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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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的心情是有颜色的吗?杨丹凤想,也许有的.比如,她和吕展在凤凰甸 港口 “凭海临风”吃饭的时候,心情是瑰丽缤纷的。当她重新成为苏丽娟的知 心朋友的时候,心情又彻底乱了,心情是铅灰色的,这种铅灰色的心情,就像 污染过的安河水,这几天一直在她心中流淌。杨丹凤只有拼命地工作,直到累 得自己疲惫不堪,再呼呼大睡,什么都懒得去想。
        这天上午,孙继海来到了工地,虽然他是副总指挥,但却很少在工地露 面。这时杨丹凤正把技术处的人召集到会议室开会,布置精品钢研发的事情。 孙继海进来了,杨丹凤看见他脸上的肌肉在有节奏地跳动,她知道他此刻的心 情一定是五彩缤纷,毕竟刚刚当上副市长嘛。但他的表情却很严肃,一时间, 屋子里的空气紧张起来。
        孙继海眨着眼睛说:"同志们,吕书记让我来看看大家。这两天他非常忙, 一是省调查组正在跟他谈话,因为购买考察船让一个企业隐瞒应上缴国家的巨 额税款,还有另夕卜一些违纪问题,总之,非常严重,一位领导干部在大是大非 的原则性问题上,把握不住自己,教训深刻,我对此非常痛心,我毕竟是吕书 记的部下啊!还有一件更令我痛心的事,那就是吕展书记的妹妹吕云红昨晚出 了车祸,躺在沧县医院里生死未卜,真是祸不单行啊!我说的意思是,因为吕 书记很忙,今后防潮工地上的事,或是研发中心的事情,要多向我汇报,大家 同心协力把这几项造福于民的工程干好了
        杨丹凤听了孙继海的话,头嗡嗡作响,顿时喉咙被哽塞了。这两天她忙得 昏天黑地,她不知道上边在査吕展,更不知道吕云红遭了车祸。她站了起来, 说:“孙市长,吕书记怎么会有事昵?他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防潮工程啊!”
        孙继海极有涵养地摆摆手,示意杨丹凤坐下,他还要讲下去。
        周进却站了起来,认真地说:“孙副市长,你在这种场合讲吕书记接受调 查的事是不合适的,吕书记的问题还没有结论,你就定性为'非常严重',这 就更不合适了
        孙继海脸红了,他用平和的语气说:“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我也是听人家说的,我这是为吕书记着急呀,我这不是急着帮吕书记做工作来了么?”
        杨丹凤再也不想听下去了,她怎么听都觉得孙继海的话里有幸灾乐祸的成 分。她冲出会议室,想马上直奔沧县医院看吕云红。
        她险些撞在一个人怀里,她慌张收住了脚步,没有抬头,她知道门外进来 的这个人是吕展,她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烟草气息,很亲切。
        “丹凤,你去哪儿啊这么急?”吕展望着她说。
        杨丹凤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说:“你没事吧?他们凭啥冤枉你啊?啊?我要 找调查组说理去。”
        吕展笑了笑说:“有人告黑状呗,这个事情没什么,我不怕他们。丹凤, 周三原出面了,他揽过去了,一切都好解决。你安心搞你的精品钢研究吧!时 间可不等人啊!我们期待着你们的成果!”
        杨丹凤又说:“云红怎么样?到底是为什么啊?”
        吕展沉默了一下,伤感地说:“她还没苏醒,事情正在调查中。你先开会 吧,苏丽娟在医院陪着她呢!”
        杨丹凤一个麹恩,急忙扶住门框,她哭了,哭声被什么东西压抑着,变得 哑哑的。吕展扶了她一下,她半天回过神来,如猫般地退了回来,她没想到这 个时候吕展会出现,她的心里舒畅了许多。
        吕展进门,屋子里刷地响起了_片掌声。周进和技术处的人们都站了起来。
        吕展摆摆手,笑着说:“这掌声说明我这个总指挥进工地的时间少了,你 们想啊,如果我们天天见面,那还鼓掌做什么呢?”他看着孙继海,平静地说: “孙市长在给大家开会吧?你接着讲,我就坐T听。”
        孙继海关切地说:“吕书记,听说你妹妹云红出了车祸,市委的事和你家 里的事够累的了,我想在工地多抓一抓,为你分担一些。下面,请吕书记为我 们作指示吧,我讲完了;
        吕展摆了摆手,说:“孙市长,你要多跟刘建新同志沟通情况,他是代表 周市长抓全面工作的丁孙继海有些尴尬:“我知道,今天来我跟他打过招呼了丁
        吕展点点头说:“那就好,我没什么指示,我就说一句,新方案确定以后, 下一步就是抓紧实施,凤凰甸防潮坝赶紧施工,葫芦岛电厂防潮大坝同时进 行,需要提示一点的是,葫芦岛防潮坝要留出风口,因为那里还要建设风能发 电厂。规划已经出来了,投资方已经找上门来了!把这个因素考虑进去。我还 有一个建议,杨丹凤和她的团队集体撤出防潮研究,正式转向精品钢研发,留 两位海洋方面技术人才监督施工就够了。周进老总也要跟你们技术处脱钩,负 责抓紧循环工业的投产。”
        杨丹凤和周进点点头,分别作了记录。
        吕展望了望大家,继续说:“大伙都很忙,我就不耽误大家了,我说上一 I ft 百句也顶不上你们干一件事,大家散了吧。孙市长、周进和杨丹凤同志留下I a 来,我还有事情具体谈一谈了 几个技术人员走后,吕展接着对孙继海说:,孙市长,我跟刘建新也说了,:活 你们马上组织凤凰甸管委会撰写防潮坝工程招标公告,内容按上次我们商定的. 写,明天在梧桐的电视台、电台、报社播发,15天后举行招标大会,中标单位j 开赴工地,正式开工。可不能像过去那样,周市长一个条子,就糊里糊涂让佟: 春喜手下的卢经理包了!教训惨重啊!” !
        孙继海点点头:“我興去办| 吕展急于让防潮坝工程公开招标,就是为推动梧钢三分厂拍卖公开招标" 避免暗箱操作,避免工程转包,避免豆腐渣工程,遏制腐败现象。吕展想了想: 说:“孙市长,你想得很周到,这几天我家里家外一塌糊涂,工地的事你就多 辛苦吧,我在这里谢谢你了了
        孙继海说:“吕书记,这不都是我应该做的吗?还说什么谢不谢的!我们 都是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嘛!我马上和宣传媒体联系,把我们的招标公告打出 去。依我看哪,梧钢三分厂也应该公开招标!”
        杨丹凤密切关注着吕展的表情。吕展严正地说:“那是自然的,我们的工 程都是端到桌面上来,在阳光下运作,一律杜绝暗箱操作。”
        孙继海说:“我第 T赞成!”
        杨丹凤感觉到孙继海的虚伪,感觉到了吕展的坚定。周家富请求她向吕展 说情的时候,她之所以拒绝,就是因为她预感到这样的结局了。
        吕展沉了脸说:“科学发展的重要一点,就是让权力在阳光下运行。”
        孙继海和周进都出去了。会议室里只剩下了吕展和杨丹凤。吕展朝杨丹凤 疲倦地一笑,说:“丹凤,我忽然想跟你谈一谈天龙集团的事情。”
        杨丹凤冷冷地说:“人家调査组不正调査你的问题呢吗?你跑来谈什么谈 呀?告诉你,我有事,我还要看云红去呢,马上就走了她说话的声音像烧红 的烙铁一样烫人。
        吕展啪地一拍桌子,暴跳如雷:“杨丹凤,你这叫什么态度啊?”
