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敬老院的修复工程开工了,大邦子和潘老五赌博 被抓的消息才刚刚在镇里传开,传得沸沸扬扬的。老祢 头在小药铺子没能听到什么,当他提着塑料桶去商店 打散白酒时,就感到了不妙。他晃晃悠悠地走在街上, 朝镇上人憨笑。这趟街门口稠,三五步就闪岀一个来, 可是门口的人见老陈头笑过来,都薦薦地缩回去了,像 躲避瘟疫般地躲他。我做了啥对不住镇上人的事吗?老 人心里嘀咕开了,默默地反省自己,一时摸不着头脑。 还是努力笑,笑得异常僵硬,也很笨拙。他看见一群玩 耍的孩子,孩子们看见老陈头就哄地散开了。他只管朝 镇口的小卖部走,还没进小卖部的门,老陈头就瞧见一群人窝在那里咬耳根子。老陈头收了脚,听出镇上人议 论他呢,就十分尴尬地僵在那里。
        有几个老人议论说,嘿,瞧人家老陈头,谷地里的 红高粱,人红又有福。闺女当镇长,听说,这阵儿又发一 笔横财。有人问,啥横财?大邦子和潘老五在他家老宅 赌钱,他招赌抽头,又把人家告了,派出所抓了赌,大邦 子把15万块钱塞进他家扁鹊像里,公安局一撤,老陈 头就拿回这15万,交公8万,既堵住赌徒的嘴,又弄个 好名儿,净落7万块。人家咋干咋有理,有根子,闺女当 镇长!老陈头听见这话就傻了,走过去骂,你们肚皮小 喉咙大,是吧?谁说我得了 7万块钱? 一老人说,这,这 外边都这么传。好像是大邦子亲口说的。老陈头恼成 猴腱脸,骂,这个犊子,血口喷人?这8万,公安局抓走 4万,12万都交敬老院修房子啦!我老陈头是那样人 吗? 一位老妇人说,别描了,越描越黑!陈老中医,我一 直以为你是正派人,谁知也见钱眼开了。挣钱,就挣了, 没人跟你借!老陈头满身打抖,提着空空的塑料桶,气 哼哼地奔金梦康乐园去了。 .
        到金梦康乐园门口,老陈头被门卫拦住。老陈头气 狠很地将酒桶往门口大理石地面上一摔,大骂,大邦 子,你个杂种,你出来,你血口喷人,谁得你的脏钱,谁 是龟儿子!引来服务员和行人观看。恰巧被吴主任撞 见,好说歹说劝回去了。
        老陈头听到谣言回家就病了。他躲在床上,不住的咳嗽。阿香熬好一锅药,将药锅里的药倒进瓷碗里,端 过来一勺一勺地喂进去。陈凤珍进屋来,手拿着一个磁 疗袋说,爸,这是田耕送来的磁疗袋,捂在胸口,专治肺 气肿病的。老陈头一瞪眼说,快拉倒吧,你爸只认中药, 这个神功袋那个理疗仪的,花哩胡哨吹得愣,这玩艺儿 能治病?陈凤珍沉脸笑,爸,你这老脑筋,得相信科学。 你要是有文化懂科学,也不会生这么大气,更不会得这 肺气肿的病!老陈头说,你爸一辈子活个啥?人活名儿 鸟活声儿,我老了老了,还让大邦于那杂种'糟改一通, 我能不气吗?陈凤珍劝说,爸,镇里人知道你老为人,能 信大邦子的胡言?老陈头骂,哼,他就有人信。人都信 假不信真了,这会儿的人呐!陈凤珍心里也气恨,就说, 爸,下午我找宋书记!她知道父亲的病是生成骨头里 了。
        陈凤珍柬宋书记一闹,宋书记也吃不住劲儿了。晩 上他把大邦子和潘老五叫到家里。宋书记倒背着手,在 地上来回地走动着骂,老潘啊老潘,你这人我说你不是 一回了,坏事坏在女人身上.在豆奶厂这才几天,你就收小敏子大舅的变质奶,闯下大祸了吧?还有赌博被 抓!宗县长责怪下来,让严肃处理你!我是硬给你撑着 呀!潘老五忙着为自己辩解说,我哪知道那是变质奶?. 早晨,小敏子煮了直喝呢。没事儿,明天我开车去县城 一趟,找找陈书记、贺部长,顺便再看看宗县长,我老潘 一岀面,人怕见面儿,啥气都没啦!宋书记说,这事儿你要自己办吧!大邦子嘻嘻笑,自个儿屁股自己擦!宋书 记扭脸瞪大邦子,骂,你小子笑啥?还有你的事儿呢!你 拿潘厂长的桑塔纳抵债,也有人给告啦!不正之风,里 外勾结,资产流失,破坏破产法,等等,大帽子都扣过来 啦!你也不让我省心!大邦子跳起来骂,谁他妈告的? 宋书记说,这你就别问啦!车呢?
