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瑞同志在晋东南
 
唐铁田
        1937年10月,我们平、津流亡学生第一大队,在旧学联 (指在共产党领导下的学生联合会)天津分会的负责人之一庄金 林率领下,从济南出发,辗转经过两千余里的徒步跋涉,胜利地 到达河南新乡。
        同年十月下旬的一天下午,庄金林带着我们几个民先队员 (中华民族解放先锋队——共产党领导下的青年群众组织)去见朱 瑞。事先我已听说他是红军的一位高级将领。现任第十八集团军 驻第一战区司令长首部的全权代表。见他之前,心里有点好奇, 也有点害怕。但相见之下,却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他异常谦逊、 热情、和蔼可亲。后来我们接触多了,我认为他既是一位学者, 又是我们的良师益友。他的口才尤其出欢,真象旧小说里所描写 的那样/口若悬河,声若铜钟了瘦削、高个、长脸、白净,两目炯炯有光。他头戴礼帽,身 穿黑呢大衣,一见面问了我们到新乡后的生活情况和旅途的生活 情况。他说"你们经过这几个月的流亡生活,虽吃了苦,也练出了. 抗战本领,因为要抗战,就必须能吃苦了他又问了韩复桀对抗战 的态度,山东河北战场上的情况。他对于我们去鲁南见到何基津 将军的经过,尤感兴趣。因为何将军是廿九军的一位师长,是" 七・七”芦构桥事变的亲历者。他说L何将军是一位具有民族气节 的军人。”最后他给我们分析了华北抗战的形势。主要是说,韩复 集、阎锡由对日态度暧昧,蒋介石嫡系部队要保存实力,也不会有认真的抵抗。我们则尽量多争取一些部队留守华北开展游击战 争°
在朱瑞帮助下,第一战区豫北师管区司令张轸,主办一个“学 生干部训练班,朱瑞并出任教官。我们一部分流亡学生,就参 加了这个训练班。朱瑞担任的课程是《军队中的政治工作》和 《游术战术》。他所讲的课程内容,既有很强的理论性,又有丰富 的实际知识。加之他言教和身教的一致,所以更加生动感人,大 部分学员纷纷向他靠拢,使那些国民党教官显得相形见细。
        那时国共关系,统一战线的形势较好。但国民党仍然采取明 争暗斗手法,制造矛盾。反动分子对朱瑞不断进行造谣、诬蔑、 恐吓。朱瑞则义正辞严地给以揭露,使他们陷于孤立。
        同年十一月,在一次数万人的群众大会上,朱瑞同志好象舌 战群儒的诸葛亮一样,把反动分子们的谬论驳得体无完肤。这 时,正值第一战区司令长官程潜上任,冯玉祥去职,送旧迎新, 颇为隆重。国民党中央军委派出以刘震寰为首的宣传队来参加大 会。他们在会上发表了许多谬论,如“一党专政气“焦士抗战气 “调和人民生活”等等。朱瑞则以充分的事实说明“政治民主 化以实行运动战”和“改善人民生活的必要性与可能性。把谬论 一一驳倒,赢得群众雷动的掌声。
        朱瑞同志当时工作繁忙,国民党的许多杂牌队伍如万福麟、 赵寿山、石友三,孙殿英等,都云集在豫北和晋东南,他都要和 他们联系戸争取他们留在华北抗日。在训练班教课,仅仅是他的 一小部分任务。虽然如此,他还抽出时间,星期天还带着我们去 登山,游一亩泉。
训练班只办了一个多月就结束了.我被派到驻清化镇的张轸 部队里去工作。不多几天,忽然接到一信,乃朱瑞亲笔:“事急矣! 日军已过邢台。张轸背弃前言,即将南渡。上山抑过河?望君速 决。如拟上山,请于明日到焦作工学院集合。
        次日,我到达工学院,时已黄昏。先来的人已经走了,后到 的几个人和我一起,站在学院大门外等候。一会儿,朱瑞来了。 他没有客套,从大衣兜里掏出一封信递给我说广你们马上动身去 阳城找李敏之,不要在此过夜。时局变化很快,说完就走了。
        李敏之是山西阳城县县长,是地下共产党员。他介绍我在阳 城牺盟会(山西牺牲救国同盟会)工作,县牺盟又派我去刘村当 区特派员0 1938年1月,日本轰炸阳城那天,我正好赶上。我 站在西街上一家刚被炸毁的商店的房檐下发呆,不知何往。朱瑞 同志由东而西,匆匆走来,穿的还是那件大衣,显得更旧了。他 对我说:“你来的很巧,不要回刘村去了,跟李敏之一块去黄河镇 吧!”我问'你们呢?”他说了声“都去”就走了。
        我们到达黄河镇时,朱瑞已先到达。和他在一起的有他的副 手唐天际,还有负责保卫电台的警卫连。朱、唐二人正在筹划建 立一支游击队。(在党内,朱瑞在中共中央北方局宣传部工作,唐 夭际担任晋南特委书记。
