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引子
           晨曦中的港城,空气清新而潮湿,山海风在这里碰撞亲 吻,瓜果禾谷的飘香与淡淡的海腥味儿交融,簿雾被染红又带 着无限眷恋被驱退……
           当太阳欲从海平面上露岀笑脸的时候,我便穿衣洗漱,待 下得楼来,正是曙光初照,红霞满天。信步走在林荫道上,一 边伸胳膊揭腿,一边聆听林间小鸟的歌唱。“嘎啦”嘎啦”手 中健身球发出的声音与啼鸣的鸟语相和,别有一番情趣。偶遇 溜宠物的,溜鸟儿的,或和从早市儿刚回来的老哥儿们打个招 呼,说上几句“逗眼”话,更是惬意有加。习惯成自然,时间 一长,便养成了到时候必醒,到时候必下楼,以至于和花坛、 草地、鸟兽、人物造型都有了感情,每天不看几眼,总觉得缺 点什么。
           穿过马路,来到一•座新开业的宾馆门前,见还未熄灭的彩 灯下,有几樽汉白玉的石墩,洁白而光滑,身披霞彩象刚刚拱 出地表的红玛瑙,怦然心跳着走近想享受一下现代人的奢侈。 一摸墩面湿漉漉的,只好捡起一张人们休憩时垫屁股的报纸, 下意识地浏览开了。
           我素有收集“屁股底下”新闻的癖好,不管当年值乘长短 途旅客列车还是退休赋闲,凡遇到人们遗弃的报纸,必“搂- 鼻子”“甩一眼”,这不仅节省“文萃”“精选”的支出,而 且大大拓宽了视野,充实了各门类知识。这一举手之劳的收 获,只怕市级图书馆、媒体资料室都不会收集到来自全国乃至 老外出生地的奇闻轶事。因此,说话写文章,海阔天空,侃侃 而谈,于是,落了个“百科存储器”的雅号、
           我把一张皱褶撕扯的报纸铺在石墩上,点燃一支烟,悠然 自得地拿起另一张略带潮气的报纸,不由得被醒目的通栏大标 题吸引住了,《老技工暮年献余热救活小厂》,副标题是:田根 程受到市委市政府的表彰嘉奖。
           “田粮程? !"我不禁叫起来:“啊!竟和久违了的故 乡“败家子儿”同名同姓。但转念一想,怪也不怪,大千世界 同名同姓者可谓司空见惯,泱泱十三亿人口的大国,找成千上 万个田粮程也是信手拈来,故乡那个败家子儿田粮程啊,恐怕 骨头都化成泥土了。
           扔掉烟头,一瞥文章的右上角,还有一幅半身照片,慌忙 掏出老花镜放大辨认,嘿呀,果然是他。哎!老喽,头发都白 了,高鼻梁大眼睛,嘴角有撮毛,山羊胡撅着,笑吟吟的还是 当年那骄矜、刚愎样儿。
           我们不仅是同乡,还住在一条街上,仅隔两个门口,他虽 然大半生在外面闯荡,却给我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尤其是他 那大起大落的经历,超人的智慧和富有传奇色彩的风流艳史, 至今仍在故乡十里八村广为流传……哎,做梦都不曾想到,深 藏心底的败家子儿,又突然冒了出来,更令我十二分叹为观止 的是,行将就木之年,居然石破天惊,为社会做出了重大贡献 上了报纸。
           出于浓厚的乡情和猎奇,我迫不急待地阅读起下面的文 字:
           《本报讯》昨日上午9时,丹西铸造厂召开立功受奖表彰 大会,副市长汪洋为身怀绝技的外聘老技工田根程,披红戴花 颁发荣誉证书……
           可惜中断了,下文不知被擦了桌凳还是被揉折刮走了。
           惋惜地望着照片说:“老哥呀,你是'夕阳无限好,只惜 近黄昏'啊,唉!晚啦,若晚生二十年就好啦!”悲凉感油然 而生。溜早的兴致殆尽,一边往家走着一边想,久有为他著书 立传的夙愿,因为手头材料不足,未产生创作激情而搁浅了。 此刻宛若爱物失而复得,且惊且喜地想,何不去趟丹西找他聊 聊,勾勒我内心深处那久违了的败家子儿呢。
           一对溜早的老夫妇谈笑风生地走来,受其感染的想,何不 带上老伴前往呢。山青水秀的边境城市,隔江能望见顶水顶物 的朝鲜族妇女,和火车穿越大铁桥时的壮观画面,还有那当年 志愿军从这里过江又从这里凯旋回国的场景,抚今忆昔肯定会 产生很多缅怀与豪情;再顺便拜访那里的文友,他(她)们都 是铁路分局、路局的作家,十年一别再相逢又定会是惊喜若 狂……
           穿越便道时与文化局的剧作家老李相遇,他骑个自行车来 车站买票说准备去石家庄开会。我和他曾讲过败家子儿的故 事,他拍板说这可是一个有着深刻内涵的长篇电视剧素材,老 作家有多部影视剧问世,是港城乃至河北的著名影视大家。
我给他讲了意外的发现,并拿出那大半张报纸给他看,他 喜形于色地说:“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省里这次开会就是集 中搞一两部有影响的大部头连续剧,我一直对你           这败家子儿很 感兴趣,只等你把小说搞出来,可一直杳无音信,既然主人公 冒出来了,你就抓紧去找他,把他那坎坷的生活经历都摸回 来,然后抓紧写,不怕粗糙,把总体架子搭起来我去拿,可以 单独搞也可以合写。总之这个人物命运很有特色,你抓紧去 吧,正好我从省里回来你也从东北回来了,坐下来一起揑咕揑 咕。”
他走了,我也回家了。
           老伴同意去,但不想马上动身,因为我们“冬病夏治”, 还都未到一个疗程。细想老伴说的不无道理,按疗程购了药, 内服外敷非常麻烦,没几天就中断,再接着来等于前功尽弃, 再晚七八天动身也好。于是我欣然从命。
           不过,自此中断了溜早的癖好,主要是怕和电杆大树亲 吻。心猿意马,满脑子都是败家子儿田粮程的形象和那些挥之 不去的传奇故事,有时梦中惊叫,有时喷饭,老伴说我着了 魔。索兴足不出户省得给公安局和急救中心找麻烦,按照时间 顺序列出题纲,废寝忘食三五天的时间,把那些被乡亲们讲烂 了的,啼笑皆非的,乃至近似荒诞的,都翻箱倒柜折腾出来, 独立成章还都留有相互链结的插口,就等到釆访回来按程序再 完善编组。断想这趟色彩斑斓的“特别列车”,一旦问世肯定 会大受青睐,更何况是李大剧作家敲定的东西呢。
扫码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