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者化的作家 ——王家惠创作论
一 
        王家惠,祖籍河北丰润县人,1956年出生于河北省唐山市,1974年入河北师范学院政教 系学习,1977年毕业后到中共遵化县委宣传部理论组工作,1979年五月调入丰润县文教局 创作组开始文学创作,1996年调入唐山文联,现任《唐山文学》编辑部编辑,国家一级作家, 唐山市作家协会副主席。王家惠不仅是一个作家,在文学界颇有影响,同时也是一个红学专 家,在红学界享有盛誉。
        王家惠的文学创作起步较早,但真正产生影响的是1980年他在《冀东文艺》发表的短篇 小说《感情》,引起了一定的反响。同年由《河北文艺》转载并由北京电视台改编成同名电视 剧,在中央电视台、北京电视台及一些地方台播映。当时中国的电视剧还处于起步阶段,产 量极少,在唐山市更是属于首例。1982年,他的另一个短篇小说《小院居民》获河北省首届 “四化建设新人新貌优秀作品奖”。从那以后,他陆续在《山西文学》《昆仑》等刊物发表了一 些小说、报告文学作品,并出版了三部民间文学和地方文史类著作。因此于1983年加入河 北省作家协会,并在1995年被唐山文联评为唐山十佳青年作家。
        王家惠对《红楼梦》的爱好,是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了。“文革”初起,他刚刚读完小学三 年级,因为辍学在家,没有书读,他找到了一部有正书局版的《石头记》,那是母亲在上干部速 成中学时买的,当时实在舍不得烧掉,藏了起来,他发现之后便似懂非懂地读起来,从此这部 书便成为他读得最多的文学书籍,每每随便掀开一章,便可津津有味地读下去。上了大学, 便读了周汝昌先生的《红楼梦新证》,俞平伯先生的《红楼梦辩》等红学书籍。由于是丰润人, 曹雪芹的祖籍也是丰润,便也对于曹雪芹有了研究的兴趣。1983年前后,领导决定由创作 组编辑一份文艺小报《丰润文艺》,他便借这个机会,在当时分管文化的副局长张平同志带领 下走访了丰润曹氏老人,追踪曹雪芹祖籍问题,写出文章后先载于《丰润文艺》,后载于当时 的《唐山日报》,署名“筱惠”。但他那时并没有写曹雪芹的打算,只是作为一名爱好者了解情 况而已,当然,无意间也做了一些资料的收集工作。
        自1993年至1998年,由于丰润县开始把对于曹雪芹祖籍的研究作为文化建设的大事 来抓,他作为创作组成员自然责无旁贷,便把主要精力放在了古典文学名著《红楼梦》及其作 者曹雪芹的研究上面,不仅阅读了大量书籍,而且北上铁岭、辽阳、鞍山、沈阳,南下南京、苏 州、扬州、南昌以及我省的正定、赞皇一带,沿着曹雪芹一系千余年的迁徙路线考察一遭,收 获颇丰。1994年1月,他在《文艺报》发表了第一篇考论曹雪芹家世的论文《曹渊即曹颜》,文 章写出后即受到著名红学家周汝昌先生的盛赞,写了热情洋溢的跋语性文章一同发表出来, 称他的文章是“近年来考证曹氏家世难得之作气同时,文艺评论家刘润为也发表了引申性 考论的文章,著名历史学家杨向奎先生在《齐鲁学刊》和《中国文化报》撰文对两篇文章给以 高度评价。这样就引起了红学界的广泛注意,《文艺报》编辑部理论部与中国社会科学院文 学研究所古典文学研究室就两篇文章于同年4月在北京召开“《红楼梦》研究方法论问题”讨 论会,许多著名学者与会发表了意见,这就引发了一场规模不小的讨论,许多著名老一代红 学家及青年学者纷纷发表文章,连美国也有红学家加入了讨论. 1994年7月7日,《人民日 报》第5版以《〈红楼梦〉作者研究的新进展》为题发表署名文章,对这场讨论做了较为详细的 介绍。红学界把王家惠和杨向奎、刘润为同志的观点归纳到一起,称为“新丰润说",集中讨 论达数年之久,直至进入新世纪,这场讨论还被称为红学界90年代八大热点之一。从此以 后。他便与“红学”结缘,陆续写了一些文章发表出来,并与中央电视台刘民朝同志合作写了 一部“红楼梦与丰润曹”40分钟电视专题片脚本,由中央电视台拍摄并播出,更加引起了红 学界内外的广泛注意,中国红楼梦学会、.中国社科院文学所古典文学研究室联合召开研讨会 展开争论。这部片子被人称为电视向学术界延伸的第一部尝试之作,并获得河北省1994年 度广播电视节目一等奖和河北省第四届电视艺术“奔马奖”优秀撰稿奖。
