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构多彩而执著的文学家园 ——李枝增创作论
         李枝增,现为中华炎黄文化研究会会员、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唐山市作家协会理事、河北省影视文学艺术委员会副主任、丰南区作家协会主席,《芦笛》杂志主编,丰南区政协委员。
         从1982年开始文学创作至今,他在《人民文学》、《十月》、《青年文学》、《长城》、《北京文学》、《当代作家》《北岳风》《青春》《百花园》、《三月风》、《佛山文艺》、《文艺报》、《小说报》、《天津日报》、《河北经济日报》等全国各级刊物发表小说、报告文学、散文等作品300余万字。有些作品被收入多种文学丛书,改编成连环画。作品《通天雪》、《秫秸项链》、《吻痕》等被收入《当代小小说家代表作》、《名家小小说精品》《世界小小说精品100篇》等书。其中《通天雪》被译成英、日、法三种文字介绍到海外。诗歌《爱的阳光》在全国妇联、司法部举办的文艺活动中获创作一等奖。他担任编剧的电视连续剧《煤河》获河北省第八届精神文明建设“五个一工程”奖,被推荐为中国电视剧“飞天奖”参评候选剧目,并荣获唐山市首届文艺精品工程奖他担任了《诗情画意惠丰湖》、《情系煤河》、《丰南作家群》、《天南地北丰南人》、《丰南英才》、《19492009丰南作家作品展》《叶红》等图书的主编、副主编、编委他担任编剧的电视连续剧有《渔乡爱情》(30集)、《亲兄弟》(30集)、《大姑八大姨》(30集)担任编剧的电影剧本有《黄毛丫头》、《开春》等并创作了电视片脚本《风展红旗如画》、《奏响华彩乐章》、《蓝海神韵》《情系煤河》等60余部,创作的《丰南赋》被收入河北教育出版社出版的《唐山赋》一书。河北教育出版社出版了他的小说集《人生规则》。
         李枝增经历坎坷,备受艰辛。他出生于上个世纪60年代的灾荒岁月,成长于“文革”的动乱年代,高中毕业后回乡务农,先后挖河、修桥、筑路、烧砖,受尽了苦累十七岁修公社扬水站,要从八九米的深坑底往上抬土,他咬牙坚持;十八岁修钱营大桥,搬石头砸掉了指甲,他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条,胡乱一裹,忍痛劳作……从那时起,他勇敢地挺起稚嫩的扇膀,默默经受着生活的磨砺和重负。从那时起,他就利用夜晚的时间,记录下生活中的感悟,并开始创作短篇小说。但创作之路坎坷多艰,他屡次投稿不中,退稿积攒了一麻袋,无奈中冬天用它做生炉子的引柴。即使这样,他依然无怨无悔。80年代初,丰南文化馆举办文学创作班,他骑自行车往返近百里坚持听课,风雨无阻,令人感动。不久,他的第一篇小说在时任《芦笛》主编刘宝池的指点下变成了铅字。这使他备受鼓舞,增添了创作的信心和勇气。
         1985年秋,正在某砖厂挥汗如雨的李枝增接到了一纸通知,要他去宣庄小学担任顶编代课教师,于是他开始了教师生涯。从民工到教师,无疑需要很大的转变,好在他有着扎实的语文功底,加之虚心向老教师请教,工作勤奋,很快进入了角色。那时候,他每天要工作十几个小时,白天上课,夜晚判作业、刻写复习题,连夜油印出来,第二天发到学生手中。由于他写的一手好字,又有好人缘,许多老师都求他刻写习题,他总是有求必应。尽管每天超负荷工作,但他的文学梦一直未断,抽时间、挤时间写作,并开始在各地公开刊物发表小说作品。
         几年后,他到县文联《芦笛》编辑部供职,住在只有几平方米的斗室,“爬格”不止。就这样,他的创作渐入佳境,收获颇丰。在之后的岁月里,他一直没有放下手中的笔,面对这片热恋的乡土剖析人生规则和历史演进的规律在乡情与土地的变迁中,他捕捉到了人生投影和生命韵律,作品与时代共脉动。他是一个多面手,在他所操纵的小说、报告文学影视剧本等不同文体中都取得了骄人的成就,并表现出了不同的审美向度:
         
