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飞龙团取得了策反郑绍臣的胜利,经请示军区,把郑绍臣 手下的士兵愿留下的就地改编,不愿留下的发给路费遣散,郑 绍臣夫妇并老二老三愿意投诚抗日,护送过铁路去盘山根据地 学习,把机枪步枪弹药补充给铁柱领导的草泊独立大队。将两 艘小火轮机器破坏,木船馈赠给王庄子的渔民。
         敌人因忙于涧河附近港口建设和中小据点合并,形不成扫 荡规模,所以使铁柱他们得以休养生息,也给王庄子一带渔民 创造了安定捕鱼环境。
         这天深夜,王拴、铁锁带领他们的武工队,刚刚把从南 堡垦华船上搞来的棉军衣,装船送往龙王庙,飞龙团便派来侦 察员送信说,各据点突然增兵,有发起东至滦河西起芦台的全 面大扫荡的迹象,飞龙将避其锋芒,跳出包围也希望草泊大队 做好隐蔽准备,周杰政委特别提醒铁柱,要放弃屯扎李家灶炮 楼,到广阔野外与强敌周旋,不可调以轻心存有任何侥幸心 里。
         当即给龙王庙发紧急军情信号,召来众领导在李家灶西炮 楼召开了紧急军事会议,郭忠、孙健力主接受周杰政委建议放 弃乌龟壳,到野外与敌周旋,周福真、王拴、王世禄则认为寒 冬已来临,泊草干枯、陆地亦失去隐身的青纱帐,坚守或许保 住龙王庙和孙家窝铺,铁锁、韩福荣保持中立,铁柱这时倒和 头脑简单僵化的爸爸想到一块儿去了。
         不过他不完全认同,硬抗等于拿鸡蛋碰石头,他是想和敌 人玩捉迷藏,炮楼顶上插日本旗帜,坚守人员都换上伪军服, 大扫荡的敌人是拉网,没时间滞留盘查虚实,或许能骗过敌 人,既使是被识破,有护沟吊桥也能抵挡一气,至少打起来象 当年鱼草淀村北苇塘诱敌一样,拖住敌人后腿,给东片军民转 移留有充分时间,等天黑再突围也不会吃大亏。他把这想法一 说,除郭忠、孙健外,全部举手通过。
         郭忠、孙健虽然都是身经百战的军事干部,也深深懂得凭 乌龟壳与强敌对垒的危险性,怎奈他是大队长实权在握又有多 数人支持,远离上级领导,不同意也得服从,只因这一服从才 造成英雄遗恨。
         两夜一天,平安过去,到了第三天拂晓,远近村庄和田野 枪声大作,日头刚一暴嘴儿,马队便从西南方向压过来,刀枪 并举,一边奔跑一边喊叫,起早拾柴的拣粪的走亲的,不轮童 叟多数惨死在乱枪、马刀之下。
         马队一到西炮楼护沟前,立即喝叫放下吊桥,铁柱欲用在 押的李得彪真身敷衍,老孙冲他摆摆手,嘴对着射孔用日语哇 啦了一气,意思是上峰有令只可固守,不准开门以防有诈。骑 兵尽是些满洲军,见楼顶上太阳旗傲然飘扬,又有人用日语答 话,真以为日伪军固守,拨马便走,第一拨骗过了。
         一会儿步兵也到了,依然如法儿蒙混过去,突然闪出两 骑,一个瘦高个大长脸的家伙,对持战刀的鬼子官说:“大佐 您看,这炮楼之上无一人下来迎接皇军,还把吊桥高高吊起内 中一定有诈!”此人正是汉奸刘文昌,那老日本官儿正是山 坂。
         “用旗语的联络!”山坂阴沉着脸命令旗语兵。
