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越来越大,渐渐看清了游动的船影了,孤伶伶的只有 一条,几个人伏在粮袋上,屏着呼吸,单等铁锁一声令下,打 他个措手不及。
船越来越近,黑鸦鸦的坐了不少人,然而,铁锁却冷眼 旁观无动于衷,虎头奈不住了,爬过来正要问打不打,只听那 边船上有人说:“这几个小子,八成是没得手,还在哪儿吼着 吧,别等了,咱们先回去吧!”
“是石洪!“铁锁小声说。
“嗯,是他!”虎头退都没打,噌的一下站起:“石洪 哥,我们在这儿呢? ”
“啊!虎头!”那边答茬了。
铁锁一听果然是石洪的声音,随即站起,指着虎头批评 道:“冒失鬼,若是敌人装扮的先把你打死!”虎头脸一红没 有吭声,铁锁双手卷成个喇叭大声问:“石洪哥,咋样啊,有 收获吗? ”
“咳!他娘的,别提啦,吼(等)了一天,才弄回一头死洋 马,你们咋样,也是瞎子点灯一白费腊了吧!”石洪充满诅丧 地答。
“白费腊一一”虎头傲气地拖着长音儿:“你再瞧瞧一满 满一船玉米、高粮米呀!”
“你们在等我们吧?歪毛也在对面船上。”
“暧!过不了堤,搁浅在这儿了,还寻思李家灶的敌人堵 截过来了呢,吓了我们这一跳啊!快着帮忙囑过去吧!”铁锁 向那些熟悉的人影求援道。
“好咧!”石洪先下了船,一看入口的水只有腿肚子深为 难地说:“这可麻烦了,推推看吧,不行,就得倒装了。”
真叫是人多力量大,二十几个小伙子钾足劲一推,噌一下 蹿过浅豁口进了泊。铁锁往对面船上一看,果然船箱里躺着一 匹死马,打趣地问:“是从乱葬岗子拣来的吧?"不料,歪毛 倒认起真了,绷着脸说:
“哼!拣来的,我的命差点儿没搭上去。”接着他滔滔不 绝地讲起死马的来历。
原来。他和石洪等人,一篙水将船撑到公路边苇塘里, 歪毛说,我先去探探虚实,石洪要给他派两个人,他说,目标 大,不如一个人行动方便,藏了短枪,挎个小包装做走亲接媳 妇的样子,蹿上公路蹒躅向大田走去。
三五里路,小伙子大步流星最多半个钟头,可是他却由日 上三竿直走到晌午,因为,自河涧公路被洪水淹没之后,唐山 和海防区各据点的联系,除了水路,只有这一条靠海边的公路 了,一路上来来往往的日伪军和给养车很多,为了安全起见, 只好时隐时现插空而行。
中午,他在大田一家像样的小饭铺打过尖,便趁警察所 午休的时间,在它周围勘察开了,一所铁筒似的大院子,墙很 高,黑大门外有个木制岗亭,幸好没人,大门虚掩着,暗想, 公路就在门前,这样森严壁垒的宅院,大白天强攻是不行的, 正琢磨夜间选取哪个角落突袭。忽然传来一阵“哒哒”的马蹄 响。
回头一看,一个骑洋马背药箱的老鬼子到了跟前,躲避 已来不及往路旁一闪低下头。不料,那家伙来到他眼前,甩蹬 离鞍跳下马背,用生硬的中国话问:“哪边的,米西米西的 有? ”
歪毛懂得日本话米西是吃饭,一指几米远的路北饭铺陪笑 道:“太君,那边的米西,狗肉、鲜鱼大大的有!”
“哟唠希(很好)! ”老鬼子把药箱挂在马鞍上,来到小 饭铺门前,将马拴在一棵小槐树上,眦高气扬的走了进去。
歪毛凝神盯着那匹栗色洋马,和那只散发着淡淡药味的皮 箱,心里说,若是把这玩艺弄到手,岂不胜似一船粮食,药品 治伤、治病,大洋马和老孙头换头牛,或者杀吃,岂不是上好 的美味佳肴。
隔窗向饭铺内窥探,只见那老鬼子正闷头大吃大喝,心不 由狂跳起来,左右看看街上有几个农民正专心倒粪、晾柴,并 没人注意他,悄悄来到大洋马跟前,一瞥拴在小树上的缰绳是 活扣,嘴角不由荡起笑纹。
那马见生人来到近前,骄横的扬起脖子,尾巴也抽打起 来。这时,歪毛那颗狂跳的心反倒镇定下来,讨好的在它脖子 上抓了几下痒,大概那畜牲和它的主人一样接受惯了弱小者的 恭维与献媚,居然心安理得的接受抚摸。
就在歪毛伸手要触那活扣短绳时,饭铺门帘“呱哒一声, 把歪毛吓了一跳,慌忙缩回手一看,原来是老板娘出来倒疳 水,倒完头也没抬又挑帘进去,歪毛秉住心,又将手伸向绳扣 儿,只轻轻一拉,吐噜马缰便脱离了树干,又在马腹上抓了几 下,然后把药箱挂在自己脖子上,出其不备猝然认蹬挎上鞍 桥。
那马发觉受骗,一声长嘶,骤然前蹄腾空,企图把偷袭者 甩下去踩成肉酱,然而,勇敢的骑士却早有防备,双腿夹紧一 手勒紧缰绳;一手猛击马背,那马咆哮起来,又蹿又跳,就在 这时,那老鬼子跑出来,大喝:“八格牙路,土八路的偷马, 死拉(了)死拉(了)的有!”
那久经训练的战马,忍着疼痛,挣着脖子竟向老鬼子冲 去,这时,身后不过三四个门口的警察所出来人,见状也大 喊:“抓泊匪,抓泊匪!”
前堵后追,险情在及。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那马狂奔的 刹那间,歪毛抽出手枪“呼” 一枪将老鬼搖倒,又朝后连发两 枪,双腿紧磕马腹,那马却只在原地兜圈子不肯前进,黑狗们 呐喊着朝他开了枪,子弹“嗖嗖”在他头上横飞,歪毛回头一 看,黑狗距他只有两个门口了 “呼”朝马臀部打了一枪,那马 负痛一声长嘶蹿了出去,黑狗们穷追不舍,子弹没伤着蹬里藏 身的歪毛,却都打在了马身上。
没跑半里路,马猝然栽倒,歪毛仓慌跳下马背,只听身后 枪声大作,原来,石洪在他走后,即派人暗中在村外接应,恰 好打了黑狗们的埋伏。
黑狗们统共二十几个人,且又大部份外出活动,突然遭到 袭击,哪里还敢顽抗啊,抱头鼠窜逃回大田守家去了,石洪等 人亦不敢穷追,这才抬了死马,打得胜鼓回营……铁锁、虎头 等人听完这段惊心动魄的故事,向歪毛投以敬佩的目光,齐声 称赞石洪深谋远虑,助了歪毛一臂之力。
虎头低头一看,闷头想事的韩福荣,立刻眉飞色舞地炫 耀开了: “你们那拨得了一只药箱,和一匹死马;我们这拨得 了一船粮食,三枝大枪还得了一员老将!”硬是把老韩拉起:
“你们看看!”那边船上的人都站起来,纷纷报以惊愕、猎奇 的目光“哗”响起了热烈掌声・••…
欢声笑语伴着“囁射的水打船的板声,梭鱼样的飞向行 营大寨一孙家窝铺,飞向亲人的身边,用惊喜与欢乐来冲淡对 铁队长的思念和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