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四年的深秋之夜。朦胧的月光下有一支身穿奇 装异服的队伍,从杨义口头村岀发,穿过了纵横交错的封 锁沟,一块块的庄稼地,一个个沉睡的村庄,向着胥各庄 的北门大大咧咧地走来。为首的人戴一顶美国便帽,身着 灰布长衫,鼻梁上架起金丝眼镜,腰里挎着二把盒子枪。 其他人有的腰掖甜瓜手榴弹,有的空着手,斜腰拉胯地行 进……
突然,从胥各庄北门外向这支队伍射过几道手电筒的 亮光。接着就听有人喊:“喂,站住!哪部分的? ”几个 端着大枪的伪军走过来:“快回答口令!”又有人说:
“妈的,再不回答老子开枪啦!” 一阵哗啦哗啦拉动枪栓 的声响,划破夜空的宁静。
只见那奇装异服的队伍带队人,快步跑过来大声喝斥; “你瞎嚷嚷什么?眼长在裤裆里啦,看不见老子是谁 吗?”说着掏出特务证件在他眼前晃了一晃“看清了吗? 别他妈的捣蛋,大堆大堆的粮食扔在半道上,不赶快找车 拉回来,你小子喝西北风啊!”那几个伪军见势头不妙,连连点头道歉:“呵,呵,自家人……噢,误会,误 会!”另一个伪军上前陪礼:“长官辛苦,长官辛苦!” 说完便嘿嘿两声,向后退了几步。原来,这些日子,盘据 在胥各庄的一股日伪军正集中四、五十辆大车,到解放区 抢粮,这小子误认为是他们的抢粮特务队得胜回朝了呢。
这支奇装异服的队伍就这样进了北门,直入大街。只 见人群熙熙攘攘,热闹非常,沿街商贩摊点,星罗棋布, 市声阵阵,灯火摇摇,把五米宽的通衢大道,照耀得如同 白昼。这支队伍在人流中挤撞穿行,却没有引起人们的注 意。
队伍来到一座漆黑的大门前。贼亮的门灯把上面的大 蘑菇钉和两个张牙舞爪的兽头照得一清二楚。从门缝还流 出一缕缕酒气,混合着拉二胡、唱京戏、打麻将的声音, 接着又被吆五喝六的划拳行令声打断。
大门紧闭。从街头走过来一个伪军官,摇摇晃晃,哼 着淫秽小调向着紧闭的大门走来。这支奇装异服的队伍, 立即按着带队人的命令,贴墙根隐蔽,然后慢慢向伪军官 靠拢。那带队人一纵身,箭步跃到他的跟前,把枪口顶住 他的后腰,低喝一声:“不许动!”伪军官一愣,又恍然 说:“妈的,和老子开什么玩笑!”话还没说完,就有人 拧住他的胳膊,狠狠用枪口顶住:“再出声就要你的命! 睁开眼看看我是谁? ”说完,把美国便帽一甩,二把盒子 枪一露,那伪军当即吓傻了,哆哆嗦嗦跪下求饶:“你们 是八爷吗?饶……饶命!”
“饶命可以,去把门叫开! ”你道说这话的是谁?就
是冀东十三军分区第四区队副区队长杨正春。他当时正带 一个连在杨义口头村活动,因有许多村干部到部队要求惩 处抢粮之敌——自卫团大队长孟昭左,保护秋收。杨正春 想,打吧,敌众我寡;不打吧,眼见敌人横行霸道地抢 粮,人心慌慌,无法收获庄稼。怎么办?他立即召集了支 委会和全连大会,发动干部、战士献计献策。最后决定: 夜袭盘据在胥各庄的伪军大队部,直捣敌人老窝,声东击 西,迫使敌人撤兵;待敌人撤兵途中,选择有利地形,进 行伏击,夺回粮食。由杨正春带几名精干战士,组成侦察 班,去河头深入虎穴,捣毁伪军大队部。一排在北门外接 应,二排在东门外伏击防守,连长带三排在胥各庄以东埋 伏,截击撤退之敌。于是,一支乔装改扮成敌人特务的部 队,就这样诞生了。
伪军官按照杨正春的命令上前叫门,有人从小门洞里・ 探头问:“什么人? ”伪军官大声回答:“特务队的,来 大队部联系派大车拉粮。”过了一会儿,大门呀地一声开 T,杨正春的枪口立即顶在开门伪军的胸口上。后面的战 士猛虎般冲进了大门,先缴了警卫的枪,接着就闯入敌人 的宿舍,趁伪军惊魂未定,将他们挨个儿捆起,逐个儿审 问了一遍。原来这就是驻胥各庄的伪军大队部。杨正春他 们乘胜一齐冲进了院子。
这是一宅两院的庄户。前院很静,当来到二层院时, 突然从一间屋里传出一阵狎笑,杨正春低声命令:“快, 包围这间屋子!”接着就和一名战士摸到门口,透过窗帘 的缝隙,隐约瞧见屋里烟气腾腾,几个伪军围着一张方桌 打麻将。杨正春一眼认出,那个站着的细高个儿小白脸的 伪军头目,正是孟昭左的儿子。心说,好小子,你老子扰 民做恶,你在这儿享受!顿时怒火中烧,闯进去飞起一 脚,踢掉半扇门,紧接着战士们相继冲进屋里,齐声喝 喊:“举起手来,缴枪不杀!” “敢动就开枪打死你 们!”
敌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呆了。一个个乖乖地举手 投降。那位孟公子扑通一下跌坐在椅子上,浑身颤抖。这 时,外面下起了毛毛细雨,杨正春率部队押着二十名俘虏 及缴获的枪枝弹药,撤出伪军大队部,来到街上,草草向 群众作了宣传,散发了传单,急匆匆离开了胥各庄。
当日本宪兵队发觉,追至胥各庄东门时,杨正春预先 埋伏在这里的二排战士,一齐向日本鬼子猛烈开火,不到 半个时辰,敌人就留下了一片横躺竖卧的尸体,余部狼狈 逃回胥各庄。当讨伐抢粮的敌人得知老窝被掏,个个胆战 心惊,特别是孟昭左,因儿子被俘,更是心慌意乱,不得 不扔掉抢来的粮食,只身潜逃回胥各庄。而杨正春乔装捣 敌穴的故事,也就在这一带老百姓中越传越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