        1999年,应中国电视剧制作中心之邀,他开始了电视连续剧《曹雪芹》的创作,大纲、分 集提纲及初稿都是一稿通过。
        初稿写出后,中心决定先召开剧本讨论会,听一听专家学者的意见再做进一步修改。 2000年10月9日,中心在北京召开剧本讨论会,著名红学家周汝昌、蔡义江、胡文彬,著名作 家李国文、刘心武,著名影视评论家解玺章及中央电视台有关专家通读原稿并出席剧本讨论 会或提交书面发言,对这部戏给予了充分肯定并提出了很多宝贵意见。比如周汝昌先生对 这个戏给了四个字的考语,谓之“体大思精”,他说:“这个剧本从红学、曹学、清史、杂学、典章 制度,我觉得他这个剧本难度太大,写成这个样子,非常了不起,这个话是我的真心话。那么 说是十全十美吗?世界上很少这样的事情,我就不相信哪部文学著作是十全十美,何况这是 一个大创举。他嘗到这个样子,要说公道话,老实话。如果我作为一个考官,给他打分,他是 赶考的举子,我阅他的卷,打多少分呢?八十五分以上,真了不起啊。”
        著名作家李国文先生说:“我认为王家惠同志这个本子,把《红楼梦》这本书和曹雪芹的 个人史、家族史融合在一起,写出了一代文学巨匠坎坷的人生里程、跌宕的命运遭际和他突 破封建社会藩篱追求人性崇尚自由的人文精神,以及他倾注心血的写作历程,从这个角度 讲,我认为是成功的——第二点,我为什么说我在国庆长假当中是一个阅读的享受呢?我比 较看重电视剧本的文学成就,当然,王家惠这个剧本的文学成就是依托在曹雪芹本人的书提 供的坚实基础之上的,这是毫无疑问的。但是我觉得作家能够在二十一集(初稿是二十一 集)的电视剧中,贯穿很浓厚的文学气氛。一开始就引用了莎士比亚这个小的过场戏,我觉 得作家还是追求强烈的戏剧冲突的。一方面是强烈的戏剧冲突,一方面是高度的文学性,作 家自己是努力向这个目标追求的。整个作品我觉得写出了相当的文采,一些章节洋溢着诗 情画意,看了很让我激动。王家惠同志过去写过什么我不了解,我觉得根据目前这个基础, 写成一部小说,一部长篇小说大概是可以的,不妨尝试一下。”
        著名影视评论家解玺章先生则说:“这个戏特别打动我,像我们这些人一天到晚看戏、看 电影,参加讨论,神经都木了,很难有特别打动你的戏,看《曹雪芹》,好几个地方哭得不能接 着看,得情绪稳定一会儿才能接着往下看。作为一个电视剧,能够在文学本的阶段达到这个 程度,我觉得是近年来少有的一部电视剧。我指的是它在情节的设置上,在人的感情冲击 上。我看的片子很多,这样令我感动的,这些年很少看到了。”
        讨论会以后,他在中国电视剧制作中心的帮助下先去南京、镇江、苏州、扬州、湖州等与 曹氏一族有关及曹雪芹幼年生活过的地方重走一圈,熟悉环境,然后在专家意见的基础上连 续改了三稿,最终在2001年9月正式开机,后在中央电视台电视剧频道黄金时段播出。这 部戏对于他来说是一个很好的转折,十余年的创作与研究实践终于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契 合点。
        在有关研究《红楼梦》的论文中,主要有以下几篇:
        《也谈“骨肉”——答邓绍基先生》,收入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出版社1998年出版的《曹 雪芹祖籍论辑》一书。这是一篇与大学者对话的文章。
