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卦先生
              算卦的,抽贴算命 , 古已有之。因多为瞽者,乡间谓之算卦 瞎子, 尊称算卦先生。先生典型的装束是身着棉袍, 外罩黑色马甲, 头顶黑色帽盔, 右肩搭着粗布钱叉子, 前兜装着“贴子”、竹板、 横笛, 后兜插着长长的三弦。最显眼的是帽盔正前方那个红疙瘩, 许是这一行的标志吧。
                谚曰:  “打春的瞎子,开河的鸭子”。立春一过,便见算卦 先生手持竹竿,戳戳点点,缓缓而行。在道路平整的街巷边走边 吹横笛(也有打竹板的) ,吹一些舒缓的曲子。李大钊在《自然 与人生》这篇散文中曾写道:“鸭出现了,知道春江的水暖了; 瞽者的笛响了,知道乡村的春来了。”村里人爱看瞽者吹笛时那 种专注的身姿,更喜听那笛声。游走乡间的小贩、货郎不是摇拨 浪鼓、敲挷子,就是以各种各样的吆喝招徕顾客,惟独算卦先生 吹着笛子,恬静而优雅。笛声响处,许多人为之侧目、倾听。人 们为何喜听瞽者的笛声呢?是乡间乐声稀微, 笛声更能感人心怀, 从而唤起一种对生命与命运古远的忧虑?是水旱无常, 前途渺茫, 那笛声诉说着农人对未来朦胧的企盼与渴望?还是男人闯关东、 走西口,女人在家,思念远方亲人,而街头的笛声里有她们的哀 怨与惆怅?
                对飘忽不定的命运无奈的诉求,则通过那笛声把算卦先生请 到一家家土炕上, 顾主自然多是柔弱的女人。先生坐定, 开始问价。 若抽贴,先生问明属相后,从钱叉子里摸出装着贴子的布袋,从 中取出画有形形色色图画的对折的纸贴, 任顾主去抽。先抽一张, 为主贴, 再抽两三张, 为副贴, 主副相参, 预测时运。如顾主属马,若抽到马啃青草的贴子, 则是有吃有喝, 当属上贴;若马被虎追, 则为下贴。主贴不瑞, 副贴尚好,则可中和。一般抽的都是好坏参半, 极少都是下贴的。假若都抽到上贴, 先生则向顾主索要额外的“喜 钱”。高兴之余,顾主也会慨然解囊,在价码之外,另加少许, 于是皆大欢喜。抽贴便宜, 用这种方法问卜的居多。但抽来抽去, 许多时候结果都和不抽差不多,好好坏坏,如此而已。
若要算卦, 先问明顾主的生辰八字, 再问是“弹算”还是“说 算”。“说算”不拉弦, 不唱调。“弹算”是弹着三弦, 唱着算命。 曲调为京东大鼓, 所唱多有套路, 也依当时情境, 随口编唱。如“你 老是大海水的命, 房上有土, 土有三层”,  “你老住东屋里边好, 住在西屋犯剋症”,唱得有板有眼,加之弦声伴奏,时缓时急, 颇能营造一种虔诚神秘的气氛。无论说算、弹算,都按顾主的生 辰八字,用五行相生相克的理论推断吉凶,俗称“批八字”。
                自古以来,乡下男女托媒提亲,都要请算命先生批八字,算 算两人的八字是否相克。属相相克的人是不能联姻的,如“羊鼠 一旦休、鸡犬泪交流”、“蛇虎如刀挫,白马怕青牛”等等。算 卦先生以卦贴为谋生手段, 本无歹意, 但这种“属相不合”、“生 肖相克”的无稽之谈, 不知拆散了多少姻缘。至今仍如一道阴影, 在人们心头挥之不去,许多父母在儿女婚事上,仍然固守着这一 陈腐观念。
                算卦先生幼年无上学机会,一般都是拜师学艺,对卜卦套路 烂熟于心,而能随机应变。他们以此糊口,听顾主的话音,或见 风使舵, 或曲意奉承, 即使凶卦凶贴, 也能掐指一算, 为之化解, 给人虚幻的希望。“瞎子算命, 后来好”,过去发生的事已成定论, 无可更改,而将来的事则尽可想象与期盼。算命所说的什么时间 即可交好运云云,顾主虽不尽相信,但宁愿相信,从而迎合了人 们趋吉避凶的心理。所以,瞎子算命总是有土壤的。
                我没有抽过贴、算过命,只是从小喜听瞽者的笛声。当迟迟 春日来到寂静的乡村,几声长笛,便如丝丝垂下的柳条,舒展开 春的姿容。小时候,农村没有什么好看的,好听的,村里走来一 个算卦先生, 响起一阵笛声, 就感到新鲜, 而那音调的哀婉幽怨、 舒缓欢畅并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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