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 千里之差一日间
         田粮程十分幸慰在危难中得到日本狼狗的支持与呵护,意 外的遇到了旧相识马随合,并且设计救了他,不啻是天方夜潭 中的精彩片断,然而也有终生的遗憾,他若晚离响水峪一夜, 也许他后半辈就打不了光棍儿,或许比翼双飞纵横天下了,或 许老婆孩子热炕头,将省去多少烦恼与风险啊!然而只一日之 差竟落了个棒打鸳鸯天各一方。
          回头补一笔,小山包遭空袭的第二天早晨。
          当人们听见第一声挑水的扁担环子响,悬着的心才慢慢落 下,老人们才敢磕烟袋锅;孩子才有大声啼哭的权利……这一 夜,与其说是躺卧着度过的,倒不如说是心立着度过的更确 切,整整一夜枪声都没断,人喊马叫声此起彼伏,遍地是火 光,空气里都散发着火药和柴草、血腥味儿,谁敢合眼啊。
          雾霭还没完全散去,山峦和村庄还笼罩在纱幔之中,能见 度虽然在不断扩大,但十分缓慢,百步之外的景物依然朦朦胧 胧,这时,响水峪把西头的一家门口,有个身穿八路军灰军装 的女同志,警惕的朝左右看看,轻轻叩这家的门,半天没有反 映,又有气无力的呼唤:“大爷大娘开门啊! ”仍没有反映, 她失望的捂住受伤的胳膊,想转身走又不肯给两腿下命令,疲 惫地斜靠在门板上,刚一闭眼,便被门内的响动弹开了,又压 低嗓音呼叫:“大爷大娘开门,我是咱队伍上的。'‘屋内又无 声息了。
          随着淡雾消退,出现了她的轮廓,二十出头,不胖不瘦的 中流个子,园脸蛋儿,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自来笑的小虎 牙,给人以乐观与刚毅的感觉,虽然面色憔悴却不失青春的风 釆。
          如果发生在激烈战斗那天来到这里,肯定是梦想成真的惊 喜,或者说是不幸中的有幸,可惜她迟到了一天,便成了终生 遗憾。她不是别人正是夺了田粮程包袱那家的胖丫儿。
          她和田粮程频繁作爱怀了孕,三个月被母亲发现,拷问是 谁的孩子,她死不肯说,便把她关在房里,罗秀得知被他抢了 先儿,索性往她头上泼脏水,一者洗清自己,二者报负情敌。 胖丫儿气愤不过偷跑出去,和罗秀干了一架,也把脏水往她头 上泼,说她和他趁她表哥结婚家里没人就勾搭上了(猜疑)。 这样罗家和胖丫儿就成了仇人。田粮程从家里跑出来,便演出 驱赶夺包袱的闹剧。
          胖丫儿不敢回家,跑到南才锅伙去找田粮程说是休工伤回 家了,不信又去他师傅家问,被他师娘骂出来。说是让她勾引 坏了到手的侄女女婿。
          胖丫儿又羞又愧,想去田粮程老家找,只听他说叫什么 淀,在唐山汽车站正好打听到一个遵化籍的老农民头上,说是 他们县有个小草淀,胖丫儿也没多想就跟那人买票上了汽车, 这一没多想差了百八十里,一个路南,一个路北,一个山区, 一个南泊洼。
          下了汽车一看,完全跟田粮程说的两码事儿,地道的小山 村,哪里有什么芦苇菖蒲啊,问了半个村也没一个叫田粮程 的。垂头丧气的走着,又赶上鬼子大扫荡,抛开大路跟逃难的 钻进山沟,有钱买不到吃的,有时候连水都喝不上,黑夜在村 里不敢呆,就跟人钻山洞,连续爬了两天的山,就把孩子掉 T,幸亏被化整为零的八路军女同志给救了,搀扶她到秘密印 报所,养息了半个多月才恢复了体力。后来,报社领导批准她 的请求,留在印刷所帮助送报纸,就算正式成了八路军中的一 员。
