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充满传奇的干瘪和尚
药王庙香火旺盛,名声远播,与干瘪和尚有直接关系。
《干瘪和尚碑记》,记载了明末清初李来秀在药王庙削发为僧、炼成金身的经过。在新建药王寺的博物馆内,藏着一块类似的石碑,但令人咋舌的是,一人高的碑石高端大气,明显是新的,上面只刻了半部碑文,不知何故。最初的那块碑,现藏于丰南文旅局。幸运的是,后来在《唐山碑刻选介》中找到了冯铁金《干瘪和尚记思碑》,又在丰南图书馆找到了《干瘪和尚碑记》的全文。经反复比对,将碑文进行了修订,括号内文字均为补缀。
干瘪和尚碑记
县南富家庄药王庙西偏室,旧有干瘪遗骸一蜕。和尚名来秀。号涵宏。于康熙三十九年二月二十八日圆寂。寺僧就其趺坐处置龛。逾二年余。烟火自发于鼻口中。火焰照彻殿宇。(众僧)惊救。烟火(自)息而遗蜕完好如故,乃为位。奉其蜕於素所居之方丈。朝夕事之如生。迄今二百年矣。村中父老犹有约略言之者。和尚为云贵人,不知其姓氏。或曰明末进士直隶人。怀宗殉国。矢志不仕。至我朝顺治初。其同年友荐之。和尚乃避而远遁焉。又为州县所搜求。吏胥所讥(访)。遂脱发为僧。厥后其妻携子遍寻于山林间。举无所得。将至寺之前日。和尚预知之。戒其徒严闭寺门。不许一人出入。次日妻与子至。将从前所服之衣履及剃发一束。命人从墙上掷与之。妻与子绕寺号泣三日始去。呜呼!吾于和尚悲其志矣。使斯人出而仕也。必有可观之事业焉。不幸穷而在下。传道授徒。阐孔孟程朱之绪。手著一书。寿之名山。传之无穷。使其言行为天下后世法。即不然或耕于宽闲之野,钓于寂寞之滨。如韩昌黎所云。大丈夫不遇于时者之所为。泯泯以没其世焉。是亦斯人之不幸矣。而奈何弃乃常道,变乃形体,销声灭迹。逃身于空虚寂灭之中。若不(销)自爱惜焉。洁其身而不顾行者耶?何娇娇若是也。崑于道(光)丁酉与翟子觐光读书寺中。顾瞻遗像见其洒然趺坐。眼靛青连,容辉满月,非宝相庄严金色微妙者?又时检其遗箧有手著法华、涅槃等经解。及诗谒等稿。皆残毁不全。然于一言半谒之间。寻其理致。晶莹透澈。是能参最上之乘。传初祖之镫者矣。盖其心性高明。智慧坚定。任所向而皆可造极。设若寻常俗世当之,既能进士,必不能和尚;既能和尚,必不能(所)成。识不真,守不固。斯声华夺之矣。有熊道士者,指一破鼓谓余曰。此涵宏和尚手制也。鼓围丈余,上有二孔,大者如盌,小者如拳。击之,隆隆闻数里外,又二十年,余至寺中,熊道士已羽化矣。寺僧谓余曰:君犹记破鼓之孔乎?今已无矣。余熟视之。旧革果暗相合而无迹可寻。抑何奇也。嗟夫。西山之微蕨方荣。古寺之遗骸不朽。文章事业尽付菩提。日用彝伦变为衣钵。岂斯人之心哉。厝今日缅想高风惟有一蜕。得勿令人俯仰低徊。再三叹息而不能自已也耶噫?!