        杨丹凤平静地看着吕展,她知道这个男人真的生气了。一个人到了心力交 瘁的时候最容易被激怒。她说这些本是为他抱不平的。本是提示有人正在背后 幸灾乐祸,但疲惫的吕展已经丧失了敏感的神经。杨丹凤哽咽着说:“吕书记, 我要去看云红
        吕展看见她的身子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颤抖了一下,好像有什么东西坠落似 的。他心头一疼,依然硬撑着说:“先谈工作,谈完再看病人。”
        杨丹凤说:“不行,我必须先去看她,之后再谈工作•” 吕展颓然坐下了,他双手捂住自己的脸,低下头去。 杨丹凤知道他在流泪,她的眼泪也止不住地流下来。
        吕展用手在脸上抹了抹,依然口气硬硬地说:“那就依你吧,那就依 你吧
        杨丹凤想安慰吕展几句,但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她想也该他在痛苦的 汤药里煎熬几个滚了。把平日积攒的好心情入了药,看你还能不能在某个女人 身上动主意。
        杨丹凤擦干自己的眼睛,她走出会议室,没有回头再看吕展。
        当她打开车门坐在车上时,吕展也上了她的车,她低垂着眼眉看了看吕 展,没有说话,启动了发动机。吕展也像是看出了她的不情愿,他说:“我困 了,搭你一个车,去看看我妹妹杨丹凤心里说:“这还像句话。”车开出不 远,她就发现吕展睡着了,眼角还挂了一颗晶亮的泪珠。也许,她心中所有的 积怨都让这颗泪珠化解了,杨丹凤难过地想,我对他除了心疼还是心疼呢。
        沧县医院到了。杨丹凤将车停在停车场,见吕展睡得正香。不忍叫醒他, 自己跑到街上买了一大束玫瑰花,回到车上,见吕展还在睡,就拿了一枝花在 他脸上轻轻擦了一下,吕展醒了。他使劲眨眨眼。
        首都来的专家对吕云红进行了会诊。结论并没有改变这个平日机灵活泼的 女孩成为“植物人”的事实。专家说情况还很危险,病人醒过来的可能性很 小。看着妹妹昏睡中安祥的表情,吕展心碎了。为了给妹妹治病,他和苏丽娟 商量拿出家中所有积蓄,杨丹凤也把自己积攒的钱拿了出来。吕云红公司的账 上也还有一些钱,治病是没问题的。有了足够的医疗费,吕展还请了一位陪 护,专门跟妹妹说话,他认为总有一天,妹妹会醒过来,朝着这个世界睁开她 大而美丽的眼睛。
        吕展想让大哥吕大军先把吕云红的蓝海洋公司接管下来。吕大军来了.,望 着吕云红的样子掉了眼泪,但是,他拒绝接管云红的公司,他放下了五万块钱 说:“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吕展愣了,吕大军哪儿来这么多的钱?还有,他不 是一直嚷着要挣大钱吗?今天来了机会,他怎么会不接呢?这里面肯定有问 题。吕展像审贼一样审问他:“大哥,你为什么老躲着我们,我们惦记着你哩! 不是云红这样了,你还不来呢,你说实话,现在究竟在干什么?”吕大军吭吭 哧哧不说话,被吕展逼急了,吕大军说:“我在省城开饭店,生意还可以了吕 展说:“可是,有人在梧桐的大石庄煤矿看见过你,这又怎么解释?”吕大军 眼神慌了,怯怯地说:“我到过,去年冬天,那是给饭店拉煤。”吕展说:“为 什么不来找我?”吕大军嘟嚷:“你不是说,不让我找你吗?”吕展急了: “哥儿 俩之间的气话你也信啊?”吕大军的手机响了,吕大军望了吕展一眼:“我的饭 店还有事情,先走了,等云红醒了,我再过来看她吕展没有收大哥的钱,
        叮嘱了他几句,放他走了。如果真像吕大军说的那样,吕展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苏丽娟跟吕展说:“我请假吧,云红的公司我给管着吧!把人员调整好,'每周去一次就可以了吕展很感动:“太谢谢你了!”苏丽娟说:“我又不是为-心 你,我是为了云红,等她病好了,我会把一个更好的公司交给她了 ;
        因为吕云红遭遇横祸,这几天夫妻不仅没有吵架,有些事还很能达成默 契。苏丽娟也从楼上搬下来了。吕展知道,苏丽娟跟他和好如初了。
        每天无论工作到多晚,吕展也要坚持来医院看看妹妹。这天,他下班后来 到病房守着妹妹坐了一会儿,就接到了周三原秘书打来的电话,说周市长在宾 馆餐厅等他。
        吕展一拍脑袋,就往外走。他今晚请周三原吃饭,是昨天就定好的,自己 倒给忘了。请周三原吃饭的原因比较复杂。刘劲告诉他,周三原对刘劲调查佟 春喜非常不满,而且软硬威胁,矛头直指吕展。调查组来了,周三原却把金山 水泥厂的事揽了过去,这令吕展既吃惊,又感激,自己要敬他一杯感谢酒.二 呢,理由就沉重多了,孙继海密告周三原,吕展指责原先的防潮大坝工程。吕 展要当面跟周三原澄清。有了这两条理由,斗争形势变得非常复杂了,吕展就 不得不和周三原谈一次话。
        进了宾馆的4瀆厅,周三原已经在桌旁坐下了。吕展对周三原还是保持了 一定的警惕,他给周三原倒了一杯酒,说:“周市长,有件事我对不住你呀, 你如果肯原谅我,就请你把这杯酒喝了周三原大大咧咧一笑:“咋了?吕书 记,这我倒想听听,到底咋对不起我了?”吕展端着酒杯,说:“你喝,我再如 实说来。”周三原依然笑着,用手指点着吕展说:“吕书记,你鬼主意还不少 啊了他接过酒杯F而尽。
        吕展笑了笑说:“是这样,我在凤凰甸新的防潮坝工程中,要求公开招标 建设。当着孙继海的面我就说了,不能像过去那样,周市长一个条子,就让姓 卢的承包了!结果教训惨重啊!”
        周三原扑哧一笑:“吕书记,今天你说话一套一套的。我周三原在梧桐摸 爬滚打了这么多年,在上边还能没仁亲俩好的?省城朋友都说,吕展对你够意 思。只借你在凤凰甸放放炮,有什么呀?我过去肚量小,这阵跟你搭班子,心 里练得亮堂了,大气了,和谐社会就得包容啊!谁没个脾气?谁说话没个闪 失?再说了,以前建防潮大坝,没有学科学发展观呢,是犯了不少错误。有了 错还怕人说吗?”
        吕展被感动了,敬了周三原一杯酒,然后把话题扯到钢铁生产上来了。
        周三原敬了吕展一杯酒说:“其实啊,在今天的大环境下,钢铁业的大联 合势在必行了,不联合没有出路,我看啊,温书记当年推动的北钢梧钢钢铁联 合公司,是太英明了。我看整个天南省钢铁大联合为期不远了!金融危机之 后,房地产和汽车业有些萎缩,钢铁市场竞争会白热化的。市场的竞争,已从 单个企业竞争,升级到f 价值链、一个产业生态圈的竞争,拿我们梧桐的话 说,就是打群架!每一个钢铁企业,要么成为这个生态圈的核心,要么通过联 盟、合作的方式融入这个生态圈,成为这个生态圈里的一分子。其实,这也是 你吕书记的思路,我明白了,你为什么让钢铁都往凤凰甸集结?凤凰甸就是我 们的钢铁企业集群!我们在那里,跟他们打群架啊!”
        吕展紧紧地握住周三原的手,激动地说:“三原市长,你硬起来了,像铁 一样硬!你市长硬了,我们的财政就硬啦!”