        大邦子说,我弟兄们开着呢!宋书记让他立马送回 去,避避风头再说。大邦子咕哝•着嘴巴,还是服了软儿。 潘老五和关邦子一走,宋书记家可怕的电话又响了。宋 书记猜想就是那个敲诈的盗匪打来的,哆哆嗦嗦地一 接,果然是那个无耻的家伙,说交款的最后期限已到。 宋书记为难地说,再宽限几日吧,眼下真提不出那么多 现金啊!那个家伙说可以降到20万,然后就将他盗走 的全部存折还给他。宋书记颤了声说,存折不存折的没 啥,我都让人挂失了,只是求你开恩,别乱捅啊! 20万 哪天交货?后天夜里11点,在镇北砖窑的桥下?好,我 记住了。放心,我不会怎么着你的。你完了,我不也倒 霉吗?请相信我!宋书记抖抖地下电话。老伴哆嗦 问,哪有那么多的钱给他?这狗东四得寸进尺,以后咱 就怕没安宁日子了。宋书记再无睡意,拉亮灯,点燃一 只烟吸着,分析这盗匪是用手机打的电话,小偷也有手 机了。这鬼东西,不是引车卖浆之流,怕是不好无H寸啊! 给他20万,去财免灾。眼下反腐败的力度加大了,万一 捅出点事儿来,咱吃不消哇!.说着,宋书记眼睛湿了,自语,眼下不是争长道短的时候啦。我在福镇干了近十 年,自认是辛辛苦苦,创下这份基业的。我不是太贪的 人哪,可拢到我名下的钱,好多是人家自愿送的。收吧, 犯法,不收吧,又伤人。早知今天这提心吊胆的鬼日子, 我当初宁可伤人。攒啊攒,处处难渚啊省,窟窿等啊! 说着痛苦地抱住头。老伴劝说,别难过,当官的有几个 不贪不搂的?不攒点钱,退休就没人理你了,后悔都来 不及呀!咱就走吧,离开福镇这鬼地方。俗语说,人挪 活,树挪死,这官挪更活哩!宋书记听不进妻子的话,他 让老伴将小舅子大邦子呼来。
        三天后的晚上,大邦子带了 20万块钱去了镇北的 旧砖窑,干等了整整一宿,盗匪也没有露头。宋书记眯 眼靠在家里的沙发上,也白等了一宿。'第二天上班,感 觉自己踩着太空步,飘飘的。他坐在办公室心神不安術 吃药。这天上午,镇三福豆奶厂开大型订货会,陈凤珍 请了他半天,他也没肯去,偷偷给镇邮电所打电话,将 他家里的电话号码改了。
        下午四点左右,陈凤珍抱着一箱子豆奶进来说,老 宋,豆奶厂定货会你咋没过去?那场面可热闹啦。这是 李平原让我带给你的,咱福镇自己的三福豆奶。宋书记 淡淡地点头说,哦,谢谢啦。我病了,站起来就晕,跟平 原解释解释。陈凤珍说,我看你脸色不好,喝点豆奶补 补身子吧。这三福豆奶,有营养又好喝。宋书记淡淡地 说,你也学会做广告啦。好,回家我就喝。从明明到三福,真是不容易呀!陈凤珍说,宋书记,我给你的开荒建 科技示范田的报告,看过了吗?宋书记睁大眼睛说,看 啦,想法很好。开荒地,是国家一直提倡的。而且这几 年乱建房,咱福镇的耕地,在减少哇。开荒资金咋解决? 有着落吗?是镇里挑头,还是豆奶厂挑头?陈凤珍说, 我想让豆奶厂干吧,李平原有头脑,有魄力,更主要他 懂管理。这个人聪明,干啥都成。