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柱轻轻朝水下一蹲,接着来了个青蛙蹬水,象小白条鱼 似的,从水底追了过去。
陈勇在百步外,听前面水响,见芦花晃动,知道敌人撑 船过来。驳壳枪一举,“当当”连发两枪,急转头朝正东划 去,敌人象苍蝇见血一般闻声追了过来,哇哇地叫着开了枪, 子弹象蝗虫噗噗地落在刚才发射点,溅起一片水泡Q突然铁 柱在陈勇跟前冒出头,没等他张口,手朝西一指道:“快跟我
陈勇又惊又怨,瞪了他一眼:“你咋来了,看这子弹落 的,多危险啊!”
铁柱象平常玩闹一样,满不在乎地说:“没事儿,过年都 听不着这么脆的响声!快跟我来!”
陈勇不知他搞啥鬼点子,只好听命。走出百余步,“打! 快!”陈勇顺从地,举枪一扣扳机,“哒哒”打出一排子弹, 敌人闻声调转枪口,又朝这里呼呼啪啪猛打,可是铁柱带着老 陈早转向正东了。
又游出百余步,铁柱小脑袋一歪,用手比划了个打枪的姿 势,陈勇“呼”打了个单发,二人又朝北拐去,顿时,子弹疇 哒噗咚雨点似地落在刚才发射地点。陈勇暗笑,这个小泥餘不 愧是孩子头儿,小水怪,鬼点子真多,相隔百余步逗弄得敌人 盲人骑瞎马,无可奈何。
鬼子进了村,腿脚灵活的,大多数都撑船钻苇塘走了,一 小部分没跑的也都藏起来,所以只抓到几条翘头撅尾的打鱼小 船,没抓到使船的人,找了些杆子、棍子匆匆忙忙往塘里撑, 谁想一离岸,那船就象拧驴子一样,放着亮水不走,不是往 草棵里扎,就是船与船顶架。陈勇拿枪一逗弄,鬼子们慌忙还 击,突然间,船尾翘起,呼啦一下扣了个底朝天,落水的鬼子 互相撕扯,,互相揪打,有几个喝足塘水沉下湖底。还有的船搁 了浅,鬼子兵哇哇叫着乱揪芦苇,拿杆子一杵,船没支动,杆 子却陷住,拔也拔不起,当官的急得眼里冒火,把鬼子兵打下 船去推。那桩子一样短粗的身子,插进泥里,越晃越深,大黑 鱼游过来,挑衅地打着水花,螃蟹毫不客气地顺着裤腿、袖筒 往肉上狠夹、狠拧,鬼子们嗷嗷叫着拔出腿,大皮鞋又陷在泥 窝里,吓得一个个谁也不敢去取。
好容易把船推下深水,气儿还没喘过来,船头又被苹草、 菖蒲、咧瓜秧给缠住,进不能进,退不能退,气得鬼子官儿又 叫士兵用刺刀割,用枪托挑。突然飞来颗子弹,一个鬼子兵应 声倒在水里,吓得鬼子们跳进水里,那小鱼、小虾、水蝎子、 肉钻子一齐向侵略者头上、脸上、手上袭来•…・・
烈日照在水面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蓝天、秋水更显 得广漠无边,陈勇本能地跟着铁柱,眯起双眼,朝北拼命地游 哇,游哇!芦苇、菖蒲、苹草、水英藜,在他们腹下滑过,鱼 虾被赶得飞窜,躲在草棵里的水鸟有的惊飞,有的扌L进水里。
约一顿饭的工夫,才游到苇塘边缘,铁柱先爬上土玲,晃 晃头上的水珠,又钻入草丛,陈勇只得顺水推舟跟了过去。