(摘自丰润县志卷四文 上十二)
大声诵读,全篇如行云流水,脱手弹丸,可谓笔底生花,字字珠玑。碑文的执笔人是董崑。据《丰润县志》记载:“董崑生于王兰庄的书香门第,自(幼)酷爱书法、晋(音)律、文章,得异人传授医术,博览医书,医术精湛,常为乡里医治,疾病无不效者,名声大噪。后经人举荐到御药房,授顶戴花翎。因为人正直,看不惯勾心斗角,借故身体不适,辞职回乡后开设广育堂诊所,为乡里行医治病。”自此世代相传。曾孙董汉池为1956年原丰南县医院中医科主要创始人(见《丰南县志》《丰南卫生志》),现在胥各庄镇阜民街的广育堂诊所,就是董崑之来孙(第六代)董宗舒所办。
董崑是咸丰年间的秀才,是付庄子村翟觐光(翟腾羽)的好友。从碑文中“崑于道(光)丁酉与翟子觐光读书寺中”推断,丁酉年是道光十六年(1837年), “又二十年,余至寺中”,已是咸丰六年(1857年),从彼时算起,“迄今二百年矣”,还是基本吻合的。正是董崑的这篇碑文,才让后人对干瘪和尚的来龙去脉有了比较详尽的了解。
对涵宏和尚,人们有两点争议:首先是身份,碑文载 “和尚为云贵人,不知其姓氏。或曰明末进士,直隶人。”但民间笃信,来秀李姓,字尚莲(一说尚廉),四川成都西郡人。其父名李昆,在成都开皮革厂,家境富裕,兄弟二人(其弟尚英),家中为之请了教书先生,后带入成都求学。其次是出家缘由,董崑言“怀宗殉国。矢志不仕。至我朝顺治初,其同年友荐之,和尚乃避而远遁焉。又为州县所搜求,吏胥所讥访,遂脱发为僧。”而另一种说法则是,明末考取探花,入翰林院,后执掌密云县知事。有人曾说他嫌职位偏低、怀才不遇愤而出走。但民间更为认同的是,由于官场腐败,被他人顶替,经同乡好友极力斡旋,未能奏效,又适逢战乱,无奈离京,颠沛流离。
李来秀先是流落到芦台的药王庙,住了一段时间,开始接触佛法,并未皈依佛门,直到后来到了付庄子药王庙,才下定决心,削发为僧,法号涵宏。对此,民间有两种说法:一是住持见他天性聪慧,有悟性,因此为之剃度,收他为徒;二是道士好意接纳,释道兼容,才让他了却尘缘,重归兰若。
前些年有人撰文,说他离开北京后先到景忠山,后到车轴山,辗转两年后才到付庄子药王庙,皈依佛门,颇有传奇色彩,其实纯属杜撰。先到景忠山,后到车轴山,最后在药王庙出家的,确有其人,但并非李来秀,而是付庄子村的杨庆树,人称杨六爷子。因家中贫困,无力抚养,杨庆树六岁时被和尚带走,后在丰润新军屯的药王庙出家。新中国成立后,杨庆树还俗回乡,他自幼研习中医,尤其擅长针灸,为本村及周边乡邻治病,坚持不吃一口饭,不喝一口水,不收一分钱。他见本家侄子杨士信天资聪颖,便倾心传授医术,并传给银针一套,殷殷教诲其体恤乡里,解除病痛。杨庆树1976年唐山大地震时震亡,杨士信1996年去世,自此银针失落,医术失传。康明对杨庆树的描述是,“中等个儿,佝偻腰,高颧骨,尖下颏,满口无牙,看谁都是笑眯眯的。老爷子心灵手巧,一辈子的衣服被褥,都是亲自缝制,针脚细密,板板正正……”
由此推断,李来秀是明末得中,清初出仕,朝野动荡,时局混乱,令其意志消沉,无奈转身向佛。涵宏和尚圆寂的消息不胫而走,四邻八庄的乡亲都赶到药王庙祭拜吊唁,不少道友过来做道场,诵经超度,然后按照涵宏和尚的嘱托,将打坐的遗体原样安放,用两口大缸上下扣好,将缝隙封严,置于西偏殿。两年以后,揭开大缸,只见涵宏和尚依然端坐如初,眼微闭,嘴微张,头向西侧,慈善安详。众人将其移至外间平台上供奉起来,早晚敬香朝拜,又从丰润请来工匠,涂镀金水。虔诚的人们烧香礼拜完毕,将铜子放入其口内,铜子叮当作响,落于身下的莲花缸内,可见五脏六腑皆空,令人啧啧称奇。
