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吕展刚刚在家吃过晚饭。晚饭时他本想喝点鹿茸酒，夜里好好表现表现, 也好把苏丽娟又寸他的误解彻底化开。但苏丽娟并没有像以前丹阱，把鹿茸酒放 在餐桌上，成为丈夫的一道重要食谱。吕展去厨房里找也没有找到，只得作 罢。苏丽娟哼了一声，那意思是你不喝鹿茸酒就不行了么？我倒要考验你是不 是从内心里爱我？吕展想，不喝就不喝，事情也不一定就办不好，怎么说自己 也是“四十如虎”的年纪呀？但他错误地估计了形势，苏丽娟说：“从今晚起 我跟你分居。饭我可以做，衣服我可以洗，但睡觉我跟你得分着，这是大是大 非问题。我还要看你的表现呢!”
        苏丽娟上楼去了，留下吕展在客厅里愣了半天，电视都没有打开。他想怪 不得鹿茸酒找不到了，也多亏没喝它，要不然可能更难受些。吕展观察着苏丽 娟的动静。她坐在灯下发呆，很晚都没有睡。吕展决定在楼下给她写一封信。 写信的时候，他的脑子里都是家庭的温暖，以及温暖背后纷纷涌来的往事。他 的脸上浮现若有若无的微笑，脑子里满是跟苏丽娟在一起的往事。
        吕展的手机响了。吕云红打来的，说自己在梧桐的家里，她说杨丹凤急着 要见他。吕展拒绝了； “我正给你嫂子写检讨呢，这个时候再见杨丹凤，那不 是火上浇油吗？你就说没跟我联系上，有事明天再说嘛!”说完继续写着。吕 云红笑了： “你们两口子真好玩，还写情书呢，我嫂子还是别总端着，端着端 着，就把男人端跑了……”吕展说：“没长一张好嘴，你别往外讲啊！特别是 不能让杨丹凤知道丁吕云红应了一声，把电话放了。
        吕展继续写着。睡觉的时候，他把这封信交给了苏丽娟，苏丽娟根本就没 有想理睬他，可是看了他给她的长信，突然为之感动。吕展站在那里，像是把 ，物出来似的说：“丽娟，你听我说，我爱你！我非常非常的爱你!”他胸脯剧 烈起伏着，脸涨得通红。苏丽娟听了，眼泪刷地掉下来。
        第二天，吕展来到办公室，严秘书走了进来，他送来一份下周常委会的议 题，是研究凤凰甸循环经济投产仪式的。吕展没想到来得这么快，防潮计划刚 刚成功，北钢和梧钢生产线就要投产了，这是多么振奋人心的事情啊！吕展回 到办公桌前，看着那份循环经济的议题陷入了沉思。也许这个胜利来得太迟 了，也许是他期待很久，他被杨丹凤他们的智慧所感动，为凤凰甸劳动者的辛 苦感动.他已经好久没有为一个具体的事情由衷地感动了。
        凤凰甸循环经济的试验，无疑对梧钢搬迁是一个促进。这个时候，吕展让 严秘书给刘子龙打电话，他要跟他商量梧钢搬迁的事宜。过了一会儿，严秘书 进来报告说，刘子龙被抽借到省城，正主持一个钢铁普查会议。吕展点点头, 示意严秘书可以离开了，当严秘书轻轻走到门口，吕展好像想起了什么，急忙 把他叫住了： “小严，我想起了一个事情，请你给办一下丁严秘书感觉吕展的 眼神有些异样：“吕书记，您说吧!”吕展想张嘴，忽然又咽了回去。严秘书怔 了怔，静静地等待着。吕展抬起头望着严秘书：“小严，你还记得我的大哥吕 大军吗?”严秘书说：“记得，您刚到梧桐的时候，他就来过啊！怎么了?⁹⁹
       吕 展说：“你替我打听一下，他这阵在不在梧桐？在梧桐的话，在干什么？你要 tf 如实给我汇报，听见了吗?”严秘书说：“好的!”他轻轻走出去了。吕展望着:験 严秘书的背影，想他跟大哥走路的姿势很像。 

        自从吕展跟吕大军闹了一通，吕大军常常躲避着他，吕展只是春节时在老；活 家匆匆见过大哥一面。见面的时候，大哥总是躲躲闪闪的。听家里人说，大军 一直在外面奔忙。至于干什么，对父母和家人都保密，问急了，就说在省城开： 饭馆呢！这个吕大军啊，如果在梧桐经商了，肯定是被人利用了。 (
        新的防潮计划论证工作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既要论证方案中的各道环： 节，又要进行实地考察。杨丹凤一直陪着各路专家。这个方案终于得到了专家: 的肯定。本来是很值得高兴的事，却由于吕云红的到来，又让她心中生出了新 的烦恼。吕云红跟她说，苏丽娟因为杨丹凤而跟吕展闹冷战。杨丹凤心里不平： 静了，怎么会是这样的呢？她坐在那里，显得那么无力。
        杨丹凤愣了一会儿，她决定跟苏丽娟谈一谈，帮助吕展化解这种非常无聊 的误会。消息不断传来，听说苏丽娟与吕展分居了，还可能走向离婚。似乎因 为自己，这个消息她没有在吕展那里得到证实，可是杨丹凤断了 ’后路”，这 使她更有勇气去见苏丽娟，而且无论如何也要去见她。她等待吕云红陪她一起 去，可是，这几天吕云红太忙了，她只好落落大方地独自站在了苏丽娟的面 前：“嫂子，没有预约我就来了，你不介意吧?”
