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步青 佟风瑞
丰南县是我国北方猪鬃加工业的发祥地,自清咸丰年间(1851),迄今已有130年的历史,丰南“火炬”牌猪鬃为全国之冠,蜚声国际市场,远销美、英、法、日、德等国,一百斤大五十五箱一箱猪鬃可换白银880两,40年代可换四、五千美元,有“黑色金子”之称。猪鬃利国利民,繁荣丰南经济,富了胥各庄附近上百个村庄,但是猪鬃工人生 却十分痛苦。
解放前的猪鬃工人来源,除当地贫困农民(包括妇女、童工)外,有来自宁河、宝境、玉田等县的破产农民,他们为生活所迫到这里作猪鬃工。资本家为节省开支,利用简陋的矮棚、牲畜棚作厂房,阴暗潮湿臭毛烂土,且猪毛中有大 量的“炭疽菌”,工人多患痰喘肺炎病。工人上下班得遭受“验身”的人格侮辱,工人深受帝国主义洋人、洋行买办、资本家、监工把头的盘剥克扣四重压迫,工人所得只有他们创造价值的4%,工人生活困苦,人称“猪鬃花子”,资本家在淡季(春节前后)任意解雇工人,延缓发工资,或不发现金签发支票(无处兑现)。工人处于饥寒交迫、失业的危机之中。
民国十七年(1928年)国民党在唐山五矿和南厂成立黄色工会,欺骗工人,胥河两镇的猪鬃场东为了欺压工人,排除异已成立了黄色工会(即猪鬃整理业同业工会),变本加厉地克扣工人。忍辱负重的猪鬃工人已到忍无可忍的地步, 于是在开滦工人大罢工的影响下,猪鬃工人的罢工已酝酿成熟,达到箭拔弩张的程度。
罢工领袖肖贵录,出身贫苦家庭,机智勇敢,能言善辩,关心工人疾苫。他毅然决然投奔中共东矿区唐山市委,与市委书记刑予共和中共唐山市委职工运动委员会书记齐国珍接头。市委领导向肖贵录部署猪鬃工人罢工斗争的策略,并要求作为唐山工人罢工斗争的外围力量。
肖贵录按市委的要求,积极奔走,向工人宣传资本家残酷剥削工人的道理,当时的猪鬃工人,年前只发十元银元,来年一直干到端午节,不发工资,资代家在工作中百般挑剔,吹毛求疵,划等过多,猪毛不蒸不洗,尘土呛人,许多工人患了气管炎病。
肖贵录向猪鬃工人介绍唐山五矿和南厂工人罢工,同资本家斗争的经验。他指出要想摆脱贫困,必须攻于与资本家斗争。要进行斗争必须组织工人自己的工会,只有在共产党的领导下,才能取得胜利。
在肖贵录的宣传鼓动下,猪集工人运动发展很快.当即有陈文玉、张夫元、王敬仓、刘又卿、冬百合、肖七、肖八、艾文茹、谢福生等中坚骨干,且他们积极串联,筹建猪鬃工会,在胥各庄及其附互13个付庄,发展会员1000多人。
1926年5月24日,在河头桥北街太和店内,建立了猪鬃主人工会,并举行工人首次大罢工,会场设在刘氏家庙门前。当时胥各庄处于白色恐布之中,为掩盖敌人耳目;工会成立大会的会场上悬挂青天白日满地红国旗和孙中山画像,与会者胸前配戴兰色铜制会章,参加大会的会员1000多人。会上由肖贵录登台讲演并宣布大罢工开始,这次会上推选肖贵录为工会主席,冬百合为副主席,陈文采为秘书并选出21名工会委员.从5月24日起,罢工开始,各厂猪鬃工人一律扣筛子停工。
罢工队伍由刘氏家庙出发,向河头涌进。前面是肖七、肖八率领的工人纠察队,个个手持木棒,雄赳赳,气昂昂,浩浩荡荡。开始一千多人,队伍越走人越多,后来达到两千人。当队伍行到胥各庄警察驻所时,所长褚XX指示警察对空鸣枪威吓,还打了几个工人。肖贵录便带领大队走在前面围攻警察分驻所,用石块砸分驻所门窗。警察见人多势众, 一个个龟缩在院内不敢开门。罢工的工人队伍像开闸的洪水汹涌而至,武装乡团吓得萎缩在一边不敢干予。当时胥各庄镇长兼38庄乡团团长、县议员、德合义大洋行股东王赤峰、河头商会会长、福兴货栈资本家李福延、福兴庆经理曹希松双合兴经理么继友、肖树宏等都躲藏起来,王赤峰从家宅后门逃跑。
