歼灭伪蒙骑兵的战斗
史向荣
      一九四五年七月,我正在冀热辽军区第十七军分区“文训班”受训,亲身经历了老王庄歼灭伪蒙骑兵的战斗。当时,我會被派到参战连队搜集战绩材料,至今犹存。当时军民同仇敌慨,共同杀敌;我指战员不怕牺牲,英勇顽强的情景,历历在目。长时期来,写出他们事迹的想法,如骾在喉。为此,最近又访问了参加过这次战斗的一些老同志,到老王庄访问了一些当时的老村干部和老民兵。他们都是六十岁以上的人了,但是,谈起这些三十多年前的往事,仍然绘声绘色,记忆犹新,对我写这篇材料,给予很大帮助。
      冀热辽军区第十七军分区,在日寇提出要“确保”的所谓“滿洲走廊”的冀东南侧。地处北(平)宁(辽)铁路天津至昌黎段南部(下简称“路南”)。当时有丰滦、昌黎滦芦等抗日县政权(日降后改为县、滦南、丰南、乐亭、昌黎五个县)。在东西二百多里、南北二百多里的土地上,都是一望无际的大平原。它西与天津、唐山御接,东与秦皇岛港遙望,北有林西、赵各庄、唐庄子煤矿,南临渤海湾。人口稠密,有一百二十多万。土地肥沃,农业发达,有“冀东粮仓”之称。
      因为路南处于这样重要的战略地位,被日寇看作是在它的“滿洲走廊”的肘腋之下的心腹之患,誓不允许它存在。日寇卫备队、驻屯军,早就遍布路南各个城鎭。配合伪警备队、警察讨伐队、自卫队建立据点。一九四三年,又调进伪治安军第三和第五两个集团军。以及“天字号”治安军(伪“冀东防共自治政府”保安队改编)三个团。但是,这些伪军在我不断打击下,损失很大。如一九四四年秋后,我一区队巧取刘石各庄伪治安军据点,一下就全部歼灭其第三集团军第五团整团。因此,日寇深感关内伪军不能抵抗八路军欲增调日军,又深感兵力不足,且其“武士道精”,也远非昔比,悲观厌战情绪逼及全军。但日寇越是接近灭亡,越是疯狂扎。因此,从一九四四年下半年。除从伪“滿洲国”调来“滿洲队”以外,为了适应路南不原的特点,还把伪蒙骑兵,调进一个旅。
      伪蒙骑兵,属日寇卵翼下的所谓伪“蒙疆联合白治政府”,其总司合为老牌蒙奸李守信。调到路南的这个旅,为“铁石部队”所属的“铁虎”、“铁轮”、“铁血”三个团。
      由于骑兵在平原机动性强,动作迅速,初到路南时,气焰十分嚣张,经常对我军进行“远距离奔袭”,“跟踪泊击”。由伪滿军、伪治安军等步兵配合突然围庄,实行所谓“铁壁合围”,我军和地方工作人员受到严重威胁。对我路南抗日根据地破坏很大。我路南军民,自一九四四年农历腊月二十八日,在丰滦(今滦南,下同)境内北方各庄和伪蒙骑兵发生第一次战斗;一九四五年初在曹营、小贾庄、殷庄、生里庄等和伪蒙骑兵连续战斗中都未能取得全歼的胜利。三月七日,我路南主力十四团一部,在丰深西部甸子庄宿营。八日拂晓,遭伪蒙骑兵和伪蒙军奔袭。经过激战后突围,受到很大损失。三月九日。我们十四团部一部,在唐山东面北柳河村,又遭其奔袭包围。经过反复冲杀,突出重围。但已造成几十人伤亡。建立不久的唐滦县县委书记、组织部长等地方干部多人,也在这次突围中壮烈牺牲。
      这次突围以后,我十七军分区领导机关和十四团,被“挤”出路南,转移到(北宁铁路)路北山地,整顿队伍,总结和伪蒙骑兵作战经验。制定坚决打下伪蒙骑兵的气焰,保卫路南抗日根据地的计划后,于四月底返回路南。五月二日,在丰滦、乐亭边界的连北店、东小营一带,又遭城伪蒙骑兵三个连奔袭。我军在军分区首长李雪瑞、张鶴鸣、金夫指挥下,奋起反击,激战十四个小时。剩下几十个敌人,被压缩到东小营一个大院里,仍负隅顽抗,最后毁枪自杀,也未肯投降。这是路南我军第一大取得全歼伪蒙骑兵的胜利。
      第二次歼灭伪蒙骑兵,就是在丰滦(今丰南)县老王庄。
