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圻之
时间荏苒,光阴假箭。事情虽然过去了四十来年,但在百里盐滩上,与敌人斗争的日日夜夜,仍是记忆忧新,历历在目。
一九四五年“八·一五”以后,日本侵略者宣告投降,从中国的国土上,卷起了支离破碎的膏药旗,聋拉着千疮百孔的脑袋,滚回了老家。
经过八年浴血奋战的盐区广大民众,欢天喜地,奔走相传,到处庆贺着抗日战争的胜利。
我丰玉宁联合县九区区委书记李太英,带领着区委干部从双桥子村来到寨上,在大特务李占高家的后院开始办公。
汉沽地区第一支工人武装组织一人团,在团长武汉兴同志的指挥下,扎营寨上,巡逻放哨。
往日见了穷人腆着肚皮,聋拉着眼皮的滩灶户,如今看到盐工也挤出三分苦笑。
往日狗仗人势的特务,敲榨勒的盐繁,如今夹着尾巴龟绪起来。
硝烟虽然暂时过去,战火随时都将袭来。日本鬼子投降了,蒋介石妄图破坏国共合作,窃取抗日战争的胜利果实,打内战独霸中国。于是就在四七年的春天,从芦台到汉沽,从闹市到盐滩,到处设据点,增哨卡,三天两头的派兵,打着“先造军”的旗号,到处骚扰。
当时,我正在翼东十三旅五十九团。一九四六年五月的一天,我接到命令,到了十八专区,常佩池和田心同志找我。一见面,常佩池同志从老远向我打招呼:“折之同志辛苦了,这次调你来,有重任啊:叫田心同志和你谈谈吧。”
田心同志一边给我斟水一边对我说:“组织准备调你到路南盐摊去,把盐抓到手,解决解放区的经济困难问题啊去年,地委为了保抗日战争胜利果实,粉碎蒋介石的內战阴谋,武汉兴同志在沿海地区,组织盐民、渔民,成立了工人团,进驻了塞上,打了几个胜仗,对敌人威胁很大,对人民群众是个极大的鼓舞。这个队伍应该加强,不断扩充,正成为打击敌人,保卫盐滩的武装组织。”
我一听,便直率地说:“政委同志,是不是叫我到沿海地区抓武装,抓盐?”
田心同志攥着头往桌子上一,面带笑容地说:“对,你说得很对,到盐区就是一手抓武装,一手抓盐,抓盐稅。地委决定取消联合县恢复老县界后,县委抓地方工作有经验,但对抓武装工作就感到经验不足。盐滩地区大,形势复杂,斗残酷。我们要站住脚,光凭民兵组织不行,必须有象样的地方武装队伍。这还不够,还要在汉沾成立特区。在特区里壮大武装组织,你兼任地方武装的政委。在抓武装组织的同时,要抓好我们自己的盐业生产,对汉沽沿海一带的滩灶戶,要利用,限制,把住税收这一关。你看有什么困难,有什么要求”
我便斩钉戴铁地说:“没困难,政委,我什么时候出发?
我和田日心同志同时站起来,田心同志诚恳地说:“先不要忙,是不是先摸一下情况?”
第二天,我就来到沿海区。当时我们解放区的盐管处就设在小神堂,哪里有十几个工作人员,没有处长,化一同忐是个科长,但负资全盘工作。我把带去的任命书亲自交给了化三同志,简单地向他们介绍了地委的意见。盐管处的同志们表示欢迎,化三同志代表盐管处向我汇报了盐区的形势、上作和斗争特点。
时间不长我又向冀东行署汇报了整个盐区的工作。
在我到盐管处期间,重点抓了这样几件工作。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查,我了解到了盐区分布的片大,敌人分布很片,重点陋盐区都设有据点,驻有装备齐全的盐警队伍,国民党的各类杂牌军也经常到盐区一带骚扰。敌我力量对比,显得我们力敏不足了,不能适应这种局势的需要。因为我们只有武汉兴领导的人团,朱宝臣同志领导的田支队,刘建英领导的区小队,总共也不够一个营的兵力。要适应这种形势的需要,起码要有一个团的兵力才行。针对这种情况,我向地委打报告提议要在工人团现有的基础上,经过扩充,改编成盐民支队。
地委同意了我的意见,于一九四六年七月间,盐民支队正式成立了,我兼支队政委,开始只有一个连的兵力,指导员毕长胜,副指导员李振武、连长张文有,副连长李焕文。
队伍组建后,大家信心很足,练兵的热情很高,就是手里的武器太少。我们就组织同志们从敌人手中夺枪,经常参加一些战斗,打了几个胜仗。盐民支队的名声越来越高了,四六八庄的老百姓都拥护我们,年青的小伙子们都纷纷要求报名参军。于是我们就在大堂,蔡家堡等地搞了两次扩军,队伍不断壮大,在沿海地区造成了很大影响。后来上级又给我们拨来一部分枪支、弹药,同志们的士气更高涨了。
我来到盐管处,着手干的第二件工作,就是调整加强盐管处机关的内部班子。由于沿海地区生活艰苦,斗争残酷,党对这一带地区开辟又很晚很短,因此盐管处干部质量很差。为了提高干部素质,地委根据我的意见,从遵化县“建国学校”调来一批学员,充实干部队伍同时将原盐管处的干部进行调整,在我的提议下,地委批准了王化三同志为盐管处副处长,加强了领导力量。