至于资金嘛,银行贷 给一些,群众集点资,看看能不熊引点外资来。宋书记 说,叫轧钢厂破产闹的,外资敢来吗?陈凤珍说,我和平 原认识美国一个大老板杰克逊先生。他很想来福镇投 资……宋书记说,那就欢迎他来呀。陈凤珍说,上回不 着我和平原停咽,人家正在北京,也就过来啦。宋书记 苦笑,唉,你还哪壶不开提哪壶哇?凤珍,这开荒承包工 程,我可向你推荐一家,设备齐全,保质保量。陈凤珍一 愣说,哦,我想公升招标,只有公开,才能公正,只有公 正,才能清廉,也少出麻烦,老宋,你推荐的这家,可以 竞争招标嘛。宋书记沉下脸说,到时再说吧蛇我也真没 精力管这些闲事了。陈凤珍问,老潘忙什么呢?宗县长 的意思是为轧铜厂找兼并单位。
        兼并?谁来兼并?宋书记吃惊地问。
        下午电视台的又来录相,高德安讲了讲为齐艳募 捐的事,还顺便夸了几句李平原。电视台的一走,韩晓 霞告诉高德安,电视台的人到医院时,校长将一万多元 捐款递到齐艳手上,齐艳泣不成声,连说感谢党和政府,感谢高镇长。高德安笑说,别感谢我,只要治好孩子 的病就成.韩晓霞说,后天专家会诊,可以做激光手术。 高德安说,手术那天我们去医院看看,然后就坐下来喝 水。忽然感觉胸闷,手脚发麻,怕是要犯病,立马让韩晓 霞从他包里翻出氧立得。他吃过药眯眼靠在椅子上,韩 晓霞单腿跪地,轻轻地给他捶背。这时候电话响了,宋 书记打来的,口气挺横,要高德安马上到他办公室。高 德安心想不妙,站起来,稳稳心,还是要去,副职就只有 被正职使唤的份儿,干多好也要记正职帐上,干砸了就 *
        只有吃不了兜着走了。  
        高德安进了宋书记办公窒,只见宋书记满脸阴气。 他一落座,宋书记就站起来拍了桌子,老高哇老高,你 也岁数不小了,咋还干这些没屁眼儿的事?高德安冷冷 地说,你嘴巴干净点,明人不做暗事,我又咋啦?宋书记 说,你捅了漏子,还不知道吗?县领导打来电话,要拿我 是问啦!给齐艳孩子募捐捕得那么大,惊动了社会,招 来了电视台,省台也打电话,要来采访,你的名气大了 , 可把政府放哪里?企业破产,工人卖血,夜么传出去,上 级领导会咋看福镇?镇里派你去蹲点,是驻你消除隐 患,没成,想倒给领导添乱!他眼神由黑转红了。
        高帳安知道宋书记的火气是因大邦子退汽车而 起,但这事没法说,只好拿电视台的事熊人。他淡淡地 说,宋书记,我为齐艳奔波,是代表政府关心她们。我与 她不沾亲不带故,捐款也是学校直接送去的,也就是说 我不图利!至于电视台录相,是因为这件事感动了社会 上有良心的人。我错在哪里?宋书记气呼呼地说,你错 在无组织无纪律!高德安反驳道,这事跟潘老五讲过, 也跟你说过,你们全当耳旁风了!宋书记被噎住了,想 了想说,那你在电视里突出自己是啥意思?是不是凌驾 于党和组织之上?高徳安说,是电视台非找我,我可以 叫他们把我的镜头删掉。宋书记说,术是删掉的问题, 你必须把录相带整个追回!省台已经让宗县长说服了。 