        苏丽娟毕竟很有涵养，笑了一下：“坐吧，你可是稀客啊!”杨丹凤脸腾的 红了，她依然微笑着：“是啊，都是吕书记给我下达了攻克渤海潮的任务，这 不，累死累活刚刚完成。吕书记逢人就说，我给他捧场了！其实啊，我哪懂大 海啊？都是大家的智慧!”苏丽娟淡淡地说：“他可欣赏你了，甚至做梦都喊你 的名字呢!”杨丹凤咯咯笑了，不依不饶地说：“嫂子，你别冤枉人啊，他是真 喊了还是假喊了?”苏丽娟说：“问我？他没有跟你说过吗?”杨丹凤沉了脸： “过了，过了，我的嫂子！你知道，我是你们夫妇的共同朋友！我可以告诉你， 我和吕书记是清白的。我知道你怀疑我，我也听到一些风言风语，正因为这 个。刚才我进门的时候，心里还在打退堂鼓。说实话，我有点怕见你。有时候 就是这样，人家把你并没有做的事说出来，你的心就先虚了一半了
        苏丽娟平静地说：“在我的办公室里，我的客人应该是谈金融问题。关于 你、我和吕展之间的事，我只能告诉你一句：吕展做别人的丈夫不太容易，因 为我爱他。”杨丹凤把微笑变成了灿烂的笑容：“嫂子，这就对了，据我所知， 不仅你爱他，他还更爱你。凭吕檄寸你的爱，他怎么有可能成为别人的丈夫 呢？其实，我佩服的就是他的这一点：对你们爱情的忠贞！我将来找男人就是 这个标准!”苏丽娟怔了怔，显然她没有想到杨丹凤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依 然平静地说：“你的标准不低，找着了吗?”杨丹凤说：“不好找啊，这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嫂子，你真幸福!”苏丽娟看起了材料，没有马上回答。杨丹 凤坐在苏丽娟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上，她没去掘饮水机，并不是不口渴，是怕流 水声打扰了看材料的苏丽娟。杨丹凤看着墙上的石英钟，秒针嘀嘀嗒嗒在转， 她觉得自己的心跳也加快了。

        苏丽娟看完了材料，她离开办公桌，从饮水机接了一杯水给杨丹凤。杨丹 凤接过水杯，说：“谢谢!”苏丽娟说：“我很羡慕你，年轻、美丽、有学识、 聪慧中透着狡黠，如果我是男人也会喜欢你，你觉得呢?”杨丹凤摇头说：“嫂 子过奖了!”苏丽娟和她并排坐在了沙发上，这样坐着说话很容易缩短人与人 的距离感。苏丽娟说：“我和吕展都当小妹妹看你的!”杨丹凤忽然抬起头来 说：“嫂子，你就不能把我当成云红一样的妹妹吗?”苏丽娟不明白她的意思， 看着她笑了： “我说对了吧，聪慧中透着狡黠。”杨丹凤感觉气氛又回来了，笑着 说：“开个玩笑，我是想放松一下心情，使自己更理性一些，这样对我的工作 有好处。对了，嫂子，这称呼与男人有关，从现在起，我愿意称呼你娟姐。”
        苏丽娟没有点头。杨丹凤邀请苏丽娟到凤凰甸看一看。只要她到了那个沸 腾的环境，就不会在家里胡乱猜想了。第二天，杨丹凤开着自己的宝马车去接 苏丽娟，她已经熟练地跑长途了，上次她请海洋专家就是自己开车直奔首都 的，她把车停在了军分区大院门口，打电话把苏丽娟叫了出来。苏丽娟本想让 她把车开到家属院的，她没敢，怕碰见吕展，遭到吕展的反对。苏丽娟上了 车，路上找出化妆盒来化妆，又打眼影，又描口红。杨丹凤说：“娟姐，你就 是不化妆都很漂亮的，化了妆就更迷人了苏丽娟说：“对我来说，仅仅是对 客人礼貌而已，你就不同了，对了，把车停下吧，我来开，你也化化妆，这是 云红给我买的，法国货，挺贵的「'杨丹凤说，“嫂子，我是素面朝天的，从来 不化妆的。”苏丽娟愣了一下，问：“你真不化妆?”
        “真的，我骗你干什么呀?.
        “你连口红都没抹过?”
        “没有，我皮肤过敏，不信你看看；杨丹凤转过脸，看着苏丽娟。
        苏丽娟两眼怔怔地看着她,真的没有，杨丹凤的脸颊和双唇都是自然的本色。 苏丽娟手抖了一下，车在高速路飞驰着。

        78

        佟春喜住进了省城的_家五星级宾馆。他和周家富到省城状告吕展，没有 征得周三原的同意。周三原出国考察去了，回国后会是什么态度呢？佟春喜心 里没底。他是在这里听说自己公司进驻了反贪局调査组。昨夜陪客户跳舞睡得:官 很晚，今早醒来时已经九点钟了。公司的办公室主任打来电话，他就甩出几张;员 钞票让床上的小姐走人，自己匆匆忙忙地穿上衣服就敲隔壁周家富的门。岳父!史 穿了睡衣来开门，他闯进去说：“不好啦，不好啦!”却看见一个很白皙的小姐正：活 在慢条斯理地穿衣服，他有些不好意思，想退出去。周家富若无其事地说：“坐' 吧，慌什么?”佟春喜坐下来，却用眼角瞟着那个小姐，他想老爷子真有眼光」 周家富过去拍了拍小姐的肩膀，和蔼地说：“孩子，快点穿吧。”小姐加快；
        了速度，跳下床，拎起包吻了周家富一下，连看都没看佟春喜一眼就走了。佟: 春喜想，老爷子就是有情调，看来钱也早就给了。佟春喜目送小姐出了门，这? 才哭丧着脸说出了自己公司被调査的事。佟春喜说：“爸，一定是卢德青出了 j 什么问题，那样就全完了。我们逃吧了周家富沉吟片刻，说：“别慌，卢德青! 这道关，他们没有攻克，他们只是趁你出门，突击查账想侥幸取胜。你想想， 卢德青如果把你供出来，他们不用趁你不在进驻公司，早就将你抓捕归案了， 能仅仅査账那么简单吗？再说，卢德青若是供出了你，我这儿早知道了，胡福 来那小子从公安局副局长降职为看守所长了，他每天都要和卢德青见面，万一 有情况他能不告诉我吗？我看，在这件事上，他当看守所长比当公安局副局长 对咱们更有利。”
        “爸! ”佟春喜激动地说，“那我不用逃跑了？可是我那办公室主任转达检 察院的话，让我回去配合调查呢。”
        “给你个棒槌就认真，人家是例行公事，能不这么说吗？让你逮了把柄。” 周家富笑着说，“咱们爷儿俩该见的人也见了，该办的事也办了，再踏踏实实 地玩一天，明天再起身回沧县，你打电话告诉办公室，就说业务还没谈完，精 神点，明白吗?”
        “明白，明白!”佟春喜感激地看着岳父，“今天中午我请您老去药膳馆吃
        些甲鱼、鹿肉什么的，好好补养补养。”
        周家富听出了话中的意思，笑骂了一声：“臭小子，我这大岁数人，只是 找个人暖暖被窝，还能动刀动枪的?”又说：“你可得规矩点，在我眼皮子底 下，别对不起我女儿，我回头一样收拾你小子!”