由于干部增加,机构扩大,在原来工作的基础上,建立了一些必要的制度,制定了切实可行的方针政策,为了限制滩灶戶对原盐的私卖,打击不法分子投机倒把,增加地方政府的经济收人,便于外地盐商购买,我们在蔡家堡,前大坨,小神堂设立原盐推销处。为便利对各推销处的领导,统一管理,我们又在铁肿庙成立盐卤局,将盐管处从小神堂搬到九棚。
就在我们加强盐管处的一个月以后的时间,晋察冀边区也成立了盐务管理局。局长张道吾,副局长高敬之,当时我们盐管处属盐务局领导,局办公地点在黑沿子。为了便于领导,加强盐务税收工作,将沿海一带盐区划分为两个片,涧河以东属乐亭管,为二处,涧河以西属汉沽管,为一处。
我们盐管处,在沿海一带制定税收政策以后,触动了滩灶、盐商的经济利,限制了不法分子的投机倒把活动,他们对盐管处的税收工作板为不,经常设阻力,找借口,妄图逃税避税。有时他们也要要一威风,不同人民政府纳税,有时他们也讲点价钱要求谈谈料:每次谈判都是一場舌战,一場斗争。
有一次,滩灶户派李明旭、张素波为谈判代表来到九棚,要求减少税收。谈判前,我和盐务局周长张道吾同志进行商量。分析了敌人动向:滩灶的来意,做了各种周密的安排,张道吾同志在小神堂坐阵,我到九棚进行淡判。
谈判开始了,李明旭、张熟波要求盐管处把每吨盐的稅降到十六元(伪币)以下。
我便严肃地对他们说:“税率是政府规定的,是党的政策,我们盐管处沒有权力改。你们不要整天想好事,围绕盐税打圈子。只要你们安分守己,党和政府不会亏待你们。”
我这么一说,这两个滩灶戶吃不住了,将伪善的笑脸一收,瞪着小眼叫:“滩是我们的,你们找我们要盐稅钱,我们还找你们要地捐錢呢?”
我严厉地答:“地是国家的地,滩是盐工的滩,要捐錢的话,得先找你们要。”
这两个滩灶戶听我的腔口不对,便皮笑验地说:“长官,长官,我们说的都是大家的意思,我们是来传个倍,不行的话,们还按原来的办”说看尴尬地跑了。就这样我们不止一次地和滩灶戶们谈判着、斗争用我们的党性和政策一次又一次地战胜了敌人,加了解放区的经济收人。
在斗争的实践中,我们摸到了与滩灶戶、盐商的斗争规律。他们是软的欺负硬的怕。你要不给他来个利害的他就不知道马王爷长几只眼。滩灶戶和我们谈多少次,都沒有得到好处。我们不仅沒有向他们让步,而且还规定了交税时间,一周一次,逾期罚款。为了确保安全,防止灶戶、盐商偷稅漏稅,每次在往外运盐时,我们都派盐民支队的战士在三岔门警戒。
滩灶戶和盐商对我们硬的不行,后来就采取软的。每次在运盐前,他们就从汉沽、芦台买来鱼、肉、蔬荣等物,送到九棚,向我们讨好。我们公事公办,菜錢按价付款,稅錢分文不减。由于我们把住了税收这一关,使我们增加了很大的经济收人。按时通过路北交通车,成麻袋地把錢运到解放区,及时地解决了解放区的经济困难。
大批的黄金、白银、钞票运往解放区,灶戶和盐商看在眼里,恨在心上,他们不满意人民政府施行的纳税政策。经常到盐警大队部诉苦,求盐警帮助,到寨上、芦台运动伪军。一九四六年九月间,芦台、汉沽驻扎的伪军,纠集了地方的盐警、地痞、流氓,二千多人,要到沿海地区扫蕩。由于他们不知道盐民支队的情况,筹备了一个多月迟迟不敢行动。我盐管处和盐民支队打听到了敌人的行动计划,进行了分析。认为敌人这次行动,确实有组织有计划,准备了很长时间,目的是彻底毁我在沿海的全部实力,破坏盐管处,废除纳稅政策,将盐滩重新收到他们的魔掌中。而我们当时只有五十九团一个营和盐民支队一个连的兵力,要和武装齐备的敌人硬碰是不行的。根据这个情况,我们认为,要粉碎敌人扫阴谋,必须取声东击西的办法。针锋相对,大造声势。
一天夜晚,我们把部队分别带到大神堂、蔡家堡、蛏头沽一带,把这些村子的伪村长叫起来,让他们跟着我们到每个老百姓家号房子,宣传说八路军大部队最近几天要从这个村子经过,号几百间房子。并用粉笔在各家的大门上写上某连某排某班。我们这一折腾,村子的滩灶厂、伪村长、地痞、流氓吓坏了,真以为八路军的大部队要到,偷偷地跑到案上、汉沽报告去了。敌人听说八路军要来,不得不改变计划,暂且按宾不动。同时还派了不少特务、密探进庄打听,窥探虚实。我们为了进一步蒙蔽敌人,特意在庄前庄后, 挖了不少的锅灶。特务们看得准,回得快,立即将部队挖锅灶的事一五一十的汇报。敌人一听挖这么多的锅灶,估计八路军来的少不了,因此,不敢轻举妄动。
用这个办法迷惑敌人三天五天可以,时间长了不行。于是我们又在离芦台不远的杨家泊村进行了巧妙的布置:
一天,我们盐民支队几个战士,进了杨家泊村,每隔几家的墙上贴一张告示。上写:
乡亲们注意,效有八路军某兵团于×月×日至×日在附近各村进行试炮,希沿途群众出入多加小心,听到炮声不要惊慌。望见此通知后,互相转告,以免贻误!