眼下的情况你还不知道?企业亏损,干群关系紧张,点 火就着,如果电视台播出惹出更大乱子,谁来收场?髙 德安说,不宣传,我没意见!可人家电视台听我的?宋 书记说,你就说讲话有错误,要回纠正!高德安直了眼, 大声说,我没说错话!宋书记也急了,真是歪锅对歪灶, 歪嘴和尚对歪庙!这不是策略嘛?高德安闷着不理他。 宋书记说,你咋这么认真?高德安说,世上怕就怕认真 二字!说着瞪眼盯着宋书记,盯得宋书记毛手毛脚的‘° 老宋悻悻地说,宗县长怪罪下来,你吃不了兜着走!高 德安笑笑,我正要找宗县长呢,跟他汇报工作。.宋书记 一听,口气就温和下来,好似快刀错了刃子。
        北风扑打着窗子,吹弁了。高德安在轧钢厂值夜 班,他用铁丝拧上了窗子。高德安与门卫老孙买在屋里 下象棋。高德安一边下棋一边问,老孙头,让保安那几 个小伙子黑夜多留神°怕啥来啥,这时候门外忽然有喊 声。高德安愣着听动静。然后两人拿着手电,相继走出去了。高德安听见保安人员在黑暗里喊,逮住他们!别 跑,再跑我就开枪啦!高德安慌张地喊,喂,别放枪伤 人。老孙头跑着喊,往腿肚子上打。就这样乱戒哄哄的。 保安人员逮住三个人,撼在钢坯子堆上。有个人朝这边 蹿来,手里.拿着匕首。老孙头吓哆嗦了,高德安拿手电 朝这人脸上一照,大喝道,盗贼,你给我站住!盗匪扑过 来了,高德安扔了手电,扑过去抱住盗匪的一条腿。盗 匪拼命踢他,甩不开,就拿匕首扎高德安。第一下扎住 肩头,又要扎第二下,高德安闷伺吼,我是高德安!果然 奏效,盗匪的手停在半空,扭转身,哂一声跪地,抱起高 镇长,哭了,高镇长啊,你早说话呀,我就不扎你啦。保 安人员扑上来,铐住了这个盗匪。
        高德安捂着流血的肩头,爬起来,拿手电一照盗匪 的脸骂,唉,还是你们啊!不争气的东西,穷到自盗的份 儿上吗?老孙头过来骂,家贼难防啊!保安大员问,你 们都认识?高德安说,都是厂里工人。保安人员将那三 人推过来,一阵拳打脚踢。老孙头问,高镇长,咋处理他 们?高德安说都是厂里人,内部审理。一保安说,不行 啦,我们呼了公安局,警车就到啦。正说着,警车鸣着响 笛开进来。警察连推带操地将四人装进车里。老孙头 说,高镇长受伤了,给他捎到医院。高德安也上了警车, 捂着流血的肩头。到了医院,医生为高德安包扎伤口。 高德安看见血头就晕,眼睛迷离,呼吸短促,斜跌在床 上,身体夸张地扭动。医生知道他又犯老病了,赶紧组织抢救。
        连续几个白天,高德安都迷迷糊糊的,到了傍晚才 能虚着眼睛看人。妻子王淑敏的脸渐渐清晰了,高德安 含着氧气管跟妻子说话。王淑敏说,等你出院,就办个 病退吧,别在外边受气啦。高德安眼睛红了,退?我才 50岁呀?王淑敏说,上边有政策,一过50歩就不提拔 了。还有啥熬头?高德安呼噜着说,凭良心干工作,又 不是为熬官。王淑敏温存地笑,•伸岀手,轻轻抚摸高德 安的额头。高德安呼噜着说,凤珍眼下多难呐,我咋能 撤劲呢?
