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沾满青春和绿色的苇叶 ——孙志宏创作论
         浩海退去,茫茫的滩涂上倔强地生长出青绿的苇草,荡在水中,摇在坨上,摆起硕大轻盈的穗,尽情地发挥,潇洒出各自的韵味,弥漫成博大无边的草泊。这片神奇的草泊中,孕育出多少强健的生命,繁衍了多少美丽的传说!孙志宏这个草泊的子孙从这里走来,用他虔诚的心灵与艺术的灵感描绘着这方属于他的世界。一篇篇清新、质朴的散文,如同一片片沾满青春和绿色的苇叶,散溢着醉人心脾的芬芳,令人赞叹不已孙志宏自上个世纪80年代初期以来,创作了大量的散文、小说和报告文学,因创作成绩显著而加入了河北省作家协会,并屡次获奖。他的作品先后获得第二届全国报纸副刊好作品三等奖、1990年东方微型文学大奖赛三等奖等诸多奖项。在他所发表的大量的作品中尤以“草泊散文”为最,受到了徐国强,李永文等诗人和散文家的好评虽然他后来从教坛走向政坛,但草泊人的性情没有变,作家的人文精神没有丢,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留下了极好的口碑。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孙志宏是草泊的子孙,草泊滋润、哺育了他,赋予了他灵气、聪慧和独特的审美悟性。他喜欢精赤着身子溶入水中,净化灵魂,与鱼虾嬉戏;他喜欢在苇草细密处,偎个窝,嚼着苇叶,赏着一方芦穗摇动的蓝天,聆听身边的溪流声和鸟雀的歌唱,沉入生命的深处;他喜欢折几片苇叶,造成一个风车,凝成草泊的一处景致;他喜欢折一节芦苇,做一个芦笛含在嘴里,流淌出翠鸟的绿音;他用青春的唇,律动心中的旭日,泼洒出苇乡璀璨的憧憬。他从春的苇铁、夏的芦叶、秋的紫穗、冬的飞絮中穿过一个又一个年轮,步入了创作的灿烂年华新奇神秘的草泊为他提供了果腹的食物和抒泄情感的场所,为他的创作提供了无限广阔的天地。他在那片净化的自然中,吮吸草泊之灵气,独领《泊韵》:痴情缠绵地迷恋着《草泊四季》,春的嫩黄、夏的清爽、秋的飘摇,冬的锉声摇曳着他的心旌;他曾想归宿为一片绿苇,蹲坐在芳醇的干草上,于阳光中做一个芦叶摇曳的《魂梦》:他爱看苇荡下滚动的夕阳和被垂钓者勾扯着流出醉人的余晖和晚霞,低吟《草泊晚唱》:他喜欢苇泊的早晨画一般的美景:鸟鸣脆亮亮透出了浑厚的苇荡,薄雾让纤细的苇梢划开,让橘红色的风吹散,河堤上走了潇潇洒洒豪放的看泊人(《晨画》)。这天籁般的有着无限风光的大草泊,这画一样的静谧而喧闹的大草泊,这使他生命和灵魂得以寄托的大草泊,是那样紧密地与他年青的生命契合在一起。打草人回肠荡气的《天音》,看泊人穿得《靰鞡》,泊中老人紫红色的《脊梁》纯朴率直的《販鱼的女人》都摇曳着他的一颗诗心。他的作品中始终弥散着浓郁的草泊气息和鲜亮的泊乡色彩。草泊这种得天独厚的现实环境深深地影响和牵引着他的审美意向和趣味,泊乡水域浸润着他的脾性人格,使得他的散文简纯、静美、清新、隽永,充实而又空灵,朴实而又飘逸。一幅幅生动美妙的草泊小景,一张张神韵生动的人物素描,一曲曲清丽婉转的泊韵,烘托渲染出泊田园牧歌般的恬淡意境。
         请看《草泊四季》中的春夏两景:
         小雨丝丝缕缕飘来,送一个融融春意给你。润了黑土,迷濛长长柳堤烟。因滋润鸟雀们吟出的春声,清丽地流逸。夜听天籁,悄然中,拔节破土的声响,遥遥地传进谛听的心房一个悄然静谧的早晨,薄雾淡抹已是惹翠欲滴的碧野。
