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儿们
养 蚕
              在漫长的历史岁月中,蚕与人民生活关系很是重要。蚕虽无 蝴蝶美妙的舞姿,也没有蝉那样宏亮的叫声,但它却默默地为人 类提供了重要的生活资料,送给人间温暖和美丽。
              但因气候关系,当地少有养蚕的。大齐乡有个四间房村,是 南来的移民建的。人们原来在故地养过蚕,因此举家迁此后,依 然叫原来的村名—— “丝茧房”。可是他们发现当地春寒秋短, 桑叶迟发,已不能以此为业了,便依谐音改村名为“四间房”。 丝茧之乡也就成了先民无奈的回忆,而渐渐遗失在历史的原野里 了。
              我上小学时,小学生们养蚕却一度成风。不知谁弄到一些蚕 种, 先养起来, 很快, 班上同学全知道了, 放学后都到他家去看, 我去的时候, 正见他把那些黑点般的小蚕从蚕纸上弄到白菜叶上。 “书上说,蚕不是吃桑叶的吗?”我问他。
              “桑树还没发芽, 只能吃白菜叶了。别看它们现在这么一小点, 等桑叶长出来,它们吃饱了,很快就长大了。”
              来年春天, 这位养蚕的同学把产有蚕卵的毛头纸拿到学校里, 撕成小块给同学们分了,于是,许多同学都养起了蚕。我拿得一 小块蚕纸,回家小心地放到一个纸盒子里,人说,惊蛰到了,听 到雷声,蚕就爬出来了。我看着那些岿然不动的蚕种,就天天盼 着阴天打雷。大人说,离惊蛰还有一二十天哪,但我每天放学回家的头一件事, 依然是看纸盒里的蚕种。有一天, 当我打开纸盒, 见那些蚂蚁一样的小蚕,终于从卵壳里爬了出来,一种意想不到 的惊喜便久久充溢胸间。
于是到处去找桑叶。村里有过一棵桑树的,每年结桑葚时都 招来孩子们竟相攀折,连树下的菜地都被弄得一塌糊涂。跟孩子 们生不得气,主人便将这棵桑树砍掉了,这样只能到坟地河坡去 找桑叶了。好不容易找到几株野桑,可是刚发芽,无奈只得给它 们些白菜叶吃。后来桑叶不好找,又喂榆树叶,要找桑叶,就得 到很远的地方。
              那时也就是养几十条蚕,养多了没得桑叶喂,到了阴雨天, 采不来桑叶,蚕就要挨饿。但蚕还是慢慢长大了,由黑变白,再 由青白到白亮白亮的,就要吐丝结茧了。蚕丝揭下来填入墨海, 蚕茧子喜欢一阵子,待蚕蛾破茧而出产卵之后也就扔掉了。那时 为养几条蚕,走过荒坟野岗,挨过雨淋,踩过泥泞,天黑路远, 见过远处幽幽闪动的磷火……记得也就是养过一两回吧,后来, 村里的孩子很少有人养蚕了。
但是随着“春蚕到死丝方尽, 蜡炬成灰泪始干”这两句古诗, 蚕留在心灵底板上永远是忠贞与美的形象,还有丝绸之路那古远 的想往。
食 虫
              小时候吃过蚂蚱,还吃过螳螂的卵,多是在灶坑里烧熟吃 的, 现在想起来, 这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在茹毛饮血的蛮荒时代, 人类与动物共存,在长期追逐较量中,凡是能战而胜之者,皆可 为口中之食,小小的虫子自然不在话下。那时人类一定吃过很多 的虫子,先是生吃,而后熟吃,不好吃的或有毒的就放弃了。一 些可充饥的或好吃的虫子做为食品,延续了下来,据说到上世纪 六十年代, 人们吃的昆虫已有二十余种, 随着“吃虫热”的兴起, 现在怕是更多了吧!