      七月,正是青纱帐旺盛时期。
      二十日傍晚,军分区机关带领主力十四团和敎导队,从路南腹地薛各庄,经过八十里行军,转移到老王庄。分区机关和敎导队宿在中街。各个连队分别宿在另外四个街。分区警卫一、二连和十四团二连,在南面的张庄子和东面的占子井村警戒,打算进行短期修整。
      二十一日上午九点,分区首长正在听取汇报。敎导队、文训班和各个连队,分别在当街的宽敞地方上课。突然,从老王庄北面,跑反的老乡象潮水般向庄里涌进。看到村里有自己的部队,精种上有了依托,停住了脚步。未等我们询问,争着报告情况,在庄北放牛的民兵王树治,也骑着牲口跑来送信,说从大新庄子方向,来了敌人骑兵,有几百人。这时,我派到北面的侦察员,也跑步回来,和王树治报告了同样情况。
      军分区司合员李雪瑞、付政委會辉、参谋长肖全夫,都是经过二万五千里长征,从江西到达延安的老红军。分区付司令员兼十四团团长张鹤鸣,是分区首长中唯一的当地滦县人,这四位军分区首长,都具有平易近人、惜兵爱干的优良作风;坚定沉着,每战必亲临火线,亲自指挥的战斗作风。
      这时,分区首长们听到这个突然情况,就好象沒有发生什么事情一样。停止了汇报,和付团长刘守仁、团付政委赵清远,简单分析了一下情况,肯定了敌人是利用骑兵特点,远途奔袭。我如在白天转移,必然暴露,遭敌追击。因离敌各个据点较远,敌增援困难,如果坚持,有可能把敌人打回去。根据这样判断,立即果断地下达命合:分区机关及敎导队等非战斗人员,和所有群众,撤出村庄,到西部苇泊隐蔽;宿营在张庄子的警卫一、二连,出村警戒西面和西南面柳树和黑沿子据点。老王庄东北街的特务连和西北街的三连,就地阻击北面来的敌人;东南街的四连,阻击由东面来的敌人;西南街的一连,向东南街运动,策应四连。
      这些敌人,是住在离老王庄六十里爽坨镇伪蒙骑兵“铁血部队”。日籍团付山田少佐,早就掌握了老王庄是我后勤基地之一,又得到特务密报,说是我“县大队”在这里宿营。他认为这是“土八路”,立功心切,立即带领团部一部和机炮连等二个连二百多人,企图利用“远距离奔袭”的突然行动,“包围歼灭”,并破坏我老王庄根据地。敌人气势汹汹经过大新庄子,一路驱赶着老百性,得意洋洋,向老王庄奔来。在离庄还有六、七里时,按照扇形包围,分三路向东北街、中街、东南街扑来,跑在最前面的四、五十个骑着白马的敌人,怕我军从南面“窜逃”,疯狂地超越东南街,向西南街南面飞跑,企图把我军截住。正在西南街布置队伍的一连付连长郑宝生,发现敌人的企图,带着两个排,用迟雷不及掩耳的动作,冲出庄外,迎头一顿痛击,把敌人打倒一片。敌人顿时慌乱,顾不得还击,抛弃战马,抢占地势。郑宝生抓住这一有利时机,不给敌人喘息时间,立即指挥部队掩护冲锋。付排长王九龄,带着二十三个战士,一阵“呀”声把敌人冲垮,两挺轻机枪,一门掷弹筒,扛在他们肩上。十几个被打懵的敌人,盲目地跑向西南街外面的楼坨子,被我一连另一个徘消灭,战马像四处逃散。
      与一连打响同时,一百多个敌人,骑着白马,驮着两挺重机枪,马不停蹄,绕到东南街东面,正要向村里冲去,发现我四连正在运动,慌忙下马,企图寻找地势。四连连长张治国,指挥战士,一顿机枪猛打,步枪排射,有的敌人刚下战马,还未立稳,被打死在马下,有的被打死在马上,战马也被打死一片,未死的受惊,狂奔逃命。敌人突然遭到我猛烈猝击,大出意外,扔掉三十多具尸体,惶慌向东逃去。张治国挺着腰板,带领四连战士,紧追不舍,使南、北敌人,首尾不能相顾。