1.         《红楼梦中有关丰润曹家的一点线索》,在1998年“全国红楼梦文化研讨会”上宣读、 散发。这篇文章是应邀为“纪念著名红学家周汝昌先生八十华诞和从事红学研究五十周年" 所写的论文,纪念活动与“红楼梦文化研讨会”一并举行,宣读之后本拟出专集,后因故未出, 从《红楼梦》的文本叙述中寻绎丰润曹氏线索,从而近一步破解曹雪芹与丰润曹家的关系之 谜,这还是第一篇论文。
2.         《否极泰来乐极悲生》,这篇文章本是一篇全面研究曹雪芹一系的本根——丰润曹氏 经济状况的文章,5万余字,后应邀改为现在的题目,收入天津人民出版社1998年出版的《丰 润曹氏家族》一书。
3.         《曹渊即曹颜》,1994年1月在《文艺报》发表。就是这篇文章引起了红学界长达10年 的大讨论。
4.         除以上作品外,1998年底,王家惠同志还和关仁山同志一起应邀为陕西新世纪影视公 司撰写长篇电视连续剧《唐山大地震》,现已在广西等卫视播出。并与关仁山合作长篇小说 《唐山绝恋》,由中国作家出版社于2001年出版。2002年在《广州日报》、长春《城市晚报》连 载,后又在唐山广播电台、中央广播电台连播。
        近年来,王家惠还为河北电视台、唐山电视台、蓟县旅游局及唐山著名书画家、作家撰写 电视专题片脚本10余部,均在唐山电视台、河北电视台播岀,其中多部在中央电视台播出。
        其中给人印象最深的还是他的两部电视剧《曹雪芹》和《唐山绝恋》(与关仁山合写)。这 两部电视剧都是悲剧,尤其是《唐山绝恋》被誉为中国式“泰坦尼克号”的灾难爱情力作。并 不是王家惠喜欢创作悲剧,而是他与这两部电视剧所表现的题材有着深深的情结。曹雪芹 祖籍在丰润,是王家惠的家乡人,所以他创作了《曹雪芹》;王家惠是唐山大地震的亲历者,大 地震给他留下铭心刻骨的伤痛,所以他创作了《唐山绝恋》。鲁迅说:“悲剧将人生的有价值 的东西毁灭给人看。”这里所说的人生有价值的东西,是指那些合乎历史必然性的人类进步 的要求和美好的品质;这里所说的“毁灭”是指这些有价值的东西在特定的历史条件下所受 到的挫折、失败和牺牲。王家惠正是在特定的历史条件下所产生的悲剧中看到了人类美好 和圣洁,所以他饱蘸情墨写就了这两部悲剧,并获得很大的反响。
二 
         王家惠创作的30集电视连续剧《曹雪芹》立意深邃,情节曲折,情感真挚,形象鲜明,称 得上是一部撼人心魄、催人泪下的人间悲剧。这部电视剧的产生首先源于王家惠对曹雪芹 家世的研究。说到《曹雪芹》这部电视剧,就要谈及对《红楼梦》的研究。《红楼梦》是中国文 学的巅峰之作,其影响之大,研究者之多,是中国文学史上绝无仅有的,因而也造就了“红学" 这门博大精深、享誉世界的学问。《红楼梦》这本书几乎家喻户晓,但曹雪芹的身世却鲜为人 知。在中国的“红学”研究史上,有以蔡元培为代表的“索引派”和胡适为代表的“考据派”。 蔡在其《石头记索引》中“认为贾宝玉是清世祖",胡在其《红楼梦考证》中认为“贾宝玉是曹雪 芹”。胡适最早考证出《红楼梦》的作者是曹雪芹,这是他对“红学”研究的最大贡献,但他又 “考证'‘出此书是作者的自叙传,开了“自传说”的先河,这显然是偏误的。在对《红楼梦》较长 时间南补究中,胡适的考证说使得很多人偏重于研究《红楼梦》的史学价值,而轻视其文学价 值。现在对《红楼梦》的解说仍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但也对研究曹雪芹家世起到了积极的 作用。解放后,在对曹雪芹身世的研究上,有“辽阳”说和“丰润”说。作为丰润人的王家惠对 曹雪芹的家世潜心研究,颇有心得,大有建树。他的研究文章,被著名历史学家杨向奎誉为 研究曹雪芹家世的点睛之笔:“王家惠画龙,刘润为点睛,至此《红楼梦》作者的问题已经得到 解决”⑴。他也因此成了红学研究的专家。在对红学研究的基础上,他历经数载,呕心沥血, 用情灌注了《曹雪芹》的创作。这就使得《曹雪芹》这部电视剧有了独特的艺术魅力—— ,,情”。当年曹雪芹“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创作了《红楼梦》,王家惠也是字字血、声声泪, 写成了这部令人大悲大戚、大伤大恸的电视剧。