              但吾乡之人还是显得保守,所食种类亦少,主要是蝗虫。在 我家乡一带,蝗虫上品是一种叫“担担钩”的大青蚂蚱,是蝗虫 的硕大者,钩爪伸开,有三四寸长,北山里还有一种更大的。捉 来揪出肚肠,放进灶膛里烧成黄褐带点焦,孩子们每每吃得津津 有味。若放入热锅盐水中, 呼地就冒出一股白烟, 一会就炸成干, 若用油炸,更是可口。不过“担担钩”不多,一次捉得四五只, 就算不少了。油蚂蚱也是体大肉肥者,且数量较多,有稻田的地 方往往以网捕扑之,所获颇丰。
              有人还吃蚕蛹和“香蓬蓬”。蚕蛹,乡人称“骨棍儿”,据 说香得很,我对那种软囊囊的东西从不敢下箸。“香蓬蓬”,栗 子般大,通体金黄,捉到手里即香气可闻。可瞧见它的形状,我 就想到屎克螂,始终未吃过。
              乡间还有食蝉之俗。所食之蝉不是蝉的成虫, 而是它的幼虫, 乡人谓之“麻吉姥姥”。每年六七月份, 是蝉的盛期, 每到傍晚, 常有人在树下来来往往,察于地下,观于树前。幼蝉生于地下, 太阳落下之后方挖洞而出。有经验者很快就会找到洞口,将食指 伸进去,幼蝉一对前爪就会紧紧抱住手指,一提即出。没有被发 现的破土而出的蝉,会就近找到一棵树,顺树干往上爬,找到合 适的地方便停下来等待蜕皮,这样也常被发现让人捉住。捉到这 些幼蝉,先用盐腌起来,第二天用油炸食之,孩子爱吃,亦是上 好的下酒菜。
              前些年, 饭店流行油炸蚂蚱、蝎子和蚂蛉狗这三样, 我都吃过。 但有一次吃炸蚂蚱却出了毛病。那次我和几位同事在一家饭店小 聚,就有炸得油脆的蚂蚱,也不知是什么品种,好象还是从远处 弄的。年长我几岁的刘文风兄只吃了一只,即嘴角发颤,口吐白 沫, 赶紧着人送到医院, 打上吊针, 好一会才恢复过来。医生说, 那是过敏反应,可从前那么多农村孩子怎么没吃成过敏呢?毛病 许是出在外来蚂蚱身上吧,但自此以后,再见炸蚂蚱,也轻易不 敢下箸了。头一次吃炸蝎子,也有点惴惴然,夹在筷子上,惦量 了半天, 看那毒钩赫然犹在, 就有点犹豫, 看别人吃, 也斗胆嚼之, 吃上两三个,也就无所谓了,但也吃不出什么滋味。我总觉得,那是饭店为迎合人们猎奇之心理而别出心裁的炒作。至于蚂蛉狗  (蜻蜓的幼体) ,小时候就吃过,那是混入小鱼中一块买来的, 熬熟了,与小鱼的味道也就无甚区别了。饭店油炸蚂蛉狗,是清 一色的,价格比小鱼贵得多,嚼上几个,只觉得一嘴碎皮子,嚓 嚓然, 如同木屑。人有所好捞者必甚, 早市上竟有成筐卖蚂蛉狗的。 若这么吃下去,恐怕夏天看不到几只蜻蜓了。
              食虫之习益甚,逮虫之人益众,很快竟形成一种产业,吾乡 即如此(如前文讲的那些逮蚂蛉狗的) 。在商业大潮汹涌鼓荡之 下的口腹之欲,恐怕不仅吾乡独有。在山东省南县修高速公路时 管过工人伙食的吾友老张说,那里有许多人,清早带着充电手电 到树林里去找幼蝉,然后到集市上去卖。小孩子们拿双筷子到山 上搬石头,找蝎子,找到了用筷子夹到瓶子里,一只蝎子卖六七 分钱。这已是几年前的事了,现在的价格怕是要高出许多了吧!