         中短篇小说:对人生、命运的多重思索
         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因此,在每个人的心中,家乡永远都是内心深处一支唱不完的歌,一倍流不走的土,一掬饮不尽的水,一方不磨灭的邮截。对李枝增而言,正是对故土有着“万语干言欲说还休的耽恋与缠绵”的情结才使他在文学创作中一往情深地书写着乡土人情。蓬勃的原野、古老的皮影、悠扬的大鼓书、乡村人家耐人寻味的婚丧嫁娶这些都使他的创作有用不完的源泉,写不尽的故事。
         如果说乡土是舞台,那么人生便是一种舞台上的叙事。然而,充满诱惑的异变的社会总是将那种纯静自然的乡土的审美图式打破,造就一种奇特的行为方式和生存状态。李枝增的中篇小说《人生规则》就向我们展示了一位普通农村青年秦北北的奋斗史,他的人生轨迹透视出一个朴实而深刻的道理:人生无规则。罗曼罗兰有句名言:我创造,所以我生存。人生的脉线就是在创造中发展的。秦北北亦是如此。他高中毕业后在村棉花加工厂上班,担任会计和机修工,后又到小学教美术。他为了显示自己的人生价值,不甘平庸,开发滩涂,创办农场,又因亏损而失败,再回小学教学,而被“优化”出去,只能在家给孩子辅导功课,成为一个多余的人,这使他不得不再次谋求新的出路。我们在慨叹秦北北坎坷命运遭际的同时,又不得不对他的人生归结进行反思。作品叙事从容不迫,以静写动,以乐写哀,营造了一个恬淡、平和的浪漫气氛。这使我们仿佛看到,一个农村青年从乡土走来,还能看到几代乡亲从乡走来。他们携着生命的种子,忍受着生活的艰辛,带着对新生活的渴望,奔走在乡间的小路上。他们想逃离乡土,又不断依附于它,割不断与它的联系。这种人与乡土的依存亲和及人与乡土的相搏对抗,最终发展为人类对生命意义及生存方式的问和探寻。年轻的秦北北,为梦想而生,以奋斗而活,生得光荣,活得精彩。尽管奋斗的结果是失败,但这又有什么呢?因为没有什么比为了梦想而奋斗来得更理直气壮,更来得更酣畅淋漓。他还年轻,重要的是奋斗的过程。人生有目标,生命有动力,生命不止,奋斗不息。在秦北北身上体现的不仅是一种生命历程,更是一个庄严的生命誓言。就这样,李枝增以诗人般的激情,吟唱了一首关于奋斗的豪迈诗篇。这篇作品使我们看到他对乡土的特殊表达,把乡土生活作为某种审美情态来表现其本身所具有的意义。
         李枝增的创作始终葆有思想与精神的可贵品质,分享着底层人民和弱势群体内心承受的深重苦难。他的文字充满正义,富有铁骨,蕴含力量,贯注思考,残酷里包柔软,深刻中透出悲悯,真实而又丰沉,复杂而又丰厚,就在这丰富的内容表达中,塑造出了丰满的人物形象。他的小说《金滩》就是一部很有感染力的作品。《金滩》是写海边渔村生活的,安海平的父辈们在一次出海捕捞中与鲨鱼群相遇,一场不可避免的恶战开始,最终渔民全部罹难,小渔村成了“寡妇村”。年幼的安海平铭记了这一刻,在心里埋下了仇恨的种子。多少年后,他独自出海与鲨鱼较量在越来越物质化的今天,那些失去父亲的人们已不能理解他的复仇之举,相恋多年的女友也离他而去,他成了一个孤家寡人。他的人生经历令读者慨叹和深思。作品不仅营造了鲜活的艺术氛围,而且塑造了安海平、梦菲、麦穗等几个丰满的人物形象。一个意象、一种隐喻,无疑已经赋予了北方渔民的性格气韵,使读者感到安海平与大海搏斗和与自然亲和中所显示出来的人的尊严。无疑,作者颇具才情地表达给人留下了生动而又深刻的印象。