切切此布
某某兵团团部
×年×月×日
告示贴出后,各村的老百姓它刻兴奋起来,象出了什么大事,人人奔走相告,“传俩,两传仁,时间不长就传到了汉沽、芦台。
敌人听到这个消息后,立即派了便衣特务打听虚实,
我们早有防备,知道告示一贴出,敌人就有行动。为了解除敌人对我们的怀疑,盐民支队的战土趁黑到杨家泊村东的坟地埋设土地雷。这些地雷爆炸时,为了使敌人听到象打炮的声音,我们采取这样的办法,一个坑埋两个地雷,一个大的,一个小的。小的先响,大的后响,从远处一听,像打炮样。那一次,我们埋了几百个地。一直打了两个多小时,方园几十里都能听到轰隆的声普。从汉沽、芦台派来的密探,从老远听到声,不敢靠近,(因为几里地以外我们就插上了试炮打靶的小旗,并派盐民支队的战士武装警戒)只好乖乖的回去报告。
过了几天之后,敌人从迷惘中渐渐地甦醒,便派出了大批特务到海下一带进行密探,我们又在海辛庄、蔡家堡一带的村庄,贴上布告说,八路军某兵团,打此路过,进行一下军事演习。希望沿途群众不要惊慌,互相转告,避免澳会第三天拂晓,我骑着大马,带领三个连一个排的兵力,爆武扬威地进了村。村子里的老百姓都不敢出来,隔着门看我们的动静。
军事演习开始了,我们按照连、徘、班的顺序,由东北往西南方向进行活动。距寨上不远的地方,我们在路边架上四挺机枪,枪口对准塞上方向进行射击。部队后边全是化装的民兵,在沟边上臥倒,将鞭炮放在水桶里,交替地点着顿时机枪声、鞭炮声,战士的喊杀声,战马的嘶叫声,混杂在一起,响个不停,天动地,整个案上炸了营,汉沽轰动了。我骑着战马,立在沟棱上抄起望远往西边一望。寨上行人乱跑,做小买卖的这几藏那儿躲,伪军们盐警们慌作一团,自的站在炮楼上,没有目的地放枪。
我们的战略部署确实打乱了敌人的行动计划。但这不是长久之计,要想掌握克敌制胜的主动权。必须有个长期的退兵之计。于我们召开干部会议,让大家意想办法最后大家一致认为,要搞攻心战。在我部队气高涨,敌人迷不解的情况下,打进敌人内部二,给他来个厉,不人虎穴,篶得虎子。
一天,我们派了两个战士,化装成盐警,悄悄地混进了盐警大队部,活捉了盐警大队长胡德修。两个人向他说明了来意,讲清了党的政策,并对他们说:“我们是八路军,任务是保卫盐滩,日本人投降了,国民党也长不了,你们应该看准形势,给自己留个退身步。否则还与人民作对,替资本家效劳,替国民党卖命,你们的后果不堪想象。”
伪盐警大队长眼珠不动地看着战士的枪口,嘴里连声城着:“是!是!是!”
两个战士一个紧逼着伪警大队长,一个把着门。低声地间:“你们有多少人?武器有多少?最近准备干什么?”
盐大队长颤抖着地回答:“我们就有一个大队,三百多人,武器都是随身带,前些日子准备配合芦台保安队到海下清滩。听说海下来了不少八路,又打炮又演习,我们没敢动,打算再听听风声。”
“我告诉你,盐滩来了不少八路真的,海上也有游击队,我们虽然不长住,但是经常来常来。你们有什么行动,我们都知道,谁民愤大小,我们都记在帐上,不信就试试看,如果你们想为共产党办事,主动赎罪,有什么情况你就告诉我们,到时候有人和你联系,知非要与人民为敌,那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这个战上象背书的一样一气地说出来。
我们这一招真见效,正扎在敌人要害之处。胡德修从那天见到盐民支队的战士以后,整天吃不好,睡不着,想起来,浑身吓得就打颤,不敢派盐警四处打探,更不敢到伪军那开会去了。就这样敌人滩的事卡了壳。我们趁此机会,大推推销原盐,收了好多的盐税,为解放区解决经济困难出了大力。
(李怀祥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