        在《曹雪芹》这部电视剧中,作者以“情”为灵魂,以“情”为血脉,以“情”塑造人、以“情”经 纬文,因而写出了人物的个性,写出了人性的深度,使得《曹雪芹》具有了很强的审美张力。 在这部电视剧中,作者设置了三条情感线,也是三条情节线:一条是曹雪芹与表妹绮筠生死 不渝的情感线,一条是曹雪芹与惠兰患难之中见真情的情感线,一条是曹雪芹与子都亲如弟 兄的情感线。这三条线索相互交织,齐头并进,互为衬托,结构情节,网络人物,显现出了强 大的情感力量和艺术魅力。也正是在这种“情"的浸润下,该剧凸现出了它的鲜明特点:
        其一是塑造了曹雪芹这个不遵礼教、不守规矩、不合世俗的封建社会的叛逆者的典型形 象。曹雪芹虽然是中国文学史上一个伟大的作家,但对他生活的记载几乎是空白,这对曹雪 芹形象的塑造显然是十分困难的,这就是迄今我们还没有塑造出这个伟大文学家形象的重 要原因,令人十分遗憾。作者克服了巨大的困难,在缺乏素材的情况下,以“情”为人物的魂 魄,建构了这个人人皆知、却个个笔下皆无的形象。曹雪芹不服封建礼法的约束,敢于带着 表妹绮筠上街玩耍,将洋人带回家中,抗拒家法,鄙夷八股;他敢与戏子子都密切交往,结为 生死弟兄;他大胆追求真挚的爱情,在父母的阻拦下,在与绮筠相爱的要求不能实现时,竟与 绮筠离家出走。两次家庭的巨变,致使他穷困潦倒,生不得志,成为疯癫。正是在这癫狂之 中,他写出了《好了歌》等洞视人生和社会本质的诗作。也正是封建社会凄风苦雨的炼狱生 活,促使他写出了《红楼梦》这部惊世骇俗的传世之作,完成了他人生的宿愿。从贾宝玉的人 生历程中,我们可以看到曹雪芹的影子。可以说,曹雪芹和贾宝玉一样,同样是为封建社会 所不容的叛逆者。可见,该剧中所塑造的曹雪芹与《红楼梦》中的贾宝玉一样,是封建社会反 叛者形象中个性鲜明的“这一个”。
        其二是写出了人性的深度。文学是人学,人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曹雪芹》深刻地 揭示了封建社会各种人物的复杂关系,尤其是人性、人情的关系。它没有浅尝辄止地表现情 爱,而是在情爱中透视出了人性的深度:如绮筠被卖入妓院以后,曹雪芹舍生忘死去救她;绮 筠在不能与他相见时,竟跳楼殉情;惠兰在曹家被抄、曹雪芹疯癫之后,极力反对父亲的唯利 是图,坚持贫贱不能移,在大雨滂沱之夜寻找曹雪芹,并与之结婚。在窘迫潦倒的生活困境 中,她始终与曹雪芹患难与共;子都虽是戏子,却最有人间真情,在曹雪芹最困难时去接济 他,甚至不惜卖身去救绮筠。正是这些人的人性成了作品的支撑和灵魂,也正是由于这一 点,写活了曹雪芹。
        :其三是揭露了封建社会的本质。该剧将曹雪芹的个人史、家庭史及社会历史紧密地勾 连在一起,通过一个家庭写出了一个社会,通过曹府的兴衰写出了清王朝的演变,揭露了封 建社会的罪恶、丑陋、腐朽,批判了它对人性的扼杀和对人才的绞杀。从该剧中,我们看到了 皇权对曹府的两次残酷的抄家,看到了皇室糜烂腐朽的生活,看到了曹雪芹被逼得走投无 路、死后被掩埋在大雪之中的悲凉,看到了子都无奈地供人玩耍、撞柱而死的悲壮,看到了绮 筠被残酷地逼良为娼、银铛入狱的凄惨,看到了惠兰母子饥寒交迫、惨离人世的凄凉……这 一切都无情地告诉我们,所谓的清王朝“盛世”是建立在劳动人民悲苦血泪之上的。这部电 视剧对近年来许多电视剧对大清王朝的歌颂、美化的倾向也是一个有力地反拨和批判。反 动落后腐朽的封建社会,本应是被揭露和批判的对象,现荏却成了电视剧渲染的亮点,不知 在历史舞台上,封建统治者和人民群众孰大孰小?谁是主鳶谁是配角?