        周三原抽回手,谦逊地说:“还是你读书多,站位高,在吕书记面前说这 些,就等于关公面前耍大刀啊!你别见笑啊!我准备把这些地市跑下来,然后 再系统学习管理,认识市场。系统学习,就是不能像过去那样,头痛医头,脚 痛医脚啊!我在外地就说,当梧桐市长难啊,因为啥? 一是有你这个吕书记, 二是有屜甸
        吕展感觉他说话很假,附和着说:“你说得好啊,在我们梧桐的前面,好 像啥都有,又好像啥都没有。过去我们是’梧老大',可在今天的金融变局下, 在这样企业转型的大背景下,我们的资源优势已经失去了,是凤凰涅槃,浴火 重生,还是苦苦支撑,黯然退场,抉择摆在了我们面前,我们只能选择前者, 杀出一条血路来!”
        周三原说:“是啊,我们一定要抓住这次转型的机会,失去机会就是对党 和人民的犯罪。我前不久去过北山县,国家一级贫困县。在早些年钢铁火爆的 时候,他们守着铁矿资源睡觉。结果到今天还是那么穷,穷也罢了,可要留住 环境啊,可是他们的环境也没弄好,上游的污水流淌过来了。县里没钱还要治 理污染,结果雪上加霜!许许多多的孩子光着脚在街上跑来跑去,农户里破锅 漏房,我心软得迈不开步,把自己身上装的零钱都给了他们,泪洒了一路。但 就是这么一个县,每个县官都坐着奥迪,县政府的大楼盖得跟宫殿似的,书记 县长请我吃饭,那场面,天飞地跑的、海走河游的全了!你说,这饭我吃得下 吗?我当场就把桌子掀了,指着鼻子把他们一个个骂了一遍。你们错过了发展 机会,是对老百姓的犯罪啊!”
        “是啊,该骂!”吕展淡淡地说。感觉周三原说假话都不脸红了。
        “更可气的还有那些可怜人啊!”周三原说,“别看北山县穷,却有一家响 当当的企业,那就是北山酒厂,这个酒厂的税收能保证全县干部的人头工资, 厂里生产的北山老窖酒深受北山老百姓的青睐。这些老百姓每年春天把种子 撒到地里,就等着秋天收获,中间这些日子什么都不做,男人们整天喝酒, 喝完就蹲在墙根下晒太阳,这些年上边没少给他们扶贫款,他们都买酒了,这次我们发放给他们生产资料,他们又把种子、化肥、牛羊送到集市卖了,照h'f 喝不误M 吕展感到周三原变得更油滑了。吕展笑了一下说:“那天调查组找我的时:史 候,你挺身而出,为我挡了一箭,这杯酒还得我敬你丁 1活
        周三原说:“调查组走了。本来就没啥嘛!为了工作犯错误不丢人。我还j 要向你学习啊,公家的资金不能贪,大款的红包不能收,别人的老婆不能睡。; 这三点你做到了,当官踏实着呢。我周三原虽说跟二叔周家富吃了点挂落,但| 我邮着胸脯说,安点我能做到!” j
        吕展的脸颊像有两团火在烧,忙给周三原倒酒,连说:“我们喝酒喝酒。”;
        周三原说:“还有一个重要的事,听说你妹妹让不法司机撞了,情况很严: 重是不是?我已经责成公安局段局长,让他全力以赴侦破此案。我明天就要走.! 了,不能去医院看她了,晚上看病人又不好,我给她准备了鲜花,代我送给 她。好人一生平安,让我们默默地祝福她吧!”吕展感动得张大了嘴巴,热泪 横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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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上午,吕展来到沧县医院送花篮,吕大军和苏丽娟已经到了,他们 在哭。院长告诉吕展,他们尽了最大的努力。吕展点点头,他走到床前,掀起 了盖在妹妹头上的洁白被单,看着妹妹苍白而安详的面容。他哇的一声哭出声 来,院长和医生忙过来扶住他。他把花轻轻放在了吕云红的枕边,然后轻轻拉 动被单,盖住了云红苍白的面庞,有一颗泪滴在洁白的布上。
        安葬仪式上,吕展的老爸老妈都被接过来了,两个老人哭成了泪人。
        周荣芳办好了一切手续,吕云红的骨灰被埋在了沧县华人公墓。她的照片 嵌在了墓碑上,她笑得那样灿烂。
        那天晚上,苏丽娟在家里痛哭了一场。吕展没有劝她,他想苏丽娟是太悲 伤了,脸色像纸一样白,全身都在痉挛着。平日里她和云红很谈得来,姑嫂俩 亲亲密密的。苏丽娟把憋在心里的悲伤倾洒出来会痛快一些。吕展只是不时地 把纸巾送到苏丽娟手中,供她擦泪。苏丽娟止了哭,说:“云红走了,我在梧 桐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了。我心里的苦楚向谁去诉啊?”话一说完,泪水 又奔涌而下。吕展扯了块纸巾,给她擦着脸上的泪水,说:“不是有我呢吗?” 苏丽娟抬起泪眼,忽的一下抱住吕展,吕展也紧紧抱住她,轻轻拍着苏丽娟的 肩膀。苏丽娟说:“你还爱我吗?”吕展说:“我爱你。我怎么能不爱你呢?我 还要感恩,向老婆感恩!”听见吕展这话,苏丽娟觉得自己的伤感和劳累得到 了补偿,脸上浮现出光鲜和亮丽。两个人静静地抱了好一会儿。吕展说:“累 了一天,早点睡吧!”吕展去卫生间给苏丽娟放好了洗澡水,又目送苏丽娟进 了卫生间。然后他坐在沙发上发呆,仿佛灵魂一下子飞走了。
        葬礼那天,杨丹凤离开后,又开车买了些红玫瑰送来,她知道吕云红喜 欢,当她再次抱着鲜花走进公墓时,她发现吕展还在墓前站着,似在和吕云红 说着什么,这一幕让杨丹凤心里难受了一阵,她迟疑了一下,缓缓走了过去。 她把鲜花放好,伸出手去抚摩了一下吕云红的照片。她没有说话,吕展也没有 说话。两人谁也没有看谁,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杨丹凤转身就走了,吕展才抬 手朝她挥了挥。
        第二天上午,防潮大坝工程招标仪式开始,非常有实力的梧桐天元建筑集 团中标。紧接着就搞了T隆重的开工仪式。刘建新发表了重要讲话,并称要 亲自监督工程质量。吕展要陪伴悲痛的父母,没有参加这个仪式。杨丹凤参加 了开工仪式,然后回到了研发中心工地,工作开展得还算顺心,天龙集团的资 金到位了,工程进展很快,精品钢研发中心的主体大楼也要竣工了,不久这里 也会有一个盛大的剪彩仪式。但是,她心情一直好不起来。她不明白,孙继海 为什么总到工地来?还两次邀请她吃饭,她当场拒绝了。杨丹凤没有等来吕 展,去卩等来了周小伟。
        购买梧钢三分厂受阻,周小伟开始把兴趣转向天龙集团在香港上市。这是 他的最新任务。跟梧钢谈判的事情,周家富自己都揽过来了。刘梅在报社开办 了一个“环渤海新闻网”,周小伟成为了那里的常客。刘梅知道周小伟内心的 痛苦,就把他推荐给了新闻网的“情感交流热线二周小伟的加盟,使情感热 线一切都很顺利,有如神助,效益非常可观。周小伟觉得阳光很好,世界很 好,活着很好,他想伸出双臂,把整个天地都抱住,然后充满欲望地说一句: “我爱你们!”对一个觉醒的现代人来说,人性就是欲望,欲望就是人性。也许 这就是改变他的内因吧?