              虫子们前赴后继为人们献身之时,也成为鸡们的美味。这里 说明,不是乡间的鸡们自由自在地啄食小虫,那是很久以前的事 情了。说的是有一阵子城里人纷纷养起鸡来,又纷纷到街上捕捉 虫子。那是夏日傍晚,在昏黄的路灯下,小城每条街道上,都有 人提着瓶子来回转悠, 追赶蟋蟀、蝼蛄。这些虫儿奔着亮光飞来, 天气闷热,飞蠓扑脸之时,听得到“噗噗”的蝼蛄落地的声响。 不用多长时间,人们的瓶子就捉满了。
              现在城里已没有人家养鸡了,养鸟的倒多了起来。市上专有 卖鸟食的, 其中就有黄褐色的小虫, 叫面包虫, 说是在麦麸里养的。 还有一种线状红虫,卖给钓鱼人的。不过,这些都与本文所述之 食虫有点离题了。
              食虫是人类茹毛饮血的历史遗留,如今人类文明了,现代人 却又在重复古人做过的事情,但已不是为充饥了。不知还有多少 古之遗留似这等发扬起来。
蝗 灾
              虫灾危及田禾,是农村长大的人都看到过的。麦收时,半寸 多长的“毫绿虫”在麦秸麦穗上爬来爬去。麦子收走了,又一古 脑爬到麦垅间,疯狂吞噬被麦子遮挡得还十分柔弱的玉米秧子, 将刚刚见到阳光的叶子啃得千疮百孔,又肆无忌惮地爬过麦地间 的土道,向远处进军。
              还有让人痛恨的棉铃虫,棉花开花时候,被它咬掉的棉铃遍 地都是。还有将一片片杨树叶咬得枯落的美国白蛾,等等。
              这里要说的是最古老的虫灾——蝗灾。这是最早见于史籍的 虫灾,曾有人做过统计,自公元前三世纪,至十九世纪的两千多 年间,见于史籍的蝗灾就有四百八十五次,  “蝗遍天下”、“田 禾既尽, 至于野草树叶细枝亦尽”,“所集之地, 谷草尽索”、“群 飞蔽天, 旬日不息,所至草木及畜毛靡有孑遗”,翻阅《史记》《汉书》、 《新唐书》等古籍, 稍加留意, 就找到了上述种种蝗灾猖獗的记载。
              蝗灾为虐丰南, 旧志亦多有所记述, 所记蝗虫之多, 为害之烈, 今日已难以想象。诸如“飞蝗蔽空”、“蝗虫遍地稼禾大部被吃光”“蝗 飞蔽日,落地盈尺”,  “田间蝗厚达半尺”,不仅“吃光庄稼, 啃净窗户”甚至“王兰庄二道街两婴被咬伤”等等。
              上述描写并非夸张之词。现在非洲,仍是蝗灾频发之地,每 当蝗灾发生时, 大群大群的蝗虫遮天蔽日, 无边无际, 每到一处, 几乎全部草木被食之一空,然后再转移他处。蝗群起飞时,天空 轰然作响, 竟像鸟儿一样能遮住日光, 从电视里看到过这种情景。 由此可知,古人及县志中所说的“飞蝗蔽空”“蝗蝻遍地”正是 这种情况。饿极了的蝗虫不但啃噬植物,甚至危及动物和人类, 王兰庄两小儿被咬伤还算是幸运,有一本叫做《癸辛杂识》的书 里说,有次闹蝗灾,“平原一小儿为蝗所食吮血, 唯余空皮裹骨耳”, 看罢,让人毛骨悚然。
              村里老人说,民国年间本地闹过一次让人恐怖的蝗灾。半夜 里就听草房上“扑扑”有声,窗户纸上“沙沙”作响。“听,过蚂蚱了”,人们慌恐不安,不知所措。早起,人们来到院子里, 只见房上地上、鸡窝牛圈、柴垛草堆,密密麻麻落了一层蚂蚱, 许多家的窗纸啃光了,房檐啃光了……人们急惶惶来到地里,全 傻了眼:高梁、玉米成了光杆,大大小小的蚂蚱虎视眈眈地扒在 上面,连道上垅间的野草都被吃得精光。一天后,那铺天盖的蚂 蚱竟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次蝗灾,大概就是《丰润县志》所载民 国八年那次“庄稼吃完,窗纸啃净”的蝗灾吧。