          他们的印刷所和田粮程的修械所只隔十几里山路,因为都 是秘密的工作,所以彼此没有联系,这次反扫荡,她和印刷所 的同志,被鬼子伪军突然袭击冲散了,突围时胳膊受了伤,幸 好借夜幕掩护钻进一片丛林里,躲过搜查,又趁天不亮藏进附 近一个山洞里。提心吊胆的藏了一天一夜,才出来找吃的,无 独有偶,她敲门的这家正是田粮程寻到战马的家宅。
          “吱”门开了,一个白头发老太太探出头来,见站着个胳 膊上淌血的女八路,吓了一跳,惊慌地朝左右看看,说声快进 来,让鬼子看见就没命了!拉进她赶紧关上门。
          她在老人家里住了半个多月,大扫荡过去,才辗转到长城 外找到报社,伤是老人用土方法治愈的,没伤着骨头只是穿了 个孔,没落下残,只是多了个疤痕。
          她做梦也不会想到,她从家里逃岀来的第三天,田粮程就 去找她,更没想到两个人工作地离得这么近,上帝好象有意和 他们俩命运开玩笑,前两者相隔有三天,后者相隔两天。俩人 若稍稍提前一点儿,就能见到了,偏偏上帝不准他们到一块 儿。用阴差阳错戏耍他们。
          养伤期间,她听房东大爷说过,飞机投弹那天,突然跑来 一匹驮口袋的军马,在他家门口阪唳转圈儿,断想那两个口袋 装的是队伍的文件,怕被敌人掳去,便把军马拉进院子,就在 他和老伴儿掩藏口袋的当儿,田禎程来了,喊了两嗓子没人, 心急火燎骑上马跑岀一个时辰,老汉出来一看马没了,庆幸藏 了两口袋文件。
          胖丫儿了解这些情况,叫老人好好保存,不要对任何人 讲,扫荡过去丢失军马的人肯定会来找。孰不知形势一直不见 好转,田根程所在的修械所转移到长城以北,立足未稳,日寇 制造野蛮的“集家并村",大搞“无人区” c冀东山区乌天密 布,阴风惨惨,谁还有关心思寻找失散的田副所长和战马啊!
          直到三月后,胖丫儿带着修械所的一位十六七岁的小同志 来取两麻袋文件,才发现许多技术图纸上有田粮程的签名。兰 时她就向取文件的小同志打听田粮程长相、个头、口音和年 岁,都能对上号,可就是至今下落不明,说是巳从花名册中消掉 了。据那个小同志回忆可能牺牲在小山包空袭中了。
          这个小同志不是别人正是田粮程的通讯员小刘,原耒那天 晚上他被调去照顾一位帶病的同乡,那个同乡转移途中突然发 病,他见副所长和孙芳很亲密就主动去搀扶,俩人一脱离大队 走到一个十字路,那人突然小说声对他说:“鬼子这次扫荡肯 定投入兵力大,咱这伙儿没有战斗力的拉拉队怎跑得过鬼子的 飞机大炮和马腿呢,不如先找个山洞隠蔽起耒回家藏些日子,
          等形势好转再找修械所。”
          小刘说:“那可不行咱家乡早己变成敌占区了,回去有人 报告据点还了得,政副所长和政委待咱多好啊,咋可以关键时 刻开小差呢。"
          那人一挣说:“你不走我走,我可怕死在洋刀马蹄下。” 撤腿就跑原耒他是装病C
          小刘喊了两声立即向所长和政委报告。派人追了一程没追 上,所以又折回转移埋藏重要机件。
          小山包空袭时小刘正和江所长、吴政委隐蔽在一条山沟里 所以侥幸躲过劫难。
          退到长城以北扎下营寨,失散的同志陆续回耒唯独不见田 粮程和孙芳便以为牺牲在小山包空袭中了,这次小刘主动要求 来取文件就是要落实副所长是否牺牲在这里。没承想遇到他旧 时的恋人。
          胖、r儿悲痛万分,还跑到共和墓前哭了--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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