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柳
         陡河西岸董各庄段的河堤上,有一棵两人合抱的柳树。树皮被风雨剥蚀得斑斑鳞鳞,不知何年遭雷击,主干分杈处裂开一个大疤痕。然而却是满树苍翠,粗大的树干一直伸到河中央,无数枝叶在风中摆动,仿佛诉说着陡河的由来和古老的传说。大树北面百十步远,有一座建于清代的石桥,那是这块土地上最老的一座桥。水从桥闸下泻,轰轰然,人夜声闻数里。让这棵老柳出名的是一个传说。
         传说有一个赶马车拉脚的车把式,往返于县城和石桥一带。一天傍晚,一个精神矍铄的矮老头从县城搭上了这辆马车。谈话间,车把式知道这个矮老头在北京开着珠宝店,老家就住在那棵老柳树附近。马车在夜路上奔驰,转眼间车把式就望见月光下那株朦胧的老柳树,识途的老马不待吆喝便向北面的石桥拐去。矮老头见状忙喝一声“吁——”,戛然一声,马车停在了柳树下。矮老头说:“不用过桥,就擦着这棵老树往前走。”往前走?前边不就是一丈多高的河堤,堤下不就是黑沉沉的河水吗?车把式不禁怔住了。一抬头,忽见前面青堂瓦舍,灯火通明,人影幢幢。正自狐疑间,矮老头已在马屁股上轻轻一拍,那匹老马便昂头拉车向河堤奔去。说也怪,车过高陡的河堤,竟如履平地,堤下河水踪迹皆无,灯火阑珊处分明是一个高大的门楼。车到门楼下,矮老头飘然下车,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豆粒递与车把式:“伙计,搭了你十几里的车,无以相谢,这几棵黄豆你带上吧。”车把式疑惑地接过来,抬头一瞧,矮老头已迈进门槛,旋即两扇钉着铆钉的红漆大门阒无声息地关上了。车把式愣愣地望着矮老头消失的背影,不知不觉间,马车已到了对岸熟悉的道路上。回头一瞧,河堤如一条长带横着,对岸的老柳树依旧影影绰绰。
         在回家的路上,车把式想,今天这事邪了,明明马车跑上河堤,下到河里,那片灯光和门楼又是怎么回事呢?这个小老头究竟是什么人呢?再说,坐车你就坐吧,送一把黄豆有什么用呢?想到此,就从口袋里掏出那把黄豆,看也不看,随手抛在路边。
          第二天,车把式赶着马车又来到河边,见堤上堤下站着不少人,纷纷议论:“看那,车是从这大柳树旁上的河堤,看这车印!”“奇了,这马车怎么能从河里赶过去呢,这里河水少说也有一丈深……”车把式停住马车,上前观瞧——可不是,两道车辙擦着大柳树从河堤上轧过,径直通向河水,又打对岸爬上来,清晰地通向街里的土道上。他蹲下来又仔细看看那车辙,慢慢站起来对众人说:“老少爷们,不瞒大家,正是我昨天夜里赶着马车送一个矮老头,从这里下的河!”人们纷纷围拢过来,他就把昨天夜里的事情学说了一遍。人们半信半疑,但车辙上清晰可见的带花与马车胶皮轱辘上的花纹一模一样,地上车印带花的缺漏处与轱辘上火补过的尺寸和形状别无二致!人们都感到不可思议,车把式猛然想起矮老头还送给一把豆子,下意识地摸了摸了衣兜。车把式的手忽然停住了,手里分明捏着一粒凉凉的、硬硬的东西。他慢慢抽出手来,眼前立刻光华四射,那竟是一粒珍珠。他连忙把兜里翻了个遍,但只有这一颗,懊恼得连连顿足:“那老头送我一把,只剩这一颗了!”听罢车把式的讲述,人们也为他惋惜,有人说,这个车把式只有这一颗珠子的命。
          后来人说,那矮老头叫王科理,是陡河里的神龟。每次陡河发大水,他都在水头上引导洪峰下泄,若仔细看去,河中间的水流比河岸还要高出一掌,乡里人叫“发尖河”,那就是王科理在护佑着不让洪水破堤。
         从此,河边这株老柳树也就出了名。在老柳树下,老人们向孩子们一遍遍地讲述这个传说,孩子们听腻了,就从树下扑通扑通跳到河里,一眨眼就游出老远。
扫码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