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值得怀念的抗日爱国人士——边醉月
云丽珍 口述 祎史整理
           由于蒋介石的不抵抗政 策,一九三五年一月日伪在 河北省成立了冀东防共自治政 府。紧接着,日本帝国主义的 铁蹄踏遍了冀东各县。一九三 八年七月,为了响应党中央的 号召,在冀东党的领导下,暴 发了轰轰烈烈的二十万工农抗 日大暴动,建立了冀东抗日联 军和抗日民主政权,点燃了冀 东人民的抗日烽火。
           我的丈夫李运昌同志是抗 日联军副司令员,是这次暴动 的组织者和领导者之一。不久, 抗日联军西进整训,我们的家 乡——河北省乐亭县又沦陷 了,重新驻满了日本侵略军。 我们一家自然也就成了日本侵 略者追捕的对象。全家只好东 躲西藏,整天过着提心吊胆的 日子。到一九四一年,已无法 继续在家乡生活。共产党员、冀 东军分区路南办事处主任田自 修同志,便决定让我们找个可 靠的地方先躲一躲。他和另一 位老党员黎巨峰同志一起找了 在唐山的一位老朋友徐作亭, 又由徐作亭同志出面找了他朝 阳大学时的老同学边醉月。边 醉月是河北滦县稻地镇(今属 丰南县)一带的一位乡绅,公 开身份是伪保长,实际上是一位抗日爱国人士。
           我带婆母、三个儿子和寡 妇嫂子,另有运昌的舅舅孙文 轩和一名由党组织调来的革命 同情者、地下党员王老三的哥 哥王代玉(照顾我们一家生 活)一行八人,于一九四一年 旧历四月二十六日迁到滦县稻 地镇。.边醉月先生把我们安排 在他在镇上开的粮店“福盛 楼〃的粮食仓库院内。我们八 个人住了一间大屋、一间小 屋。我记得大屋是对面炕,我 们一家三代六口人,住在北炕 上,南炕上放了不少粮店的东 西,小屋住舅舅和王代玉。
           徐作亭和边醉月是北京朝 阳大学学生,青年时代曾参加 过革命,与我丈夫李运昌认 识,都是革命的同情者。
为了安全,我们一家改姓 吕,从此隐姓埋名,在稻地镇 住了下来。边家是个大家庭, 有十四.五口人。我家的真实 情况,边醉月先生完全清楚, 但除他以外,家中其余人,全 被他蒙在鼓里。我们到这个镇 的第八天,旧历五月初五上 午,边醉月请镇上各商号的老 板吃饭,并请了我们舅舅作 陪。
           席间,经过一阵寒喧之 后,边先生站起来,把舅舅向 大家作了介绍,接着说,"这 位老先生的外甥,是我的好朋 友,老家在海边上,是有钱人 家,当地坏人敲诈绑票挺厉 害,在家呆不下去了,全家来 投奔我,要在这里住一些时 间,请诸位今后多关照©力因 有这位大乡绅的保荐,我们一 家便立即得到了街坊邻居们的 信任。边醉月向街坊们这样介 绍,向他自己家里人也这样介 绍。因此,大家都知道我们是 一位关外富商的家眷。
           在我们住家的西邻,隔一 户便是该镇的伪警察局所在 地。我们几乎可以经常听到被 捕的革命人士和无辜百姓被伪 警察们审讯时的拷打,哭喊 声Q我们整天为这些人揪心, 同时,也担心我们自己的命 运。
           一九四二年一月,从家乡 传来了可怕的消息,了解我们 一家岀走的堂兄李方成和直接 送我们出来的地下党员王老三 被日本鬼子逮捕了,专门审讯 他们把我们一家送到哪里去 To黎巨峰同志听到这一消息 后,立即找边醉月,徐作亭, 研究应急措施。决定由我带老 婆婆.两个孩子和王代玉搬到 边醉月家住的边家庄去,舅舅 去东北投亲;老嫂子带大孩子 投奔她在北京的姐姐。就这 样,化整为零,一家人在数九 寒冬中分手了。
           这一年十一月,又是一个 寒冷的冬天,还麦生了一件危 险的事情。边醉月和附近另外 的三位保长,突然被唐山日本 鬼子宪兵队逮捕了。说他们手 里有枪,勒令他们必须交出来 之后才能放人。并对他们几个 人进行了残酷的折磨。
           边醉月虽然身陷囹圄,但 并没有忘记我们家的安全。一 天半夜,我们正在熟睡,被 “大叔、大叔"的喊声叫醒。一个人正爬在我们房顶上 叫王代玉。我们惊慌地起来问 他:■你是谁? »房上的人轻 声说;《我叫边永合,我在唐 山看我边醉月二叔了,他让我 告诉你们,他家可能被抄,让 你们赶快搬家,搬到我们院去 住!"