        情感热线很热。现代人吃着美食,穿着名牌,似乎什么都不缺,但他们自 己最清楚,缺少情感。他们能在事业上决胜千里,却在情感的漩涡里不能自 拔,情感这一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常常搞得他们找不着北。在情场上狼狈不堪 的周4律深明此理,正是出于这种考虑才加盟情感热线的。这些日子周小伟过 得很舒畅,他想,人如果不恋爱,你的心情再坏也坏不到哪儿去。但他还是不 能忘记杨丹凤,他知道自己还爱着她。上次劫持杨丹凤的利令智昏,让他懊悔 不已,他发誓要重塑周4潴的形象了。
        考虑再三,周潴还是要见杨丹凤。这天他开车来了凤凰甸。自从出了那 件事后,周小伟把那辆黑色奔驰卖了,又换了一辆奥迪A8。他没有去工地找
        杨丹凤,他不想再去那里,他找到了杨丹凤在沧县住的公寓,把车停在了公寓 官 门口。他要等杨丹凤回家。正是接近傍晚的时候,周小伟几乎没等多长时间」员 杨丹凤就开车回来了。周/!样的运气的确不错,如果是在昨天,他是无论如何j雲 也等不来自己想见的人的。 i活
        杨丹凤把车停了下来,周小伟走过去拉开了门,彬彬有礼地说一句:“丹; 凤,你好!”杨丹凤下了车。她显然早已看见了周小伟。也淡淡地回了一句」 “你好,周小伟。”杨丹凤打开了院门,又上车将车开进了院子里。然后又回: 到门口,向周小伟说:“你找我?”周小伟说:“我向你郑重而诚恳地道歉!. 我……”杨丹凤依然淡淡地说:“道歉?你不是在手机里道歉了吗?进来吧! 周小伟辨地答应了一声。
        进了屋,周小伟手足无措地站着,杨丹凤说:“你坐吧!”
        杨丹凤那天在吕云红的墓地看见周小伟了。她觉得他有变化,过去的周小 伟目光太轻,轻得让人心里没底,现在他的目光有了根基。周小伟浅浅地坐在 沙发上,杨丹凤倒了一杯水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周4淋忙说:“谢谢!”杨丹 凤坐在周小伟的对面,她问:“生意做得挺好吧?”周小伟笑了笑说:“购买梧 钢三分厂不顺利,刘子龙那里说好了,可是吕书记不让私下运作,就这么搁下 来啦!”杨丹凤笑了笑,说:“士隔三日当刮目相看啊,没想到周总变得如此斯 文了。我知道,做生意的第一条,礼多人不怪,可我不是你的客户啊!”周小 伟有些窘,他说:“我再次向你道歉,对不起了!”杨丹凤说:“我已经接受你 的道歉了,过去的就不必再提了,我们不是恋人,但起码还是同事,朋友嘛! 你有话就说吧!”周小伟不敢怠慢,忙把自己的来意说明了: “董事长想你了, 让我给你捎话。他希望你能从精品钢研发中心先撤下来,帮助我把天龙集团 上市工作抓一抓!”杨丹凤愣了愣说:“董事长没有跟我说啊,是不是你自己 的意见?我们这样分开,各管一摊不是挺好吗?”周小伟说:“我看出来了, 老爸对我还是不放心,他特别信任你。你真得帮助我啊!”杨丹凤望了他一 眼,说:“只要你不在我身上瞎想,还谈什么帮助啊?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嘛! 我们都在天龙的旗帜下做事的。”周小伟说:“我会配合你的。真的!请相 信我!”
        杨丹凤笑了: "但是,话说回来了,企业上市我是赞成的。我两年前就提 出天龙集团上市的建议。我们应该乐观地看到,在未来的十年里,中国必将迎 来一个产业发展的重要机遇。就是说,中国将奠定世界级母市场地位。也将拥 有一个多层次的资本支撑,也必将诞生一批世界级的民营企业。我看了那么多 资料,感觉今天的产业环境,就像狄更斯在《双城记》中所描述的那样:这 是一个最好的时代,也是一个最坏的时代。既可以直上天堂,也可以直下地 狱。这既是一个充满希望的春天,也是一个令人绝望的寒冬。我们命该遭遇这 样的时代。如果我们天龙跟上了,就上来了,如果失去机遇,就慢慢消失了, g么残酷。”
        周小伟笑了: “你说得对,我后来才明白,你为什么要让天龙搞精品钢研 发中心了。这是一个革命性的转型。”他的眼神里充满了男人的激情。
        杨丹凤分析着说:“企业转型,容易犯几个错误,其一是视而不见,温水 煮青蛙,董事长倒没有这样。但是他犯了第二个错误,就是知而不行啊,始终 不采取实质性行动。这叫有心杀贼,无力回天!眼睛还盯着梧钢三分厂,暗箱 操作,窝里斗,瞪着两眼盯着市委领导,较一把劲什么的,这是什么思维?这 种思维会坏大事的!”
        周小伟埋怨说:“你说得对,你跟我撒气,可是,你见了我老爸怎么不 说呢?”
        看过太多风景,杨丹凤的眼睛都不那么清澈了。她痛苦地说:“我怎么说? 好像我护着吕书记似的。你这里盯着我跟吕展的交往,董事长恨着吕书记。这 种畸形关系,我怎么办?我怎么放手搞好天龙的转型?跟你说吧,几次我都下 决心要走了,只是……”
        周小伟一愣:“只是什么?是不是因为我?”
        杨丹凤说:“因为董事长对我太好了,太好了,我不忍心让他伤心。”
        周小伟说:“丹凤,我们一起跟他说,,好吗?”
        杨丹凤想了想说:“我们拉董事长到江浙、广东和福建一带走一走,看一 看。看看转型成功的企业,看看那些加工企业怎样被迫关停并转的。看看那些 原来挣钱的企业是怎么倒闭的?无数的企业,甚至生命和灵魂,都被这无情的 金融风暴所吞噬,成为这一轮的陪葬。要让他照镜子,让他看看什么是好企 业,看到差距,看到危机,如果不痛下决心,两年后天龙就会面临同样的悲惨 命运!”
        周小伟笑着说:“好,我们陪同他一起去!我们共同改造他!”
        送走了周小伟,杨丹凤终于等来了吕展。吕展是被司机开车送到工地来 的,没有带严秘书。司机开车走了。吕展站在一対F房前的空地上,以不怎么雅 观的姿势伸着懒腰。杨丹凤看着他的背影忽然灵机一动,从墙上拿下那把已经 蒙了一层尘土的小提琴。吕展是伴着深情舒缓的展琴曲声推开房门的,他坐 在了杨丹凤对面的一张椅子上,入神地听着,但小提琴戛然而止,杨丹凤叫了 一声:“吕书记。”
        吕展站了起来,问:“怎么不拉了?这是李四光先生的《行路难》啊,我 随着这乐曲刚刚走到半路,你就把我搀下了!”
        杨丹凤笑笑说:“原来你也知道这是什么曲子,这可是我最爱听的!能把 你吸引进我的办公室,就已经达到了目的,还有必要把曲子拉完吗?”