         在《拯救民俗》中,李小禾和麦地是一对恋人,因为一场莫须有的海产品瘟疫被隔离在了单位。在一个夜晚他俩逃了出来,奔向麦地的家乡榆树铺。然而榆树铺也正在发生着异变,他们的灵魂似乎也不能在那里得以安放。小说写了在市场经济的冲击下当代乡村的变化,原本质朴温馨的家园已经不在了到处是充满铜臭气和腐败化的场所,读来令人慨叹不已。这篇小说使我们看到,在今天轰轰烈烈的城市化进程中,正在迅猛地改变着人们生活的方式与观念,让多少从农村涌入城市寻梦的异乡人,经历着颠沛流离的漂泊、辛劳、困顿、苦闷乃至疼痛,对他们中的大多数人而言,“梦里不知身是客”毕竟只是一时的错觉,“直把他乡作故乡”也不过只是一时的幻想,“生活在别处才是他们内心最直观的感受。“月是故乡明”,城里的月光难以照亮他们的梦想与幸福。尽管经过了多年的打拼,但城市并没有像慈母一样,张开双臂接纳他们并为之提供一个可以栖息的港湾,而是任其“花自飘零水自流”。久而久之,他们虽然辗转奔波于城市之间,但城市却没有真正属于他们的家;他们虽然思念故乡,故乡却早已变得面目全非。这篇小说深刻地反映了社会的发展变化和人们生存状态的变化,表现了人性的复杂和人性的深度,同时在情节推进和结构设置上也充满张力,善于将矛盾冲突“面对面”或“零距离”地加以呈现,在语言表现上也充满鲜活的农村气息和时代气息,通俗不失幽默感,平易不失深刻,并流溢出一股淡淡的忧伤和哀婉。
         李枝增小说富有诗意的叙事风格。叙事节奏不紧不慢,不急不缓,舒放自如,读着犹有清风徐来,水波不兴之感。叙事话语于朴野中显现自在,潇洒中透出哲思,哀而不伤怨而不怒,冷峻的目光中藏有一种悲悯情怀,悠扬的文字里蕴含一缕凄美情调;叙事语言明快简洁,时而惜墨如金,时而浓墨重彩,简约丰盈,澹定平和,营造出了一种丰满的艺术张力和审美效能。
         如《尘世疼痛》表现的是一段令人扼腕的恋情。美丽的农村小学教师杨小兰遭遇劣迹斑斑的私营业主柳小龙的追求,由于柳小龙答应帮助学校建新校舍,买新设备,校长在明知杨小兰不可能爱柳小龙的情况下,竟做杨小兰的思想工作,百般撮合。为了学校利益,善良的杨小兰忍辱与柳小龙交往,后被柳小龙的情人毁容。后来身心倍受摧残的杨小兰重又回到了学校,无法教学,只得做后勤工作。小说结尾,当一位曾经追求过她的男教师向她求婚时,却被她拒绝了。她说,尽管我从没有爱过,但我知道爱情并不是重要的。这句话出自一个昔日美丽善感的女孩子之口令读者的心灵为之一。哀莫大于心死。人们不禁要问:什么才是重要的呢?我想,那就是适应复杂而严酷的社会环境来生存和生活。在结构这个作品时,作者有意识地安排了几个紧张的场面,使得作品扣人心弦、引人入胜,伴随着作品中情节的不断变化而产生的一系列悬念,令人追索,耐人寻味作品的结构脉络清晰,疏密有致、详略得体,给读者一种阅读的快感。
         富有传奇色彩的《鬼林》则更是一篇具有深邃内涵的小说,表现了二爷悲怆厚重的人生。二爷与鬼林有着某种奇妙的关系,二爷的父亲当年率领绿林好汉在树林中与官军血搏,最后靠在一棵上,将利刃刺入胸膛并插入树干中,从此林中留下了二爷父亲的笑声,人们便称这片树林为鬼林。二爷入过狱,后又回村,毁掉了自己的家而逃到鬼林度日,他干好事,也做坏事是那个畸形时代的产物。他身上充斥着匪气鬼气义气侠气,是一个多重性格组合的人物。他的行为折射出中国农民的深层意识。这篇作品颇具魔幻现实主义色彩,将富有传奇色彩的人生与独特的风俗画描写集合在一起。作者在这篇小说中试图触摸农民劣根的精神内核,力图表现那种坚韧的民族心性,显示出了敏锐的眼光和扎实的艺术功力。作品在残酷里包裹柔软,深刻中透出悲悯,真实而又丰沉,复杂而又丰厚。在这丰富的内容表达中塑造出了丰满的人物形象。我们说,优秀的文学作品归结于生活的广度、思想的深度和审美的高度。生活是树根,审美是树枝与树叶,思想则是树干。有思想的作品并非故弄玄虚故作深沉而是关于生存状态、关于终极命运、关于生命意义的理性思考对一部出色的小说而言,思想不是可有可无的点缀,它应该贯穿于文本的始终。唯有尊重灵魂、珍视生命的写作,才能传达出人世的善良和温情,才能表现出心灵的真实和厚度。李枝增无疑做到了这一点。