         老孙没料到敌人有这一招,叮嘱队员:“敌人已识破我们 搞偷梁换柱,注意到跟前再开枪,节省子弹,一定要坚持到天 黑!”旗语兵把红绿旗上下左右摆动了半天,均不见回答,山 坂立刻命令把兵力布开,轻重机枪一齐开火,仍没有反应,又 命令调来掷弹筒发射小型炮弹。
         铁柱这时正在二楼平端歪把子机枪瞄准待射,日伪军一靠 近护沟,说声:“不怕死的上吧!” “哒哒” 一梭子子弹打出 去,打草样的撩倒一片,三楼上也开火了,步枪加手榴弹,打 得敌人鬼哭狼嚎,只有几个命大的逃了回去。东面炮楼也正打 得激烈,把机枪的是郭忠,老练而沉着,每打出一梭子便有十 几个日伪军应声倒下;周福真占据三楼,一面指挥队员射击、 投弹,一面激发大家战斗情绪:“为死难的烈士和乡亲们报仇 的机会到了,狠狠地打呀!” 一次、两次……五次,两处骄横 的敌人始终没冲过沟。
         山坂恼羞成怒,嚎叫要调重炮将它轰平,刘文昌献计说:
         “宰鼠何用牛刀,只需如此,如此,两座炮楼垂手可得!” “你的快快的去办!”山坂得意的笑了。
         “是! ”刘文昌深鞠一大躬走了。这小子奉献情妇有功
         “龙颜大悦”,调来柳河中心据点顶替阵亡少佐田野次郎的, 而大梆头则被刘文昌参了一本,说他隔岸观火,导演华容道网 开一面,暗放周家父子,被削兵权派去清理堵塞的陡河故道 了。大扫荡开始了,各路大军汇集于柳河,山坂做为先锋官理 所当然的拉上刘文昌。
         敌人不再进攻了。双方都在用冷枪消磨激战之前的寂默和 焦虑。
         约过了一顿饭的工夫,匪兵们押来一群反剪二臂的年轻 人,这都是在扫荡中抓获的壮丁,准备集中送往主要战场补充 兵源的。人们边走边低声念叨:“同志们,快投降吧,若不投 降你们早晚都得死,我们也都活不成啊!”
         “大点声,别他妈和蚊子叫似的,谁能听得到啊!”刘文 昌挥舞着马鞭抽人。
         铁柱一见刘文昌,气得两眼喷火,把机枪往一个队员怀 里一推,劈手夺过韩福荣的步枪,往射击孔上一搭,瞄准刘文 昌的脑袋,刚要勾火猛然被一只大手搏住:“你要干啥!别误 伤群众!”铁柱回头一看,是孙健,堵气地一推他手:“看我 掀他天灵盖! ”叭勾一声枪响了,子弹擦着刘文昌帽沿飞了过 去。刘文昌捂着脑袋影在壮丁背后,声嘶力竭的喊叫:“是周 铁柱就出来,看看我是谁,你刘二爷到阎王老那儿转了一圈儿 又回来了,这会儿该着二爷我送你们去阴曹地府了。”其实他 根本不知道里边有铁柱,只不过是敲山震虎瞎诈唬而已。铁柱 立刻回骂:
         “刘文昌你狗娘养的,有能耐个对个的比试,你铁祖宗若 用俩手算欺服你,让群众为你当挡箭牌,算哪路英雄好汉!”
         “好小子算你有种,等着二爷的,看我拿住你下油锅,点 天灯不! ”刘文昌十分得意,因为到底’.将”岀仇人了,心里 说,且不端你的老窝,看你还能飞上天去,继续威胁壮丁们:
         “下沟,下沟,谁不下沟打死谁!”