        吕展拿过桌上的小提琴,说:“杨总,你可小瞧我了,你以为我只会拉马i官 头琴啊?你以为我只会当官啊,什么都做不来的人才当官呢是不是?”接着刚:员 才的乐曲,吕展拉了起来。杨丹凤先是吃了一惊,接着就用敬慕的眼神看着这;史 个中年男人。一曲完毕,吕展放下小提琴,眼睛里含满泪水。 !活
        吕展不愿意让杨丹凤看见自己落泪,他轻轻走出去了,去了防潮大坝的方, 向。杨丹凤想,吕展有心事,他虽然跟苏丽娟和好了,他的心情却没有从吕云| 红的死亡阴影里走出来。她望着黑色的夜幕,她仿佛看见吕展在黑暗中晦躅独: 行,海浪涌上来咬着他的鞋子,终于他坐在堤上,点燃一颗烟吸起来。杨丹凤. 站在窗前失神地站了好久,一个冷战才使她醒过神来。她从床上拉起风衣,披, 在身上,向大堤走去。走了不远,她就看见了黑暗中的一点亮光,一切正如她: 所想象的,吕展在吸烟,坐在长堤上面朝大海吸烟。杨丹凤被自己的想象打动! 了。她加快了脚步,跌跌撞撞地跑到吕展跟前。
        “你来干什么?回去!”吕展依然面朝大海,语气严厉。
        杨丹凤没有动,她感到委屈,她愤愤地说:“这又不是你家!这是凤凰甸 的大堤,你呆得了我怎么就呆不得?”
        吕展没有说话。杨丹凤似乎觉得还不解气,又大声说:“人死是不能复活 的,你应该振作起来!”吕展脱下身上的外套,放在坝上说:“来,坐吧!”杨 丹凤把那件隧道工地工作服铺了铺说:“你就别坐冰凉的水泥地了,一块坐 吧!”吕展退疑了一会儿,坐了过来。两人并排坐着,杨丹凤觉得有股暖意传 递了过来。吕展笑着说:“你挺好奇啊,这种好奇应该用于研究精品钢!”杨丹 凤撅了嘴巴说:“怎么说话呢?把好心当成驴肝肺了!你就是精品钢!”吕展 说:“我算什么精品钢,充其量是一块不值钱的粗钢!”吕展停顿了一下,看看 天已经黑透了,又说:“跟你坐在一起,我想起了一首诗,黑夜给了我黑色的 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了杨丹凤的情绪上来了,望着北钢梧钢高高的炉子 说:“吕书记,我问你一个问题行吗?”
        吕展轻轻一笑:“问吧,只要我知道的「
        杨丹凤说:“在凤凰甸,什么东西最高?”
        吕展毫不犹豫地说:“人,人是最高的!”
        杨丹凤抬手指了指高炉,“真新鲜,你是不是受刺激了?面对中国钢铁第 一高炉,你竟敢说人最高,你就是把姚明弄来,也不敢说人最高啊!”
        吕展长叹一声:“是的,人最高。第一高炉再高,也高不过我们人的膝盖 骨!为了人的生存,我们竖起了高炉,又为了人,我们炸掉高炉$还是为了 人,我们重新建立这座中国钢铁第一高炉!哪一点离得开人呢?”
        “你在搞个人崇拜!”杨丹凤说。
        吕展说:“不,我们是重建对人的崇拜!”
        杨丹凤愣了愣,好像明白了其中深意。
        83
        梧钢三分厂搬迁照常,可是梧钢一分厂搬迁停止了。这是刘建新副市长给 刘子龙下达的指令。周三原到梧钢作调研的时候,发现了这个问题,跟刘建新 争吵起来。周三原见刘建新态度强硬,就气呼呼地找吕展。
        吕展给刘建新打来了电话,开口就训:“刘建新,你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是英雄还是狗熊?啊?梧钢三分厂搬迁那么顺利,一分厂搬迁怎么就让你给 卡壳啦?你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刘建新苦苦一叹:“吕书记,你别发火啊,我可是替你顶雷哪!”
        吕展愣了愣说:“替我顶雷?我有什么雷由你来顶啊?人家周市长可是替 我顶雷呢,你小子才没这个眼力呢!”
        刘建新马上听明白了,周三原在吕展身边。吕展这样骂他,就是话里有 话。他赶紧解释说:“是的,我没有给你顶雷,我给自己顶雷呢!”
        吕展在电话里笑了: “心虚了吧?你刘建新终于服软啦!告诉你啊,梧钢 一分厂的搬迁,必须按照市委整体部署进行!”
        刘建新故意强硬:“我不同意,你这一把手老板就永远正确啊?我今天不 跟你说了,等我详细跟你讲!”
        “我不听你讲,有时间你跟周市长解释吧!”吕展把电话放了。
        刘建新听出了吕展的心意,吕展心中也是赞成梧钢一分厂缓迁的。金融危 机中,许多企业陷入困境,或倒闭,或减产,或裁员。刘建新是梧桐工业转型 百人调研服务小组组长,他走家串户,现场服务,出台了 “救市”政策,帮助 企业度过难关。他在梧钢一分厂调研时,发现了一个秘密。两年前,一分厂率 先自主创新,打出了一个口号:“技术为王,创新为本。”他们购进了德国先进 设备,自主研发了感应淬火工艺,提高了船用合金板的硬度。产品科技含量非 常高,别人库存,他们的产品依旧热销。刘建新舍不得拆梧钢一分厂了,他想 让一分厂再生产一最后_批搬迁,为梧桐企业树个标杆。再说,杨丹凤的 精品钢试验还离不开一分厂。刘建新知道,他的想法也是吕展的想法。他宁愿 挨吕展的骂,也不想顺着周三原的思路走。周三原那么急于搬迁梧钢一分厂, 出于怎样的考虑呢?这对刘建新也是一个谜!
        没有几天,《梧桐日报》发表了刘梅的文章《梧钢的创新》,写的是梧钢 一分厂靠自主创新提高自身抗风险能力。文章大意是,中央果断调整了宏观经 济政策,采取扩大内需、大规模增加财政投入、调整和振兴产业、推进技术创i 新等促进经济发展的一揽子计划。一分厂就是借助拉动内需的东风,使企业升; 级和转型了。
        刘建新读了报纸,就急切地找到吕展办公室。
        吕展给刘建新沏了茶,微笑着说:“你是不是让我看报纸?我告诉你吧,: 是我让刘梅记者写的。”
        刘建新长长出了一口气:“我就知道,你那天给我打电话,是给周市长听) 的。吕书记,我就不明白了,周市长和温书记一直反对梧钢搬迁的,我想把一 { 分厂保持一段时间,他为什么急扯白脸地反对?不合常理嘛!”
        吕展想了想说:“你别往歪里想周市长,他是从全盘考虑的。他也是在维! 护市委的决定,而且原先对你就有成见!” :
        刘建新骂道:“这家伙,还黑着我呢! 口口声声说对梧钢有感情,这感情 呢?他咋就不动一动狗脑子想想?现在的市场啊,早已从价格竞争转向了质量 竞争,市场越不景气,越是萎靡不振,市场对产品的质量要求越高!质量靠什 么,靠先进的管理,还要靠高科技。一分厂就是科技创新的典型啊!”
        吕展问:“你对一分厂有什么想法吗?”
        刘建新说:“我想在那儿开个现场会!让所有企业头头都来看看梧钢一分 P,怎样走好金融动荡下的转型之路。”
        “好,你的魄力我欣赏,去办吧!”吕展流露出赞许的目光。
        刘建新说:“别看周三原跟你服软了,替你挡了个雷,他跟你不是一路人。 大钢铁重组了,快让他留省里的钢铁总部吧!”
        吕展瞪了他一眼:“好你个刘建新,说你胖,你还真喘上了。告诉你,周 市长的去留是省委的事情,我可告诉你,经过考验证明,三原市长是个好 同志!”
        这个时刻,刘建新的手机响了。是杨丹凤打来的。杨丹凤让刘建新帮助她 在梧钢一分厂淬火车间搞验。
        刘建新知道协调这些事情的难度,就匆匆走了。
        吕展目送着他的背影走远。他想,这家伙太不安分了,太玩命了。那精气 神,就像吃了补药似的,看不出一点疲劳。其实,他也累,能不累吗?