        其四是强大的悲剧力量。这主要源于实践主体在严重的矛盾斗争中显现出来的强烈的 道德倾向和精神力量。主人公无力与社会抗争,只能以自身的牺牲去殉道义、去殉情。当我 们看到曹雪芹和他的亲人朋友们被封建社会摧残扼杀时不仅潸然泪下,激起了对封建社会 制度的无比愤怒。这部电视剧不像以往的电视剧,或曲高和寡,或俗不可耐,而是以“世俗 化”的形式贴近观众的审美心理和现实生活,用强大的情感力量去打动观众,随着剧情的开 展,逐渐将观众吸纳到该剧所铺张的巨大的“情网"中。正如莱辛所说:“帝王和英雄的名字 能够使一部剧本显得壮丽和威风,却不能使它因此而更感动人。那些处境和我们最相近的 人的不幸必然能最深刻地打入我们的灵魂深处。”⑵正是因为作者塑造了一个平民化甚至是 贫民化的曹雪芹,才使得这部电视剧产生了轰动。
        如果说《曹雪芹》是王家惠在写他人的经历,而《唐山绝恋》则是写他自己的亲身经历和 感受。作为大地震的一个亲历者、一个幸存者,他对这场灾难有着铭心刻骨的感受,他亲眼 目睹了惨绝人寰的大地震对唐山这座城市的肆虐并亲身参加了抗震救灾、重建家园的整个 过程,深深地被患难与共、公而忘私、百折不挠、勇往直前的抗震精神所鼓舞、所感染。他和 关仁山共同表示:“创作《唐山绝恋》是一种唐山情结,因为我们觉得有责任和义务创作出一 部描写唐山大地震的小说,以祈祷和平,歌颂唐山人民的生活。如果唐山人拿不出剧本,就 对不起在地震中死去的唐山人民,更对不起这片英雄的土地。唐山人用自己的劳动,用人类 伟大的爱来弥合了灾难带来的创伤,寻找到了新的起点。我们想用该剧告慰那些在唐山地 震中死去的亡灵。”于是,他和关仁山从1998年底就开始着手编写剧本。他们前后采访了四 五十名地震幸存者,查阅了相关历史、人文资料,写了 35万字的作品,而剧本前后就修改了 16稿之多,终于写就了这部英雄的爱情悲歌。可以说,《唐山绝恋》是第一部全面描述和记 录20世纪十大灾难之一的唐山大地震的电视剧作品,也是一部感人肺腑的灾难爱情力作。 作品全景式地展现了 1976年唐山地震给人民带来的大灾难,也反映了人民和解放军同舟共 济,抗震救灾,战胜灾难,追求美好生活,建设美丽家园的大无畏精神,歌颂了人类战胜自然 灾难,追求美好生活,追求真爱,建设美丽家园的精神。作品中的一段段动人心魄的旷世爱 情以及对这场惨绝人寰大灾难的宏观描述,对人性美丑善恶的深刻洞察,都进入了一个全新 的高度。
        .《唐山绝恋》以巨大的时空纬度、宏阔的背景场面,对唐山大地震作了全景式的扫描和凸 现,事件的各个层面都被共时性地展现出来,构成了一个崇高、博大、凄美的有机的立体形 态。时间与空间的变换给唐山人的抗灾救灾、重建家园提供了一个艰苦卓绝的活动背景,唐 山人的英雄行为也同时构筑着整合着破碎的时间与空间。人物与背景互联互动,事件本身 因为人物的活动而鲜明生动,人物的活动也以逼真的背景原貌而呈现无隐。这部电视剧着 力表现了唐山人的抗震精神,互相救扶的大爱无疆的爱心一在大灾难面前把宝贵的生的 希望无怨无悔地留给别人,在巨灾的考验下艰难地守住爱情的纯真,在生存条件极度匮乏的 条件下将人文精神表现得至高无上。如市长向国华在失去女儿的情况下依然坚守岗位,指 挥抗震,积极救治伤员,护送孤儿去外地生活;何刚和文秀被压在废墟下七天七夜,经历了生 死考验;军医文燕抢救伤员中不幸遇难。就在这一瞬间,亲情、爱情、生死情交织在一起,大 家相互救援、相互关爱。作品就这样着力歌颂了舍己为人、舍小家为大家的干部和群众,同 时也着力歌颂了全国人民和解放军对唐山的大力支援。