罢工声势浩大,震撼津唐。天津《益世报》派记者赶到现场釆访,5月26日报道了罢工消息,报载:”猪鬃工厂在胥各庄河头附近者,共约一百计余家……现在之工会,不过正式成立一日余,而登记入会者,乃有两千六百人.会址暂 设头桥北老太和店内(据调査实际是指挥部、会址在刘氏家庙)。闻讯此次罢工之要求,是要工资划成一律,以二 寸、二寸五作至三寸者,均按一元三角开价,非达目的决不复工(《益世报》一九二九年五月二十六日第六版)。
5月29日,工会为鼓舞工人们的斗争士气,向开滦矿工学习,组织罢工工人去唐山游行,支援开滦工人罢工斗争, 参加者千余人。游行队伍由肖贵录、谢福生率领,工人手持木棒、排成整齐的队伍,开到唐山南道门广场上集合,高呼 口号,“支援矿工斗争”!受到唐山矿工的热烈欢迎。罢工游行回来路上,抓捕了大资本家曹希松(王禾庄人)和张风京(対家过道人)。以此二人作人质,作为谈判条件。
在罢工期间党派专人领导,据目击者说,看到一位身穿长衫、戴眼镜的人,人称魏先生,给出谋划策(因当时党籍不公开真名已难査找).
镇长王赤峰等人,贿赂驻军齐营长,妄图以武力镇压来解决,并逮捕了几名工人,此事惊动了唐山市国民党当局, 因北洋军阀刚刚瓦解,国民党尚立足未稳,正以孙中山三民主义的旗帜,招摇撞骗,并酝酿选举国民党组织。如果镇压罢工运动,舆论大哗,将有损国民党声誉,故急派国民党党部和驻军的常任博,郭岸等,来胥各庄向资方陈述要害,力主和解。此时资方已大吃罢工之苦,同时驻津外商电促交货,如不交货则罢成交合同。
基于以上原因,资方答应谈判.警局、工会双方释放拘捕人员。工会选派陈文玉、艾连茹、刘汉卿、王敬仓为代表,资方代表李子丹、李福延(李子丹是天津复生庆、河头复生庆两号洋行经理),这次专程从天津赶来,还带来摧货的外商.李福延是河头商界人,并未巻入这次风潮,便于讲话。由于以上前提,谈判非常顺利,经过5月31日上午的谈判,达成如下协议,
一、在未停工前,各厂劳资双方有私议议妥价目者,按议价;发给未议价者,统按一元计算;
二、复工后价目,由二寸、二寸五作至三寸者,各厂工资划为一律,按每十斤开工资一元一角四分(其余尺寸类推)。
三,里工须照原价。统加二成,每人每月加家具费一角。
四、各厂由旧历四月初一起,按新价目开支。
契约一式两份,双方代表签名盖章。
这次罢工胜利后,六月一日天津《益世报》以河头猪鬃工潮平息为题发表消息,报载:“河头猪鬃工潮,已发生百余日矣,劳资双方虽然各持己见,经该地所驻之34师政训处长刘萌远及唐山市党部代表常任博、唐兴源等从中斡旋,已 归和平解决.……
并闻自本日起,工友全体已复工,两千余工友虽未如愿,亦可谓夺得胜利,一场风波、遂告和平结束”。《益世报》一九二九年六月一日第七版。
罢工结束后,镇长王赤峰对肖贵录怀恨在心,视为眼中钉,若不拔除,后患无穷。故密使其爪牙张子厚(建国后被处决),罗织罪名,说肖聚众闹事,勾结奸党,蛊惑人心, 于1930年3月,肖贵录身陷囹圄,押进唐山大狱。此刻开滦矿工会去天津省警察厅营救,肖贵录也连续上书省警察厅。省警察厅指令唐山警察局要公正处理,结果以“工人罢工乃党国公允,应以无罪;勾结奸党査无实据,理应释放”。是年秋肖贵录获释。
