脚下的灰色管道是干什么j 的呢?”吕展笑了: “这个管道是葫芦岛电厂给凤凰甸生活区供热的。它的热能! 巨大,能够满足全岛的供热。”
        顺着循环流程走,参观了志友碱厂之后,人们对制碱工业的污染提出了质: 疑。吕展愣了一下,他对这个环节还不熟悉。刘建新副市长给吕展解围了。刘j 建新兴奋地说:“大家看见这个黑色管道了吗?这就是碱厂走废水的地方。你 们看,它去哪里了?”人们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不远的地方也有一座工厂。 吕展明白了,那是一座现代化的焦化厂。碱厂废水和电厂热能都到这里汇合 了。刘建新介绍说:“焦化厂生产所置换出的高热值煤气,就输送到了凤凰轧 钢厂。大家到轧钢厂看一看吧!”
        吕展陪同大家走到了凤凰轧钢厂。大家看到轧钢厂的余热又输送到了居民 生活小区。吕展指着轧钢厂的一条传送带,上面载着一些废渣,他高兴地说: “这些废渣就送到了南边的水泥厂,搞一个新品种,叫钢渣水泥。这是新型建 筑材料啊!”
        人们被循环得眼花缭乱,晕头转向。陈明先望着吕展说:“我的吕书记, 下一个向哪里循环啊?”
        吕展笑着说:“下面是我们的第二循环,就是国家发改委批准的循环产业 园。这是区域循环范畴啊,它是凤凰甸与新加坡合作项目。就是把这里所有企 业的废水,或是循环中的漏水、漏气和漏渣集中到这里加工。第三个层面的循 环啊,就是系统循环,没有可参观的东西,就不说了!”
        陈明先表态说:“看了凤凰甸的循环工业,今天我很感动,很振奋。这是 北钢和梧桐人民献给国庆六十周年的最好礼物啊!记得1949年,全国年产钢只 有15万吨。像模像样的钢铁企业只有鞍钢啊!被称为共和国的长子。我们不能 忘啊,如果没有建国初期完整的工业体系,改革开放就是一纸空谈。毛主席等 老一代领导集体,带领全国老百姓艰苦付出,为中国钢铁打下了基础。有了这 个基础,才有了三十多年的高增长啊!看看我们的精品钢,不仅高产了,还能 够通过循环做到了零污染。解放建国是为了人民,我们的改革从人出发,解放 思想,创造奇迹,又回到人上来。这也是T了不起的循环啊!”
        人们热烈鼓掌。
        忽然,轮船的汽笛响了,一艘货轮从轧钢车间驶出来。吸引了人们的目 光,工人们也追了出来,目光追随着缓缓驶动的轮船,追随着伴随他们无数个 日日夜夜的精品钢件,直到轮船渐渐远去,渐渐驶出人们的视线。
        许久,许久,人们的目光凝滞在轮船远去的方向,谁也不说话。
        95
        仪式结束之后,吕展听到母亲病逝的消息。他久久地呆在那里,当着众 人,泪水汹涌而至。
        吕展和苏丽娟回了一趟老家发送老人。他把吕大军的情况告诉了父亲,他 还说大军为了购买矿山,倒卖增值税发票挣了钱。这是严重犯罪,是要判刑 的!父亲久久不说话。他们回到梧桐又去看望了吕大军。
        吕展知道自己违规了,但这是段兴安局长特批的。
        吕展见到吕大军,大军剃了光头,脸色黑黑的,眼睛显大了。过去的他, 筋骨健壮,精力充沛。现在他萎靡得像破了皮的释炼埂B勒雇?潘?难?樱� 心如刀绞,痛苦地问:“大哥,你为什么这样啊?”吕大军好像有些悔悟,终 于不跟他鞏嘴了: “弟弟,我错了,原谅我,我们小时候太穷了!太穷了!” 吕展嘴唇颤抖了: “穷,这不是答案!我们吕家人的志气呢?我跟你说过多少 遍,不该挣的钱不要挣!你怎么就不听呢?”吕大军哽咽了: “我知道,这个 时候,说什么都没用了,所有的财富都是没有价值的!弟弟,我前世没修 好,我有罪!”吕展终于落泪了: “大哥,你要悔过自新啊,你还有什么要我做 的吗?”吕大军颤抖着哀求说:“求求你关照我的老婆和孩子!”吕展点点头说: “我答应你!由于云红出事,妈妈回去就病倒了,前天她走了,为了妈妈,你 也要赎罪啊!”吕大军眼睛里慢慢涌上一层酸楚的泪水。他转身向监室走去。 吕展大声说:“大哥,既然这样了,别上诉了,像个汉子样!”吕大军没有回 头。吕展走出来的时候,特别想哭,还是忍住了,到了车上泪水长流。他忽然 想起一个哲人说的话:世界不是为我们而造的,而且,不论我们渴望的东西 如何美丽,命运都可能禁止我们获得!但是,罪恶可以不再重犯,可以进行 忏悔!