        大家集齐之后,很快就编成一支游击队。定名为,晋豫边区 游击队”,约四百人,共分三个大队,一个特务队。每大队相当一 个连。以原阳县长李敏之为司令员,唐天际为政治代表,刘祖 璋、王左为政治部正副主任,方升普为参谋长,又把原阳城财政 科改编为供给处。原晋南特委的组织科长薛声豫(即解放后在河 北省工作的薛迅)为政治部组织科长,宣传科长聂真为司令部秘 书,王淑琴为政治部宣传科长。陈颁、马楠、聂元梓、韩层峦、 杨秀英等人都是政治部宣传队的成员。
        这支队伍是杂凑起来的,其中包括:朱瑞的警卫连,阳城县 自卫队、阳城县警察局,阳城县柄盟会。其中自卫队有二百多 人,占大多数。各队队长都是原自卫队和警卫连的干部。王左. 李志强< 杨丙祥和我,都到各大队痂特务队当指导员。名为一个 支队,实际人数还不足一个营。而且人多枪少。
        部队成立后,便开始了整顿训练工作。除了唐天际、方升普 二同志是老红军有战斗经验外,其余干部大都是青年学生出身, 一点经验也没有。朱瑞同志虽不担任部队的具体工作,但从这个 部队的筹备成立、编制、干部分配、整训计划、扩军计划等,都 是以他为主制定出来的。
        在《新华日报》的华北版上,朱瑞同志写了一篇社论,提出 在晋冀豫三省交界的太行山地区建立一块抗日根据地,并从军 事、经济、政治各方面的具体条件入手,进行分析,最后得出建 立这个抗日根据地的必要性与可能性的结论来。当时该地区正处 于开辟工作阶段,所以很有指导意义。 ,
        随着整训工作的进行,我们又收容了一部分国民党杂牌军队 的散兵、游勇。随着区村政权的建立、减租减息政策的执行,一 部分青年农民又参加了部队,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部队便扩大了 一倍。但是,原来属于阳城县自卫队的二百多人,受阎锡山的指 使,分裂出去了。与此同时,从冀南来了李敬良支队二百多人与 我们合编,出入相抵,还是原来的总人数。由于阎锡山的晋军捣 乱,我们部队就转移到垣曲县一带去活动。李敏之调走,唐天际 任司令员,朱瑞任政治代表,敖纪民任政治部主朱瑞同志很少在政治部办公,他经常到各大队,具体指导军政 训练。关于政治工作,我们更没有经验。他甚至把给战士上政治课 和文化课的提纲,都替我们编制出来。其他如建立战士墙报,开 文娱晚会,军民联欢会等他都给予具体指导。
        当时除了我们那个部队,他还帮助刘子超、庄金林等同志建 立了一支“太行南区游击队七同我们呼应、配合。
        朱瑞同志生活俭朴,凡事以身作则,身先士卒,对己严,对 人宽'那时大家都过着军事共产主义生活广断粮,断菜,断盐是 常事。一连几天咆羊肉,用白水煮,一点盐也弄不到。或者1连 几天光吃核桃,其他什么吃的都没有。有时光吃菜,没有饭。朱 瑞同善一方面帮助各大队积极设法,解决困难,一方面加强政治 思想工作。如供给处弄到了吃的,朱瑞同志都是让先给大队,后 给机关。分给政治部的东西,他也是先给别人。在他带领下,所 有领导干部都鬼先人后己,成为风气。
        有一次,我到镇上补鞋,补完后,向我要五角钱。我一摸口 袋,钱不够,正在发窘。朱瑞迎面走来,问明价钱,从口袋里掏 出五角钱付清,说了声我有事,先走啦。毫不介意地匆匆而 去。
        那时朱瑞同志已年近四十,我们都劝他考虑婚事。他说力敌 宼未除,何以家为广但是他却积极地帮助唐天际、方升普等人解 决婚姻问题。
        关于自己的斗争史,朱瑞同志从来不提。我偶然从登记表上 看到他的简历,才知道他是四川尼龙县(疑为仪陇)人,家庭是 富农,上过广州中山大学,留学苏联,学过炮兵,回国后,进入 江西苏区当红军,任过军政委等职。
        1938年四月间,朱瑞同志调离我们的部队,到冀南去了。不 久我们也离开晋东南,到延安去学习。此后,关于朱瑞同志的消 息,就知道得很少了。只听说他由冀南又去山东,从山东又回延 安当炮校校长。万万没有想到,那次分离,竟成永别!
        直到解放后,我由天津去东北,在列车上听到广播音员广播 朱瑞烈士的事迹,才知道朱瑞同志已于全国解放前夕,光荣牺 牲。原来朱瑞同志从延安炮校调到东北,在第四野战军当炮兵司 令员。.一九四八年辽沈战役中,他乘吉普车到火线(义县)视察 炮兵阵地时,不幸触雷牺牲!
        朱瑞同志是晋东南抗日根据地的创始人之一。朱瑞同志是我 所认识的第一个共产党员。朱瑞同志是指引我走上革命道路的师 表。我永远怀念朱瑞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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