        佟春喜嘻嘻一笑说：“我对/J熾忠贞不二，昨晚就是一个人睡的。”
        周家富忽然想起了什么，问：“账不会有问题吧?”
        “财务室的那些是假账!”佟春喜说，“真的我锁着呢!” 周家富说：“我们做的事，是在刀刃上舐血呀!” 万达集团的账目被查封的事惊动了吕云红。
        由于出售考察船所得的全部利润被佟春喜扣留，吕云红一直没有拿到自己 应得的那笔钱，她想，如今赶上账目査封，佟春喜就更有理由不向她支付这笔 钱了。她不能让佟春喜就这样给耍了，她有些后悔当初没有和佟春喜签合同， 她应该知道这是个诚信匮乏的时代，尤其和近乎无赖的佟春喜打交道。珠海那 边的客户又来梧桐向她索账了。业务员不慌不忙。人们被彼此的“三角债”死 缠烂打，都已经适应了这种环境。业务员住在梧桐宾馆里，由公司一名副总陪 着吃住玩，似乎他们就是为这个来的。业务员并不急着见总经理，他们玩够了 自然会找到她，可怜巴巴地说：“吕总啊，我们那笔款子还要请你想想办法啦。 拿不回款子老总会炒我们航鱼的啦丁情动之处，对方眼里还可以闪烁出泪光 来。这是吕云红最受不了的，如果对方以“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的理直气 壮，对她义正词严，她卜里倒能好受些。想到客户过几天就会在她面前旧戏重 演，吕云红就急躁，一急躁就要找佟春喜要账。她曾在几天前找过佟春喜，佟 春喜竟然觌着脸让她找吕展把梧钢三分厂购买下来。账嘛，_块再算。云红再 也不上他的当了，气得指着他的鼻子骂了一®。
        吕云红再一次赶到了万达集团，她见到了财务科副科长周蓉，得知检察院 确实在査账，而且作为董事长兼总经理的佟春喜在省城办事还没有回来。吕云 红打通了佟春喜的电话，佟春喜说：“那笔账你向检察院要吧，我很忙，正搞 按摩呢吕云红刚想骂他两句，但对方把手机关了。吕云红想社会上都说佟 春喜快当县长了，司法部门怎么又急不可待地介入了呢？佟春喜的问题到底有 多大，如果他被法办了，那么自己公司的这笔收入会不会彻底泡汤呢？她打电 话给吕展，哥哥告诉她，佟春喜的问题她就不要多问了。至于欠债的问题，让 她先不要急，留好了证据。
        吕云红想，哥哥也怪不容易的。他心里装的都是梧桐的大事啊！自己不能 再给他添乱了，自己的事要靠自己解决。
        周蓉坐在万达宣传科的房间里，隔壁她的办公室里一帮人在查账，宣传科的 人陪沧县电视台的记者采访去了。这的确是个怪现象，一边是梧桐市的检察官 们在精心寻找罪恶的疑点，另一边沧县的宣传机构却在大肆宣传其辉煌业绩。
        吕云红走了进来。周蓉问：“你怎么又来了?”吕云红一笑：“我喜欢你 嘛。”周蓉无奈地一笑：“你看我像不像关禁闭的？人家不让我进财务室，但也 不让我离开这栋大楼，有问题随时问我。”吕云红说：“从佟县长这儿，咱俩早 就认识了，应该是老朋友，你早就享受婚姻幸福了，可我呢，还是孤家寡人, 我真羡慕你呀厂周蓉指了指脸上的皱纹：“我都成黄脸婆了，你还是小葱似的 大姑娘，谁该羡慕谁呀？你是单身女贵族，我做梦都想跟你一样，你已经成了 我的偶像啦!”吕云红白了她一眼：“令人作呕的呕吧?”周蓉扑哧一笑：“你这 死丫头，还那么顽皮呀吕云红看周蓉魂不守舍的样子，悄声问：“你该不会 造了假账吧？
        周蓉说：“别瞎扯！我是那种人吗？我要是那种人，我孩子的命就有救了。”吕云红一原：“你孩子怎么啦?”周蓉流泪了，小声啜泣起来，她告诉吕I 云红，她的孩子前几天査出患了白血病，需要花一笔巨款进行骨髓移植，眼下! 她的丈夫正陪着孩子在梧桐医院呢，自己出来筹钱，但没凑够，又赶上公司査! 账，财务科长出差了，她只得过来陪着。吕云红问：“你没有向公司借吗?”周: 蓉说：“提了，佟老板挺难过的，他说你是知道的，公司没钱，他爱莫能助: 了。”吕云红问：“还差多少?”周蓉说：“12万呢吕云红站了起来：“蓉姐，： 我还有一笔私房钱，是攒着办嫁妆用的，可对象还没影呢，先救孩子！咱马上； 走，我替你向刘局长请假。” !
        周蓉泪雨滂沱，扑通一下跪在了吕云红面前。
        吕云红开车拉着周蓉从银行取了钱，又直奔梧桐医院，她找到院长了解孩； 子的病情，她说：“于院长，我哥让我问您好，他让我转告您，为了孩子请最i 好的专家，提供最好的服务了院长说：“请转告吕书记，请他放心，专家是首 都的著名血液病专家，现在病房人多乱一些，我马上给孩子调一个单间吕 云红心里笑着走出了医院，周蓉千恩万谢地送出来，非要拉她吃饭。吕云红 说：“好啊，我还是请你吧，去我哥家，那里清静。”吕云红时常住在哥哥那 里，为了方便，苏丽娟给了她钥匙。此时哥哥嫂子都不在家，饭菜是吕云红顺 便从饭店买回来的。周蓉依然在说感谢的话。吕云红佯装生气地说：“你总说 这些干啥？咱姐儿俩不远了么?”她顿了顿说：“孩子应该有救了，咱姐儿俩也 可以放心了，现在我挺担心你的，怕佟春喜的事牵扯到你呀。我想问你，万达 集团刚刚卖了考察船，为什么连你孩子治病的钱都没有？那佟春喜应该还我的 钱又到哪儿去了呢?”周蓉说：“云红，你是我们全家的恩人，我就告诉你吧， 赚钱的生意都划到他个人公司的名下，只有赔钱的买卖才算万达集团的丁
        “这样?”吕云红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他的账目就査不出问题了吗?”
        “查什么呀?”周蓉恼怒地说，“那是瞎子点灯，白费蜡，人家有两本账， 都是财务科长帮着做的，一本真的，一本假的，假的能查出什么来呀，查完了 说不定还后悔呢，后悔不该怀疑佟春喜，人家挺清白的么!”