         我们在呼唤一种宽大而宏阔,并带着温暖和希冀的写作,李枝增始终在执著地追求这一点。我坚信无论时代的风貌如何变迁,也不管文学的气息怎样流转,必定会有一些作家,以直面现实、正视苦难、深入真相的勇气和自觉,义无反顾地担当起引领时代精神走向的开掘者,且用他们的良知和道义,唤醒我们的悲悯之心,拯救我们的迷途之魂。
         二十多年的文学之路,带给李枝增的不是孤独、迷失和生冷,而是信仰、坚守和温情,留下了他对生活的热爱、对人性的张扬,以及对生命的敬畏。最终,使他成为了一个为人真挚热诚、为文真诚从容的作家。他的作品纯粹而丰富,在充满生活气息的同时不乏灵韵和深刻,更有着对命运的思索、生命的追问。
         
         小小说:单纯集中、丰富圆满
         在单纯集中里追求丰富圆满,是李枝增小小说创作的审美原则。他的小小说写得如“绝句”,别致、新奇,善于在凡人小事中寻求意蕴,方寸之中容纳大千世界。他善于在千字篇幅里创造起伏跌宕的矛盾纠葛,以最简洁的笔墨唤起审美者最丰赡的想象;他善于在行文中活力某些情节要素,巧用细节,造成一种含蓄,朦胧的艺术氛围;他善于把简纯美与含蓄美融合,形成一种特有的内部机制,给人留下广阔的想象空间,以此获得较强的艺术生命力。在选材上,他追求单纯化、片断化、画面化,追求一种简纯美。他善于把生活中的一帧速写,一幅剪影,一个场景,一段
对话转为艺术,善于从一个点、一声赞叹、一个瞬间之中捕捉一种智慧、发现一种美,凝聚一种新鲜的思想,从极有限的篇幅中高度概括现实生活中的某一侧面,从细微末节中提示社会生活本质,以小见大,以短见长。他的小小说具有通过生活的瞬间来把握生活的本质和生活整体的审美特点,具有宽阔和绵远的思想意蕴,以及反映现实生活时具有高度的敏感力和穿透力如《笑之祸》(《小说报》1989年第4期)中,写“我”这人长得很惨,惨得总是缺少一副笑的表情而在家中不得宠、单位不得志,后来“我”拼命装笑反被单位领导、同事们和妻子认为患了精神病而遭抛弃。作者通过隐喻的手法,对现实的讽刺性描写,揭示了现实世界中的伪相和丑相,体味出做人做事的艰难。
         在人物形象的塑造和性格刻画上,他善于用一个核心细节表现人物,同时这个细节又作全篇故事情节和全篇艺术结构的高潮细节和中心细节,整修作品的魂魄和意也凝结在这个核心细节里,以此作为小小说的文眼和聚光点。
         小小说在塑造人物上不像长、中、短篇小说那样从容自如、游刃有余。它要在有限的艺术空间和艺术时间来刻画人物就只能抓住一个典型细节、一个最能透出整体的神韵的性格元素来创造出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以一目尽传精神,从一斑而窥全豹。李枝增深谙此理,他善于采用一些富有特征性的细艺单元来勾勒人物的独特外貌。如《印象》(《小说报》1988年第4期)中对小芳的描写:
         小芳看书,“看姿”颇迷人,时而天真烂漫地双手托腮;时而簇眉凝眸,怨情楚楚;里面会心一笑,脸上绽开一朵花。
         小芳的“看姿”不因书的内容而异,就是看枯燥的几何代数也有动人神韵。
         小芳看书,一坐三四个钟头,累了也未打过哈欠,伸过懒腰,甚至不露一丝倦意,小芳要把自己动人的形象留在偌大的阅览室里。
         这幅肖像抓住了两个富有特征性的肖像细节,十分精彩地表现出了小芳姑娘华而不实,以假像迷人的心态和性格,为文章最后挑剔他人不注意自己迷人的看姿而恼火而做了有力的铺垫。
