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馨

        一九四二年秋,我从丰玉遵一区调到路南工作团工作。当时环境比较残酷,县委书记伍仁同志说:开辟路南地区先要隐蔽,不要暴露我方在那里的革命力量,不要象老解放区那样大张旗鼓地建立革命群众组织,要使用、改造旧保长。在路北的一个村子,我见到了县长胡光同志,他也指示我要改造旧政权,通过我们的工作,使敌人的一面政权改造成敌我两面政权,最后成为我们的一面政权。过煤河后,赵光同志接着我。就这样,我通过交通站步行百余里来到了路南。

        我和赵光同志在付庄子落脚,他把铁路沿线各村的情况向我做了介绍。然后我在柳树瞿阝找到了白云生同志,他分配我在海防区(皂甸、王兰庄一带)活动。开展工作的方法是依靠广大群众,争取伪保长,稳步地发展党员,建立群众组织,广泛进行抗日宣传。

一

        要打开局面,我们首先是发动广大群众,提高群众的阶级觉悟。我每天晚上到村里找各种人开会。对基本群众,我公讲反帝反封建,推翻三座大,讲社会主义远景,将来我们使耕者有其田,人人丰衣足食。还讲由于广大群众生活困难,民主政府(不直接讲兵产党)暂时不征粮征款等等。对儿童要他们好好学习文化知识,将来做社会的主人。对教师要他们做爱国的知识分子,不要搞奴化教育。我还专门给妇女们开会,教育她们争自由,求解放,摆悅封建束缚。这些都深得人心。

        我会唱几百首革命歌曲,每到一处都教些歌曲,如《松花江上》、《五月里的鲜花》、《二月里来好春光》,《王小四站岗》《李大娘》,等等。唱歌曲起了很大作用,就连有錢人也跟着学唱。歌曲的本身也就是宣传,如“小日本,心不公,一心把中国争”,“拿汉奸,更省工,不用刀砍与枪崩,让他自己去挖坑,埋他一个地溜平”,……这些革命歌曲在路南流传很广。

        我刚来时赵光同志就向我做了介绍,这一带几个村子都有一些渴望抗日救国的热血年。他们积极要求进步，主动要我给越们讲抗日道理,我就耐心地给他们讲解:日本侵略中国是为了从中国掠夺大批財富,讲殖民地是怎么回事,讲民主、平等,讲只要人民群众都团结起来,日本帝主义就会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此外,还给他们讲解要搞好抗日统一战线的道理,比如一个老太太纺的小细线拉就断,如果把很多很多的线拧成很粗很粗的绳,九牛二虎也拉不断,这就叫统一战线,这就是团结起来的力量,但统一战线里不要汉奸走狗,“是抗日的请进来,不抗日的快走开,汉奸走狗一块埋”,大家要互相监督,发现有给敌人通风报信的,我们则按情节轻重给予应有的惩罚。

        经过半年多的工作,群众抗日情绪日益高涨,我们的工作也从隐蔽活动转为半公开活动,基层党支部和党员人数也有了迅速发展。付子、尖字沽、毕家瞿阝、涧河等村相继建立起党支部或党小组,刘德庄、戟门、西河等村也有了党员。部队经常到这一带休整,专署和县政府也经常到这里工作。

        在改造旧教师的问题上,工作也大有进展。由于没有抗日课本,教师们就自己动手编写课、油印课本,文中有“中国大,物产丰,”“小日本,心不公,一心要把中国争,黎民百姓有灾星”,“我们失掉东三省”等抗日歌谣。上课时,教师们让学生把日伪课本放在桌子上做掩护,学习自编的抗日课本,教学生们唱《歌唱二小放牛郎》等宣传抗日的歌曲,有些教师成为成为抗日积极分子,有的还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学校也成为我们隐蔽工作的一个场所。

        一九四三年秋,取消路南工作团,建立区制，我在海防区(二区)任区长。这时,我们开始在各村设立武装班长、办事员,并组建了地方武装——区小队,刚开始有十四、五不人,区小队长冯继忠。这个区小从打了不少胜仗,仅在一皂甸带就打过三次伏击,其中一次,芦台的敌人来皂甸一带抢粮,进入我区小队伏击圈后,仅一刻钟时间就结束了战斗争缴获大枪十八支,手枪一支,弹药一部。

