淫雨下到第四天头上,总算停了,可是老天仍然睁眼合眼 儿,呱呱鸡惊慌地哀鸣着,把搭在三棵苇子上的窝一起再起, 预示着脚下的湖水还要猛涨。
泊里的水烟波浩淼,芦苇犹如雨后春笋,转瞬便蹿过人头 顶,形成广袤而神秘的青纱帐。
敌人进攻的威胁排除了,大庄稼彻底没指望了,也就不指 望了,人们安下心来“游击度荒”,可是,铁柱、三喜一去不 回,又使人们心头罩上了怅惘若失的阴云。
为了密切军民关系;为了锻炼和提高“士泡子”们的应战 素质;为了报答孙家对子弟兵厚爱,经大队委研究,决定利用 停战休整之机,为孙家办一件好事一造一亩台田。
号召一发出,立即得到会的全体队员和民众的热烈响应。 上至古稀的方有志,下至未成年的三黑(二黑的弟弟是给二黑 开追悼会那天接来的。一直不肯回去)都能加了。
造台田俗称抬坨子,那是四大累之一(即搭炕、脱坯、抬 坨子、合泥)草滩造台田更比平原艰难,需要把几个泥滩的水淘 干,从中挖泥往造田范围内堆,稀泥中苇根交错,每挖一锹都得 负出很大气力,随着地面的升高还须负重爬坡,脚下又是新堆积 起来的宣泥,每升高或前进一步,都要负出气喘淌汗的代价,可 是,在周福真、王拴带动下,尤其是经过一段时间的养精蓄锐, 所有参战人员,人人奋勇争先,个个斗志昂扬,只用了五天的时 间,便建成高出水平面,丈A尺高的台田一亩多。
孙达志老汉感动得热泪盈眶,非要杀牛宰鹅犒尝大家不 可。周福真、郭忠反复作工作不通,和王拴、如意一商量,来 了个缓兵之计一一夜之间,把所有男队员都派了出去,老孙头 这才暂时息了杀牲的念头。
是夜,风清月朗,静谧、深奥的草泊沐浴在银白的世界 里,十几条小船一离开孙家窝铺,立刻向四方辐射出去,压倒 的草悄悄站起,条条蛟龙渐渐变成黑点,溶化在苇影摇曳的银 辉里Q
铁锁、虎头和他们的队员,驾船东行,过了防水堤调头东 南,行了三五里路,天已大亮,不敢贸然向前,将船泊于草泊 支汉的苇塘中,铁锁、虎头留下队员看守船只,二人钻过一片 汪着水的高粮地,隔着水沟是一块留有麦茬的台田,台田中间 老柳树下有一很大的坟包。
“这又高又大的坟包,定是孤女坟,小心叫大闺女把你 拉进坟里并骨去啊。”铁锁想起老人们常讲的小伙子走夜路, 见一个大闺女坐在坟头上,一答话就被拉坟里的故事。来逗虎 头。
“我才不想那美事呢,若是有那美事,光棍汉们不都半 夜三更转孤坟了。”虎头心中只有兰花,根本不想虚无缥缈的 事。
二人说笑着来到坟前,只见那座孤坟根下,围了一土玲, 空地上又黑又大的蝴蝴蹦来蹦去,有的还晃动长长的触须吱 吱鸣叫,看来这里是它们自由王国了。那棵老柳树长在坟包南 面,约有一围粗,袒露着黑褐色的胸膛,已经浇了稍,新滋出 来的枝杈杂乱无章的伸向四面八方,不过,叶子都冲正东南方 向翻卷着,像是罩上了一层白霜。
台田前边和左右都是密不透风的芦苇,那银灰色的芦花, 被风吹得忽忽悠悠,更给空旷寂静的“孤岛”增加了几分神秘 与恐怖气氛。
“妈哟!”虎头突然一声惊叫,蛇咬脚似的窜到铁锁面 前,惊惶失色的指着东南方向的树杈:“快看,上吊的,上吊 的,腿还动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