        “那真的呢?”吕云红问。
        “他自己锁着呢!”
        “你呀，傻到家了，出了事，你也难脱干系呀。”
        周蓉的脸严肃起来：“这事我连我丈夫都没告诉，那天我看准机会，把他 的账目复印了一份。这事万一让佟总知道了，他非利用他老丈人的黑社会关系 把我给杀了不可。”
        吕云红说：“如果信得过我，我替你保存。我是你的朋友，我哥又是梧桐 的书记，他不敢把我怎么样.
        佟春喜回到万达集团，他一脸的春风得意让公司干部有些吃惊，原来想躲
        避他的人又纷纷凑上来，说：“佟县长，你回来了?”
        佟春喜对手下人的表现很满意，欣慰地回答：“回来了，回家来了；佟春 喜走进了财务室，他看见刘劲和埋头查账的工作人员，他像首长视察似的走过 去，说：“同志们辛苦了，晚上我安排各位去金鼎大酒店了刘劲愣了愣，显然 没有想到佟春喜会如此表现，他火了，一拍桌子：“佟春喜，你给我滚岀去!” 佟春喜笑笑说：“好，我滚，明天我就出国考察。”刘劲说：“我正式通知你， 在查账期间，你不准离开沧县一步。”佟春喜耸了耸肩膀，从财务室走出来， 迎面碰上宣传科长，宣传科长说：“佟县长，县电视台给咱们公司拍专题片已 经三天了,您来了正好去补镜头。”佟春喜说：“多宣传咱们公司的创业精神， 少宣传我个人
        宣传科长说：“您是万达的灵魂啊，没有您哪有万达呀，人家说了，没您 的镜头，连台长都不签发。这也是为您担任县长造舆论氛围嘛。”佟春喜知道 舆论的力量，他自然求之不得，他换了工作服，戴了安全帽，随宣传科长去了 车间，在摄像机的镜头下，他在工人们中嘘寒问暖，又对着机床指手画脚一 番。记者说：“不错不错，有县长的风度，下面录段同期声，佟县长您讲几 句。”佟春喜接过话筒：“我们万达集团在改革开放的大潮中脱颖而出，十几年 来企业不断发展壮大，为老百姓造了福，为国家纳了税，成了沧县、梧桐乃至 全国的知名企业。在国际金融危机的不利影响下，我们响应政府号召，保增 长，保民生，促内需，我们将继续艰苦创业，再创辉煌。为沧县人民造福。”
        佟春喜回到家里，心才彻底放松下来。他想这样拿着架子真他妈不叫事, 他在沧县开发区当主任，或是在万达集团，都是一言九鼎，动辄就要骂娘，在 办公室总是脱了鞋子，把气味浓烈的脚放在桌子上，身子斜靠在椅背上，他自 己有慢性鼻炎，闻不到，被训者都几乎被臭脚熏个半死。人们私下里编了个顺 口溜：“千不怕，万不怕，就怕佟总来训话丁可是，自从当上副县长，他说话 就得端着了。佟春喜感觉背有点凉，知道是刚才在公司出了一身汗。岳父让他 端县长的架子，他心里说这样做县长真他妈没劲.
        周小敏找了干净的衬衣让他换了，并摆好了饭菜。然后拿出佟春喜从省城 给她带回来的手链戴上，又在镜子上照照，腕上的宝石一闪一闪的，周小敏笑 了。她娇滴滴地问：“给我买东西，是不是在外面又搞女人了?”佟春喜咽了一 口酒：“老头子火眼金睛，我敢吗？再说了，刘劲这小子进我公司査账来了， 我有那心情吗?”“查账?”周小敏呆住了，她看见镜子里的女人成了商店里的 时装木偶。少顷，她转过身来，问：“他们什么时间来的?”佟春喜说：“就昨 天上午，不怕，查半天最后他也得给我下个结论：我佟春喜是一身正气、两袖 清风的好干部。”周小敏身子软了一下，她顺势坐在了沙发上。她想，一定是 吕展干的。这个冤家，这个喂不亲的狼啊！
        电话响了，周小敏吓了一跳，她颤抖着手去接，却是周家富打来的。 I w
        周家富找佟春喜。周小敏说：“他喝酒呢!” ； a
        周家富显得很气愤：“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喝酒？让他来接电话丁 )«
        佟春喜听见了岳父的声音，忙颠颠跑过来接过话筒，岳父让他去自己的住'舌 处商量事，一会儿孙继海也要去。佟春喜说：“还是来我家吧，让小敏去接! 您。”周家富说：“人家检察院正査你，没准会盯上你家，不安全，你来吧，别： 开车，打车来［
        佟春&问：“还带小敏吗?” :
        周家富说：“男人的事，女人一掺和就耻h加乱，让她看家吧。” |
        佟春喜又回到饭桌上喝了一杯酒，才出了门。他在院子和门外没发现异常: 情况，才放心地截了一辆出租车去了岳父那里，周家富早已让祥叔在门口等： 他了。
        祥叔领着佟春喜进了屋，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周家富叹息了一声说：“咱 们要经常研究新情况，解决新问题，要不就被动，被动就出事，出事就完蛋， 表面看风平浪静，但心里这根弦要绷得紧紧的，明白吗?”
        佟屛喷着酒气，点头称是。
        周家富说：“卢德青那里现在没有松口，并不等于永远不松口。现在我正 通过胡福来暗中跟他作反宣传，向他讲明利害，估计暂时他会撑住。但以后就 不确定了丁佟春喜瞪了眼说：“老卢跟我铁！他当过特种兵，啥苦都受过，义 气着呢
        “不得不防啊！ “周家富说，“人家反贪局也讲究攻心，万一他哪天把你翻 出来，恐怕连胡福来也是防不胜防啊。”
        佟春喜说：“那只有听天由命了。”
        “不能认命!”周家富皱着眉头说，“这一点我最佩服共产党，人家就不信 命，带着最信命的穷人打出了天下，穷人这才明白命不是注定的，是可以改 的。解放那年斗恶霸的时候我还小，我上台指着恶霸的鼻子说，你狗日的老说 我们穷人生来就是受苦的命，改不了，这回咋改啦？我上去给了他两个嘴巴 子，军代表带头又鼓掌又呼口号，我心里可美啦。从那天起，我就没信过命。” 佟春喜说：“那又怎么才能让卢德青不松口呢?”
