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高经略魂报货郎担
        安机寨人高第,孩提时很聪明,读书也用功,早晚的 功课从不耽搁。但由于秉赋不足,胆子很小,心眼儿活,见不得他人对自己的一点好处,不回报过去,心里就不 安,但又不愿写在脸上,常让人误以为他很“大” 。
        高第去塾师那里读书,每天都要经过一条小河。这条 河平时没有水,河床上照常走车、行人,有的河段还可种 点庄稼。到雨季才成为河流,当地人知道哪处水深,哪处 水浅,就挽起裤子,淌水过去,并不影响通行。货郎高 疤,就熟悉这河床上的地势、水情,因他经常挑着货郎担 经过这里,有时连货郎柜子都淹没不了,就顺利地建水过 河。
        有二天夜雨刚过,流经的河水到早晨还没有完全落 下,高疤就挑着货郎担来到河边,准备过河去卖货。见高 第也站在那里,手提文房四宝,望着流水发愣。在安机 寨,高家是望族,论辈份高第是他的父辈,便放下货郎担 子,问:“小老叔,这样的天儿,还去上学? ”
        高第翻了他一眼,见面前这位比他大十多岁的族侄, 满头疮疤,流着鼻涕,一副穷相,就有点瞧不起,心说 “我不知水的深浅,不敢过,”但因嫌他脏,却没有答 言。
        高疤没有忧郁,脱了鞋,不挽裤子,也未征得高第的 同意,背起他来,就哗啦哗啦淌着没膝盖的水,开始过 河。他趴在高疤宽厚的脊背上,一股汗臭味儿让他难以忍 受,便用带着的砚台狠狠打高疤的脖子:“放下我,快放 下我!”高疤没生气,反而说:“小老叔,别着急,就要 过去了”说着就加快了脚步……
        过河后,高疤放下高第,又返回去把货郎担挑过河。
因货柜里装的是丝线、花样、针头线脑之类,并不压沉, 他把货郎担子用双手高高举过头顶,刚涉水到河心,就见 高第已拂袖而去,高疤在河里望着高第的身影,高声喊 道:“小老叔,晌午下学你别过河,在河岸上等着我,我 赶回来背你过去! ”但高第连头都没有回一下,也不知是 没听见,还是故意不理睬他。高疤一走神,两臂一软,货 郎担跌落在肩上,货柜里进了水,把丝线和花样子都浸湿 To
        后来,高第中了进士,坐了临颖县令。上任时正遇水 旱交加、连年歉收,在为无衣无食的灾民设粥场、发衣 物、送汤药中,不知怎么回事,忽然想起小时候背他过河 的高疤,觉得太对不起他,莫非这就是对“知恩不报”的 悔悟?
        不知过了多少年,高第的官越做越大。奴尔哈赤攻打 宁远边关告急的那年,他正担任兵部尚书。朝廷派他经略 蓟辽军事,老家便有了 “高经略”这个称呼。高第本是一 个书生出身,对军事是外行,胆量又很小,认为“关外不 能守”,不听袁崇焕等主战派的苦苦相劝,竟拆除了锦 州、右屯、大凌河等地的工事,被阉党主要成员崔呈秀向 熹宗参了一本,说他“畏敌撤退”而被撤职。崇祯二年, 又被贬为民,在山东无棣呆了十年,才放还乡里一安机 寨。用多年积蓄建了一座白云楼,起名“东山别墅”,面 壁著书。他究竟写了什么书,咱们无法知道。但是,他想 报答高疤的心情,却在民间传诵开了。可是,高疤已经死 去二十年了,他怎样报答呢?
这时,高疤的儿子已经“子承父业”,接过了父亲的 货郎担,走乡串村做买卖。高第有心关照这位族人,谁知 竟遭到了谢绝。又过了几年,高第死了,活了八十二岁, 却怀着“愧对高疤”的内疚,离开了人世。
        谁能料到,这安机寨高家祖坟,却因为高经略入葬, 提高了名位,并演义出许多传说故事,流连在人们的口 头。
        高疤的儿子卖货回家,高家坟圈大石栅是他必经之 地。有时回家贪晚,走累了就在大石栅外歇歇脚。有一 次,他正坐在一块石头上抱着扁担迷觉,似睡非睡中就听 有一个声音说:“接着!”他睁眼一瞧,身旁空无一人, 只有高家坟圈中的树木在风中喧哗。他想,也许是自己的 耳朵发惊,并不在意,就又迷起眼睛假寐。
        “接着!”那声音又在耳边呼唤。睁眼四外一瞧,仍 然不见一个人影。他有点害怕,自言自语:“糟!碰上 '鬼打墙'了? ”正要起身离去,扁担还没上肩,那声音 又来了: “接着!”声音很真切,是从高家坟圈深处传来 的。他身上的汗毛和头发根子都扎煞起来,挑起货郎担, 一口气跑回家去。
        妻子见他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就问:“咋啦?看把 你吓的,真是活见鬼了!”
        “可不咋的,真碰上鬼了!”他接过妻子递来的汗 巾,边擦汗边把高家坟圈听到有人对他说“接着”的声音 但又不见人的怪事,说了一遍。妻子瞟了他一眼,撇着嘴 说:“亏你还是男子汉大丈夫呢!胆小不得将军坐,我看你也就是当货郎的贱骨头!”
        “那咋办?买卖总得做呀!”
        妻子想了想说:“你这么做,还从高家坟那儿过晚, 听到有人喊'接着'时别跑,打开货郎柜子回答’接着 呢!你想干啥’? ”
        开始,高疤的儿子并没有照妻子的话去做,每晚绕开 高家坟圈回家,妻子追问,便说瞎话:“那个声音没有 了。”妻子不信,就举起答帚疙瘩打他的脑袋。边打边 骂:“我叫你瞎白!我叫你瞎白!”丈夫忍不住疼,双手 抱头,眨巴着眼哀求:“姑奶奶,别打了,我说实话还不 中?我没从那儿走哇!”
        “这不结了”妻子放下磐帚,嘲笑地说:“你真是白 薯踩一脚,啥也不是,哼!”
        “那你说咋办?反正我不敢从高家坟圈子过了。”高 疤的儿子摩拏着头,哀求着。妻子见他为难,又有点心 疼,想了想说:“今天晚上,我到高家坟圈大石栅后边等 着你,给你壮胆,我倒要看看这鬼让你接着啥? ”
        两口子商量定了,高疤的儿子乍着胆子挑着货郎担, 走过高家坟圈,因知道妻子在大石栅后面等着他,心里还 有点嘀咕,直到看见妻子从大石栅后边走岀来,心里那块 害怕的石头,才落了地。夫妻二人还没顾得答话,就听那 个声音出现了: “接着! ”妻子忙替丈夫打开货郎柜子, 示意他回答。
        , “接着呢!”他哆嗦着说:“你,你,你想干啥…
        那声音没有再回答,只听咕咚一声,好像一件很重的 东西,扔向货郎柜子里。
        高疤的儿子盖上货柜,挑起担子就走,顿觉增添了份 量,因有妻子跟随,走得比往日更快。
        到家后,点起灯来,打开货郎柜子一看,呀!原来是 个金人头,嘴里含着一个圆球,一晃悠,那球就吐出来, 像舌头,舌头上还镌有一行小字,凑近灯光一看,只见上 面刻的是:受人点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
    
扫码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