      东南街东面二里多路地方,有一个占地二、三十亩,叫“张子沽”的大坟地,地形较高,这股敌人跑到这里,占据了这个地势,重新整理了队伍,架好两挺重机枪,五挺轻机枪,三门掷弹筒,居高临下,展开火力,向我还击。敌人的重机枪转动着,扇而形发疯似的射击,只听“唔……唔……唔……”的响声,如铺天盖地的狂风夹杂着阵阵轻机枪和炮弹爆炸声,有如地震将要来临的声晋,封锁着前面的开阔地,等待援军。
      此刻,山田少佐带领队伍正在前进,猛然听到枪声大作。发现跑到前面的他的部下,突然遭到我猛烈的猝击。随即,从前面跑回来的败兵,向他报告被我惨重打击的情况他这时才感到。敢于应战的我军,不是他想象中的“县大队”,可能是八路军主力十四团。想到这里,大吃一惊,发觉上当,但是他不肯认输,也不肯失掉“大日本帝国”“皇军”“部队长官”的“严”。这时,他尽管内心恐惧,表面仍强作鎭静,改变战术,把原来企图把我军消灭在村落之中,改为幻想消灭在野外,命合他的部下,继续前进,抢占老王庄中街正东三里的“姑娘坨”,增援占据“张子沽”的部下。然后,把他的指挥位置,放在东北街东北面四里的“坨北沽”,用望远鏡观察着前方,命迫击炮向东南街、西南街方向猛射,以策应“张子沽”的部下,阻止我军,向张子沽进攻。
      战斗打响以后,付司令员张鹤鸣、参谋长肖全夫和付团长刘守仁,都到东南街前沿,亲自指挥战斗,观察敌人情况。战斗进行到上午十点许,回到司令部,和李雪瑞司令员、會辉付政委交换情况,弄清了敌人的意图和兵力。发现他们是朝我县大队奔袭而来,却遇上了我主力十四,已经发生恐慌。分区首长分析了我军这次战斗的有利条件和敌人的不利条件,敌人出于错误估计,孤军深入,已被我打乱建制。除了张子坟地的敌人稍多外姑娘坨、坨北沽也各有一部分敌人。这里离据点较远。伪蒙骑兵平时又有看不起其它伪军的矛盾,增援的可能性不大。因建制被我打乱,其重武器不能集中,失去火力配合的效果。从敌人兵力看,约有二百多人,而我军方面,多于敌人,且战斗意志高昂。根据这样判断和分析,分区首长们下定决心,消灭这些敌人。决定以后,张鹤鸣和全夫同志,又回到东南街团火线指挥所,向刘守仁下达命令后,火速召开战地连以上干部会。张鶴鸣、肖全夫代表分区司令部交代任务,进行动员。号召指战员、共产党员、抗日战士,不怕流血,勇敢战斗,消灭这批敌人,为父老兄弟姐妹报仇。同时,对作战部署,作了具体周密布置。以后,张、肖两位分区首长,同付团长刘守仁,分别亲自到各连指挥。各连战士听完连长传达布置以后,群情激憤,踊跃表示决心,保证完成任务。
      老王庄村干部和民兵,听到要消灭敌人的消息,情绪异常高涨。村子党支书王輻荣、王俊甲和村长王俊真,纷纷找部队首长,要求参战,請求任务。他们不顾敌人炮弹轰击,子弹飞舞,发动民兵,有的给我军带路,帮助我军找地势。有的抬担架,为组织担架队,群众自动摘掉自家的门板,拿出自己的被褥,哪里有伤员,担架队就到哪里,及时把伤员抬回来,送到临时綁扎所扎后,再送张庄子卫生所。妇救会主任王翠兰,把隐蔽在苇泊里的妇女组织起来,有的参加綁扎所,给伤员上药綁扎。有的回家,给我军烧开水和做饭,她自己又去给连队带路。很多群众拿出鸡蛋,为在火线杀敌的战士做菜。当民兵把开水和饭菜,冒着敌人的炮火送到火线时,更加鼓舞了战士杀敌勇气。
      在西北街的三连和东北街的特务连指战员们,从一、四连在东南街和西南街打响以后,早已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连长传达了分区和团长歼敌的命令后,立即分别从自己的驻地出发。
