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匠
        石匠面对岩石,山里才出石匠。故乡一马平川,连个坨 岗沙丘也难寻,却也离不得石匠。种地打场、推米轧面,没有 那些碾碇、磨扇、石確,居家劳作是不可想象的。村头地角哪 一块“石头”背后,没有一串石匠的汗珠血滴呢!
        但石匠留给村人的印象似乎只有杵碾杵磨时那匆匆一 瞥。每当村里那些碾磨的沟槽磨平了,转起来光光的时候,不 用去找,就有石匠走进村子。石匠使用的工具只有一根钢钎和 一把铁锤。石匠在那些磨光了的碾驼碾盘磨盘上杵来杵去,一 钎一钎,叮叮当当,直到把那些磨成细线一般的沟槽打深。那 叮当的敲击声招来许多孩子围看,打磨出火星来,孩子们就远 远躲开。石匠一不留神,铁锤砸在扶钎的手指上,就把刚凿下 热得发烫的石粉涂在伤处,孩子们围到近前看着,心里直发 颤。不大功夫,那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又传了开来。
        石匠们留给家乡最为显赫的贡献是陡河上的几座石桥。 石桥不论长短,一律条石铺就,石柱拱立,它们虽无卢沟 桥、赵州桥那般长虹饮月的气势,但其或因精美的雕刻让人流 连顾盼,或因传奇故事以至不朽。
        我没有见过大山中那些坚韧的石匠们。只有一次乘车路 过北山一个采石场时,稍有阻滞,方见到几个石匠在一块块石 坯上密密地下锤凿打。一锤下去打出一个白印,白印连成一 线,再重重一锤,石坯就直刷刷地劈为两半。有时这最后一锤 凿不断,石匠仿佛用尽了胸腔内所有的力气,颓然跌坐,呆呆 地瞅着那块石头,点上一支烟。那烟吸到胸膛内,仿佛在重新 聚集力气。 义汽车开动了,山和石匠都远去了,但那叮叮当当地敲击 声还在我耳边回荡着。我又一次想起家乡那些石碾、石磨,那 些推碾女人的笑声,还有那个下庄杵碾的石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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