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握钢枪的人们,屏住呼吸,心嚙嚙地跳着,单等铁柱队 长一声令下驾舟迎敌……然而,那声音依然那样轻微而又富有 节奏……看见草梢晃动了,忽左忽右犹如下面藏着个顽皮的孩 子,人们的精神压力减轻了,开始作着各种可能的猜侧•・・・・•
啊!露出船头上了,半天不见后面草梢动弹,断定绝了后 续・••…
“啊!是自己人!”铁柱惊喜地拍了三掌。“请转告铁 队长,就说县委交通员方振有要事求见!”对面船上有人说话 了。“啊!是老方,且等一等,我这就派人去接你!”铁柱命 令王世禄:“老王赶快派船去引路!”王世禄答应一声走了。
果然,是上次来过的方振同志,他掏出一封信递给铁柱, 铁柱扭亮电筒一看,是周杰写的。
铁柱队长并老周同志:听说你们的水患奇袭匪巢很出色, 表示视贺,现因新组建的县大队药品奇缺,武器不足,你们若 有储备可急速送来救急,并望草泊独立大队来一名政委或队长 汇报工作。周杰即日
铁柱看罢交给周福真,问了问路上情况,和县委驻地,便 叫人送老方到后勤部去吃饭休息,随即把周杰来信内容同大家 讲了,最后说:“既然县大队缺少药品和武器我们就应该识大 体顾大局,除给老郭留一少部份药品,全部上缴,枪枝可适当 抽调一些,不知大家有无意见! ”
“没有!”大家异口同声。
“好,就这么定了,还有我走后,由王拴代理我的职务, 周福真同志仍为代政委,,有疑难事多请示郭队长! ”
次日傍晚,铁柱、方振带了三喜架舟走了。
第三天凌晨,又下开了毛毛雨,三架飞机掠头而过,老 周、王拴都有些惊慌,赶紧找老郭拿主意。老郭沉思片刻说: “且莫慌也许是给柳河空投粮食、给养的运输机,但要提防山 坡狗急跳墙;借助空军报复我们,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还好办, 随便往哪儿一扎就躲过去了,最担忧的是老幼病残的人。”
周福真点头称是,王拴也说该有的这方面的准备,立即召 开党员、骨干会,把老郭的臆测和分析,提交大家讨论,都认 为老郭有先见之明,决定派如意、兰花、翠儿女子兵班掩护老 幼病伤者和物资、粮食向东南方向盲然撤离。
第二天上午,如意、兰花、翠儿三个全副武装的姑娘冒雨 撑船回来了。说是在泊中发现一个仅有三户人家的居民点儿一 孙家窝铺,受到主人热情款待,经清示老郭同意,决定天一 晴,放弃老灶台和王世禄涡居过的小泊铺,向孙家窝铺靠拢。
这三户人家皆是孙达志老汉的子嗣,如今老汉虽已年过八 旬,却是鹤发童颜,精神矍铢。老人幼时广有田产、乃是草泊 边缘殷实人家,后来因父亲和邻村大恶霸张仁厚打官司,家境 败落,孙达志父亲为了能够压倒一切权势,不惜一切代价,给 二儿子孙达志在天津大沽炮台捐了个小官职,但孙达志看不惯 满清政府腐败无能,后来倒弋投了义和团,在老龙头、八里台 保卫战和廊房狙击战中立下了卓越战功。不久,义和团失败, 又流落绿林多年,才回到家乡一孙家湾。
这时,他父母都已去世,长兄孙达文,见他光棍儿一条回 来,便拉下长脸,冷冷地说:“家产已然被你遭尽,除了几间破 房和十几亩草泊是老人留下的,再没啥可分的遗产了,你看着要 吧,你老婆、孩子我给你养了这些年,只当尽了手足之情。”
孙达志一听哥哥不愿收留,觉得一个院儿住着,会被人 瞧不起,既然断绝手足之情,就断得狠一点儿吧,于是不顾老 婆、孩子劝阻和反对,硬是要了那十几亩草泊,搬了出来。
当时,泊里有个小草房,那是冬天过草秋,临时做饭和伙 计们休息之地,而今都已摇摇欲坠,破烂不堪了,他请人把房 苫了苫,把墙抹了抹,重新搭火炕就住了进去。第一年春天, 他求亲告友弄来些麦种,夫妻俩硬是凭着一把锹一把镐,在泊 里开荒,播下二三亩小麦,到麦秋竟收下五六石,秋天他淘鱼 摸蟹打野兔野鸭子卖,冬天把十多亩草泊的草典出去,竟获得 了三五亩小麦的价值。
第四年春天,他请人盖了三间新草房,这时,才把绿林勾 当赚下的钱拿出来,卖了牲口、大车、船,打了水井、孩子也 由一个增加到三个,嗣后,又顾工筑台田发展农耕,日子越过 越红火。这些突飞猛进的转机,孙达文却无从知晓,一来离村 子三四十里,二来弟兄间有条无形的鸿沟,没有任何交往,孙 达志打个油卖个盐,扯个布什么的,宁可撑上船多走几十里去 柳河镇,也决不进孙家湾,不过,每年清明必去给父母填坟挂 纸。
满清政府胯台,孙中山成立中华民国,并岀任临时大总 统……北伐战争的节节胜利……冀东三十万人大暴动成功…… 这些惊天动地的大事,虽然都激励和鼓舞过他的报国之心,可 是,他却不愿离开这“世外桃园”,一来,是年纪大了;二 来,不愿再过刀光剑影的戎马生涯,心安理得地过起自食其 力的,荒野孤独生活。他每天除辛勤耕耘,还教儿孙们学文习 武,不为杀敌报国,只为防身保家,如今抗日战争已经打到第 七个年头了,他这里还未见日本一兵一卒。
偶而,有一两个摊上人命官司,或剪径强人逃到这里避难 的,他都以宾客相待,临走送盘缠。因此,从未遭受土匪的报 复和洗劫。
而今,周福真一伙人到来,老汉大为青睐,特别是经过老 郭同志宣传抗日救国道理之后,老人又萌发了爱国激情,不仅 热情款待,还用土方草药给老郭治伤。
老郭彻底退了烧,伤口也消炎了,只是伤口流浓淌水老也 不封口,孙达志老汉给他拔了几次火罐,把那颗潛在腿上的子 弹头给揪出来,除掉烂肉,也用生白布穿入伤口挖蹭,看着直 打冷战,可是老郭既没疼昏,也没喊疼,因为事先服了老汉自 种的大烟(鸦片),这东西虽属毒品,然而,用它止痛、镇静 却有特效。没有十天,老郭的伤口长出了新肉,渐渐愈合封口 了,精神也一日好似一日,大家的心里像搬去一块捶布石,脸 上都露出笑容。
这一天头晌,雨仍在淅淅沥沥的下着,独立大队的全体 将士们,都集聚在孙达志老汉的三间大的敞棚,一边帮助串 苇子(串苇子:即用尖利的器具将苇径豁开做席铺炕和粮囤 用。),一边听老汉讲义和团、红灯照杀洋鬼子的战斗故事, 三四十号人,加孙氏三兄弟,挤得满满的,气氛肃穆而活跃, 都沉浸在心驰神往地憧憬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