        《唐山绝恋》的情节主要以周海光和文燕、何刚与文秀这两对恋人在地震前后的经历为 主线,表现了唐山人民在大地震这个特殊背景下的生死离别、情爱伤痛的情感历程,大力地 弘扬了唐山抗震精神。唐山市地震台台长周海光在察觉到大地震即将发生以后,在向市政 府汇报的同时,也向全市发出了地震临震警报,然而唐山并没有地震,这次误报使周海光受 到了极大的压力。为了搞清真相,证明唐山还存在着地震的危险,周海光顶着压力继续监 测。在一次野外监测中,周海光搭救在郊游中被群蛇惊吓而落下悬崖的文燕,由此,文燕对 周海光产生了好感,互表心意。然而就在此时,灾难来临了。整个唐山在大地震的肆虐下瞬 间成为废墟,文燕在大地震中牺牲,何刚也震亡。后来文秀在为儿童村小朋友排练舞蹈时突 然摔倒。周海光从医生处得知文秀的脊椎由于在地震中受伤,如果再摔倒,脊椎断裂,就会 有生命危险。这使得周海光心情极为复杂,他为了兑现给文秀父亲的承诺提出与文秀结婚。 可文秀总忘不了何刚,周海光也忘不了文燕,但是只有结婚才能更好地照顾文燕。文秀不知 道自己的病情,更不知道周海光的用心,婚期总是一拖再拖,在唐山地震一周年前夕,周海光 与文秀结婚了。可就在结婚的当天文燕出现了,原来文燕没有震亡,而是被解放军送到外地 医治,伤愈后返城。文燕的归来打破了原来的平静,文秀要退出,周海光依然爱着文燕,但是 又要完成自己的承诺,他处在两难之中。文秀自己去办了离婚证,并准备去上海治病。临行前在儿童村汇报演出中,文秀亲自独舞,她用心用情跳舞,脑海中浮现出这一年来所经历的 巨大的变化和何刚的音容笑貌。她的独舞博得了热烈的掌声,在掌声中文秀突然摔倒,嘴角 流出了最后的鲜血。在唐山震后一周年的早晨,阳光灿烂,唐山市儿童村举行升旗仪式。在 升旗仪式中,文燕加入了儿童辅导员的行列,并带领所有工作人员宣誓:为了孩子们,为了新 唐山,贡献自己的力量。周海光望着文燕,望着孩子们,望着新唐山的未来。这些情节虽然 曲折复杂,却完全是生活的真实,而不是想象的虚构,因为在唐山大地震中这样的事例并不 是个别的。该剧写得虽然伤感,却能净化人的灵魂,因为这种悲剧的崇高具有明确的伦理道 德本质,它的实际内容就是至善。它不但以外在的感性形态使人产生惊奇、赞叹,尤其以其 内在强大的伦理道德力量也使人赞叹和敬畏。
        在这部电视剧中,作者把目光聚焦于人的全部复杂性,显现出了深刻的理性色彩。在这 个特殊的境遇下,当大自然对每一个脆弱的生命施暴时,生命便抖落一切附丽以本真的面目 出现,深埋于生命深处的美丑善恶也都显露无遗。地应力的总释放造成了人性潜能的总释 放。人性如地面的建筑一样经历破碎与组合、崩塌与崛起,一场悲壮的抗争造成一种炫目的 美。大地震可以抹掉人类的一切痕迹,但难以抹掉这美丽的人性之花,情爱之花。它们因灾 难而愈加显得绚丽夺目。这是这部电视剧的核心理念,也是作者的创作用意。
        现在王家惠依然在两个领域写作,一个是红学的研究,在博大精深的红学中抉幽探秘, 写出了一篇篇文釆焕然、启人心扉的理论文章;一个是文学创作,在丰富多彩的生活中取美 寻善,用心用情创造出一个个生动形象、感人肺腑的故事,为唐山文学的发展和繁荣、为文化 名城的建设而竭尽全力,拼搏进取。