         李枝增也十分注意用“做什么”的动作细节来显示人物性格。如《眼泪》(《中国微型小说选刊》191年第2期写中学的一位女老师要走,学校为她举办了欢送茶话会,杨校长致欢送辞,他“刚把话说完,眼泪就流下来了”,“忙用手去拭,人们见了,便有十秒钟停止了喝茶停止了嚼糖停止了嗑瓜籽”。在这位女老师与杨老师握别时,“杨校长的眼泪又下来了又掏手绢拭泪,人们见了,有的慌忙低头,有的干脆装成一派视而不见的样子。女老师走后那几天,杨校长又时常用手绢拭泪,人们见了,就有些不自在,仿佛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似的”,于是人们便议论纷纷,怀疑杨校长与那位女老师有过苟且之事此事传到教育局长耳朵里,局长把杨校长叫去,刚要开口,突然看见杨校长的眼泪流了下来,杨校长忙掏出手绢擦拭着眼睛。局长冲动地站起来问原因,杨校长不在意地一笑:“犯眼病都十来天了”。作者重点运用杨校长用手绢擦拭眼泪的动作细节,写出世人的世俗。揭示出了大千世界中的凡人俗相和消极可悲的民族惰性,尤其结尾处更是点睛之笔,境界全出,留给人们一个思索遐想的空间。杨校长用手绢擦拭眼泪这一核心的细节单元的复使得人物形象鲜明突出,造成了一种特定的艺术情境和艺术气氛;使作品关键性的结构内核得到一种艺术的强调和艺术的夸张。使作品的内容得到一种较大幅度的伸展,开拓了作品的艺术空间,使得情节腾挪跌宕,曲折生姿,产生了迷人的魅力。同时又形成了一个有凝聚力的艺术内核,这样使作品产生了一种既集中又丰富的艺术效果。
         作者还常用一些夸张性的细节来展现人物的神韵。如作者在有限的艺术时空里,有意识地抓住人物的某一性格和某一性格元素做夸张的变形处理,使人物脱离生活的常态和常规,变成一种夸张写意式的人物,以形写神,创造出一种在一般的艺术情境里很难写活的人物形象。如匈牙利微型小说作家厄尔凯尼认为的那样,怪诞作品远比传统的轶闻趣事更有力量,能为读者留下更为深刻的印象。如《吻痕》(《当代作家》1990年第1期)写了一个近似荒诞的故事。作者写“我”在抛弃女友,与局长的千金相爱后,女友在我的腮边吻了一下,便留下了一个鲜红的、清晰可
见的唇印,“我”用水洗,又打了不少力士香皂,涂了若干洗洁精,但擦干之后竟越发鲜红,唇印越发清晰,“我”只好戴着口罩去上班。后来,“我”决定去医院实施外科手术,但实施手术后,魔部凹下去一块,可那唇印竞像镂刻上去一般,分外鲜红,真真切切。作者用这种荒诞性的细节讽刺了喜新厌旧,为个人的升官私欲而去弃道德的不耻行为,淋漓尽致地展示了一个人物的灵魂世界堕落后的外形丑态。这种心灵丑与形貌丑通过这一“吻”得到了深层次的揭示。这种黑色幽默让我们在笑完之后深刻地看到了负心人的灵魂的失落,并从艺术特点上也完美地体现了小小说的特点,所以作为小小说的范例被引入多部小小说的文学书籍中。又如在《寂寞变调》中,作者完全虚构了一个现实世界不存在的故事。写“我”百无聊赖后,因以其耐得住寂寞而被某研究所招聘,尔后便被封闭在二百米深的地下室。后来从地下室出来,便得到了一笔巨款,受到领导的接见和无数的求爱信,妻子也因此大出风头。再后来我便处在重重包围之中,弄得神魂颠倒,精疲力尽,反而思念起那个昼夜不分与世隔绝的黑暗世界来作者因这种荒诞的手法写出了荒诞世界中的荒诞人生人们没有信仰,没有兴味只能无聊透顶地活着,或去寻求刺激这对当今世人的心态有很大的讽刺意味。
         作者还善于选择些个性化的语言细节单元来展现人物的性格特征,以些体现人物性格的个性化。如《苦夏》(《早晨》1989年第2期)中的王经理的话:
         “屁经理!”王大头从嘴里喷出一股浓痰,从我身边擦了过去。“这词儿绕嘴,往后你们就叫我‘头儿’好了!”