        周家富说：“你傻啊？让他永远闭嘴!”
        佟春喜惊愕地看着岳父。

        79

        吕展来到凤凰甸建设工地。防潮方案论证会结束了。专家认为新方案总体 上还是可行的，但个别地方还需要修改完善。
        吕展望着大家说：“大家非常辛苦，我请你们到海边湿地公园看看，那 里还有新建的北钢宾馆，可是首次接待客人哟，在那里我请你们吃饭！犒劳 犒劳大家!”
        周进和技术处的几个人欢呼着，就随吕展往外走，走到车前，却发现没有 杨丹凤。散会的时候，杨丹凤悄悄离开了。吕展让严秘书去叫她，严秘书很快 就回来了，说：“吕书记，杨丹凤说身体不舒服，她不来了。”吕展顷刻就觉 得索然无味，他在湿地公园请客，一多半是让杨丹凤高兴，因为他在刚才听汇 报时发现杨丹凤闷闷不乐的样子，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自己一眼。他以为请客是 最适合调解杨丹凤情绪的，没想到她并不领情。她心里一定有什么解不开的疙 瘩了。
        参观完湿地公园，大家赞赏有加。在北钢宾馆吃饭的时候，吕展说出了自 己建设凤凰甸生态城市的想法。周荣芳说：“听说有这个说法，吕书记，您见 识广，给我们说说啥是生态城市啊?”吕展笑了笑，摇头说：“先喝酒，这个话 题以后再说。凤凰甸一定要打造成一个海滨生态城市!”周进冲着周荣芳举杯 说：“周主任，想让吕书记说，有个条件啊，你先喝了这杯酒，他就说了！” 周荣芳欣赏地望着吕展：“是这意思吗?”吕展点点头，只见周荣芳一仰脖子把 酒喝了。
        吕展停顿了一下说：“生态城市的概念啊，是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发起的 “人与生物圈“计划研究过程中提出的，是城市生态化发展的结果。我们梧桐 市要以荷花湖为中心打造生态城市，把凤凰甸建成生态城!”
        吕展的话让大家停住了手中的筷子，都想听下文。吕展却停住了。
        周荣芳说：“吕书记，别卖关子呀，又不说了，看来还是让我们喝酒啊!” 说着招呼众人都喝了一杯。
        吕展也不管大家的表情，又说了起来：“这生态城市与我们传统城市比较 啊，是有几大特点的。第_是和谐性。生态城市的和谐性，不仅反映在人与自 然的关系、自然与人共生、人回归自然、自然融于城市等方面，更重要的是反 映在人与人的关系上。人敬重人，人关爱人，人才幸福啊！如果没个好环境, 有钱就幸福吗？老百姓有钱也不幸福啊！原因是人与人的关系乱套了，在我们
        梧桐，这样的事If再也不能发生了!” 
        在座的人都惊讶了，怔怔地望着吕展。
        酒劲上来了，吕展找到感觉了，井井有条地说：“还有一个重要特征是高:步 效性。生态城市能提高一切资源的利用效率：物尽其用、地尽其利、人尽其:活 才、各施其能、各得其所。同时兼顾不同时间.空间，合理配置资源。既满足： 当代人的需要，又不对满足后代人需要的能力构成危害，保证城市健康、持； 续、协调地发展。这是我们追求的方向啊!”他激动地说着，这是一个市委书: 记的理性思考掺杂着一个男人激情的冲动……
        这个时候，吕展接到苏丽娟打来的电话，苏丽娟急火火的样子，她说出事： T,让他赶快回家商量对策。吕展跟周进说了一声就匆匆走出了餐厅，司机和； 秘书都跟了出来。吕展对严秘书说：“你回去吃饭吧，我和司机出去一趟
        汽车驶上了海港高速。他慌慌张张进了家，才知道是自己出了问题。吕云 红事先得到了情报，给吕展打电话，吕展在凤凰甸开会，手机一直关着，她就 急切地找苏丽娟。吕展明白了，周家富和佟春喜进省城反映他的问题原来与金 山水泥厂有关，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金山水泥厂的徐厂长的确向他反映过 支付万达集团考察船费用的问题，由于受建筑市场低迷的影响，水泥出现了滞 销，单从企业纯利润中根本无法付清那笔巨款，徐厂长提出能不能缓交税款， 吕展答应了，并在徐厂长的提议下，给国税局写了个条子，之后，吕展就把这 事给忘了。
        吕展一个电话把徐厂长叫到了自己家中。徐厂长慌慌张张的，显然还不知 道发生了什么事。吕展冲他大发雷霆：“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把动用税款买船 的事捅出去？你到底想干什么?”徐厂长被搞得一头雾水，好半天才明白过来， 他顿足捶胸地发誓，自己绝没有这样做，这样做对他自己没有任何好处，只有 引火烧身。吕展觉得也对，火气消了些。徐厂长说了实话：“吕书记，我是怕 得罪了您，才拖税不交的。”
        “那你没把条子给国税局长?”吕展问。
        “我先给周市长了，周市长说由他办。”徐厂长说，“我既不能得罪您，也不能不让周市长知道，他对金山很关心。但我留了心眼，复印了一份
        吕展发狠地叹了一口气，买考察船的事，由于杨丹凤和周家富出面，最后 周三原是同意了的。没有想到先是财政局长要周三原审批，后来又是这个水泥 厂的厂长找周三原定夺。这不正常嘛！他问：“周市长是怎么说的?”
        徐厂长想了想，说：“他没说什么，把条子收了起来，到底给没给国税局 我也不知道丁
        吕展脑袋轰的一响，难道是周三原故意挖了一个陷阱？抑或是他与周家富 串通好了陷害他？也许是吧？他埋着头不说话，灰心丧气到了极点。
        徐厂长愕然地望着他。吕展忽然问：“国税局向你们要钱没有?” “要封我 们的门，我们一直在顶着徐厂长扭皱着脸说，“这不是水泥厂搬迁嘛，封就 封，我就没搭理他们!”吕展说：“你早就该跟我汇报，条子的复印件还在么?” 徐厂长说：“在财务科长那里，我让她藏起来了，我这就去要。”吕展彻底明白 了，他说：“你就别要了，她肯定还有，因为她可以再复印一份给别人。”徐 厂长愣了愣说：“真的吗？不可能吧，财务科长是自己人啊。”吕展冷冷地看着 他：“你相信她么?”徐厂长脸一红。吕展察觉出什么：“你和这个女人关系非 同一般是不?”徐厂长讪讪地笑。吕展说：“告诉你，只有与你最近的人才会岀 卖你，不管怎么说，错误犯下了，我们听候发落吧。”
        徐厂长走后，吕展与刘建新通了个电话。刘建新说：“下午我就摆平这个 事情!”