        四
        王家惠是一个学者型作家,除了创作影视文学和文学作品,还致力于红学的研究,颇有 收获。在前些年他对曹雪芹的身世进行严密的考证和细密的梳理以后,得出了曹雪芹祖籍 在丰润的结论,被著名历史学家杨向奎称为点睛之笔。他的《红楼百问》也是一部研究《红楼 梦》的专著,在《唐山劳动日报》上连载以后,在社会上引起了广泛关注,红学界的高度注意。 可以说,这部书对《红楼梦》进行了深入地研究和深刻地解读,可以视为对《红楼梦》的注释和 引申,拓展和延伸,实为红学研究的一大收获。
        这部书与以往研究红学的著作不同在于:有着自己的独到之处,独得之见,独自之言。 它对《红楼梦》这部文学巨著的作用在于:
        解疑释惑、去伪存真。《红楼梦》号称封建社会的百科全书,对其研究的材料浩若烟海。 《红楼百问》却是一部问卷式的趣味性很强的又包含学理的学术读物。它针对人们对《红楼 梦》的种种疑问,溯源寻根,释惑解疑,甚至去伪存真、拨乱反正,对各家之说进行了驳议,令 人疑窦顿消,心悦诚服。如《红楼百问》之二《女蜗娘娘到〈红楼梦〉中做甚?》写道:曹雪芹为 什么要在全书开头就把女蜗娘娘请出来?有什么深意?作者从中国民间信仰出发,而引出 了一个女神系列,这是与中西方历来尊崇男神的习惯大相径庭,这便彰显了《红楼梦》这部小 说的反主流性质,可谓独具匠心。他指出,曹雪芹不仅写出了许多美丽的女性,还创造出了 一个崭新的女神谱系,因而开头就把女蜗娘娘请出来,然后再让警幻仙姑等一系列女神出 场,从源流上论证这个女神谱系的正统性,不论天上地上,皆是女儿当家。这对男尊女卑的 封建社会充满了反讽意味和拨乱反正的意义,由此也可以看出《红楼梦》反封建、反传统的性 质。同时作者还指出了《红楼梦》是一部言情小说,而不是政治化的小说。如《红楼百问》之 八《楔子:中华小说的“独立宣言”?》中指出:《红楼梦》不是一部谈政治的书,是一部谈情的 书。因为它没有用政治主张和政治言论,充其量不过是写了一种新的人生态度与旧的人生 态度的对立,是想以这种新的人生态度去取代、改造旧的人生态度而已。它的重点是突出了 一个“情”字。从情入手切入生活点,从审美角度观照社会,恰恰凸现了文学的审美特征,可 见《红楼梦》是一部纯粹的文学作品。从这个观点看问题,才是对于这部小说的真正尊重和 理解,这就对过去有人认为《红楼梦》是一部政治小说进行了有理有据的驳议,还此书的本来 面目。
        拓宽延展、提出新说。《红楼梦》洋洋100万言,意蕴深厚,留下了许多值得研究的空间, 留给后人去填充、去丰富。王家惠对其进行了细密地研究,从学理和地理上进行考证和攀 援,追问细枝末节,考察字词句读,几乎无一疏漏,进行了当代性地诠解,对其内容进行延展 和拓宽,大大地丰富了原著的内容,使得我们进一步深入理解了《红楼梦》。如《红楼百问》之 三十四《真假有无为哪般?》中对太虚幻境宫门前面石牌坊上的对联“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 有处有还无”进行了解读,大大地拓宽了作品的内容。作者认为这是《红楼梦》的一个总纲, 因为“一副对联,十四个字,包含的东西却太多了,这里面有本体论,有认识论,有方法论,完 全可以涵盖全书的世界观、人生观、艺术观和具体创作手法,说它是全书的总纲一点也不过 分。”解读此书的真正钥匙就在这副联语之中。可谓真知灼见。