        出了吕展的办公室,刘建新连打了几个喷嚏,就觉得今天又不顺了。难道 这是灾难的前兆吗?无论如何,事故是不该发生的。可是,偏偏发生了,就在 他的眼皮底下发生了,也许这就是命。
        刘建新敢讲真话,敢于坚持真理,颇有号召力。杨丹凤的精品钢研发中心 要在淬火车间搞试验,他跟刘子龙打了招呼,刘子龙还在去北京的高速路上, 就直接给一分厂孙大庆厂长打了电话。孙大庆一看有刘建新,有高天,有杨丹凤,心里就放松了警惕。他让车间主任耿长生协助杨丹凤做试验。还有~些工 人配合。耿长生吹着哨子,天车就隆隆地开了过来,试验需要的钢铁铸件就被 运来了。铸件在粗重的铁链牵引下降落,落到圆形的冷却池中。“嘶啦” 一声 响,一团白雾腾起。等烟雾慢慢消散,杨丹凤就带着科技人员下到冷却池里, 进
        刘建新这时的心里很躁。不知为什么,浑身躁得难受,心中一躁就预示着 要出事。果然出事了!试验过程中,车间里发生了毒气泄漏事故。毒气的颜色 跟铸件冷却腾起的烟雾一样,但是味道却有极大的不同。有几个工人应声倒下 To有人喊了一声:“毒气泄漏啦!快跑啊!”车间顷刻就乱了。省级劳模孙庆 海师傅没有跑,他寻找着毒气泄漏的地方,最后倒下了。刘建新听见喊声跑进 了车间,组织抢险救人,他拉着工人的胳膊大喊:“往这边来,这边来!”忽 然,他看见一头栽倒在冷却池旁的杨丹凤。他用毛巾捂着嘴巴,跑过去将杨丹 凤背了出来,自己再返回的时候也一头栽倒了。毒气泄漏的时候,车间里起了 火,这火是怎样燃起来的,现在还是一个谜。
        教训惨重,毒气泄漏事件中,有5名工人当场死亡,有11名工人受伤。抢 险工作非常顺利,受伤工人被送进梧钢医院治疗。
        受伤者里就有刘建新。他的眉毛和头发被火烧光了,一直处于昏迷状态, 医生在全力抢救。
        姚刚搀扶着刘建新的妻子赵晓英来到医院,看见吕展、周三原、刘子龙等 人在一旁焦急她守候着。
        姚刚哽咽着说:“嫂子,这事摊上了,你得想开了啊!”
        赵晓英隔着玻璃望了一眼被抢救着的刘建新,一下子捂住脸半天没说话, 许久,一声压抑许久的哭声从她嘴里传出,她号啕痛哭了。
        第三天傍晚,刘建新被抢救过来了。他睁开眼睛拉着赵晓英的手,颤抖着 说:“老婆,我活回来了。康复村的病人要搬新居了,往后你就伺候我吧!”
        赵晓英点点头说:“知道,我伺候你!伺候你!”说着,泪水像断了线的珠 子,掉在刘建新的脸上。
        杨丹凤过来看望刘建新。她怀着深深的内疚,深深的感激。她记得,当 时自己晕倒在地上,是被刘建新营救的,听说是他把她背了出来,她缠着绷 带的头一直隐隐作痛。她似乎陷入沉思,表情是困惑的,灯光在她脸上闪 亮,目光变得坚毅勇敢了。她将一束鲜花送给他:“刘市长,对不起,真的对 不起!”
        “丹凤,对不起三个字,我不接受,鲜花我接受了厂刘建新吃力地说, “这是我这辈子接受女性的第一束花!也是最后一束花啦!”然后就笑了,笑 着,酸楚禁不住涌上心头。
        杨丹凤说:“刘市长,你在我的心目中是英雄!”
        “别,别叫我市长,我的市长做到头了!”刘建新笑着说。
        杨丹凤的眼睛潮了,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让眼泪掉下来。 
        刘建新额头上淌着细细的汗珠,艰难地说:“丹凤,尽管代价惨重,可我|活 并不后悔,你们研发中心不能停啊!” 
        杨丹凤点点头,转身出来,扶住走廊的墙呜呜地哭了。 
        “丹凤,别惦记我,我没事的了刘建新大声喊了一句。
        刘建新真的看开了。正是经历了死亡,让他重新认识人们向往的那些好东:' 西,比如权力、名誉和金钱,在他都成了十分渺小的东西,不那么重要了。
        刘建新度过了一个罕见的难眠长夜。他想起了死去的爹、娘和姐姐,心里; 轰的一颤。风吹了进来,他身上一阵阵发冷。他明白,毒气事件中死亡了工人,这是严重的责任事故。尽管吕展给他说情,他还是有责任的,是无法开脱 的。省调查组已经进驻梧桐,他想明天就出院,到调查组去交代自己的错误。 他将被撤职了!梧钢一分厂的经验交流会也开不成了,自己以后再也帮不上吕 展了。他不甘心,不甘心啊!那天睁开眼睛望见了吕展,吕展什么话都没说, 紧紧地拥抱了他。跟着吕展干,他没有干够啊!还有无尽的依恋啊!
        刘建新是独眼,但他的心里长着健全的眼睛。他发现自己的眼睛里有泪水 流下来。他骂了一句自己:“是汉子就要坚强,省几滴狗尿吧,这世界没啥可 怕的!”骂着,泪水却流得更快了,流吧,为啥不让它流呢?无论是血还是泪, 都让它流吧,流出来,让它们尽情地流出来……
        84
        佟春喜感到恐眞像绳索那样捆绑着他,而且越勒越紧。这种感觉从吕云红 死后,就一直没有停止过。当他在吕云红的葬木L±遭到吕大军的冲击时,恐惧 就如烧开的水男躍沸滚起来。他坐不住了,他知道不仅吕大军对他谋害吕云红 深信不疑,吕展也正把怀疑的目光投向他。他虽然已经得到了那个账本,但也 不能说就是万事大吉了,因为账本本身就是复印件,而复印件会生出许多复印 件的,谁敢保证吕云红没有把另一个复印的账本藏起来呢?刘劲他们一旦找到 另一个账本的话,他就没法再坐在沧县副县长的位子上了。更令他沮丧的是, 是谁盗印了账本至今没有线索,在万达集团,他佟春喜没有一个对立面,他一 直觉着万达就是一个大家庭,他像一个慈父那样治理这个家,那些员工就像儿 女,有哪个儿女会如此不孝,会在背后捅父亲一刀呢?
        但账本的确被盗印了,而且绝不像是外贼所为,这让佟春喜深深理解了 “家贼难防”的含义。这个人是谁呢?无疑是与吕云红关系密切的人。他已经 派贴身的财务科长去查了,他要很快得到结果。
        财务科长查了三天,向佟春喜汇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复印账本是周蓉 干的。
        这样的结果令佟春喜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在集团大楼摸查了许多人,就是 没有想到周蓉。周蓉平日见人就是腼腆一笑,很少说话,干起工作来非常认 真,佟春喜挺喜欢她,尤其是喜欢她眉心的那颗美人痣。夏天的一个中午,佟 春喜推开财务室的门,把穿着短裤在床上躺着看画报的周蓉压在了身下,周蓉 并没有反对的表示,也没有迎合他,在佟春喜辛苦做事的时候。周蓉一直在看 那本画报,佟春喜就夺过画报丢在床下,周蓉也不恼,任他折腾,后来又有几 次这样的事,佟春喜觉得没滋没味的,就不再找周蓉,眼睛盯上了别的女人, 而周蓉当然也没再找他,作为回报,佟春喜提拔她当了财务科副科长,周蓉 也挺高兴的样子。她怎么会对他留一手呢?难道是因为她孩子住院他没有借钱 给她?但那是万达的制度规定的,也不能怪罪于他佟春喜啊?他们毕竟是情人 一场嘛。
        财务科长说了自己的理由:一是周蓉和吕云红平日过往甚密,二是周蓉的 孩子生病期间吕云红借钱给周蓉,三是周蓉突然失踪了,她本应在医院里陪孩 子的,现在只有她丈夫陪着。佟春喜问:“你是怎么知道这些情况的?”财务科 长说:“我是跟周蓉的一个亲戚随便打听的
        “周蓉那个臭妹子去哪儿啦?”佟春喜一瞪眼。财务科长说:“听说去亲戚 家借钱,亲戚在安徽乡下。”佟春喜一拍桌子:“臭娘们儿!跑得倒快!”财务 科长说:“咱把她找回来!”佟春喜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他还不具备那样缜 密的思想和远见,大主意还是要靠周家富来拿。他记起周家富曾经提醒他, “提防女人,特别要提防貌似善良的女人。”当时他还没在意,现在想起更加令 他对周家富肃然起敬了.