         一个粗俗直率而又蛮横高傲的神态跃然纸上。
         作者善用细节,尤其是用一些夸张怪诞的细节单元创造了一个个有着丰富内涵的人物形象。所以在他的笔下,既有源于生活写实型的人物,也创造了一些脱离生活形态的写意式的人物。通过一个典型细节展现性格元素的多种形态实现了单纯集中与丰富圆满的统一。
         李枝增在小小说创作中还善用空白与想象,巧使突变,使单一偶然性情节展现出复杂多变的功能。以最简洁的笔墨唤起读者最丰赡的想象,诱导读者积极参与文本的再创造,这样就可以以极大地扩充单一情节的艺术容量,使小小说在读者的想象回味之中波兴澜起,产生无限种可能的补充,达到以小见大的创作目的。
         李枝增还注意在小小说中简化省略某些情节要素,造成一种含蓄、朦胧的艺术氛围。按照格式搭心理学理论,当不完全的形象呈现在观者面前,就会激起一种将空缺填补到“完整”状态的冲动力。他删繁就简,巧用空白,即使冲突紧凑,情节凝练,又使文章虚实结合,张弛适度,诱使读者与作者共同创造一方艺术天地,达到“无墨之墨”、“不写之写”的审美效果。如在《印象》中,小芳的表姐把同是经常在图书馆里看书的小张介绍给小芳,但约会时却因小张说了句在阅览室从未见过她俩人竞闹得不欢而散。小张一脸的冤枉:“看书就是看书,哪会注意别人”。那么,小芳在阅览室里究竟看些什么呢?给读者留下了空白让读者借助文本所铺写的情节态势或可能指向去想象补充。作者在幽默调侃,辛辣地讽刺了那些华而不实、做假弄虚的人。
         李枝增还喜用机巧,巧使突变,使得小说下水兴波,曲折有致。既出人想象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如《柱头》(《唐山文学》1989年第3期),写柱头是个木匠,长年在外,有一次回家,媳妇却回了娘家。这时,隔壁的四嫂却叫他去吃晚饭晚饭后,因柱子一时冲动,被四嫂打出去。次日,柱子媳妇回家,柱子却病了。又过一日,在城里挖煤的四哥回家却见四嫂神色恍惚四嫂说了缘由,四哥打了柱子。柱子媳妇回娘家去了,四哥也走了留下柱子在呻吟和四嫂在哭泣,那夜,四嫂敲开了柱头家房门首尾突变,大相径庭。原是四嫂坚辞,却因人们的调解、污蔑,结尾处去主动敲开柱子的门。情节的终结与读者的预想恰成反向,形成心理上的审美反差。让人们想象到人言可畏,想象到中国积久的封建偏狭意识、腐朽的传统观念,想到说真话的恶果。这样,小说的内涵蕴容量都在读者的想象中得到丰实,拓展和扩大。
         当然,李枝增小小说这种突变的审美效应还体现在形式的建构上。
         首先在表现技法上,他善用巧合、变形夸张、卒章显志、水落石出、曲径通幽等方法,形成最佳的刺激方式,使得情节起伏,文思机智,行文机巧,显变化,出风姿,有意味。
         其次在结构模式上,他常用跳跃结构、对话结构、场景结构、片断结构、物件结构、时空结构、虚实结构等。如《乘车谐曲》(唐山劳动日报》1991年1月17日),作者运用场景结构,截取了乘公共汽车的一个场面,写了两对夫妇,一对因为口角乘车要去法院离婚,却因为别一对夫妇的真挚感情而受感动作者采用欲扬先抑的方法,通过两种爱情生活的对比,歌颂了那种崭新的精神追求,再现了从在内心友善驱动下人与人得到互相理解的精神发展过程。作者巧妙地将两个故事交织在一起,一个详写一个略写;一个故事在前台,一个作为背景,两相映照,相得益彰。