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 熊 梦
                淮安书生熊友兰、熊友惠兄弟二人,父母早逝,家境贫寒。 哥哥友兰百般思量,决计出外寻些活计,-来可以添补家用, 供养友惠继续念书;二来可以见些世面,学些技艺,从而多几 条生路。
                与熊氏兄弟为邻的,是开粮铺的冯玉吾家。玉吾之子锦郎 虽生得既丑乂呆,却有个未成亲的童养媳,名叫侯玉姑,年已 长成,岀落得端庄秀丽、贤静聪慧,十分惹人喜爱。这巧媳妇和 傻儿子给玉吾平添了许多烦恼。
                长姑的住室与友惠仅隔一壁,所以经常听到友惠诵读诗 书之声。每当这种时候,玉姑心里便像长了小草-般坐卧不 宁,是羡慕还是爱慕?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可是一见到锦郎, 心头那种无限美好的感觉,便顿时熄灭了。玉吾对此有所察 觉,担心媳妇对熊氏兄弟产生邪念,便命玉姑搬进里间居住。
                无巧不成书,友兰也因住房外间贴近冯家媳妇卧室,声息 相闻,多有不便,临走时嘱咐友惠搬到里间去住。于是彼此仍 然仅隔一墙。
                一天,玉吾将一双金环和十五贯铜钱交给玉姑保,存。玉姑 平素不喜财物,又因当晚身体劳累,随手将环、钱放在桌上,便 上床睡觉r。一觉醒来,再去取时,已不见了。谁也不会想到 是被老鼠拖到了隔壁的熊家。清晨,友惠起来读书,见书架上 有-双金环,欣喜异常,以为自己家贫好学,感动了神灵,因而 天降金环,帮助自己度过难关。正准备拿到市上换些粮米,却 听门外有人叫卖鼠药。想起这几日鼠患猖獗,甚至咬坏了自己 的书籍,就买了一包,放在炊饼里面,欲将老鼠毒死。
                友惠来到市上冯家的粮店,用金环换取粮米,玉吾一眼认 出是自家之物,疑心媳妇与友惠有私,便留下金环,回房命锦 郎向玉姑索取。傻锦郎回玉姑房中,路见地上有一炊饼,拾起 便吃,不料中毒身亡。两事凑在一起,玉吾更加坚信媳妇与友 惠有奸,合谋毒死亲夫,便告到县衙。县令过于执收审了侯玉 姑和熊友惠,将两人屈打成招,判成死罪,并要友惠赔偿冯玉 吾十五贯铜钱。
                且说无锡有个开肉铺的游葫芦,妻子早亡,只留下一个女 儿,名叫戍娟。戍娟一天天长大,可肉铺的营生却一天天惨淡 起来,只好关门停业。为了维持生计,游葫芦决定孤注一掷,用 仅剩的一点儿家底去赌回本钱,好重新开业。
                这天,葫芦果真赢得铜钱十五贯,拿回家时,已是深夜。戍 娟见这么多钱,就问父亲道:“您这是从哪儿得来的?”葫芦不 便道明真相,就开玩笑说:“我已将你卖给人家做丫头了,这是 你的卖身钱。”戍娟信以为真。心想,父亲平日对待自己严厉多 于体贴,又将自己卖了,往后就得给别人当奴才,那日子就更 难过了。她独自闷坐到五更,终于横下心,趁父亲熟睡之机,偷 偷出门,直奔高桥姑母家想暂避一时。戍娟走后,当地有名的 赌徒娄阿鼠从赌场回来,路过游家,见门开着,心想,游葫芦今 天发了横财,何不乘机讨两个零用钱?他上前叫了两声,没有 答应,只见灯光之下游葫芦睡得正香,床边放着那十五贯铜 钱,暗想:干脆偷了,岂不省些唇舌?想到这儿,便动手去拿那 铜钱。谁知那钱却有一半压在游葫芦的身下,慌张之中,把个 游葫芦惊醒了。葫芦一见有贼,翻身下床,拿起平日卖肉的刀 就砍,不料被娄阿鼠夺过,反将葫芦杀死。次日早上,邻居们发 现葫芦被杀,戍娟又没了踪影,都怀疑是戍娟所为,当即报了 官。