        不仅如此,作者还提出了许多新的见解,令人耳目一新。如《红楼百问》之十一《甄士隐 与贾雨村到底在全书中起什么作用?》中就对《红楼梦》还对全书的主线作出了有别于前人的 判断,提出了新的说法。过去大多数人认为《红楼梦》的故事情节就是宝、黛、钗的爱情。作 者认为该书的主线应是王熙凤与贾宝玉的故事。在此书中,曹雪芹还有意把这两个人物对 照来写,女的照着男的写,男的照着女的写,一个性别的错位,就造成了无数波澜,而这两个 人就有如两个梭子,织就了全书密密麻麻的网状型结构。而书中开头所写的甄士隐与贾雨 村这两个人物,一个代表贾宝玉,一个代表王熙凤,作者让他们先期出场,就是给这个网状结 构起了一个头儿。
        除此,作者还从地域方言的角度出发解读了《红楼梦》,从字词用语来考证每一个方言的 丰富含义,这也从另外一个角度论证了曹雪芹祖籍在丰润的说法。如《红楼百问》之五十三 《“秃歪剌”是什么?》中的“秃歪剌”至今仍然活在丰润人的口头上,只是字音有些变化,有人 说成“歪剌”,有人说成“歪岫”,更多是说成“歪愣”。它不是专指坏女人,而是男女通用,一个 人调皮捣蛋,可称为“歪剌”;不服人劝,可称为“歪剌”,倔强,可称为“歪剌”;做事不循常规, 可称为“歪剌”。作者都把这些字词与丰润的地方方言相牵连,找出它们之间的密切关系,拓 宽了我们的眼界,对地方语言的丰富性有了进一步的认识。
        通俗生动、可读性强。《红楼百问》虽然学术性较强,却通俗易懂,实为一部老少咸宜、层 次不拘的通俗读物,它将经典通俗化了,将深奥浅易化了,将学术普泛化了。它既是一部理 论著述,也是一部大众读本。它从不[可的审美角度对《红楼梦》中的各种问题作了深入地研 究和深刻地解答,作出了令人心悦诚服的结论,将理论性与实践性、历史性与现实性、审美性 与可读性完美地结合在一起,有益于帮助读者提高阅读和鉴赏能力。尤其是所提问题多种 多样,语言通俗生动,令人赏心悦目。如《红楼百问》之五十九《“金抹额”与“攒珠勒子”是一 种东西吗?》,作者追溯历史,从唐代到清代,考证了二者不是一种东西,内容丰富,可以视为 一部“攒珠勒子”的发展史。其中既有服饰史的成分,也有民俗学的内涵,足见作者学识的渊 博。再如书中语言的运用,在《红楼百问》之四'十八《“跳蹋”? “跳魅”? "跳塔"?》中,对《红楼 梦》中的“跳蹋”进行了解读。原话是这样的:“这长安城中遍地是钱,只可惜没人会去拿去罢 了。在家跳蹋坑也不中用的。”作者详细考证,把“跳蹋”解做“跳魅”,且作贬义用,如说“夜这 样深了,你不去睡觉,在外面跳魅什么? ”还可以做“混事”、“做事”解,如说“我在市面上跳魅 这么多年”。凡此种种,令人耐读耐看。
        王家惠对红学研究多年,已经形成了独到的红学观点,如今又以问答的形式解读了《红 楼梦》诸多问题,为红学的研究提供了一个新的路径,可谓标新立异、独树一帜。就这样,王 家惠成为了集作家、红学家、剧作家为一身的三栖人物,创作成就引人注目。
        注释:
        【1】转引自刘润为:《大师的风度》,《杨向奎研究会会刊》创刊号。
        [2] 莱辛:《汉堡剧评》,《世界文学》1961年第10期。
 
 
扫码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