砍树风潮
史家藩
         五十五年前(一九三0年),发生过一次砍树风潮。西起芦台闸口,东至唐山以东林西、马家沟一带矿区,其主要地段在我县煤河两岸,它与开滦罢工斗争遥相呼应,察其前因后果,乃是历史的必然,暂将现有资料录叙于后:
         远在光绪初年(一八七五),直隶总督李鸿章办洋务,设局开开平煤矿。后因交通不便,影响开采,为运煤计,西起闸口,东止河头,开凿了一条人工运河,取名煤河。当时河上片片白帆,件随着牵夫沉重的脚步缓缓移动,大量“乌金”由河头码头装船,通过煤河,由闸口入蓟运河转北海口源源不断地运往各地。在开凿煤河的同时,矿方强行买下煤河两岸宽度各半华里的土地,仅太来浩就被买去土地四十八顷,以及矿区周国大量土地。开矿需要木材,自光绪三年开始,在这些土地上广植洋槐,
         光绪二十六年(一九O0),义和团事起,淸政府将开平煤矿委托英国商事会社保护,并从英、比两国募集资金,当时名日开平矿务公司。事后屡经交涉收回,均无结果,遂为英人长期霸占,清政府另设滦州矿务公司,开采滦州煤矿(与开平煤矿为同一矿层),以谋抵制。民国元年(一九一二)与英人签订两矿合并条约,双方组成开矿务总局,共同营业。原矿方所买之土地及其所植洋槐,均属开滦矿务局所有。
         这些洋愧,年深日久,已长成大规模之森林,仅唐山以西的一块槐林,长宽竟达十余华里。大者粗如盆口;小者细如碗口,枝繁叶茂,遮天蔽日。到了夏季,更是葱郁,一望无际,这样一片林子,它没有给人带来神,相反,给人带来的却是祸殃。人们一提及它,顿觉阴森可怖。原来,这林子已成了匪盗的安乐窝。特别是一九二八年直奉交战后,部分直鲁军在此溃散,枪械流散甚广,加之开滦五矿、纺纱、洋灰、铁厂等工人约计五万人,来自四面八方,良莠不齐,以及当地驻军中的散兵游勇、当地歹徒,他们经常出沒于槐林,“夜聚明散,票抢劫,杀人越货,积案累累,种种不法,罄竹难书,附近村民,受其害者,难以枚举。”就在河头以西不远的地方一一王八湾、太来浩等地段,太阳西落的时候,打杠子、票的就出来活动,甚尘上。由河头至芦台,除河沿上有条牵夫踏出来的人行道外,还在煤河北岸有条林间小道,行人望而生畏了了,几乎断绝来往。靠近林区的各村庄,家家戶戶,提心吊胆,昼夜不得安宁,所谓“闾闺不安”。是时,兵患、匪患,连年不断,人民不堪其苦。各村庄屡推代表,上书开滦矿务总局,并向矿方交涉,呼吁矿方自行砍伐林,以清匪患,而维持社会治安。但矿方置若罔闻,不予理采,时间愈久,积恨益深,途成公。砍树斗争,大有箭在弦上,一触即发之势。
         一九三O年上半年,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唐山一带工农群众,逐渐抛弃了合法行动,而坚决取了直接斗争手段,反抗反动政治的压迫。唐庄子工人为反对黄色工会吞沒抗会款,反抗国民党政府逮捕工人代表,举行了两次大规模罢工。除了唐庄子工人大罢工外,还有林西矿拉马工人的斗争;林西小车房工人要求煤票的斗争;唐山本矿不向黄色工会交会费的斗甲;各庄天桥工人斗与全厂工人罢工的酝;唐山南厂工人的斗甲等等。斗的怒火在燃烧着。
         这时,正在赵家口头一带领导农民开展反税斗争的我县早期共产党人杨春同志,首先从闸口东边的村庄发动群众砍树,掀起了一场声势浩大的砍树风潮。
         砍树先由西部闸口开始:“砍树去!我们中国人的土地不能让外国人占用!我们中国的东西不能止外国人弄走!这些树开不要了,谁砍谁要:”一传十,十传百,风声传播,各村起,砍树大军,云堆雾涌,男女老少,持斧携锯,兢向槐林,砍之后,另拖女,更有套上大车者,把树弄回家中,为防止矿方搜查,有的还把树理在地下,掩藏起来。
         自四月十四日至十六日,三天三夜,西起闸口,东至唐山郊区,在我县境内全长四十公里地段的槐林,尽行砍光。