                再说熊友兰离家后,替人撑船做了艄公。一日来到苏州, 听船上客商说起淮安的一庄冤案,细一打听,正是弟弟友惠, 便大叫一声昏厥过去。苏醒后说明原因,大家深表同情。无锡 客商陶复朱,慷慨赠银十五贯,让友兰迅速前往淮安县,想办 法营救友惠。行到高桥,遇到一位问路的女子,正是前来投奔 姑母的戍娟。友兰边走边为戍娟指点方向。恰在此时,无锡公 差也到此地,发现戍娟与一陌生男子同行,这男子又正好身背 十五贯铜钱,即认定友兰是戍娟的奸夫,两人合谋杀死游葫 芦,窃钱而逃,因而把他俩一同拘到县衙。先在无锡县定成死 罪,再解往常州府,而复审定案的正是由淮安县调任到常州府 做理刑的过于执。这样,友惠、玉姑与友兰、戍娟两案,一同被 送到应天巡抚周忱处朝审,再报吏部批准,最后交苏州府监 斩。
                新到任的苏州太守况钟是个清官,人称包公再世。他初到 苏州,便夜得一梦:梦见两只熊跪着喊冤,还有老鼠和猴子现 形。当他亲审这两个案子时,发现两个男子都姓熊,而玉姑姓 侯,便联想到前日的梦境,心中很是疑惑。况钟又见人大喊冤 枉,不忍屈杀无辜,连夜拜见应天巡抚周忱,请求复查。周忱却 告诉他道:“这两个案子已经过朝审,并上报得到批准,今日部 文已下,苏州府只能奉命监斩,无权更改。你即刻回去执行,不 可误了公事。”况钟回道:“根据律典,死囚临刑喊冤,应允许再 勘问陈奏,请巡抚大人三思。”周忱坚持说:“不可! ”况钟无奈, 只得一咬牙说道:“卜官情愿把官印作为抵押,请求宽限半月, 倘有疏漏,一切由下官负责。周忱见拗不过,只得勉强同意。
                况钟回府后,先带人到淮安冯玉吾、熊友惠家仔细踏勘, 终于从两家隔墙下的鼠洞里,挖岀炊饼一个,铜钱十五贯,破 了熊、侯一案。随后,又扮成算命先生,到无锡县察访,偶然在 城隍庙听商人陶复朱与别人说起赠熊友兰铜钱十五贯的事, 得知熊友兰身上的十五贯钱并非窃自游家。正准备深入调查, 碰巧娄阿鼠因整日心神不宁前来算命。况钟见此人形迹可疑, 便冇意试探。于是从娄阿鼠名字中的“鼠”字算起,说道:“鼠者 窃也。这位老兄,恕在下直言,肯定犯有偷盗之事。'‘娄阿鼠听 了,心想:真是碰到神仙了,干脆把实情告诉他,求他指条明路 吧。况钟听罢,胡乱应付了娄阿鼠几句,便立即回到苏州,马上 重新审定了此案:偷窃杀人犯娄阿鼠押入死牢候斩;友兰、友 惠当堂释放。戍始、丘姑,因父母双亡,无家可归,宁愿削发为 尼。
                真相大白后,过「执向况钟承认错误。由于周忱保奏,过 F执仅被罚扣三个月的俸禄,并调任乡试五经房官。熊氏兄弟 前来应考,同时被推举为孝廉c.在谒师时,过于执又向熊氏兄 弟致歉,并有意为他们与戍娟、玉姑作媒。熊氏兄弟为了避嫌, 辞谢不从。过于执没办法,只好赠送熊氏兄弟银钱三十两,助 兄弟二人赴京赶考。熊氏兄弟连登金榜,同举进士,友兰授任 南昌府理刑,友惠授任靖江知县。
                况钟已将戍娼、玉姑收为义女,并有意将她俩许配给熊氏 兄弟,不料却遭到两个女子的拒绝。况钟无奈,只得请过于执 为媒,假称与况钟夫人的两个内侄成婚,终于使友兰与戍娟、 友惠与玉姑结成夫妻。
                (高伯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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