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旧杂志， 看到一篇题为《说罪》的小文， 因开头一句“小 时候生活在乡村”，引起我一种心灵的回响，就又浏览了一遍。 虽只匆匆一顾， 也让我心头一懔。它讲的是乡村一种神秘的事情：

                上小学前，如果我身体不舒服，特别是感觉头疼时，母亲经  常给我“说罪”——拿来一只吃饭用的白瓷碗， 盛满清水放在地上， 拿三根筷子并在一起， 试着让筷子在碗底立住， 边试边念念有词：  “是二拐子的爷爷吧，是你就站住。”筷子没立住，说明不是二  拐子已死去多年的爷爷缠上我了。就这样，数了一遍村上近几年  过世的人，筷子都没有在碗里立住，便开始从内部找原因，  “是  富彬的奶奶吧， 是你就立住。”话音未落， 三根筷子在碗底立住了。 母亲松了一口气，到厨房拿来一把大菜刀，对着筷子毫不留情地  用刀砍去： “你这个老不死的， 还不快滚！再不滚就用刀砍死你。” 其实根本不用砍，奶奶已经死了两三年了……然后将碗筷在门外  晒了半天，就算把鬼魂赶走了。“说罪”的程序即告结束，尽管  多数时候我头痛依旧。

                原文刊于《济南日报》，《散文选刊》2001 年第 5 期选载。看来， 这是河南的事情了。其实，这类事情在许多地方都有说道。在丰 南， 不叫“说罪”，叫“撞嗑”，我听过许多人讲过类似的事情。 特别是那种阴气森森的场景， 每次这样的讲述都叫人头皮发麻—— 当讲到往碗中戳筷子的过程，并当道出一个个亡者的名字时，空 气都像凝住。尤其是刀砍筷子那一刻，简直让人毛骨悚然。尽管 说的与听的，没有几个真的相信鬼神的，但对这种现象都感到神 秘难解，从小就不信神鬼的我，也有过这种经历。

                那是七八年前吧， 老家叔叔故去， 从送葬、“五七”到“麻谷”， 每次我都随几个兄弟到坟地拜祭。每次从坟地回来，总觉身体不 适， 头疼发热， 就是感冒的那种症状。记不得是哪次从坟地回来， 又觉得不对劲。妻说，是“撞嗑”了吧。于是找来一只海碗，盛 上清水，用一根筷子横于碗沿，两根戳向碗底，就象那位母亲一 样口中念叨，当念到“是他二爷吧”，那两根筷竟自立住了，于 是用刀猛力砍去……

                那次头疼发热不知不觉间好了， 我知道，没有刀砍筷子的程序， 也会好起来的。只是对这类事总觉蹊跷。世间本无鬼，又怎能使 人“撞嗑”生灾呢？细细寻来， 看似不可思议的行止也并不神秘。 就我之所遇而言，每次参加乡间丧仪活动都完全沉浸在悲切与阴 郁之中，吃不好饭，又不得休息，一天下来，精神恍惚，身心极 度疲惫，加之身体素质不太好，感到不适也就难免了。念道到某 亡者时筷子就立住，则是随机和偶然的。至于为何刀砍立住的筷 子，种种不适就慢慢好了呢？我觉得这是一种心理暗示在起作用。 比如，现在吃保健品的人多了，当你相信关于保健品的广告宣传 时，心理上你就确信某种疗效。如果你本身就无病， 吃上一些日子， 你就会认为是保健品的功效。有人曾做过试验，得了流感或其它 一些疾病，在接受了吃药即可症愈的心理暗示后，即使吃的是无 药效的假药(所谓安慰剂)也会好得很快。报载，治疗 H1N1 流感 的首选药物“达菲”，在临床试验期间，为保证试验的准确性， 尽力排除这种心理暗示的影响。刀砍立住的筷子， 就会驱鬼怯病， 在乡间早已被人们普遍接受，这样做了，就给患者以极大的心理 镇定和安慰，病情也就随之好转了。

                乡间若多神秘现象大都可从中寻出些答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