      三连由青年连长、只有十九岁的秦治国带领,分成两路,由民兵王化样和王翠兰带路,顺着跑反沟,向老王庄中街的姑娘坨迂回。企图增援张子的五十多个敌人,到姑娘坨以后,已经下马,留下一个班看着战马,其余的从高粱地里,向张子沾运动,是那样偷偷摸摸,一个个徒步隐蔽,情悄前进。却不料我三连勇士,已经迁回到他们后面,秦治国一声令下,一个排扑向姑娘坨看马警戒的敌人。一顿炮枪将其全部消灭,战马四下狂奔;另两个排从两翼,冲向进入高梁地的敌人。随着机、步枪声怒吼,手榴弹轰击,一个个敌人应声倒地;还沒有等敌人辨别方向。秦治国已带领战士,借着手榴弹烟幕的掩护,冲向敌群。一阵白刃格斗,杀得这股敌人七零八落,丢下三十多具尸体,二门掷弹筒,二十多支马“三八”,向东北落荒逃去,四个被打懵的敌人,盲目向南边大海方向跑去。王翠兰看到我一个战士穷追不舍,她也拿着一枚手榴弹,跟着追下去,追出八九里,一直追到海边,这四个伪蒙军无路可逃,被迫交了枪。王翠兰和我们的战士,每人押着两个俘虏,带着两支马枪,回到部队。
      我三连占领姑娘坨以后,留一个排警戒,秦治国带二个排,从东面远距离向张子沽迂回。
      与三连向姑娘坨出击同时,特务连也在连长张玉带领下,由民兵王化平带路,由东北街进入高梁地,向坨北沽隐蔽出击。
      激烈的战斗,有时沉寂。此起彼落,互相交错进行着。山田少佐也随着战斗的起伏,有时兴奋有时惶急。当他听到张子沽方向枪声消沉时,认为是我军失利,对他由远距离奔袭我军,改为野外消灭,认为是随机应变的得意之作,不由得脸上浮出微笑。忽然,张子沽方向的枪炮声又惊天动地响起来,抢占姑娘坟的败报,又打碎了他的思路,美梦一个一个地粉碎了,预感到情况不妙,出路只有求援。这时,不再犹豫,抽出自来水笔,在笔记本上写了两份“和主力遭遇,火速增援”的信,用两只军鸽。飞往“铁石部队(旅)”和“铁血部队(团)”司令部。当他命令部下下马,枪上刺刀,作出准备战斗的姿势时。失望代替了自信,暴怒代替了鎭靜,把向他误报情况的特务叫到跟前,跳下马来,抽出战刀,不容分说,劈为两半。他擦擦战刀,又派传合兵,传达他的命令,杀害了伤兵,才又重新上吗。杀了这个特务,似乎解除了些胸中怒气,想继续保持他“部队长官”的威严,无论他如何想装鎭静,都掩盖不住他的沮丧。坐在马上,象热锅上的螞蚁,两眼露着凶光,就地兜圈子,不时向枪声激烈的南方瞭望。
      突然,他发现我军借着青纱帐的掩护,分两路悄悄摸了上来。他象受惊的兔子,不敢再骑在马上,又象输光了的赌徒,狂叫着命令他的士兵对我阻击。方欲下马,一只脚离蹬;张玉连长拿过一支“三八”步枪,朝他稍一瞄准。扣板击,“叭”地一声,子弹从左耳进去右耳出来,随即仰身捧到地上,魂灵儿回国找他的“天皇”报到去了。我特务连战士,乘敌混乱,轻机枪子弹和掷弹筒炮弹,同时飞入敌人群中。二十几个敌人被打倒,剩下三十多个敌人,自知难逃毁灭的命运,一面利用地势,向我还击,掩护破坏武器,把迫击炮拆掉埋起来,把手枪插到土里打坏,杀掉伤兵,把尸体也埋起来,待我端着刺刀的战士冲上去时,有的敌人钻进高粱地抱头鼠窜;坚决抵抗的,全部被我打死。
      我十四团二连,在老王庄东面占子井村警戒,这里离老王庄二十里。中间沒有村庄。他们听到枪声,付连长丁洪涛,带着一、三两个排赶来增援,在离老王庄六、七里的路上,三十多个被击溃的伪蒙骑兵,怀着余悸,正慌慌张张,从老王庄方向迎面逃来。丁洪涛随机应变,指挥战士,散开队形,用臥射的姿势,瞄准战马,一顿机枪横扫,步枪射击,打倒战马十几匹,打死敌人十几个,溃敌又突然遭此打击,跳下战马,钻进高梁地,丁洪涛命合一排掩护,三排追进高梁地,妄图顽抗的敌人,一个个被消灭,在我“交枪不杀”的喊话下,走投无路的五个伪蒙军,停止抵抗,交出武器。两个隐蔽在豆地里的伪蒙军,看到他的同件交枪以后,沒有被杀,也自动爬起来放下武器。