 

二

        争取伪军伪组织,为我所用,是我们开辟地区的重策略。

        对于伪保长,我教他们要支持抗日,支持民主政府工作,给敌人送假情报,对地主、包括开明上绅,让他们有人出人,有錢出钱,有枪出枪,讲统一战线。我们采取团结与斗争相结合的方针,对他们抗日的一面,给表扬鼓励,对他们违反抗日的一面,就斗争批评,处理问題时努力掌握理、利、节三个字,不过于严厉打击他们,斗争以后尽量团结他们一起抗日,这是我们对这些上层人物的策略。

        经过一段时间后,伪政权大部分开始倾向我们,成为抗日的两面政权,这样,我按焦若愚专员的指示,把保甲长们组织到一块,成立了边防组织,由其中最进步的保长肖保安领导着,受我们制约。边防组织成立以后,对敌人征桹征款,以迟交、少交、不交为原则,尽可能不交。为应付田庄、王兰庄、付庄等地的欣人,就给他们送假情报,迷惑他们。同时,在边防组织内部、保长们互相监督,使我们能及时了解他们的情况,使其向有利于抗日的方向发展。其中,肖保安起了较大的作用,他不是党员,刚开辟地区时,旧保长比较顽固,我们就换上了肖保安,后来,他成了挑日工作的关系人,经常给我地下党、敌工人员向外转递情报,起初转出信来由我转交交通站李春阁(付庄子人,一九四四年入党),以后就让他直接交给李春阁。他还常把西药、纸张、油印机等搞出来,转交给焦若愚同志。一九四三年开始征粮征后就由肖保安负责,在财粮助理仲天同志的直接领导下,他把粮食征齐,先运到稻地,再设法交给我们。民先队的活动也常得到他的支持和帮助,扒火车前,肯保安先搞清楚车皮内装货清况,并以保长的合法身份在芦台附近找大车,运送劫获物资。那时有个同志被人抓走就是他以合法身份救出来的。

        我们还向据点里的敌伪军展开政治攻势,印发传单,瓦解敌人,向他宣传“要想活,别作恶,抗日的工作你多做,革命胜利你还有话说”等等。当时,王兰庄据点有伪警察二、三十人,伪备队一个中队,我會通过敌工关系和他们接头,教育他们同情抗日,要“身在曹营心在汉”,并建立了“互不侵犯条约”,通过做工作,就连那警官表现得还是不错的。一次,王兰庄据点的伪军抓住我方毕武庄的两个送信人,并把信件搜去,我的通讯员魏志勇,只身一人,手持短枪闯进伪警官办公室,大喊一声:“把信给我,把人放出来!”那警官便乖乖地照办了。据点里的其他伪军也主动找我,表示愿意抗日。我们的政治攻势起了很大作用,争取了部分伪军,减少了工作的阻力。

 

三

        在建区前后(一九四三年秋):随着开辟工作的进展，形势有所好转,我们开展了“合理负担”和“减租减息”举动,首先集中力从顽固地主开始,用“打蛇先打头”的办法,打击了地主阶级的反动气焰。

        老铺大地主李佩伟,人称海大王,家有地数百亩,西至六间房,东至高先甸,都有他的佃戶。我在六间房发动群众,讲合理负挺、碱租减息政策,有人向地主李佩伟告了密,车佩伟便先发制人,找我要地租,说佃户三年没给他租子了。我就耐心给他讲抗日道理,答应每块地给他两块钱伪币。李佩伟不服到伪丰润县政府告佃戶抗租不交,伪县政府派民政科长马尤龙带警察来到兰庄处理租细关系问题。那天我正在毕武庄工作,高先甸田鹤桥(抗口关系人,佃户)向我反映了这一情况,并说两天后马尤龙要在王兰伪政府开庭过堂。我一听是的马尤龙就放了心,说起来我还是他的学生呢(我的具名叫杨宗灃)。在抗战前,马尤龙在丰润县七树庄完小当国语教师,还算个比较进步的知识分子。