        吸完氧,王淑敏扶高德安斜靠被垛坐起来。他又想 起那夜里被抓的工人,叹道,得抓紧安置他们,地被厂 子占了,没地种总得混碗饭吃。王淑敏说,这还用你操 心?高德安说,老不省心哪!这时门开了,韩晓陵提着 暖瓶轻轻地进来,见高德安醒了,甜甜地笑着、高德安 见到韩晓霞从心底里喜欢,到破产企业蹲点使'他失去 好多,但得到这样一个干女儿,也算是意外的报偿。王 淑敏对高德安说,你这几天昏迷,多亏晓霞陪床护理, 可把她累坏了。高德安微笑着点头。王淑敏说回家做 些好吃的拿来,就出了病房。
        韩晓霞在高德安身边坐下来,高德安看着韩晓霞 就又想起那个没见过面的.小英,便问,晓霞,近来见到 小英了吗?韩晓霞咬着牙说,见了,那天我去舞厅找她, 老板说她已经走了。前两天,我在厂里见到她,她说她给一个韩国老板当秘书了。她一副阔太太的打扮,穿金 挂银的。屁秘书,还不是傍大款,被人辨着?高德安说, 别这么讲,她离开舞厅就好!人各有志,你管不了。
        此时的高德安没有想到,镇医院的铁栏门外,拥挤 着二百多来看他的人,有农民、教师、工人和厂矿干部。 人们嚷,放我们进去。门卫说,院长说,一律不放行。人 们还嚷,让我们看看高镇长,人们就在铁栏外拥挤着。
        正这时,院长进来说,高镇长啊,有个事儿跟你商 量商量。高德安说,你就说吧,客气啥?院长为难地说, 楼下铁栏外有200多号人提着东西看您。现在快300 多人了,都放进来吧;您吃不消,院方也承受不住。我真 发愁了。韩晓霞到窗前一望,愣了,这么多人呐?高德 安激动地说,晓霞下去把人们劝走吧。院长说,不见您, 他们是不走哇!我有个主意,我给你举着输液瓶,你站 起来挪到窗前,朝他们摇摇手,他们就走啦。
        高德安说,那好,晓霞扶我起来。
        韩晓霞扶着高德安,院长举着输液瓶,缓缓走到窗 前。高德安望着黑鸦鸦的人头,慢慢抬起右臂,朝人们 笑着摇动,摇两下,高德安脸上的泪水就流下来了,韩 晓霞和院长都哭了。人们朝窗口摆手。有二憨老汉、姜 校长、曹有等许许多多熟悉的面孔。二憨老汉将一篮子 红枣隔铁栏递过来喊,务必捎给高镇长啊,让他补补 血,是咱家后院里打的,盼他早些岀院•,…说着哽咽人们泪眼盈盈。高德安眼前一阵模糊。
        入冬了;受冷空气影响,福镇一夜之间便裹上了冬装,而且落下冬日的首场小雪o陈凤珍到医院看望高德安回来,就去豆奶厂参加三福豆奶首月开门红庆功会。豆奶厂的崛起,铸成了陈凤珍和李平原走向各自人生辉煌的那一刻。陈凤珍一手拿报表,一边激动地讲话,咱们自己的三福豆奶,首月盈利28万元,是个了不起的突破。更主要的,我们以优质的产品,去敲开市场这扇.大门,逐渐被消费者认识喜爱。据各销售网点反馈资料,这个月,我们销量就已与明明豆奶拉平了。只要我们再加把劲儿,树立精品意识,严把质量关,销量还会、直线上升的。宗县长很高兴,让我代表他表示祝贺!这也是我们股份制改革的一份成果!大家鼓掌。散会之后,陈凤珍与李平原单独谈话0陈凤珍说,平原,省市县三级电视台广告,制作完了吗?李平原说,广告公司正在操办。想找一位名演员,要价又太高,就误下了。陈凤珍叹道,漫天要价,咱也别叫人拿土儿。非请明星做啥?咱福镇的“福”字往上一打,效果不比明星差!中国人喜看“福,,哇!李平原一拍脑门儿,对呀!这创意好!我马上给广告公司打电话。陈凤珍呵呵笑了,我收创意费呀!李平原拨通电话,马经理吗?咱的广告不请明星了,就大大地亮一个“福"字,说上三福豆奶,永留我爱,就够啦。土而不俗哇!你感觉咋样?同意了?那就这样。三天后,我打开电视得抬头见“福''哇!哈哈哈。
        这时候,阿香和金伞进屋来。阿香慌慌张张地说, 大姐,李厂长,不好啦,来电话了,曹师傅的孩子在医院 出事儿啦!陈凤珍一愣问,岀啥事儿啦?阿香说,说是 他们带孩子找^1*里三姑看病,三姑给弄了 "瓶子凉水, 洒了些香灰,回来就让孩子喝。齐艳怕医生看见,每天 给孩子喝两小口,时间长了水变质啦,孩子中毒,上吐 下泻,昏迷不醒,眼下正抢救呢!李平原埋怨道,唉,曹 师傅两口子咋信大仙?陈凤珍骂,这个老太婆,又跳由 来装神弄鬼害人骗钱,连孩子钱也挣?叫孙所长给她拘 起来,不来真格儿的,她是不收场啊!