         壮丁们看着那散发着寒气的簿冰畏畏缩缩,谁都不肯前进 半步,刘文昌杀机败露,凶残地把一个未成人的小孩操下沟, 又把一个发出惊叫的小罗锅踢下去,喝叫匪兵们:“给我往下 操,谁不下就拿刺刀捅,都死到这儿,再去抓。”
         日伪军一齐动手,有的用脚踢,有的用枪托杵,惊叫声、 落水声、炸冰声、喝叱声乱成了一锅粥,铁柱不顾孙健的阻 拦,专找缝隙照敌人脑袋勾火,一枪一个弹无虚发,打得敌人 魂飞胆丧。
         孙健深知铁柱的枪法超群,但他怕队员们效仿误伤群众, 一推他异常严肃地说:“铁柱同志,你是大队主要领导,切 不可蛮干,当前唯一解救群众的办法,是设法突围!”铁柱一 想,对,如不突围等敌人逼着群众靠近炮楼就晚了,于是抱起 机枪大喊:
         “同志们,跟我往外冲!”又冲搂上喊:“王拴快下来! 跟我往外冲!”王拴惊慌地跑下楼梯:
         “铁队长,敌人把咱围了个水泄不通,怎么能冲出去,这
         是敌人使的诱蛇出洞之计啊!”
         “别多嘴!快跟我来!”铁柱冲下二楼,从射击孔往外 一看,正有五六个伪军,偷偷从吊桥东侧涉水过来,槽糕!恰 好,两个射击孔都是死角,他急了,猛然把大门拉开“哒哒” 一梭子打出去,全部搖倒了,孙健首先冲出,迅雷不及掩耳抢 到群众的左后方,驳壳抢一抡“哒哒”斜刺将压后阵的日军搖 倒几个,剩余的敌人慌忙后退,王拴、韩福荣等人趁机抢占了 群众右后方,左右形成交叉火力,退下去的敌人被压住了,铁 柱见势复又抢上二楼,居高临下点射伏在洼地上的敌人。
         “赶快J侦沟跑!”王拴冲沟里的壮丁喊叫。
         五六十个壮丁有的顺沟破冰逃,有的从沟沿上夺路飞窜, 很快使敌人失去挡箭牌,铁柱朝伏在地上的敌人连扫了两梭 子,孙健、王拴趁机撤回来,韩福荣和两个队员却在撤退中, 被赶来增援的鬼子兵击中牺牲了。
         铁柱急命关了大门,唬着脸喝叫:“都各就各位,准备 战斗!”孙健一看怀表,十二点一刻啦,估计敌人不会马上进 攻,宽慰大家说:“赶快去吃点东西,调济调济弹药!咱们多 坚持一分钟,泊里的人就多一分安全,说不定天黑还会来接应 我们呢!”他这会有怨气也不能说,只好鼓舞士气,要不说还 得久经考验的老党员干部呢。
         铁柱强忍悔恨与悲伤诙谐地说:“早先是敌人守炮楼我们 攻打,现在正好反个儿,我们子弹广有,有饭吃有水喝,敌人 没有重炮,活气死他,等把他们拖得筋疲力尽了再往外冲,保 险不费吹灰之力。”
         果然,将是军中胆,两位领导人这么一鼓劲儿,立刻稳定 了为失去三个战友波动情绪,纷纷回到各自的战斗岗位,有的 擦武器,有的抽烟,有的嚼烙饼、蒸馍……王世禄正在二楼抓 水桶里冰块吃,一咬一咧嘴,咯喘咯嚙山响,王拴过来从他手 里夺了一块扔进嘴里,有兹有味儿的嚼着:“嘿,真正簿荷味 儿的冰糖啊!”擦着手冲闷头吃干粮、擦试武器的队员们喊:
         “来呀,来呀!都来吃冰糖块啊!我请客呀!”接着清清嗓 子,学着走街串巷的小贩唱:“卖呀卖,捎哟捎,卖冰块的又 来了,想嘛味儿,有嘛味儿,香蕉桔子簿荷味儿。”
         “哈哈,哈!”愁闷、忧伤的队员们开心的笑了。把围困 的敌人弄懵了,顿时火药味冲淡了,剑拔鸳张的紧张气氛缓和 了。
         孙健十分佩服王拴这种乐天派的性格和艺术才能,尤为难 能可贵的是,在这种生死悠关的时刻,恰到好处的为大家松驰 一下绷紧的神经,驱散心头惆怅与悲凉的阴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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