           这一夜,我再也没有合 眼,不断想着边醉月和我们一 家的危险处境。第二天清晨四 点钟,我摸着黑,冒着刺骨的西 北风,端着刚打好的浆糊,拿 上窗纸,急急忙忙奔向边永合 家。
           边永合家是个破旧不堪的 小院落,前院西厢房是边永合 家住的。他对面的东厢房残 破.空荡,无人居住。也是一 排三间,是准备租给我们家住 的。屋里屋外,由于年深日久 积攒下的尘土足有一寸厚。破 旧,脏污的窗框上,根本没有 窗纸。我从他家打了 一盆凉 水,擦洗窗框准备贴窗纸,可 是浆糊刚刷到纸上,还没来得 及贴,便冻上冰磧了,手冻得 象刀割一样。在邻居的帮助 下,好不容易糊好窗户,搞完 卫生。等到婆婆和孩子们过来 的时候,已经是早晨七点多钟 了。早饭之后,边醉月的老伴 和长工们,帮我们搬了家,送 来了粮食、蔬菜和柴火。忙乎 了一整天,直到晚上,屋里才 算有点热乎气。
           搬过来没有几天,婆婆突 然得了痢疾,每天大便拉脓拉 血不止。最严重的时候,一天 要大便三十多次。老太太的身 体极度衰弱,但是因为我们处 境困难,缺医少药,无力医 治。到她生命垂危的时候,边 醉月的案子刚有眉目,他家花 钱买了一支枪,交给日本鬼子 才算了事,前后共押了四十多 天,总算结案释放回家。他虽 然在关押中,由于家里人去探 视,已经知道我婆母有病。他 放出来后,马上就找到徐作亭 同志,请了大夫,买了奶粉、 糖、点心等许多东西。一起来 到我家,给老太太治病,表示 慰问。虽然已经过退,我们一 家老小,却仍然感激Wo他 们走后没两天,一九四二年旧 历十一月十八日,我的婆母终 因久病无医而与世长辞了。边 先生全家,包括他老母亲,老 伴和孩子们都过来吊唁,帮助 办理丧事。为了掩人耳目,边 醉月当着众人的面,故意吩咐 老长工:“老印生!你到唐山 找徐先生,让他往关外给老太 太儿子打电报,说他妈过世 了,让他赶快回来办丧事!〃 他说这番话时,那一腔庄严, 悲伤和认真的表情,使人不能 不信以为真。实际上老太太儿 子,当时根本不在关外,而是 正战斗在冀东抗日战场上。
           我们一家住在稻地镇和边 家庄五年,主要靠边醉月照 顾,地下党组织通过黎巨峰同 志也给我们送过生活费,但 是,送来的钱少,也很不及 时,因此,基本上全靠边家供 应吃穿用的。尽管他家有钱有 地,一方面他要维持各方面的 关系,一方面又要保证两家人 的开支,都需要很多钱。那些 年,他家的产业消耗的很快, 加上他家里人并不知道我们的 真实情况,难免有怨言。有一 次,边醉月的老嫂子对他说:他叔啊!咱们现在是一份日 子两份过呀!原来一碗酱只剩 半碗酱了,你可得注意啊!” 边醉月立即神情开朗,哈哈大 笑地对他嫂子说:“老嫂子, 你不用担心,人家有钱,没有 用咱们的!”其实他自己的心 里,又何偿不着急呢!
           一•九四三年,日本鬼子变 本加厉地搞“清乡",妄图用 这个办法抓捕共产党员和抗日 志士。这年秋天,许多鬼子、 伪军象一阵黄风卷着落叶一 样,集中在边家庄清乡。把周 围四、五里地内所有村庄的居 民都赶到边家庄来,按照户口 本“良民证“,一户一户,一 个一个地清查。日本鬼子对谁 稍不满意,马上就捆起来压杠 子,灌凉水。当几个伪军又捆 住一个老头准备灌凉水的时 候,边醉月先生上去愤怒地对 鬼子们说:“边家庄的水是 让大家喝的,不是灌凉水用 的!” 一个懂中国话的鬼子, 马上走到他跟前左右开弓打了 他几个嘴巴:“你这个保长, 坏了坏了的!力鲜血立刻顺着 边先生的嘴角流下来。幸好鬼 子没有进一步追究他,又接着 查起了户口。他挨了打,嘴里 流着血,但并没有忘记关心我 们一家。他家的户口查完以 后,他不让家里人走,向他母 亲说:“妈妈!等等小三妈他 们一起走!"等我们户口刚一 査完,他马上就对我说:“小 三妈!你们查完了,跟我妈妈 他们一起走吧!”
           一九四五年〃八一五", 日本鬼子投降的消息传来,边 先生高兴得流出了眼泪,他马 上又给我们一家送来了生活费 和点心,让我们会餐、庆祝。 说:“苦日子熬出了头,这回 可以无忧无虑,高高兴兴地回 老家了。”
           不久,黎巨峰同志果然来 接我们了,边先生带领他家里 的人和一些乡亲,走出老远欢 送我们。我们一家坐着马车, 虽然已经走了很远,但仍然怀 着依依不舍的心情,不断向他 们招手致意。孩子们亲切地高 喊着:“边大伯,回去吧!〃
           那时候,他虽然仅仅四十 二岁,但他的一身装束,显得 老成而持重。脸上永远带着一 副开朗而可亲的笑容。我们一 家从心里感激他,在抗日最艰 苦的岁月,如果没有他的保 护,我们一家老小,会怎么样 呢?能不能活到抗战胜利,也 都是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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