又在另一个苇塘里游了一袋烟的工夫,便看见高高的陡河 大堤了,等陈勇赶上来,铁柱指着河堤问:“陡河,能游过去 吗? °陈勇点点头,铁柱眼里立刻露出兴奋的光彩,好象那横 飞的子弹,和激烈的枪声不是在追杀他们,倒象过年的爆竹, 开始有点害怕,这会儿倒觉得还要再热闹点,光大盖枪不新 鲜,还应当加上机关枪、大炮才来劲,不知鬼子是不趁还是舍 不得放。哎!要是手中有枪非得逗他放不可,到时候给大伙讲 讲机关枪怎么追屁股,大炮怎么叫他坐飞机,又怎么掉下来。 拍拍衣兜,不但有大枪弹壳还有机关枪的、炮弹的,嘿,不 行,人说炮弹的壳比茶壶还粗,衣兜哪装得下?想到这儿,他 偷偷地笑了
一看陈勇正看自己,他又胸有成竹地说:“凫过河去,走 不多远,就是草泊,那片场海啦,三天三夜也走不到头儿,鬼 子啥辙没有,活气死他。”
陈勇到过草泊,也深知那里的奥秘,一想目前处境,皱皱 眉头,没有表态。
就在他俩钻出草丛,刚要上堤时,一个老日本兵喊了声:
“八格!”接着叭的一枪打过来,子弹擦铁柱头皮掠过去。他 俩就地一滚伏在堤下,铁柱摸摸脑袋没给钻个窟窿,吐吐舌头 暗想,子弹再低一点,就喝不了粥啦。看得真切,鬼子、伪军 从堤南跑过来,一齐朝塘里呼呼啪啪地开了枪,黄澄澄的子弹 壳,直滚到铁柱脚下,他刚一伸手,被陈勇拿眼横住。他暗记 下地方,心说这会儿不拣,等打完仗叫大伙一块收,自己得的 胜利果实更仗义。
一个鬼子小头目嚎叫着,让士兵下塘搜。象虎赶羊群一 般,连鬼子带伪军一齐拥下堤。突然一个老鬼子跌了一跤,碌 礒一样直滚到他们跟前,没等老鬼子发喊,陈勇抬手一枪,把 他送回了东京,铁柱要去摘枪,被老陈拉了一把,二人慌忙顺 堤根向北走去。
他们刚离开几步远,那里的苇叶就被打光了,只见黄衣、 黑衣在草棵里晃动着,大皮鞋踩得芦苇咔咔山响,顿时,荒 芜、寂静的堤岸、苇塘成了厮杀格斗的战场,清新、潮湿的空 气里充满火药味,就连高远的蓝天也显得昏暗起来。
陈勇和铁柱这时已钻进草丛,跳进塘水里,连连扎着猛子 往塘心奔逃,兜屁股枪打得分不出点儿,子弹落在水里,泛起 一片水泡儿。陈勇跑在前面拐了个弯,想喘口气,见对面芦花 晃动,夹杂着隐隐约约的划水声,眼看腹背受敌,突然身边水 一响,他举枪欲射,却见一个小脑袋从草丛里钻出来,啊!原 来是铁柱,不由倒吸了口凉气,却见他把手一摆说:“两面鬼 子都挤过来,要打咱夹馅,快走!”说罢转身朝北扎去,陈勇 不知他又出啥鬼点子,只得依从。枪声、划水声、喊声,一阵 紧似一阵,回头一看几十步远的草梢晃动起来,左前方的芦苇 倒了,水纹一圈圈地向外扩散。他头轰的一下大了,心喘唬跳 到嗓眼,铁柱却泰然自若伸出一只手比划着打枪的姿势,见他 没理解,嘴里又叭叭地喊出声,然后朝北边老歪脖柳树一指。 陈勇恍然大悟,举枪朝西呼呼打了两枪,又朝东岸哒哒打了个 连发。铁柱得意地一笑:“快跟我来。”俩人一齐扎向老歪脖 柳树c原来,他们转了个方向又到了陡河岔口了。
西路的鬼子听见枪响,连连开枪,子弹竟打进东堤上鬼子 的胸膛。堤上的鬼子、伪军象恶狼听见羊叫,立刻猛烈还击, 并且机枪、手榴弹一齐开火,顿时,那片茫茫苇丛,茎折、叶 旱地上燃起了大火,堤上的鬼子官儿,一看被击漏下沉的 船只,和漂浮的黄衣尸体,才知道上了一场狗咬狗的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