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不知是过悲伤神,还是年老健忘,只记得与你初识那 天,生产队长来我家,为下乡干部“号饭”。中午,你来了,进门先看 水缸。母亲说,一看你就是庄户人家出身。果然被她言中了。16岁 的你,就离开水患频仍的故土,投身革命。你喜山喜水喜庄稼,爱 科学爱技术爱文化。你深知,苗儿喜的是春雨,一个民族,不能没 有自己的文化。可能正因缘起于此,每逢与你相会,你总是一再叮 嘱:“多写呀! ”话语里那种殷切地企盼,总是使我心里热辣辣的。 你任中共陡河水库管理处书记时,鉴于陡水——唐山人民这条母 亲河,水质污染,请许福连工程师,给我讲述她的渊源,嘱我为她 说几句话。当拙作《陡水谣》在河北人民广播电台播出,有人问及, 是谁做了件“善事”?你却缄口不语。近年梨园遭人冷落,好乐的村 民老张,攒了个皮影草台班。身任中共开平区委书记、日不暇给的 你,找了乡长找村长,为他写“台口”。你说,皮影是冀东的一枝花, 不能在我们这代失传。你虽幼年失学,但对文墨人却和对科技人 才一样看重。你得知农家子弟刘静远、阎景新擅诗作,聘请到开平 区文联任职。不久,前者被选为政协开平区委员会副主席,后者被 委任为开平区政府办公室主任,使他们得以人尽其才。当历史春 潮涌来,素以生产杂粮果菜为主的开平区,在你和你的同志们倡导下,351.4平方公里的土地上,煤炭、化工、建材、陶瓷、铸造、印 刷、农机修造、金属加工诸业,如春笋破土,八方崛起,而你,更注 重的却是“能人”的开掘。几年来,在你的扶植下,有多少土里刨食 的庄稼人,成了科技人才和新时期的弄潮丿L。为弘扬他们的业绩, 展现时代的风采,你邀集诗人、作家和记者,为他们写史作传。恳 谈会上,你向与会友人约法三章,头一条就是“不要写区委领导班 子成员”!而又有谁不知你和你的同志们,是开平区鸿图大业的开 拓者、领头雁!今天,打开当年成册的《石城春曲》,记载的开平区 近百名卓越人物中,惟独没有你和你的一班人,这不能说不是你 为人的美德,但也不能说不是开平历史的缺憾。为振兴开平的工 艺美术瓷,你驱车九朝古都洛阳,引进富有民族文化传统的“唐三 彩”。不幸中途车祸,使你落下严重的内伤。而素以创业为乐,以解 脱农民贫困为己任的你,离开病榻,又下江南,致病发再次話送进 医院。从此,你的生命,已经是靠药物和氧气来维系了,但你念念 不忘的仍是石城的振兴。你不顾年逾花甲,重病在身,不顾亲人同 志幼阻,背上药包、提着氧气袋,毅然飞向海南,创办唐海钢铁厂。 当钢水奔流之时,你却倒下了。但我知道,你虽辗转于病榻之上, 但心仍恋着开平的土地,恋着开平的人民。今逢唐山果园“而立” 之年,我用文字记述下这片你曾倾注过心血的热土的变迁,本想 杀青就正于你,怎知文成之日,你却离我而去,再也看不到了…… 你出自农家,生为农民,死为农民。从你身上,我又一次体味到“鞠 躬尽瘁,死而后已”其含意是何等深远o
暮色苍苍,白日依山。在那辉煌无际的光焰里,我仿佛又听到 你那发自内心的呼唤:“多写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