        吕展转脸对苏丽娟笑了笑说：“刘建新也敢吹牛了？他摆平？他怎么个 摆平?”
        苏丽娟担忧地说：“你还是先想想应对措施吧。要不然你所谓的政绩全被 那渤海潮冲光了，还得再背个处分，站在被告席上也说不定啊，把你赶出梧 桐，这是周三原和周家富愿意看到的局面了
        吕展讨好地说：“赶我走？你放心，这点事情想整垮我，他们是在做梦!” 说着就深情地望着她。苏丽娟看着他的认真样，不禁扑哧一声笑了，然后温存 地把脸靠近了他宽厚的胸脯：“到了紧要关口，还是老夫老妻好吧?”
        吕展笑了： “你这话还是说我有问题啊？我冤不冤啊？我比窦娥还冤啊!”
        苏丽娟笑了。自从她跟杨丹凤接触，又去凤凰甸玩了几天，对吕展的误会 解除了。她的疑惑，她的脆弱，来自女人的多疑。吕展这样的政坛名人，没有 绯闻才不正常昵。关键是看自己老公是个什么样的人。自己的猜疑被瓦解了！ 她与他没有了隔阂，又有了倾诉声、叮咛声和笑声。
        第二天，调查组来到了梧桐。吕展在上午被叫去谈话，接见他的是以督察 室郝主任为组长的几个人。郝主任原是吕展在省政府秘书处时的手下。他说: “吕书记，多有得罪，为了工作，还得请你配合一下吕展笑了笑，点点头。 郝主任说：“吕书记，前几天省委接到了一封举报信，是关于你批示金山水泥 厂偷瞒税款买考察船的事。你是知道的，国家对税务执法力度不断加强，省主 要领导也非常重视此事，特派我们前来调査此事。”吕展道：“我可以明确地告 诉你们，这是我私自作的主张，当时没有那么多考虑，只是一门心思地想治理 渤海潮，我就让水泥厂干了，一切责任由我来负。” 一位国税局的干部说：“我 们几个同志已经进入金山水泥厂查账了，如果情况属实，一方面要追补税款, 处以罚金，另一方面要追究当事人的法律责任了纪委的一位干部说：“信中还 提到说，你购买的是你妹妹吕云红的船。说里面有权钱交易!”
        “一派胡言!”吕展生气了，“这是万达集团的船，准备拆的旧船，凤凰甸；官 治理渤海潮急用，我妹妹的公司与万达集团是多年业务伙伴，他们联合做这笔"员 生意，船是经过资产评估部门评估的，一切手续完备。你们去査。而且这得到j 了周市长认可的。”郝主任说：“吕书记，请你克制一下自己的情绪，好吗?”:活 吕展说：“对不起。”他点燃了一支烟。那位纪委干部说：“我想找吕云红谈： 谈丁 “可以。”吕展把吕云红的电话号码给了那个人，那个人出去了。郝主任: 说：“吕书记，你说买船的事完全是你个人的决定，从金山水泥厂拿钱，别的: 班子成员也不知道，这也是有悖民主原则的，是这样吗?”吕展瞠目结舌了。;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吕展想了想，这是谁给他放暗箭呢？ I
        周三原出国回来，刚刚到家，就靠在沙发上打个盹。 ;
        “愚蠢，简直他妈的蠢透啦!”周三原自言自语地骂。时差没有倒过来，头| 一点不感觉到疼痛，而是困，是惶惑。周家富和孙继海他们攻击吕展，这没有 错误，对敌人就是要进攻，直至取得最后胜利。可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太不 是时候了，仅仅凭购买考察船一事，想扳倒吕展几乎不可能。没想到，他不在 家的时候，周家富和佟春喜就开始行动了，尽管招来了调查组，还是徒劳的， 每见钢刀口易伤，过早地暴露了目标。为此，周三原破例对周家富狠狠地发了 一通脾气。
        最近一个时期，周三原千方百计地寻找吕展的失误和问题。哪怕是极小的 失误和问题，他都要仔细研究。一旦有了突破，就立刻在上面大做文章。对于 吕展出面购买考察船一事，凭他对吕展的了解，他绝不会往兜里装钱，既然这 样，那只是一个小问题，而且也不是致命的问题。这个时候，周三原决定替吕 展解围，这样做对自己有利。别人都说周三原跟吕展有矛盾，今天他这样一 做，会给外界一个假象：周三原是以梧桐大局为重的人，是一个不计个人恩怨 的干部。以后向吕展发起猛攻的时候，别人会认为吕展不讲情义。
        这天上午，周三原找到了调査组的郝主任。郝主任正在向吕展和吕云红核 实情况。周三原大大咧咧地走了进来，坐到吕云红身边。周三原说：“你们调 查组还是要多听听各方面意见，我向你们反映一下情况吧。”
        在场的人都一愣，吕展也不知周三原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周三原问郝主任：“购买考察船我是知道的，班子共同决策的，金山水泥 厂瞒税的事我也知道，是我批的条子，你们拿到的条子在哪儿?”
        郝主任拿出一张复印件。周三原说：“复印件你们都敢当证据？告诉你 们吧。这只是半成品，条子是我让吕书记写的，写完后我又签了字，原件在 这儿周三原找出一张纸，正是吕展写的那张字条，在吕展签字的下面，写着“周三原”三个字。
        吕展惊呆了，激动地望着周三原。
        郝主任看了看条子，问：“周市长，条子怎么还在你手里呀?”