         是一匹厚绒绒绿毯,从天脚处铺展到天脚边。掩住黑土地网不住野鸟的朗鸣、青蛙憨唱、泊镜中鱼群忽东忽西缓忽疾地窜游。沟沟坎坎,连着坡坡岸岸,起温馨浓艳百里方圆的花环。
         这是一幅清丽、馨香的画面,具有天籁之美,流动着自然的机趣,浓郁的诗意,素淡隽永,清新醇净。
         作者对草泊的一切都有独特的品悟感受。他善于捕捉与自己情绪、意念相契合的物象和细节,又由于他心态自由想象力丰富,因而他的散文总能给人一种奇异的感受。如写草泊的早晨:
         一明亮的冰条,悄悄伸延来,又匆忙隐入广袤的苇荡······
         冰面酥酥地从远处响来。星,悬于半空打愣,日掠起薄云掩住徽翘的唇,苇荡,一下子醒来,呆呆住了鼾声。
         他把草泊冬夜的黎明写得活灵活现,如诗如画,令人痴迷,具有动态美、情趣美和画境美。如写草泊的傍晚:
         夕阳,开始缓缓地流倾着,浇灌苇荡。
         草泊晚风,串过小河,走过河堤,跃入苇荡,攀下树林的浓绿,唤着从草泊外出的百鸟归巢。
         泊铺上的女人,点起炊烟,似竖起的旗,唤回在鱼陷旁、苇丛中、河埝上劳累一天的男人们,走回泊铺,点燃火暴的日子。
         草泊的傍晚充满温馨、甜蜜,一幅暮归图,多少情和意,草泊情味尽在其中。
         孙志宏的散文像诗,简纯、精美。他善于观察,抓住美点,妙笔点染,寄寓深意。看泊人的一双《靰鞡》,在他的笔下成为看泊人的“一部小史”。他用这双靰鞡串起了四代看泊人的命运和草泊的变迁,寄寓着广阔的人生和历史的意蕴,通过有限的描写,创造出一个独特深邃的意境。又如《苇锥儿》,作者抓住草泊中冻结在草末中的一株苇锥儿,“有一颗穿破寒冬的心,它渴望用嫩黄回映春日,它每一刻都在直挺每一刻都在萌生奔向太阳的欲望。它做着一个破土的梦,向往着自己蕴力破土的时刻”。一株苇锥儿被赋予了深意,这既是自然景观,又是人生的写照,冲破阻力,顽强向上,这岂止是对节锥儿本体的观照,更是对人生的启示。
         孙志宏酷爱草泊,草泊的万物经他艺术表现之后,便有了恒久的魅力。真挚、充沛的情感与客观物象交融互构后便升华为一种独特的意境:
    星斗在夜的帷幕上微动着。草泊疲倦地偎在宽广的怀抱中,甜甜地熟睡了。在它不休止涌动的躯体上,流动着银白华美的月光。夜风中,苇草的响声就是它舒缓的鼾声梦境中,它又和看泊人的心灵挚友般互相关照着,彼此守望着共同懂憬着噢,甜美熟睡的草泊!为了芦笛的嘹亮,苇草的粗壮,将有一个绯红沸腾的黎明从这里升起。
         草泊夜色美,静谧,安然。静中有动,景中有情,造成一种迷人的意境。
         孙志宏长于写景,泊中万物,随手拈来,便有了诗韵、灵性。他也创作了一些写人的散文,用以展现草泊人坦荡的胸怀和勤劳的美德,抒发那份温馨,悠远的内在情绪,寻觅生命本体与自然造化的神奇沟通。如《贩鱼的女人》显示了草泊人自然纯真的本性。在深深的草泊中,撕开了现代文明的一切伪饰,人可以放开一切禁忌,随意笑骂,男女之间剔除了虚伪的旧式的伦理规范,现出始于自然的纯正关系。一切卑俗邪念在这里都会荡然无存,这里是一个纯洁的世界。文章寄寓了作者的人生理想,通过贩鱼女人的话透露出作者对人与自然关系的思考:“我们托的是泊福,可不能反过来损它”。《泊韵》则写了在草泊这个绿色世界中生