        李平原站起身说,走,咱们去医院!
        镇医院急救室门前,围满了人。医生们正用洗胃 机,给曹小山洗胃,还做各种抢救努力。医生们忙得中 岀进进,齐艳捶胸顿足地抹泪,都怪我呀,害了孩子。陈 凤珍、曹有和李平原急匆匆跑过来。曹有挤进人群,抓 住医生问,大夫,我儿子怎么样?医生说,正在抢救,还 没脱离危险期,请祢们冷静。齐艳扑过来,紧紧抱住曹 有哭泣,曹有眼泪也下来了,忽地一把推开她,恶恶地 吼,都怪你,我说大仙是骗人的!李平原说,曹大哥,事 到如今,你也别怪嫂子了,她也是为孩子好哇!陈凤珍 问医生,用不用叫救护车来?需要转院么?医生摇头说, 这孩子脑袋怕震。那天,他们背孩子回来,孩子大脑就 恶化了。曹有一跺脚,也怪我糊涂哇!陈凤珍对院长说. 你们要不惜一切代价,抢救孩子的生命!院长点头说,无何长,我们尽全力! 。
        孩子脱离危险之后,下午召开了镇党委扩大会。在 会上,宋书记说,关于股份制改革和计划生育工作情 况,就先谈到这儿。豆奶厂的快速振兴,大家都很兴奋, 我也高兴。今年咱笋里上报劳动模范和优秀企业家,就 是李平原了。大豪没有意见吧?潘老五脸一沉。李平 原谦虚地说,我做的还很不够。没有镇领导的大力支 持,我纵是浑身是铁能打几个钉?宋书记说,平原,是 啊,你还年轻,要戒骄戒躁。有人反映,有时你也像潘厂 长一样,太专权,太武断!遇事得多听听群众意见!陈 凤珍说,我插一句,平原跟老潘,没有类比性。他是面对 瞬息万变的市场,进行决策,世上没有万全之策,人若 无胆难发展,没有不冒险的生意,关键是,平原能审时 度势,化险为夷,狭路挺进!宋书记脸一沉说,谁没面对 市场?潘厂长也是面对市场嘛?潘老五摆摆手,咱不行, 咱属于落配的凤凰,还是多提豆奶厂吧!豆奶这机艺儿 好哇!他显然有失落感。宋书记见老潘薦了,就转了话 题,大仙害人一事,得研究个处理结果吧?这老太太真 不行,前两天有个厂长两口子找她算命,愣给算出个小 妹,有模有样的,媳妇听了就打架,挺好的小两口正闹 离婚呢!这,这不糟害人吗?人们就笑。.
        陈凤珍一拍桌子说,抓起她来,送交公安部门处 理!是教育,是拘留,由公安局办吧。宋书记说,凤珍大 义灭亲啦,可敬,可敬!
        潘老五说,咱得说良心话。人家大仙也干好事儿 啊!前几天,我带老太太去城里要债,老太太一上香,愣 是要回20万。那欠钱的主儿,六亲不认,就怕这老太太 摇手哇!人们又笑,这就叫歪锅对歪灶哇。陈凤珍说, 从曹小山这一件事上看,得关她几天,教育教育啦!谁 说情也不行!