        周三原说：“我是市长，不想跟国税局长说小话，就没有把条子给他，也 怕出了事连累了他，我对徐厂长说，你就去做吧，出了事我负责。税本来是要 交的，可是呢，我最近出国考察了，就耽搁下来了!”周三原仔细观察着吕展 的表情，接着说，“我在这里也澄清几个问题，据我所知，金山水泥厂是拖延 纳税，不应算作偷税漏税，这个请你们查一下，梧桐国税局的同志差点将水泥 厂起诉到法院，也是我给拦了。我表个态，到今年年底，金山水泥厂全年的税 款会一分不少地上缴国库，如果非要罚我们，我们也认了。你们要调査，要处 理，就拿我这个市长是问吧。”
        郝主任被周三原说得无言以对。吕展要说什么，被周三原踩了一脚。
        周三原调整了一下思绪。他在对吕展开战之前，必须给省里一个假象，说 明他对吕展没有意见，他的夸奖和贬损都是为了梧桐的大局。他抬起头，望了 一眼吕展说；“此时呢，我有一番感慨，不知该不该说？大家可能都知道，梧 桐是经济大市，重工业城市，节能减排工作落后了，省委调整了我们的班子。 吕展同志来了，最初我的情绪有些抵触。那时的我，对科学发展认识不透，不 到位。包括梧钢搬迁，我都想不通啊！后来到省内各个城市走了走，还到上海 宝钢参观了一下。我发现我错了，大钢铁必须升级，转型，不搬不行，蓝天是 搬出来的！仅仅两年的时间，我们梧桐发生了多大变化，只要跟兄弟市一比就 看出来了！我感谢吕书记，他胸怀坦荡，有草原人的胸怀。他一心想着工作, 从没有给我周三原穿/」、鞋，更没有在省里领导面前说过我一句坏话。在我的思 想最危险的时候，他把我叫到家中苦口婆心地帮助我。跟吕书记搭班子，是我 周三原三生有幸啊!”
        吕展眼圈红了： “三原同志，你今天是怎么了?”
        周三原说：“吕书记，你让我说，这话在我心里憋了半个月了。本来 是想回来参加生活会的时候都说出来。谁知出了这个事情，你让我说，让我 说
        吕展突然感觉出了周三原的虚伪。他警觉地想，他为什么这样做呢？
        此时此刻，周三原恨恨地想，我今天要夸奖你，表扬你，狠狠地表扬你, 表扬死你！你就自个儿琢讎吧！
        

        80

        佟春喜部分贪污行贿证据的复印件落到了吕云红的手里。周蓉允许吕云红. 在适当的时候把这件事揭露出来。吕云红还摸不准什么是适当的时候，眼见着： 佟春喜飘飘然地祸害哥哥，眼见佟春喜再也不肯拿出属于她的那笔钱。她想，； 要不要把这个证据告诉吕展呢？瞬间，她自己把这个念头瓦解了。他那样的身: 份，不能再牵扯二哥了。更令她气愤的是，省纪检委的人找她谈话，调査买卖 考察船中吕展的问题。她马上就明白了是佟春喜和周家富在背后捅的刀子。她 无法容忍这几个无赖伤害自己的哥哥。她恨恨地想，你加害我二哥，你死定 T!你小子死定了！
        那一刻，吕云红甚至想把那几张复印纸交给省纪检委的同志，是一个电话 打消了她的这一念头。电话是珠海的客户打来的，南方人要账的可怜腔，令她 浑身起鸡皮疙瘩，决定在瞬间产生的，她要用这个证据向佟春喜索账。
        吕云红将跡重又复印了一份藏了起来，此刻已经是傍晩了。她边开车边 给佟春喜打电话：“佟县长，你听好，你马上把欠的账还我，告诉你，你和卢 德青在建设华益钢厂和防潮大坝时利用公款行贿的记录我有，你把国有资产转 移到你自己企业的记录我也有，我诈你？好吧，我已经背下来了，要不要我背 给你听听？ 199痔5月22日，从账上支取现金120万元，送给沧县某领导，这个 领导名字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你把钱给我，我就把证据给你，否则，我就直 接交给反贪局长刘劲。”
        电话里的佟春喜声音颤抖着说：“云红，我们谈谈，我把拖欠的钱全部给 你，我们什么地方见面?，
        吕云红把车停在了沧县县城的喷泉广场。她说：“我知道你有钱，请你在 一小时之内把钱如数送到喷泉广场
        佟春喜顿了顿说：“我马上凑钱给你，你可别耍我，这样吧，广场那里人 太多，你半小时后开车来华益钢厂吧。”
        吕云红在喷泉广场附近的小饭店吃了点饭，就驾车朝华益钢厂去，由于华 益钢厂要搬迁到凤凰甸，被渤海潮冲击后，基本没有怎么整修，通往钢厂的路 窄窄的，路上很少有车经过，两旁是黑压压的树木，吕云红不由得心慌起来。 远处驶过来一辆汽车，看灯光高度是辆卡车，那车像疯狗般一蹿一蹿地扑过 来，吕云红惊恐地按着喇叭，朝路旁躲避着，就在这时卡车呼啸而来，直朝她 的车撞来，挡风玻璃裂了，吕云红感觉汽车跳了一下，她像鸟那样从驾驶室里 飞出来，摔在一棵树桩上，树桩上马上鲜血一片。
        世界一片死寂，吕云红什么知觉也没有了。
        大约半个多小时后，刘劲坐的检察院的汽车途经这里，发现了路边掀 翻的桑塔纳和躺在几米开外的吕云红，刘劲惊呆了，他急忙报警，又将头 破血流的吕云红送到了沧县医院，刘劲又打电话从梧桐医院调来了脑外科 专家。
        这时候，吕展正躺在床上看书，他接到刘劲的电话，说吕云红被车撞了, 躺在沧县医院里，情况非常严重，让他马上过来。吕展放下电话傻了一样，他 霍地从床上跳了下来，忙不迭地跑到客厅，大声喊：“丽娟，云红开车出事了， 快跟我走。”
        苏丽娟披上衣服匆匆下楼。她问，“真的吗?”吕展点点头。遇到急事，他 的心里有些慌，苏丽娟陪着他，他就踏实多了。司机开车过来了。他和苏丽娟 上了汽车，他的手却不听使唤。苏丽娟不住地安慰吕展：“别怕，云红会没事 的，那么可爱的女孩子，老天爷怎么舍得收她呢：吕展不说话，愣愣地看着 前方。
        到了沧县医院，沧县公安局苗局长和刘劲都在手术室的门外等候着，吕展 冲了上去，问情况怎么样？刘劲白着脸说：“正在抢救呢。”苏丽娟隔着窗子望 着手术台上的吕云红，不禁在一旁啜泣起来。
        刘劲把吕展叫到医院外的一个角落里，他说：“吕书记，我向你反映一个 问题，这两天我们一直在监视佟春喜，监听佟春喜的电话，今天傍晚我们听到 有人打电话给他，像是云红的声音，因为监听器出了问题，我们断断续续地了 解到云红在向佟春喜要欠款，说自己掌握了佟春喜贪污的证据，要佟春喜拿欠 款来换，佟春喜说半小时后到沧县华益钢厂见面，我带人火速赶到沧县华益钢 厂，打算在佟春喜拿过证据的时候将其抓获。这个案件应该说跟吕云红有关 系，请你不要误会。但我们没有见到佟春喜，也没有见到吕云红，就在我们无 功而返的时候，在半路发现了云红被撞翻的汽车和不省人事的云红，我们发现 云红的皮包被人翻过，估计证据已经被人抢走了丁
        ,混账东西，简直没有人性!”吕展吼道，“这事一定与佟春喜有关！你们 还等什么，有人蓄意谋杀我妹妹，把凶手给我抓起来!”