         砍树风潮迅速向东部发展。各庄于四月十四日砍起,一时刘营庄、铁家营、唐山等地同时砍伐。至十七日,唐山以西九十里之槐棒,全部砍为无有。四月十八日,唐山以东赵各庄、林西、马家沟各矿区之槐林,被当地民众和直鲁豫寄唐山之贫民,成千上万,兢相砍伐。
我县煤河两岸及河头以东各村:东西田庄,王打刁、孔庄子、莲花沾、莲花泊、庄子、大小庄、铁匠庄、东西王家河、四王庄、新庄子、么家泊、于家泊、艾坨子等二百多个村子,约干农民群众,参加了砍树斗争。
         砍树期间,开深矿务总局闻讯后,惊恐万状,急派人到新驻唐山之陆军第十五军第一旅(即保安队第一队第一旅)报告,该旅于四月十五日刚从西苑开来,旅长李廷秀立即派遣部队分赴各地,伪唐山警察局、伪丰润县河头警察分局、开滦伪矿警警察等,也纷纷出动,他们到现場鸣枪示众(未敢伤人),企图驱散群众,夺回一些树木,扣押砍树人员,扣留牲畜车,以希挽回势,无奈砍树群众,一意砍伐,此伏彼起。
         四月十七日,又接报告:“仍有村民砍树,且前两日军队去后,民众于夜间又至砍树地点,将被扣留之树运走”。该旅遂又派一二八团团副张德荣及该团第三营长张长谦各带工兵两个连分往各地,沿庄集合村民宣讲,进行欺骗和威胁:“森林虽可隐藏匪盗,培植亦甚不易,现既匿藏匪盗,亦矿局初料所不到,本旅驻防唐山,负有持地方之贵,人民有何痛苦,自当设法解决,刻已代表大家,报告河北省政府、天津警备司合,统筹妥善办法,大家要回去静候,若再砍伐树木,各自运回,归为已有,则行同抢掠,迹近盗距,本旅责任所在,决难漠视不问,且矿局亦有外人股份,若因伐木引起外交,恐大家担当不起,望视大家受害,本旅实有不忍”等胡说八道。
         在反动军警镇压砍树群众时,曾搜出红绿色四种传单,上暑有共产党青年团唐山市委员会字样。唐山矿务局反动军警逮捕了四名所谓“乘机散发传单”、“煽动罢工”的四名共党嫌疑分子。”
         在砍树斗争中,吓坏了一些反动分子,天津益世报一九三0年五月四日第七版刊登了一个化名“唐山㭒人”者,他在《唐山砍树风潮真相中》高叫:“……鄙处左近,本为共产党潜伏之地,近来伺机鼓动,益形活跃,肇事之前数日,即在外边散布流言,谓开滦矿局,对于所植槐林,业已放弃,可以任便伐取,纷纷传说,振振有词……,该党反散布红绿色传单,暑名中国共产党青年团,从中大事鼓动,……匪人宵小,有几于无地无之,则藏身之地,柳林,槐林,且青纱幛之为患,已成我国之通病,然亦不闻人民因防盗而芟其禾稼,为因噎废食之举也!即使槐林有砍伐之必要,亦由当地长官与矿局直接商治,采取相当之处置,总之保护地方、肃清匪类,责在军民长官,苟人民自由行动,则树木即可砍伐,房屋亦可拆毁,财产亦可掠夺,人民亦可杀戮,是直无政府而实现赤化矣!……是则矿局方面之损失之问题小,而国家与地方所受之影响实大,方风潮遂告平息,而共产潜伏,赤祸未已,邪论横行,人心浮动……,是则绸缪未雨,防患未然,乃吾人所渴望于当地军民、长官者矣!”
         共产党人托夫同志,在一九三O年上半年工作报告中称:“十万农民群众砍槐树的斗争——这是最近唐山农民群众最剧烈的反外国资本家的残酷削的斗争。这一次斗争的领导虽在富农和小地主的影响之下,但它的意义却是非常严重的。自英帝国主义资本在唐山创办五矿之后,矿务局复利用它的恶势力强占了许多田地,在这些田地里都一概栽种洋槐,使广大农民都丧失田地,农民群众會屡次要求砍槐树,
         一可使距盗无以匿踪;二可给农民田地耕种,但这个要求,始终被矿务局拒绝。因此,这次农民群众便自动砍起来,将蔓延九十余公里的树都一齐砍掉了。国民党政府与矿务局虽派大批军警鎭压,但这次斗争始终沒有被制止下去。现槐树虽然砍掉了,但农民的生活痛苦依然沒法解决。唐山一带的农民,只有在土地革命的正确目标之下,走向更剧烈斗争的道路。”
         根据托夫“最近唐山工农斗争情况工作报告”,天津《益世报》一九三年四月十七、廿、廿一、廿五、廿七日第七版和采访山田、李广巨、张硕文等笔录整理。
 
扫码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