        当天夜里,我就在高先甸和马尤龙见了。我说:“马老师,当年你给学生讲孙中山的三主义,讲耕者有其田,你怎么不执行,反而跑到敌人那边上了。你看眼下处理租佃关系应该怎么办吧?”几句话我说得他面红耳赤,半响说不出话来。我接着向他讲抗日救的道理,讲合理负担,减租减息的政策,要他处理租细关系时给佃戶撑腰。过堂时,马尤龙真的照办了,每块地只给地主弄三块錢(伪币),李佩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我又去找李佩伟做工作,我说:你到伪政府去告状,民主政策就是不允许。你总往敌人那边跑,如果发现有泄密之处,应由你负贵,减租减息,实行合理负担是政府的法令，你不执行,还到敌人那边去告状,你应该考虑后果。……”那小子是个大学生,很狡猾,经我多方教育,他也为了眼前保命保財,就答应接受了我们的条件。就这样,先将他搬倒,其它小地主就好办了。

        我在柳树瞿阝发动减租时,该村有五家大地主,其中李保足非常奸诈,和李佩伟一个鼻孔出气,他见李佩伟也没办法制止减租斗争,就暗中搞破坏。这年天,柳树瞿阝发了一場大水,大东边地主的地都被水淹了,唯有大埝西边细戶的地还沒上水。一天夜里,大埝被人扒了一个缺口,大水淹沒了西边细戶的地。次日清晨,佃户们知道后叫苦连天。经我们和佃戶分析、断定是地主干的,可怎么查证呢?我看到决口处不远有一个看窥麻人的小房了,扒埝人必须由看麻房前经过两次,看麻人一定知道是谁的。我派人把看麻人叫到西边一个庄里,问他:“你在那离埝总那么近,沒看到埝是谁扒的?”他说:“沒看见,反正不是我扒的!”反复追问,他干脆不说话了。于是我叫人看守看麻人,自己当晚去他家里,号房子住下。晚饭时,他妈问我说:“你把我儿弄那里去了”我反问她:“你说大埝是谁扒的?”她说:“我怎么知道是谁,可我儿子是不干这种事的。”我假装生气地说:“到现在你还不说实话,你儿子已经招认是他扒的,他给佃户们造成很大损失,政府想处决他……”他妈一听就哭了,对我说:“区长,我们冤枉啊！大埝不是我儿扒的,是大地主李保足叫他管事的扒的,当时管事的还吓唬我儿子,如果说出去要杀他的头哇!”就这样,虽然方法有些粗暴,但总算弄清了这回事。次日清早我就找看马人做工作,并把昨晚在他家老大娘说的话学给他听,经过教育他才答应出庭作证。

        一天上午,在柳树瞿阝召开了群众大会,公开理此案，在人证面前,李保足不敢抵赖,只好承认扒大埝的犯罪事实,他也承认企图破坏租工作。群众纷纷要求李保足包赔损失。在群众的压力下,把李保足的粮仓打开,分给受害的佃戶。这件事深得人心。

经过斗争,减租减息运动取得了预期的效果。

        经过一年多的艰苦努力,我们在海防区终于打开了局面,调动了人民群众的抗日和生产积极性,提高了广大基本群众的生活水平,也进一步了抗日政权,为扩大武装力量,加强对斗争起到了推动作用。广大壮年纷纷要求参军参战,保卫家乡,保卫国,出现了许多妻子送郎上战場,妈妈叫儿打东洋的可喜局面,广大群众也纷纷要求成立自己的组织。于是,我们选一批优秀子弟走上了抗战前线,逐村组织青年报国会、妇救会、儿童团等群众团体。每到晚上,歌声、笑声响彻云霄,人们抗日热情十分高涨。

        在这种情况下,党领导广大人民群众开河引水灌溉,挖了一条二十余里长的大渠,改洼地变良田,当年粮食亩产增长百分之三十,人民生活大有改善和提高,由抗战前吃糠咽菜到口粮够吃足用,人们断跃交纳公粮公支援抗战,同时,用各种方式与日伪反动派做顽强的斗争。

我们终于渡过了最困难、最残酷的岁月,能够在这一地区公开活动。就在这时(一九四四年春),我您恋不舍地离开了海防区朝夕相处的人民,到另一个地区开辟。

        根据一九八五年南县西部地区史料征集座谈会录音资料及李子馨同志来函整理。   

                                      (王树宁  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