活的人们好客,快活人生的情趣,宛如一篇新《桃花源记》,反映出作者返璞归真,希冀建构一种崭新的人类文明的美好追求。《看泊人》显示出作者对草泊人生的沉重思索和领悟。作者浓墨重彩地细描了打草老人的肖像:“沾满芦絮的发白的劳动布上衣,紧扎腰间的那根草绳,让岁月磨光的兔皮帽子”,“苍老的脸上,让风冲噬的褶皱”,显现出草泊人勤劳、朴素的美色。当打草老人“推出最后一把锉”,“悠然平静”地坐化在“夕阳血红的光芒”中时,便完成了草泊人只讲奉献不求索取的伟大人生,激荡出一种辉煌的人生景观。他获得第二届全国报纸副刊好作品三等奖的《西葛人的梦》,写的是今日草泊人勇于打破小农经济的格局,摸索出了农村一种新型的生产组织形式走共同富裕道路的事迹为农村改革提供了成功的范式,揭示出草泊人“苦干、奉献”和开拓进取的精神。
         孙志宏在创作上崇拜、仿效孙犁“荷花淀”派的风格,并且已经觅得一些真谛。他在创作上主张清新自然随心所欲,自出机杆、风发性灵,因情立体、随物赋形。他在草泊面前袒露的是典型的赤子之忧,洋溢着璞玉般的真愫。在那宛如天籁的作品中随时可以感受到作者浸渍于字里行间的一颗爱心。作者用心灵将草泊饶有情蕴的景与物、人与事加工穿缀起来,如《草泊四季》把草泊的四季变化诗化了。由于情的灌注,草泊不仅有本体、自然的含义,而且有了象征的意蕴,加之作者对它们的拟人化和动作化,整个画面就有了丰富的意味并飞动起来。作者的情感不是浮在文字之上,而是存在于意象之中,以形象本身的暗示力给我们以启示和美感。在《草泊中》,他赋予了草泊人性,将她比喻为一位有博大胸怀、也有细腻情感的画家,并极富夸张想象:“她将博大胸怀,尽天铺开。……天,莹莹的蓝,她涂得明朗;天,阴阴如墨,她涂得浓重”。“她细腻的情感,变化着每个季节抒情的色调。画下春的嫩黄,夏的清爽,秋的飘摇,冬的锉声。”这是由于情的浸润膨胀了审美形象,使人悦目清心。在获得1990年东方微型文学大奖赛三等奖的《天音》中,作者以情纬文,展开绮丽的联想和想象,把打草场面写得境界宽阔、激情奔放,打草的声响也宛如天音、嘹亮奔放,给人一种宛入其境、沉于其美的审美感受。
         孙志宏的语言也别具一格。他散文的语言色泽丰富,新奇鲜亮,丰润饱满,令人赏心悦目。读他的散文犹如看一方风景,神奇变化,目不暇接。请看写景:
         星星点点的嫩黄,密密匝匝布满空旷的泊滩,鲜亮苍茫的四野,映醉东方冉冉红日,焖亮看泊人的一冬的睡眠。孤寂的雪原,一下子绚烂起来。
         语言凝练精美,跳跃活泼,把初春草泊的景色写得活灵活现,辞约意丰,浑然天成。再看写人:
         推出最后一把锉,扛起狠狠扎紧的最后一个草个子,背仰靠在龙背样的河堤上。溢满蓝天的双眼,在唯咂的锉声中,缓地合上了,像夕阳最后一瞬浑圆的笑,凝固在被染红的,泊滩旷远的冰场。
         作者以电影的定格手法,推出了一个富有崇高感的画面。草泊人生命的最后一瞬在作品传神的描绘中,产生了撼人心魄的力量,激起了我们对人生意义的长久思索孙志宏在散文创作上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绩,显示出创作的察和才能,并开始形成自己的创作特色,这有赖于他深刻的生活体验和敏锐的观察力。从那种温馨清丽的草泊景色水粉画般的灵韵中,从那种纯厚质朴的泊乡人物雕像般的凝重中,我们可以体察出他与草泊的血肉之情。那片苇叶之所以沾满青春和绿色,因为它的根是深植于草泊厚厚的泥土之中的。他的生命体验已与笔下的草泊达到一种超脱浑然的和谐,这种和谐只有沉埋于浩瀚无边的草泊才可能获得。
         草泊的生命是恒久的,那片苇叶也永远是绿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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