又如《造孽》(《小小说选刊》1990年第11期)写傻子在三年自然灾害时期被限食,从地里拔越野菜胡乱往嘴里塞时过境迁,如今傻子的父亲成了万元户,母亲总要做很多菜,给傻子吃。但傻子每顿只吃得和“限食期间”一样多,饭后便跑到野地里吃点野菜野果,冬天便啃挂在墙上的硬磕嗑的玉米棒子。作者运用场景结构模式,即自然灾害的傻子挨饿,地震时傻子跑地里吃黄瓜,现在有了好饭菜傻子仍吃得很少,仍去地里吃野食的几个场面,并以时间线索紧密缀连,同时又运用重复的对比手法,揭示“造孽”的原因和结果,使作品产生一种集中又丰富的艺术效果。
         再次,在语言的使用上,作者也别有机巧在叙述上,他追求叙述语言的空间强力,强化叙述的意味”。因为在小小说中,故事、人物、情节、背景等艺术因素都必须由文学语言的叙述功能来束结构。所以,叙述就不仅仅是一种外在于内容之外的单纯的技巧、工具、手段,叙述本身就是小小说内在的一种富有“意味”的艺术结构形式。在叙述语言的使用上,他追求简洁、凝炼、明快和饱含意味。如《造孽》中,作者这样开头:“傻子十二岁的时候就能一顿饭吞进七个大馍,再喝进三碗稀饭,而且时间极短,完全是风卷残云一般。小村人爱打赌,但从来没有人敢和傻子赌吃,就像武大郎从来也不会跟别人比个儿一样。”作者运用叙述语言维妙维肖地写出了傻子的外貌、性格、特征、风趣、幽默,完全动态的,达到了描写的最佳效果。又如在《乘车谐曲》中,写当男主人公看到妻子身边的空座上坐了一位“留有一撮黑胡子”的“卷发”时,“那胡子便钢刷似地在他的心头直愣愣地刷了一下”十分形象地刻画出了男主人公的心理。在结尾处,当男女主人公看到他们下车去离婚的地方正是身有残疾的姑娘与自己恋人幸福相见的地方时,作者写道:“男的看得入神女的眼眶有些湿润”这些都传神地表现了男女主人公的复杂的精神状态,极富感染力。
         在描写上,他追求淡笔白描,传神写意。如《柱头》中,写“四哥”的孤疑醋意,蛮横粗暴是这样描绘的:“四嫂觉得不该对自己男人瞒着什么,便如实说了。四哥身上像着了火,奔向隔壁,对都会躺在炕上的柱头就是一阵暴打”“四哥的狐疑地审视了四嫂半天,折身便走,四嫂哭着拽住他,他狠劲一挣脱,褂子撕了个大口子,四嫂迟疑时,四哥已没影了。”作者连续运用动作描写,使得人物表现得逼真形象,增强了作品的生动感,收到了有声有色、言约意远、含义深刻的审美效果。
         李枝增创作小小说达到了“新、奇、绝、妙”的境界,迄今已发表近百篇,多次被全国小小说最高刊物《小小说选刊》和《中国微型小说选刊》选载,被收入多种选本改编成连环画,引起了许多编辑、评论家的注意,一度成为中国小小说创作的代表人物之一。
         
影视剧本:时代的歌者
         李枝增写得最多的作品是报告文学,有200多万字。但他认为,除在《人民文学》、《十月》等刊物发表的少数报告文学作品值得一读外,其它大量的报告文学作品只是当时的一种谋生手段,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价值了。
