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粥的念想
———麦熟一晌———
 
一碗粥的念想
 
             1979年,我考上高中,家里的日子还很困难。一个月四块五的生活费,常常接济不上,甭说吃菜了,连饭也不敢敞开了肚皮吃。
              我经常排队的饭口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炊事员,长得很和善,慢言细语的,从不发脾气,因此我喜欢排在他那里买饭。早晚的时候,我一般买二两高粱米粥外加一个窝头,也能混个半饱。但有一段时间,我连窝头也买不起了,可光吃二两粥又不抵事,我就买三两粥,这样可以顶上大半天。也许是我从不买菜,也许是我一米八的个头却只有一百一十多斤,像一杆旗杆,引起了炊事员的注意。这天,当我把饭盒伸进窗口的时候,他突然对我说:“你先打二两吧,吃完了不够再来打那一两。”我当时什么也没有说,但当他又一次把饭盒从窗口里递出来时,我惊奇地发现,这一两比方才那二两还要多,还要稠。我感激地望了他一眼,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有相当一段时间,我们一直悄悄延续着这种特殊的模式。那是什么样的一碗粥啊,绛紫色的杂交高粱米,不知在仓库中陈放了几年,用热水慢慢泡软,表面上浮着一层黑色的米壳……但就是这样的半盒粥,却让我的肚子充盈起来,在漫长的春日,在寒冷的冬夜,再也不受饥饿的啮咬。我在心底默默地感激他,却没有任何方式表示这份感激,甚至在校园中偶遇,也急慌慌地逃开,只有在每天接过饭盒时,投去感激和羞怯的一瞥。
            高考的前几天,他低低地对我说:“该考试了要吃饱啊!”回到宿舍,我才发现他找零的时候,多给了我一斤细粮的饭票,我什么都明白了。我舍不得花,把那张破损的饭票小心翼翼地藏在笔记本里,珍藏起来。
           高考结束的时候,我花了五毛钱,从街里老齐家的小铺买了两个猪爪,给他送去。到食堂一问,他已经走了。前不久他的媳妇得了重病,他辞工回家照顾病人去了。再问是不是还回来,谁也说不清。唯一知道的,他姓袁,地震时父母双亡,也是一个苦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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