              对突如其来的蝗灾,人们惊恐之余,竭力扑杀,但即使万千 人力,也难敌其铺天盖地之势。惊悸与无奈之下,就产生种种灵 异之说。僻如光绪版《丰润县志》载:  “乾隆十八年,丰邑蝗灾 漫山遍野,高可盈尺,飞则蔽天,官率夫役捕之,连车不尽,虽 势稍减, 然不能尽也。陈宫山一带, 忽来异鸟千万, 长喙, 黑白色, 猛如鹰隼, 飞掠啄食, 蝗坠如雨”,这里是天降异鸟, 啄食蝗虫, 而王兰庄等处则是有“巨蟆”无数, 也就是有无数巨型蛤蟆,  “跃 而啖蝗,或盐其脑,或裂其腹,其断足折翅者,皆抱草木死。” 第二天,这异鸟巨蟆皆不见,只见死蝗坟积、田野如洗,蝗虫不 见了踪影。
              这是二百多年前的事,虽县志有载,但匪夷所思。
              《丰南县志》还记载了解放后发生的两次蝗情。一次是 1951 年发生于陡河以西的蝗灾,涉及 63 个村,共捕蝗 18.2 万斤,还 有一些局部灾害,比如 1956 年的草泊蝗虫,因我亲自参与剿灭, 印象也就深刻。那次,本县西南部土蝗为猖,受灾 9.51 万亩。我 们黄各庄中学的全校师生,每人拿一个绑着旧鞋底的大拍子,步 行二三十里,到杨家泊机场所在的草泊去打蝗虫。那年春起,久 旱未雨,刚刚泛绿的芦苇还未伸展开叶片,一蓬蓬的野草带着土 色, 稀疏而缺乏生气。因为过度干旱, 人走过, 脚下都带起土烟。 正是蝗虫爆发成灾害的环境。只见满地都是土黄色的蚂蚱,还没 有长出翅膀,见有人来急惶惶地四处跳跃。同学们都是第一次见 到这么多蚂蚱, 简直有点不知所措。在老师的号令下, 大家散开, 一阵猛打,但那蚂蚱好象越打越多,面对遍野的蚂蚱,打死百只 千只,根本微不足道。好在它们还未长出翅膀,不能飞窜为害后经飞机喷药,控制了灾情。
生产队时候,也闹过蝗虫,不过危害都不甚大。那年月,蝗 虫多得很,随便哪片草棵里,用脚一趟,都有蝗虫飞起,逮蚂蚱 就成了孩子们的一种乐趣。
这些年, 许是农药打得过了劲吧, 蝗虫已是很少了。前几年, 我和电视台的记者到草泊拍电视片的时候,在老王庄最大的一块 泊地里转悠,竟然没有见到几只蝗虫,其残余势力不知都蛰伏到 哪里去了。
 
玩 虫
蟋蟀
              据说斗蟋蟀已有一千多年的历史了。千百年来,人们在方寸 之地欣赏两雄厮杀的场面,体味战场上两军对垒征战杀伐的豪壮 气势,这小小虫儿极大地满足了人们于平淡生活中追求刺激,而 自身毫无损伤的那种渴望——这种渴望也是一种古之遗留吧!明 清时候,上至王公大臣,下至走卒贩夫,对斗蟋蟀都充满热情, 并从“文德”“武功”捕养之道到辨识斗法等方面形成一套理论 体系,历代都有专著问世,可谓洋洋大观。