        这天中午,吕展接到了省委的机密传真。刘子龙的正式任命下来了,出任 天南钢铁集团公司董事长。董建中接任梧桐市代市长。他还接到了段兴安局长 的一个电话,说孙继海副市长被正式“双规” 了,在国际刑警的协助下,周三 原在一个叫塞浦路斯的小国被抓住了。吕展轻轻地嗯了一声,久久没有说话。
        几乎是相隔不到两天,吕展被任命为天南省委常委。他并没有怎样高兴,在家:宫 里独自一人喝了很多酒。他好像醉了,还嚷着要带苏丽娟去凤凰甸。苏丽娟知1员 道他心里苦,才这样狂躁和疲惫,就让他多休息。望着他的样子,苏丽娟烦躁 乍 和沮丧到了极点。可是,吕展迷糊了一刻钟后,就重新振作起来了.他一把拉J活 住苏丽娟的手,来到了门前的汽车里。 :
        苏丽娟只好跟着他去凤凰甸了。在汽车里,吕展非常兴奋地对苏丽娟说::
        “老婆,我知道你对我开始理解是从凤凰甸回来以后,凤凰甸有魔力吧?你做 我的老婆十八年了,我从来没对你说过,这个世界我谁的都欠,就是不欠你j 的。因为我像爱凤凰甸一样爱你,你就是我的凤凰甸,你这个小女子,能跟凤 凰甸比,真是抬举你了,你应该感到骄傲!”说着猛打一个酒嗝。苏丽娟望了 ) 一眼司机,不好意思地说:“醉了,别说了,师傅笑话你!”吕展对司机说:I “司机不笑话我,司机可以作证,我是不是抬举你苏丽娟啊?哈哈哈!”苏丽娟 不再理睬他,她明白了,他心中有隐痛。他用洒脱掩饰起来的隐痛,也许就是 一个时代的隐痛。
        吕展没有原动凤凰甸管委会,而是让周进陪同,他们陪着苏丽娟重新“循 环” 了一遍。退潮的时候,他们回到了西海滩。那里矗立着精品钢研发中心的 大楼。此时的杨丹凤在干什么呢?凤凰甸海滩陷入无边沉寂。但是,有一种声 音在萌发、聚集着,朦胧而清晰、缓慢而坚定地浮了上来。
        吕展望着大海喊:“凤凰甸,我们的伊甸园,我们来了,我和我老婆都爱 你!”他想,如果生命有轮回,就叫我下一辈子回到这个地方吧,我爱这美丽 的海岛。吕展搂着苏丽娟的肩膀,激动地说:“丽娟,这是一座新型的生态城 市,等我们老了,到这里养老吧!”苏丽娟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亲昵地说;“老 公,我爱你!只要我还活着就来!”吕展笑了: “是啊,你是我的好老婆,这一 辈子没爱够啊,你给我好好活着,我们还要再活五百年!”苏丽娟轻轻地笑了: “那你就是海龟了「吕展自言自语地说:“是啊,我要赶上今天这时代,也像 丹凤、高天和小伟他们一样,不当官,当一个’海归’啊!”
        苏丽娟心头一热,在这一刻,她深深地理解了吕展。今天的旅行,对于他 而言,那是一种化解,一种梦游,一种精神上的战争。她的脸依然苍白,但紧 闭的双睫间,有一颗晶莹的泪珠掉了下来,落在太海雪白的浪花里。白浪花像 山巅的雪莲,因其圣洁高贵,只有最虔诚的人才有缘看到它。
        吕展躺在海滩上睡着了。他做梦了!男人就是要有梦想,要有飞翔的空 间。他梦到了沧县的华人公墓。生和死,这人生的两极,显得那么遥远,只有 脚下的路延伸着。黎明越过大海和越过旷野可不一样,它毫不迟疑地漫过了海 水,然后一下子照亮了这个全新的城市。中国未来的空港城!
        他想,这里的一切都要改变,但我们自己对这改变有准备吗?
        黎明过后,他的两只眼睛里,各有一只凤凰腾飞了。他的身体起了火,变 成了一团火焰,在凤凰甸上翻滚,火焰腾空而起离开了大地。慢慢升向空中, 一直到达了苍穹。地上一片焦黑,那是铁淬火之后变成的钢。
        一阵海风吹过来,他酒醒了。爱是创造,恨是毁灭。他细细地体察过了, 没有毁灭就不可能有创造,毁灭除非是为了创造,否则就没有意义了。生命的 本质是意义,意义就是彼岸,倘若前方真有一块安宁的栖息地,该由哪个方舟 引渡我们漂泊的灵魂?他想,对于梧桐市这只展翅飞翔的凤凰,钢铁就是方舟!
        他仰望着,仰望自己心中的神。灵魂深处有一个岛屿点燃了,照亮了。这 个形状怪异的岛屿,像一张人的脸,细沙雕刻,有着分明的棱角和轮廓。人重 新加入了现代工业的大合唱。一声巨响过后,他突然发现,凌驾于这场合唱之 上的是人,轰响着倒下去的人体再次站立起来。
        2009年元旦于石家庄初稿
2009年7月1日改定于曹妃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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