      我四连和张子沽大坟地敌人的战斗,时起时伏,在他们前面,是一片五百米长的开阔地。只有适应盐碱土地的野荣和矮草。敌人居高临下,两挺重机枪封锁得很严密,如强制通过,会引来重大伤亡,正在这时,民兵王树有跑来,领着四连,绕过这片开阔地,顺着跑反沟,进到离张子沽大坟地一百米的地方,在又是一片光溜溜的开阔地前面停下来。团部的冲锋号响了,借着友军对敌人火力的牵制。张治国连长指挥四连健儿,他手持轻机枪,挺直身子,冲向敌人,象猛虎下山一样,越过一棵小草也没有的百米开阔地,一口气冲到了张子沽大坟坡下,接着一顿手榴弹轰击,大坟前沿阵地伪蒙军被炸得血肉横飞,死伤温地,未死的敌人步步后退。张治国带领四连战士乘机追击,后退的敌人,在日籍连长板垣上尉的驱赶下,返身回来。这时,双方相离太近,上子弹来不及,敌重轻机枪火力也不能支援。展开了短兵相接,刺刀拼杀。只听刺刀相碰的撞击声,阵阵“呀”“呀”地冲杀声,响彻大地,战士梁章朝被三个伪蒙军围着,不能取胜,只能招架,眼看不能支持,正在这危急之时,十九岁的战士董福、薛俊峰和刘汉业等五人,恰好赶来,两个对一个,眨眼结果了这三个敌人,他们刚分开,去找自己的拼杀目标,从侧面窜过来一个伪蒙军,一刀刺在董幅的脖子上,好董輻!只见他身带重伤,忍着剧痛,回手一个突刺,把敌人从前胸穿了一个透心凉:董幅也倒在地上,一个敌人偷偷绕到我战士熊振疆身后,突然一个挑头刺,刺到他的小腿部,立脚未稳,平躺在地下,敌人正要对他一个向下刺,熊振猛地一跃面起,用手握住敌马三八枪的护木盖,大喊一声:“过来吧!”
把枪夺了过来,敌人掉头想跑,熊振疆一个前进直刺,刺刀从这个敌人右腋扎了进去,狠劲一拧,抽出刺刀,敌人“咕咚”一声,象一根木头,摔在地上。在滦县车站拉过洋车的仁义,看到十八岁的战士李志义和一个伪蒙军对刺,急步向前,一个斜刺,刺刀扎进敌人的后有梁骨,敌人倒在地下一动不动了。
      这一阵白刃格斗,直杀得伪蒙军惊心丧胆,丢魂失魄,向大坟中央溃逃,敌连长板垣,面临绝境时刻,活象一只疯狗。他甩掉军上衣,光着头,狂跳着,吼叫着,用战刀砍向回逃的士兵,幻想支撑危局,等待他的山田团付来援。张治国连长从战士手中要过一支“马四坏”步枪,瞄着哇哇怪的板垣的脑袋,右手食指一扣板机,“叭”的一声,揭去了他的天灵盖,由疯狗变成死狗,魂灵儿跟着山田,找他的“天皇”去了。残敌失去指挥,更加乱了套,逃向大坟中央,张治国带领四连勇士,紧紧尾追,一直追到离敌人重机枪阵地十几米的地方,一道沟坎下面,这里是死角,敌人的重机枪不能发生效力,只能向东、西、南三面我军射击,我四连机步枪,也不能有效射击敌人,双方又展开了对抛手榴弹。手榴弹“光光”不停的爆炸声和敌重机枪的“唔唔”声,有如风吼雷鸣,震耳欲聋。敌人的手榴弹有时掉在我战士身边,被我勇士撿起来,回手扔给敌人。
      双方鏖战正酣,张治国同志想观察一下敌人情况,刚一挺直身子,敌人一棵罪恶的子弹,射中他的左肋,经肠胃从右腋而出。他感到眼前一黑,斜靠在沟坎上,战士们扑上来救护,他强忍剧痛,用常人所沒有的刚毅口吻命令:“不要管我,消灭敌人要紧!”稍微停歇,又命令一排长,战斗英雄王友,代理他的连长职务,安定战士,继续厮杀,激烈的战斗,又沉寂下来。