         进入新世纪,李枝增转向了影视剧本创作。这源于一个契机。2002年7月,丰南市委、市政府决定实施的治理煤河工程,为了给工程造势,市领导邀请丰南当地几个知名的文化人撰写电视宣传片脚本,优中选优。李枝增的《情系煤河》被选中,受到领导和各界称赞与鼓励,此片在丰南电视台连续播放后,赢得广泛反响,为煤和治理募捐活动起到了鼓舞和推动作用。接着,他又撰写了煤河治理募捐活动——“情系煤河”大型文艺演唱会主持词,参与谋划并发起组织了“情系煤河”文学大赛,担任评委会副主任在这一时期,人民群众“爱煤河、爱家乡”的真挚情感强烈地感染了他,于是,他创作了三集电视连续剧剧本《煤河》。剧情写得生动曲折:许河秀是名牌大学环保专业的毕业生,由于学习成绩优异,可以留在国家环保总局工作,但她热爱家乡想为家乡的环保事业尽自己的一份贡献,回到家乡后被任命为燕南市环保局环境监察科科长。她决心从治理被污染的煤河抓起,她的举措得到了秦市长支持。他们深深懂得只有保护环境才是真正造福子孙,而不能污染环境成为历史罪人。自从秦市长在新项目论证研讨会上说要狠抓治污问题后,各企业老总那想买通许河秀,但都被她拒之门外,尤其是对未来的公公、现在身为造纸厂厂长的陆达成更是不徇私情。治理煤河需要上亿的资金,为了解决资金问题,燕南市委在政府会议室内召开献爱心情系母亲河的募捐大会大家纷纷响应。陆达成捐款280万元,刚从家乡回到美国的陈丽娜捐款500万元,许爷爷也把自己多年的积蓄拿出来,代表家人捐款。煤河清淤成功,许河秀和陆翔宇也举行了新婚庆典,喜气洋洋,皆大欢喜。该剧形象地塑造了环保干部、退休工人、下岗工人、造纸厂厂长、华侨富商等个性鲜明的形象,充分表现了煤河两岸人民的亲情、友情和爱情,表达了人们对煤河的深厚情感和治理环境污染的迫切愿望,彰显了煤河儿女的奋斗精神,突出了构建和谐社会、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谐发展主题。
         他的30集电视连续剧《亲兄弟》,从片名看再平常不过了,却是他的心血之作,即将由河北影视中心投入拍摄这是根据一部同名获奖电影改编的电视连续剧。它以当代我国农村变革为大背景,以主人公王三豆患病复员后回乡竞选村主任、奋不顾身带领乡亲们脱贫致富和王二根捐出骨髓救三豆子为叙事主线,对大苗、二根、三豆子三兄弟间及他们与母亲之间的亲情碰撞,通过对大苗与大苗媳妇、二根与艾艾、三豆子与翠儿的婚恋生活的生动刻画,把家事与国事融为一体,将亲情与崇高直接对接,为我们描绘出一幅当代农村世俗生活的真实画卷《亲兄弟》给亲情叙事注入了崇高的时代内涵,有力地提升了亲情、爱情、友情叙事的精神境界和情感冲击力此外,他还创作了电视剧《渔乡爱情》电影剧本《开春》、《黄毛丫头》等。因他在影视剧创作的不俗成绩,在2011年7月被河北省作家协会任命为影视艺术委员会副主任,这在一个县区级的单位是绝无仅有的,令人称羡。
         李枝增来自乡间,沸腾的乡土是他创作生命的根基,曲折的乡路叠印着他文学人生的背影,他由乡间走来,走向城市,走向更加广阔的艺术人生的空间。如今,他的小说、影视剧木在乡村和城市的交叉中伸展,伸向了更为广袤的艺术世界。
         李枝增成功了,这源于他的勤奋、刻苦,源于他坎坷艰辛的人生历程,也源于他丰富坚实的生命积淀和沉实深刻的思想。在称道他的同时,祝愿他写出更多更好的作品,为家乡增光添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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