        晩上,佟春喜去了岳父周家富的梧桐西郊别墅,以往他多是把岳父接到自 己家与周小敏共同议事,但后来先是岳父对女儿心存芥蒂,他对周小敏也不得 不有戒备。周小敏指责他是杀害吕云红的凶手,令他心中愤愤不已。吕云红 死后,他也到墓地送葬了,送葬回来就连做恶梦。一次做梦的时候,竟然死死 地掐住周小敏的脖子。周小敏挣扎着喊叫着,他醒了,周小敏狠狠地抽了他一 嘴巴。
        佟春喜必须躲着周小敏。来到岳父的别墅,看到偌大的屋子冷冷清清的, 岳父胃病犯了,在吃“康师傅”方便面,而且吃得有滋有味。佟春喜鼻子一 酸,险些掉下泪来。他说:“老爷子,我得找个人照顾你丁周家富说:“一个人不好吗?自己永远不会背叛自己。” 
        佟春喜再怎么脑子不开窍,也听出岳父话中有话,看着岳父吃方便面,不 员 敢言声。他悄悄地问,“我妈为啥不过来?”周家富眼睛闪着青光:“我把她支I去 走了,到西苑别墅去了。女人在眼前晃,影响我思考问题。”佟春喜苦笑了一 I活 声:“是啊,老爷子,我的问题您思考得咋样啦?”周家富将碗里的汤喝干净" 擦擦嘴,看着佟春喜问:“是不是账的事有眉目了?”佟春喜把对周蓉的几点怀[ 疑说了: “是不是派人把那娘们儿抓回来?”周家富摆摆手:“算了,既然她把 账本交给了吕云红,她手里也没有什么账本了。女人胆小,她这一跑倒露了马: 脚,可惜呀,她当初复印账本还不是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孩子还病着,她下i 得了这个决心吗?不过,她还有一张嘴,保不准会胡说八道!”佟春喜说:“我 灭了她!”周家富一笑:“那你的狐狸尾巴不就露出来了么?这事我自有办法了 ! 他沉吟了片刻,又说:“现在我看风头弱了,该干的事一件也不能停,人家越 是怀疑咱,咱越是要和平常一样,明白吗?”佟春喜恶狠狠地说:“听您的!不 过上回咱整吕展的那计划败得很惨,也不知道周三原是咋想的?他出来顶雷, 不是一路人,巴结吕展有啥用?吕展那样无情无义的人,你要犯在他手里照样 灭你,我们佟家跟吕展好不好啊?这不照样灭我佟春喜?周三原这么一担,原 来说是金山水泥靠假账偷税,结果账是真的,偷税变成了拖税,没有吕展啥 事啦!还有孙继海这小子,屁股也坐到吕展那边去了,两面派,他永远是什 么责任都不担!”周家富叹息着说:“现如今做事看人都得跟猜谜语似的,犯 琢磨,不过这个孙继海还不能伤,将来我们成功了,他还会像狗一样靠过来 的,别急。”佟春喜愣愣地望着周家富:“我们成功?我们跟吕展斗,还能有 个成功吗?您别说梦话了!”周家富说:“想钓鱼就得上食儿,想钓大鱼,就得 下大诱饵,明白不?”佟春喜说:“我看这食儿不好下,弄不好把食儿咬了 去,鱼还钓不着。对于吕展,您不是没有下过钩啊?”周家富说:“鱼钩要锋 利!吕展不上钩,可他身边的人有人上钩!”他想了想说:“事情走到今天这 一步,不能说是钩了,那是一张大网,要么鱼死,要么就是网破!”佟春喜说: “老爸您真行啊,跟您待着心里就他妈有底!跟我说说,您既然有把握,就赶 紧出手吧,您的事我的事,一揽子拯救了吧!”周家富眯着眼睛说:“放心, 你是我姑爷,我不会丢下你的。实施我的大计划,还不是时候,再等等,再等 等……”
        佟春喜觉得,这个时机,恐怕就是梧钢三分厂的拍卖了。他小里慌了,刘 劲能给他这个时间吗?他恐惧地走了。
        梧钢三分厂的招标方案出台了。刘子龙从省城回来了。他先到了周家富那 里,把这个方案讲给他,虽说考虑了天龙集团的因素,但是周家富并不满意。 刘子龙为难地说:“这个方案是吕展看过的,他提出两点修改意见,刘建新到梧钢落实,为这我跟刘建新争吵起来了!”周家富说:“我想请你找吕展再谈一 次,如果不成,我们天龙就放弃了!”刘子龙急了: “你别放弃啊!那我不是白 忙活了吗?”周家富沉着脸说:“你不白忙活,就是我白忙活。你要知道,房地 产市场在萎缩,好多黄金地皮流拍,我这么高价格搞到手,看着玩啊?那流失 的都是人民币啊!如果这点利润都不给我,我啥也不说了!”说完就走了。
        离开了梧钢,周家富坐在汽车里,马上给周三原打了一个电话,说关于购 买梧钢三分厂,最后再听听他的意见。周三原摆谱了,让周家富到他家里去。 周家富长长一叹,就去了周三原的家。
        周三原在家里等待孙继海的到来。他虽然留在了梧桐,但觉得还是一筹莫 展。他今天面临的困境,并不比以前好。他明白,佟春喜这类人的失败是必然 的,这小子很可能是他的灾星,在与吕展的较量中,佟春喜就是他的软肋。如 果吕展答应不再追究佟春喜,他可以委屈一下,与吕展彻底讲和。假如时光項 以倒流,他绝对不会跟佟春喜发生密切关系。凭这一点,他恨孙继海,是孙盛 海把佟春喜拉到他身边来的。吕展不会跟他妥协的,自从吕云红死去之后,这 一条路已经堵死了。一切假如都没有用了。事到如今,只能继续抗争,即使没 有希望,也只能继续斗争下去。周家富和孙继海都还糊涂着,但他知道,在凤 凰甸循环经济示范区落成典礼之前,他们还有最后一个机会,他知道自己是最 后一搏了!吕展如果摘了凤凰甸这颗大桃子,以后再难撼动了。
        所以说,这最后一搏中,不能有任何的闪失。不能!