      张治国同志,是共产党员,当过抗日政府的区长,微黑的脸膛,不高的个头,处事果断,作战勇敢,对战士贴心,他的伤势很重,肠胃打坏,溢出肚外,血流在肚膛里,有时昏迷,有时清醒。清醒时,就忍着剧痛,询问战斗情况,老王庄民兵担架队,乘着战斗间歇的空隙,跑来抢救,我也随着他的担架回到东南街临时扎所,当给他往用门板做的担架上铺被子时,他自知已临垂危,仍然只有一个念头,消灭敌人和节省老百姓的财产,不叫给他铺被子,他用最后的力气,以撕裂人心的话语,对簇拥在他身边的老乡和战士说:“别给我铺被子,免得临死了还浪费老百姓的东西!”他甚至推开搀扶他的人,自己起来躺在门板上,接着,以死而无憾地心情,安慰几乎哭出声来的老乡和战士们:“同志们不要哭,我牺牲也值得了,抗日以来,杀过鬼子,汉奸,早就有赚头,”“同志们要坚决消灭敌人,替我完成任务,我死也放心了!”这种为了人民的事业,毫不惜自己的生命,感人肺腑的话,是那样刺痛人心,以致老王庄的老民兵们,至今仍记得他牺牲前的情景,也使我深受教育,至今言犹在耳。
      老王庄东南街綁扎后,送往张庄子部队卫生所时,在这只有相离八里路的中途,张治国同志就停止了呼吸,英勇牺牲了,当时只有二十八岁。
 
      战斗进行到下午一时,我一、三连和特务连,也都从各个方向,追近敌人,使敌人龟缩在张子沽几个大坟头之间,如同瓮中之鰵敌人还在垂死掙扎,不肯投降,日籍重机枪排排长赤尾宮少尉,和他们的上司一样,开始會幻想援兵,逼使伪蒙军士兵疯狂还击,他们连长板垣被打死了,他还想“坚持”。打到下午一时半时,连他只剩下十个人了,两挺重机机枪,也只剩下二千发子弹了。赤尾宫绝望了,但他仍不肯投降,要和东小营战斗时他的同类一样,用武士道精神。逼迫蒙籍伪军陪他一起毁枪自杀。他下令毁掉所有的武器,拆下两挺重机枪枪栓,把手榴弹塞到枪镗里,等我军冲上来,拉掉弹弦和我军同归于尽。他砸坏了自己的钢笔、手表,只留一支手枪,单腿跪在地上,把日记本放在膝盖上,向他的天皇写绝命书:
      “……不幸与匪(对我八路军的诬称)主力遭遇,弹尽援绝,战死殆尽,不能再为天皇陛下尽忠……”(注2)
      剩下来的伪蒙军,已有了东小营战斗的训:不是投降,就是死亡。他们不甘心和赤尾宮同归于尽,选择了投降的道路,自动开枪打死了还未写完绝命书的赤尾宮。挑起白布褂子做白旗。高喊着投降了。我用歼灭张子沽敌人的胜利,为张治国等英勇牺牲的烈士报了仇。
      老王庄这場恶战。从上午九点打响,到下午二点胜利结束。将近五个小时。与过去历次和伪蒙军作战不同的特点是:一是自动打死其军官,二是二十六个交枪作俘虏。此外,除少数敌人接战不久既侥幸逃走以外,全部被我歼灭。击毙战马一百五十多匹,击毙日籍团付山田少佐以下一百七十多人。从老王庄西南街南面楼坨子,到东南街东面的张子沽、姑娘坨,至东北街北面坨北沾,这一广阔的孤形地带沟坎下,坑洼边,高粱地里,到处是横躺竖的死马,和狼籍不堪的敌人尸体。除被敌人在灭亡之前破坏,埋掉的武器以外,缴获重机枪两挺,追机炮一门,轻机枪九挺,掷弹筒八门,手枪二十支,马“三八”九十多支。战斗结束以后,民兵还从野外拣到五支手枪,一门迫击炮,发现两个伪蒙军伤兵。
      战后,放下装器的二十六名伪蒙军骑兵,所受到的不是被我“挖眼”“扒皮”等手段惨杀,而是耐心的解释,循循善诱的教育,提高他们的爱国主义觉悟,启发他们汉、蒙人民团结起来,共同抗击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这使他们大山意外,深受感动,也怕回去受其长官杀害,在他们要求下,全部参加了我军。后来,在解放战争中,都成了人民军队的干部。
      为了粉碎敌人对我军俘虏政策的造遙、宣传,我对七名受伤的伪蒙军给予上药包扎后,动员了七付担架,带了一千元路费,送到据点去。
一九八二年九月七日至二十日于秦皇岛
注:赤尾宮的绝命书;当时经文化敎员姜尚尘同志翻译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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