        苗局长走了过来，说：“吕书记，您先冷静一下，我派的刑侦大队正在连 夜对肇事车辆进行拦截追査，估计内幕黑手很快就会暴露出来；
        刘劲说：“是啊，单凭监听时断时续的电话，还很难对佟春喜下手，云红 是个有心人，我想她一定会将那些账目藏起来，交给佟春喜的充其量不过是复 印件而已。”
        吕展说：“她怎么会有佟春喜的账目呢?”
        刘劲神秘地说：“这在目前还是一个谜，这就只能等云红醒过来再说了丁 _} tf 几个人走回医院，见吕云红已经从手术室被推了出来。还在输液打氧气。〔员 苏丽娟抓住昏迷的吕云红，大声叫她的名字，很快就被护士拦开了，护士把吕 沙 云红送进了特护病房。 !活
        医生告诉吕展：“病人的脑部受到重创，脑细胞已经死亡。目前，心脏还! 在跳动。却 (
        “植物人?”吕展的双腿一软，险些瘫倒。
        医生说：“如果不是抢救及时，病人心脏早已停止跳动了
        吕展握着医生的手说：“请您再救救我妹妹，我就是倾家荡产也要把妹妹: 治好丁他的眼泪哗哗淌了下来。 j
        医生被感动了，说：“吕书记，我们也很难过，我们不会放弃对她的治疗，J 建议等病人稳定下来，把她转到梧桐医院，那里的条件好一些，我们会尽快把 首都的专家请来，为她会诊，也许会有奇迹发生丁
        那天傍晚，周小敏正在厨房里忙活。佟春喜说要请几个朋友喝酒，这已经 是第三次了。奢华的生活把周小敏养得懒懒的，她当然不愿意下厨房做一大桌 菜，她问过丈夫怎么不去饭店？佟春喜说，当了副县长要注意影响，在饭店进 进出出的，老百姓要骂的。周小敏横了他一眼说：“你要早知道影响，就不会 包二奶了!”佟春喜被她的话噎住了。周小敏就在厨房切菜，她听见客厅里丈 夫在急急火火地打电话，菜刀把电话声切乱了，她没听清楚。等她把菜做好端 上桌时，却不见了丈夫。她想丈夫也许是招呼客人去了，很快就会回来。但等 到半夜，连半个人影也没等到，她想他也许在父亲那里，就打了个电话，接电 话的是父亲，说春喜在这里。然后让佟春喜接电话，她问丈夫：“你不说请客 吗？我菜都做好了。”
        佟春喜说：“今丿L不请啦，改日再说!”
        周小敏气愤地说：“不请你告诉我嘛！害得我忙了半天。”啪地把电话 揭了。
        如果不是她很快听说吕云红昨晚被撞的消息，周小敏也不会太把丈夫的 这一反常举动当回事。第二天她去邻居家打麻将，一个麻友说起了这件事，她 烦躁地将麻将推了，就赶去医院看吕云红，半路上，她推测昨天傍晚打电话 的那个人是吕云红，她知道丈夫欠着吕云红的钱，吕云红一定是要账来的， 但仅仅被要账就要将她置于死地吗？难道真是丈夫佟春喜干的吗？她越想浑身 越冷。
        吕展和苏丽娟在吕云红的病房里守了一夜。天亮的时候，吕展让苏丽娟回 家休息，苏丽娟说：“你还要上班，就别管我了，这儿有我呢了吕展愁眉苦脸 地说：.大军这个家伙也不知在哪儿啊？应该把大军叫过来，这事得让他知道， 他还可以替替你丁苏丽娟说：“大军的手机号不知变了没有？好长时间没联系 了。我先联系试试吧，先别让老爸老妈知道，老人会受不了吕展感激地点 点头。吕展跑到卫生间洗了把脸，嘱咐护士几句，又对苏丽娟说：“辛苦你了， 我先去上班，顺便跟段局长刘局长商量一下案情，如果云红醒过来了，马上打 电话给我。”他下楼的时候，转身到吕云红身边看了看。吕云红静静地躺着， 美丽的眼睛紧闭着，好像是睡着了。吕展望着她不由流下了热泪，他不去擦， 随它一直沿着鼻子两侧爬到嘴边，涩涩的。
        吕展刚刚回到梧桐市委，公安局段兴安局长和刘劲就走了进来。段局长 说：“吕书记，我们追査过了，肇事汽车是市交通局施工队的旧车，肇事司机 逃了，汽车被扔在了离肇事现场两公里远的杨贵庄。这辆车是东风汽车修理厂 刚刚修好的，交通局还没来得及取车，就被不明身份的人以试车的借口从修理 工手中抢走了。”
        刘劲说，“我怀疑是谋杀。”
        段局长说：“应该说谋杀的可能性很大，当然也不能排除是偷车贼慌 张造成恶性交通事故的可能。我们正在抓紧査明肇事司机的身份，对他进行 興。”
        吕展揉着太阳穴，睁开倦怠的眼睛，他已经饥肠辘辘。段局长说：“吕书 记，您要多注意休息，身体要紧。你放心，这个案子我要亲自抓，我一定亲手 给犯罪嫌疑人戴上手铐!”段局长走了，吕展吃着严秘书买来的鸡蛋油饼，听 刘劲再一次分析案情。刘劲低声说：“吕书记，医院那边需要人的话，我可以 派人过去。”吕展说：“谢谢你老同学。”刘劲唉了一声，分析说：“我还是觉得 云红藏了一份账本，只要找到它，什么问题都真相大白了。”吕展皱着眉头说: “我打电话让我爱人带你们去云红的公司办公室去查，她懂得配合你们的工 作。”刘劲说：“不用打电话了，我还是开车去医院接她吧丁刘劲刚要往外走, 严秘书就推门走进来：“吕书记，省调査组的人还要找你谈话。”
        吕展心里的火腾地上来了： “还有完没完啦？告诉他们，我没工夫跟他们 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