肖贵录出狱后斗争之志未减,决心搬倒压在工人头上的这座大山王赤峰,于是他深入群众,搜集王赤峰仗势欺人,鱼角乡里.为非作歹,侵吞军饷等罪证,共20多条。肖贵录上告县府及驻军。此案迫使丰润县县长白尚纯出面受理,并 将王赤峰拘捕。接着天津省大理院通知县府解王赤峰去津治罪。王认为罪该杀头,生已无望,便对家属亲朋嘱托了后事。工人们以为王必死无疑,暗中拍手称快。谁知王的爪 张子厚和乡绅们以重金贿通天津大理院,使王获释,演了这样一场恶作剧。
王被释后气焰下降;肖贵录声望大振,都说肖笔如刀口似箭,竟能搬倒王赤峰,大长了工人的志气。
1930年至1932年以来,中共唐山市委书记,先后由武湖景、刘宁一担任。都向肖贵录布置任务,要求继续作唐山工人运动的外围力量。
1932年春,肖贵录组织了赶车工人工会o 1932年夏,酝酿巳久的第二次猪鬃工人大罢工爆发。6月23日,以肖贵录为首的猪鬃工人工会,通知胥河两镇及附近各村猪鬃工人扣筛子停工,参加罢工。各地猪鬃工人立即响应。23日9时, 各路罢工队伍涌向刘氏家庙庙台前集合,约四千人。肖贵录站在庙台前宣布罢工开始,不取得胜利决不罢休。
当时冬百合等少数工会委员,被王赤峰等人收买,喑中对罢工进行瓦解,鼓动少数工人去厂干活。肖贵录对此非常气愤,他在会上宣布,谁当工贼,干损害工人利益的事,被纠察队打死打伤由我一人承担。从此震慑了工贼,助长了工人的志气,使罢工坚持下去。
资本家对工人罢工虽然内心焦急,却采取了以逸代劳的策路,妄图让工人吃下到饭,拿不到钱。熬不住会自行解体,正当工人苦熬日子的紧要关头,驻东矿区唐山常委和赤 色工会给罢工工人送来救济,据徐廷臣回忆,当年他16岁参加工,得东矿救济一元银元。工人得救济后,得以继续罢工.资本家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只好答应条件,由于这次罢工组织严密,策略合理,取得了胜利。
第三次猪鬃工人罢工,爆发于1947年5月7日,这次罢工由胥各庄猪鬃工人谢福生领导,参加罢工的有4千人,他们重新坦织工会,针对当时物价飞涨,货币贬值,提出了"提高工资,以粮折实”的要求,斗争顺利地取得了胜利。
据浭阳县县长沈至诚为猪鬃业“劳资纠纷”调处情形备文载,
“……本县猪鬃业劳资纠纷,自5月7日猪鬃业工会因物价波动,要求增资,自每十斤鬃一万五千元増至四万五千元,猪鬃整理业同业公会(即黄色工会),以要求过高,无力负担曾一度发生争执,经本府派员协同县党部、警察局仲裁结果,自5月3日起按照原价增加5成。在此期间猪鬃价搭陡涨,工人复要求增加工资,再经本府调整,每十斤增至二万九千元,经双方同意,订立协议书。以后工资涨落,根据天津鬃行为标准,双方均无异议,相安无事……"
罢工斗争胜利以后,停止许久的猪鬃工人工会又正式恢复起来,直到1943年双12月,丰南县解放,这一组织才宣告结束。
工人领袖肖贵录所处的时代正是抗日战争之际,他胸怀抗日救国之志,1937年参加了抗日联军鲍子青部,当了该部营长。1938年6月冀东大暴动时,抗日联军也参加了暴动,肖贵录率部夜袭胥各庄大寺民团,缴枪30支,是年10月抗日联军接晋察冀军区命令,采取战略转移,在白河遇敌,受挫失败.为避敌追扑,肖隐匿山东泰安以卖豆腐维持生计,直至解放。与党未能接上关系,因体弱多病而逝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