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魂雨
         张茂顺祭
        1989年岁尾不足半月,两位文友,相继离我而去。先是11月 23日,开滦唐家庄矿的蒋汝先,年方四十有六;之后是马家沟耐火 材料厂的张茂顺,殁于12月5日,年仅四十有三。二人恰值英拔 壮年。
        茂顺虽长在新社会,怎奈家庭人口众多,小学毕业后,就步入 市井当了临时工。他自幼勤奋好学,酷爱文艺,编剧、演戏、写小 说、搞曲艺,样样拿得起,是个多才多艺的活跃人物。初登艺坛,就 在《小女婿》一剧中粉扮小女婿,赢得戏迷们的青目。嗣后,又迷恋 于山东快书,自制了一副铜板,叮叮当当,走到哪儿演到哪儿,即 景生情,嘴张词出,70年代,居然成了大型现代京剧《沙家浜》的乐 队指挥。虽身材不高,却是一身肃然之气,很有几分大家风度。
        1976年唐山大地震,他身上血迹未干,便进厂投入了抗震救 灾的战斗。8月5日在抗震棚写就抒发灾区人民心声的一首诗歌 和一篇速写,托援唐汽车司机带往北京,发给《人民文学》编辑部。 作品刊出时,编辑在特加的按语中介绍了他在缺笔少纸的困难条 件下,怎样坚持创作,最后说:“……本刊怀着对英勇抗震救灾的 唐山地区人民的敬意,赶发了这篇珍贵的作品。”
        事后,《人民文学》三位编辑专程来唐看望茂顺,并赠他一支 钢笔和三本稿纸。昨日,我又重温了他在唐山地震后写的小说《让 刀》、(《唐山文艺》1977年2期)。作品讴歌了一位青年女车工,在 刀具表演赛中,甘作铺路石的崇高品德。他的山东快书《送鱼》 (《唐山文艺》1983年戏剧曲艺专集),以诙谐、辛辣的笔触,抑扬了 某运输队在物质上一贪一拒的两任党支部书记。文气起伏,使人 获益于讽谕之中。
        茂顺待人热诚,喜交文友。他在马家沟耐火材料厂图书馆工 作时,从报纸上发现一农民作者,多方寻觅,方得会面。他就是后 来成为中国民间艺术家协会会员、唐山市民间艺术家协会副主席 的王国新。在回忆当年的情景时,王国新说:“我们取得联系后,我 经常到厂里图书馆通过他借书,和他研究写作。他对我帮助很 大。”
        茂顺,就是这样的一个茂顺,没料到竟一病导致言动失常,神 智曾混乱到执刀自戕。1986年8月8日他来唐山,说是想念我,来 看看。走时把一本集邮册和一尊瓷塑寿星执意赠我。
        我和茂顺最后一次会面,是一个秋雨霏霏的下午,分手时,我 见他语无伦次,恐生意外,想找车送他。他坚辞不受,幸好当我陪 他到公共汽车站时雨止了。
        冬雪落了,为汝先吊唁回来了,便想抽时间去看看茂顺,谁知 尚未成行,他竟步汝先之后悄然去了,致生未能再见他一面,死亦 未及灵前一别,成了我终生憾事。
        岁岁清明,今又清明。沉沉夜空,令人魂断的春雨,无声无息, 点点如泪;烛光下,集邮册、瓷寿星和茂顺的遗作,仍搁置在我案 头。睹物思人,不禁凄然。
        断魂雨,魂欲断,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夜,让我哭你一声:英髦 早逝的茂顺——

 
扫码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