              斗蟋蟀比斗牛斗鸡斗狗简单得多,因此很早就普及到民间, 成为一项流行千年而不衰的民俗活动。丰南虽也属京畿之地,但 毕竟远离繁华,草民们忙于稼穑,也就不会有京津老少爷们那般 雅兴。但斗蟋蟀毕竟是我们的国粹,乡间也有斗蟋蟀的高手,也 有其来自实践的蟋蟀经。朱继经先生在《与虫为伍》一文中,就 记述了本村一位玩蟋蟀的行家里手。文中说, 他选择蟋蟀的体会是; 白不如黑,黑不如赤,赤不如黄,赤色的体形虽小,也能敌黑色 体大的。黑白色, 头尖项紧, 脚瘦腿薄者斗性不强。若是花麻头、 水红花牙, 青灰项、白肋翅、秃须、龟背、虾脊样的, 都是废物……
              感谢这位平民作家,为我们留下许多这样宝贵的记录。
              但乡间玩蟋蟀主要还是孩子们的把戏, 他们中多数只知道“油 萌芦”“大猪嘴”少数几种, 或只知三尾的是雌的, 不会叫, 不会斗, 除此之外, 任意捉得一只, 随便从家里找一个小盒子之类的东西, 放在里边, 便和小伙伴的比斗起来, 斗完也就把蟋蟀们统统放了。
蝈蝈
              许多人可能都有这样的经历:夏日中午, 太阳火辣辣地照着, 空气中散布着庄稼和野草的气味。下地干活的人们都回家去了, 鸟儿们飞进树叶丛密之处,各种虫们也都躲到叶子背面去了,有 几朵白云仿佛凝固在空中,一动不动。忽然间,庄稼棵子里或是 哪片草丛间,有只蝈蝈叫了起来,  “蝈蝈——蝈蝈”,开始像是 试探着叫几声,简短间歇之后再叫几声,不大一会儿,附近又有 几只叫起来,如果不被惊忧,它们会不停地叫下去,那叫声好象 四面八方都有。寻着叫声悄悄找去,总会发现一只,或是趴在豆 棵子上,或是在粗实的草杆上。再悄悄靠近,就会看到它绿色的 身子,细细的长须, 随着叫声而急速振动的双翅……若是弄出响动, 它会立刻停止鸣叫。
              蝈蝈喜欢呆在豆棵上或花生地里。每到夏季,就有人到那里 去捉,捉来装入高梁秸皮或席篾编的小笼子里,连成串用扁担挑 着到集市上去卖。不用吆喝,小笼子里的那一片叫声就是最好的 广告。买上一笼,拿到家里,喂些窝瓜花、胡萝卜之类,如若饿 不着,可以一直活到冬天。不过,时间长了,蝈蝈的鸣叫渐渐哑 起来,虽还在勉力叫着,终究有气无力,不知哪一天就死了。只 可怜这虫儿的大半生都在笼子里度过,可从那叫声中却听不出丝 毫的苦恼。
              现在市上卖的蝈蝈,有从地里捉来的,也有人工繁殖的,养 蝈蝈已成为一种行当。其中最受欢迎的是铁蝈蝈, 因其体色发黑, 似铁皮色,故有此名。铁蝈蝈体大,叫声响亮,愈老体色愈重, 直到最后全身乌黑油亮。还有一种绿蝈蝈, 就是上文提到的那种,通体绿色,丰南各地都有的,其鸣声尖脆,不如铁蝈蝈宽厚,其 上品是那种绿而发翠,双翅金黄的,这是冬虫爱好者的宠物,地 里很少见到。
              人们喜听蝈蝈的叫声,却少有人知道为了这叫声,蝈蝈们历 经的磨难。蝈蝈的卵经过千难万险孵化为幼虫后,还要经过多次 脱皮方能变为成虫。有人曾目睹过蝈蝈最后一次蜕皮的痛苦的过 程——先将身体倒挂,两须不断摆动,身体弓起,并剧烈抖动。 背部先由壳体裂缝中拱出,双须被压至胸下。拱出的背部将头部 带出, 双翅逐渐展开, 然后, 前爪艰难抽出……其实, 不止是蝈蝈, 大部分虫儿都要经过这种艰难的羽化过程。岂止是昆虫,世上万 物的诞生,无不是痛苦的过程。从小小的蝈蝈那里,感受到生命 的艰苦与宝贵,进而热爱生命,尊重生灵,这也是一种启迪与收 获吧!