        人们冷肃肃的不吭气了。
        当天傍晚,三仙姑就被警车带走了。
        陈凤珍一动真格儿的,心里也不是滋昧儿。晚上她 回到家,看见父亲老陈头病好了,又在做药,只是不住 地咳嗽。阿香和凤宝正哄孩子玩。陈凤珍走进来,老陈 头叹息说,凤珍呐,下午你三姑夫来了,说你三姑被县 公安局的抓走啦。唉,平时我骂归骂,这不沾亲不挂心 .啊,一动真格儿的,我这心里真难受哇!陈凤珍冷冷只 说,三姑是自作自受!这还万幸呢,那孩子要是死了,她. 就甭想出来啦!陈凤宝说,也不能全怪三姑。是那两口 子背着孩子,非找三姑不可,三始失拦都没拦住。父亲 老陈头叹,你三姑,•这阵儿不知咋样啦。你三姑这辈子 不易啊,净得病了,这把年纪也搭不住折腾啦,你去城 里求求人,说说就放回来吧,说着老眼汪了泪。看着父 亲,陈凤珍也难受了,不语。老陈头恼了,吼,凤珍,没耳 性,爸跟你说话呐!陈凤珍说,哦,我听着呢。老陈头说, 好歹那是你三姑哇!陈凤珍终于交了底儿,爸,我已私 下托付人啦,三姑在那儿不会受屈,关两天,吓唬吓唬
就回来。老陈头叹口气说,这我就放心啦。
        夜里又下雪,雪不大,可下起来就没完没了,直到 第二天上班也没停下来。陈凤珍没理会这场雪有啥不 好,可对于潘老五却是富有灾难性的,这将给福镇带来 怎样的影响,谁也说不上来。陈凤珍早晨上班后被宋书 记叫到屋里。宋书记告诉她潘老五岀事了,昨天夜里被 山西矿上的人掏走啦,那时刚好下雪。那边留下一封 信,说不还上拖欠煤款120万别想取人。陈凤珍叹一声 说,都怪老潘死鸭子嘴巴硬,我早有预感会岀事。喂,老 潘不是有老徐当保镖吗?宋书记说,他是从小敏子家被 掏的。早晨起来,老潘的媳妇就找小敏子打架要人,给 小敏子脸抓得流血!老潘媳妇又找我哭啊嚎的。唉,都 鸡巴乱套啦!这个潘老五啊!陈凤珍没加评论,她怕言 多有失,说多了还会被老宋认为她幸灾乐祸,注定潘老, 五是他的心腹。宋书记见陈凤珍不拿意见,脸就沉下来 说,你看咋办?是不是得开个紧急会议研究一下?陈凤 珍说,还研究啥,拿钱换人吧!宋书记要的就是这句话, 他说自己高血压又犯了,医生嘱咐不要出远门。陈凤珍 听岀老宋的话外音,想让她带人带钱换潘老五,又不好 直说。看来老宋也不是啥事都专权的。陈凤珍在心里 做好了去山西的准备,可就是不跟老宋明说,急得宋书 记在办公室团团转。老宋又分析说,如果我们福镇的主 要领导不去,恐怕那头还会不依不饶的。正这节骨眼儿 吴主任推门进来。老宋就赶紧给小吴戴高帽儿鼓动他 去山西。小吴哭丧着脸说,救老潘是我的份内事,岀事 还能看热闹?不过,这几天我家里正装修房子,缺这个 少那个,都得我去跑腿儿。老宋刚要再说,小吴腰里的 BP机响了,吴主任趁机回电话溜了。陈凤珍心细,她听 出BP机响音是均匀的连声,,只有自己按动红键才会 发出的金音。她觉得小吴也精了。细一思忖,都说山西 好风光,可解决这场纠纷不是观光,够叫人懼头的,加 之潘老五素质差,不时会让你当众出丑丢面子。镇长在 当地算个人物,可一离开福镇又算个啥?她想起自己刚 来福镇的时候,出差去北京。在北京车站排队买票,人 群疯了一样地挤着,她简直支撑不住了。同行的镇文冀 助理小马冲人群嚷道,都别挤啦,这是我们镇长!人新 立时哄笑了。一位手提公文包,被挤出人群满地找鞋的 人说他是处长,不进北京不知官小哇。当时陈凤珍脸就 红了。陈凤珍想去山西遭这个难,不是迫于老宋的压 力,而是有了争取潘老五的想法。人在难处拉一把,将 会记住一辈子。陈凤珍瞅着老宋那一脸褶子说,我去接 老潘吧!宋书记意味深长地笑了。老宋是想旱地拔葱, 刁难陈凤珍。他的招招式式都被陈凤珍看透了.
          宗县长说,乡镇工业与农业联 姻,是一条方向性的经验。攜寂副 产品深加工,是乡镇企业術扰势. 社会大市场也会永远散开大门。盲 目上马工业项目,去与国营企业竞 争,乡镇工业的优势幔檯就会丧 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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