        孙继海来了,周三原强压着怒火,淡淡地说:“继海啊,听说防潮大坝工 程公开招标了?已经开工了?干得不错呀!”孙继海说:“市长,我就是来向您 汇报这件事的。是这样,这次招标按照吕书记的意思,在梧桐各媒体发了公 告,这样一来,不仅咱梧桐的工程公司,就连市外甚至省外的许多公司也来报 名,最后还是我们梧桐的公司中标,确实,我看工程质量没问题。”周三原说: “这我就放心了,凤凰甸必须要有一个安全屏障。北钢的周总考虑更周全,还 考虑到将来海平面上升,避免凤凰甸被海水淹没啊!”孙继海笑了: “这好,我 看电视新闻了,说有个海岛国家,就是因海平面上升,整个国家买地要整体搬 迁哪!这个想法很超前!”周三原又问:“梧钢搬迁,三分厂也要公开拍卖吧?” 孙继海说:“是的,常委会研究过了。可能把纪要发给你。吕书记扛得挺硬, 必须公开招标,杜绝一切暗箱操作!”周三原说:“他吕展就会唱这样的高调。 这是他的才能!前些天哪,我二叔跟刘子龙捏咕了一个购买方案,一看就不 行,都以为我给弄的,钱让我二叔的天龙拿走了,我这黑锅就背上了。你知 道,过去温书记不坚持,我没少背黑锅!”孙继海苦笑了_下说:“商人就是商 人,你二叔没有一点政治头脑!这都啥时候了,打铁烤燭卵子,也不看个火 候!”周三原说:“更可气的是,他跟佟春喜到省城状告吕展买船一事,连跟我们商量都不商量,这不是胡来吗?” 
        孙继海还要说话,门铃响了,周三原起身将周家富迎了进来。周家富跟孙.员 继海握手寒暄:“孙大市长,我这老头来了,打扰你和三原说话了吧?”孙继海;季 笑着说:“没有,您来了,就是我们的福气,平时请您喝酒都不出来呢!”周三[活 原说:“二叔,您喝啥茶啊?这儿有上等铁观音了周家富微微点头:“就喝铁: 观音吧!”说着话,孙继海站立起来说:“老爷子,您坐啊,我先走了,那边还」 要研究拍卖排污权的事呢!”周家富忽然来了兴趣:“唉,继海,你别急着走,; 你说说啥是拍卖排污权啊?这可是新鲜事呢!” |
        孙继海说:“环保这一块,分到我这儿了。吕书记最近提出在梧桐建设生' 态城市的模式。”周家富烦躁地摆了摆手,“你别跟我说大理论,我这大老粗听; 不懂,你就说,排污权交易是咋回事?”孙继海耐心地说:“老爷子,対污权交I 易是许多国家通过市场手段配置、保护环境资源的经济政策。我国也开始试点 T!我们梧桐就是试点单位啊!吕书记非常重视。”说到这儿的时候,他觉得 不该当着他提吕展。
        “他吕书记啥都重视,好事他都重视,坏事都不重视!我看你们是被他给 吓住了!”周家富悻悻地说,示意孙继海继续说下去。
        孙继海往周家富跟前凑了凑,说:“老爷子,排污权交易,就是在满足环 境要求的前提下,设立合法的污染物排放权利,并允许这种权利像商品那样被 买卖,以此进行污染物的君澈控制。企业节约下来的污染排放指标,将成为一 种可以用于交易的有价资源,既可在企业与企业间进行商业交易,也可储存起 来以备自身扩大发展。重庆已经开始了,我们梧桐现在就是建立这样的市场!” 周家富沉了脸:“早知道这样,我那荷花湖的两个企业,就等着买卖排污权不 就结了?愣他娘的给我拆除了!”孙继海捂着嘴巴笑了: “我看出来了,您哪是 关心排污权哪,您是心疼那两个企业哪!拆您的污染企业跟这排污权是两码 事,别后悔啦,想开点吧老爷子!”说完笑着走了。
        周三原看看茶沏好了,给周家富满了一杯:“二叔,近来身板好吗?”周家 富叹了一声,又叹了一声:“心脏倒是没犯病,可是,这肠道又出问题了。每 天只能吃点热乎的,软的,面条啊馄饨啥的丁周三原将茶水递给周家富:“您 看挣那么多钱有啥用?吃都吃不动了,我看啊,您就把企业头衔都让给丹凤和 小伟他们吧,企业转型升级,您干不了啊!”周家富冲着周三原直冷笑,笑得 周三原心里发怵。周三原说:“您笑啥?我是认真跟您说呢!”周家富说:“我 笑你啊,刚才那眼神,让我想起你小时候,我们偷铁的时候你看我的眼神。三 原啊,我知道自己落伍了。我想啊,再给天龙干一件事情,就光荣退位。退得 干干净净的,颐养天年了厂周三原说:“您还有什么事?难道还是那个购买梧 钢三分厂的事?”周家富缓缓闭上眼睛,点点头。周三原喝了一口茶说:“二叔 啊,三分厂的事情呢,我这样看,您退幕后,让小伟他们参加公开竞标,价格 合适,就归属天龙门下,不合适呢,谁爱举牌谁举牌子!”周家富蓦地睁大了 眼睛:“那我们就没戏了,我就从手里溜走乙。你这市长当得真够窝囊,这 本来是政府的事,他吕展凭啥插手企业?插手凤凰甸?我看他是疯了!”周三 原大声说:“我听出来了,您还是对吕书记那点气。您又不缺这3个亿,为啥非 要一棵树上吊死呢?您真的违规弄成了,吕书记怪罪下来,刘子龙也吃不消 啊!”周家富气愤了,暴跳如雷地吼:“是啊,刘子龙这次表现非常好,非常够 意思,我可是觉得,是你周市长吃不消吧?你怕啥?怕他吕展啥?他让你拆我 的工厂,二话不说你就拆,他让你离开防潮大坝工程,你就乖乖离开了,上面 来查他,你给他作证。他妈你小子贱啊?你知道他的野心吗,他最终是要挤走 你啊!你退了?保你的乌纱帽是吧?当初你咋跟我说的,跟吕展干到底嘛。他 之所以对你二^步步紧逼,就是让你们给惯坏啦!”
        周三原感觉周家富心中有一种深潜的、说不清的恨意在作祟。他解释说: “二叔,我没有退缩,我只是觉得您只为集团利益着想,招标,我们听着新鲜, 可是,南方早就实行了,这也是大势所趋啊!难道这是吕展逼的吗?即便您得 到了这个项目,我们就能制服吕展吗?这是两个概念问题!”
        周家富大声说:“我不管啥概念,港商和台商都来了,都虎视眈眈地盯着 这块肉哪!过去温书记有个理论,肥水不流外人田。让我们梧桐人富了一批, 如果让外人富了,谁给梧桐卖命啊?别忘了,到了关口,打仗还得家乡父子 兵啊!”
        周三原痛惜地摇头:“唉,二叔,还是钱在作怪,靠您的这个思维,我们 没个胜利。吕展_天不离开梧桐,您就别想顺喽!”他显出怒气冲冲的样子。
        周家富猛地站了起来,脸色完全变了,脸上的肌肉眈眈垂了下去。周家富 感觉到了那种突然之间来自身体内部的强烈的崩溃。他转过头来,傻了似的盯 着周三原:“既然你都知道,为啥还在梧钢三分厂招标上听他的?”
        周三原说:“二您坐下吧,对不起,我刚才有点激动。”
        周家富狠狠地骂:“呸,你个白眼狼!又让吕展给灌迷糊啦?你不要以为 吕展那么高大,他有多虚伪你知道吗?都是说给别人听的,告诉你吧,别看吕 云红已经死了,他的屁股还没擦干净哪!他的路走到头啦!”
        周三原嘿嘿笑了: “好啊,我就要听听您的高见。吕展的路咋就走到 头啦?”
        周家富告诉周三原关于吕大军承包铁矿的秘密。
        周三原不以为然地说:“这有啥呀?”
        周家富冷冷一笑:“他就是悬在吕展头上的火药桶,随时都会爆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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