花牛
              花牛,又叫天牛。夏日,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在树上快乐地 爬过来爬过去,有时也在地上匆匆赶路。花牛长得威武,好似唱 戏的花脸武将。缀满白点的黑色硬壳, 状如钉有白色铆钉的铠甲, 两条黑白相间的长须,象牛的角(花牛之称也许由此而来) ,又 象武士头盔上的翅翎。花牛爬动中,两条须子左右摆动,无疑一 对开路先锋。这小东西长着两只獠牙,是其可怕的武器,据说与 身体的比例超过了象牙与大象的比例。捉住它, 不小心被咬一口, 也挺疼的。逮花牛时,要悄悄靠近,一受惊忧它就张开翅膀,突 然飞起,逃之夭夭,要冷不丁将它抓住。
              小时候逮住花牛,让它拉火柴盒作的小车。用根细线一头绕 在它身上,另一头拴上“小车”,往它背上轻轻一敲,这家伙就 慌乱跑起来, 跑着跑着, 小车就翻了。若在桌子上, 会一直拉下去, 直到掉落在地,  “牛”仰“车”倾。如果挷得不牢, 让花牛挣脱, 它会拼尽全力,高飞远逝,就再也找不到这一只了。
今年国庆期间,看了一个人虫大战的专题片,有一集就是说花牛的。看后方知,花牛将卵产到树皮内,这可是个衣食无忧又 安全的地方。在里边孵化出的幼虫,就在树干里吃喝,边吃边往 前掘进,身后就留下蜿蜿蜒蜒的孔洞。用仪器可听到它们啃食树 木的声音。夜静之时,不用仪器,也可听到那种细微的类似青蛙 的叫声,许多树木就毁于这叫声之下。有一个专门研究花牛的教 授,跑了许多地方, 收集各地花牛幼虫钻成孔洞的树干, 截为小段, 有的从中间锯开,一道道弯弯曲曲的孔道清晰可见。多年之后, 他的工作室内堆满这种被天牛蛀食的木段,安静的时候,会听到 一阵阵“哇哇”的声响,那是天牛幼虫在大块朵颐。这时方知砍 树或树木糟朽时,时而见到的里边那些白胖胖的虫子,原来就是 花牛的幼虫。教授说,我们说它是害虫,但它也要活下去,只因 树种单一,天牛数量才超出正常范围,对其也不赶尽杀绝,那样 会破坏生物链。
              给孩子带来无数欢乐的花牛竟是如此这般,但一代代孩子们 依旧在玩花牛。
铜哥螂
              铜哥螂,吾乡这么叫,也有叫纺线虫的,原名金铃子,和棉 铃虫一样也是个好听的名字。这虫儿比蚕豆略大,通身黑绿,常 在榆树上聚集,飞起嗡嗡有声。逮住一只用席篾一头插入它颈部 的硬壳中,手拿席篾的另一头,上下晃动几下,受到风的鼓荡, 它就双翅抖动,嗡嗡不停,是以为这样可以挣脱出去,才不停的 抖翅吧,但往往是逃不掉的。一松手,它就背着那席篾嗡一声飞 向空中,至今不知那些身负异物的可怜的虫儿还能不能活下去。
              逮住苍蝇也玩这种把戏。把苍蝇尾部揪下一点,往里塞进一 个小纸片, 苍蝇就带着纸片飞来飞去, 逮得多了, 有时看不到苍蝇, 只见一个个白色纸条满屋飞舞。
              上小学时,还钓过一种小虫。那时学校操场的树荫下,有许 多术米粒大小的圆洞,找一根细草棍探进去二寸多深,耐心等待 一会,将草棍轻轻提起,就有一只小虫被钓将上来。那时,正是槐花盛开的时候,榆钱也纷然飘落,钓够了小虫就用铁丝扎地上 的榆钱吃,还吃落下的槐花,只是忘记那小虫叫什么了。
              乡村田野, 是庄稼的世界, 野草的世界, 也是虫儿们的世界。 与虫为伍的年代,虽然早已远去了,仍堪可回忆。就连经历过的 那次灭蝗之事,也每每想起第一次走进的那片草泊,那种第一次 感受到的无边与广阔。后来,又读到不少歌咏虫儿的诗赋,又总 是感到亲切,因为它们从不同方面引起了我心灵上的共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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