中国有许多高僧圆寂后肉身不腐。最为著名的有唐代禅宗六祖慧能大师,公元682年圆寂,而他的肉身却奇迹般地在南华寺保存至今;新罗僧人金乔觉在九华山苦修75年,圆寂之后三年尸身不腐,被认为是地藏王菩萨转世,九华山也因此成了地藏王菩萨的道场。那么,这些肉身菩萨到底是如何保持千百年不腐的呢?据考究分析,可能与僧人平时不沾荤腥,在临近圆寂时数日之内滴水不进,体内的脂肪和水分相对较少,加之平时长时间的坐禅致使体内脉络通畅等等,有直接关系。还有一种说法,这些僧人生前大多煎汤服药,日积月累,体内蓄积的浓度很高,故而尸身不腐。
对干瘪和尚,有人曾经一吟一咏,但口耳相传,亦留有多种版本,大意相同,择其一记之。
原系文林翰院臣,
自清定鼎入沙门。
姓李尚莲吾本号,
家住成都西郡人。
执掌密云县知事,
流离失所富家村。
炼成金刚罗汉体,
永垂不朽万古闻。
经再三查证,在当时任职的密云县知事名录中,并无李来秀、李尚莲或相近的名字。这一点,恰好印证了他遭遇排挤、未能履职的不幸经历。
建庙之初,垫地基取土时在药王庙的西北角挖了一个坑塘,方圆两亩左右,周围遍植垂柳,水质甘甜,鱼虾成群。相传涵宏和尚经常在周边散步,曾口占一绝:“春去春回又一春,鱼居潭池自安欣;待到倾盆风雨骤,欲展玉翅上天庭。”粗略一看,便知并非涵宏和尚之作,但这个池塘却由此成了药王庙的放生池。
那时,村中经常有人生病,甚至夭亡。涵宏和尚在为病人煎汤舍药的同时,告诉村中长者,人们患病是因为饮水不洁所致。他在村东一里处选址,指导村民开凿水井,青砖砌壁,石灰消毒,让全村人远离疾病,一直沿用到新中国成立以后有了铁管机井,这口为付庄子老百姓效力二百余年的水井才彻底废弃,八十年代末农田改造时被夷为平地。
起初,人们来药王庙求医问药,烧香还愿,讨要香灰,求取圣水,就是为了祛病消灾,安康顺遂。后来,有人求取功名也来,祈求后嗣也来,甚至祈雨抗旱、寻找失物都来。人们发现,拜了干瘪和尚特别灵验,一传十,十传百,药王庙名声大振,盛极一时,成为京东一带赫赫有名的庙宇。正如开篇的碑文所言:“数百年香火鼎盛,敬香还愿者延及七省一十八县。”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药王庙的庙会。每年阴历四月二十八,方圆几十里的人们,有赶着大车的,有骑着毛驴的,有步行的,或单人匹马,或结伴而来,庙前的广场上熙熙攘攘,水泄不通。有请香还愿的,有拜干瘪和尚的,有求签问事的,大人们不停地嘱咐身边的孩子:“信则灵,快磕头……”小商小贩们早早占好了地方,有卖车马鞍套、锄镐犁锨生产用具的,有卖高粱豆子、芝麻花生五谷杂粮的,有卖鞋帽袜子、针头线脑生活用品的,有卖毛片糖人、拨浪鼓小孩儿玩具的,也有卖香油果子、糖豆烧饼这些吃食的,叫买叫卖,络绎不绝。年景好的时候,还要搭台唱戏,扭秧歌。本村的人们更是捷足先登,接闺女叫女婿,不图别的,看个热闹,吃顿好的,也是皆大欢喜。
庙会期间,庙里的住持还要宴请当地的乡绅名流。解放前,原国民政府唐坊大乡的秘书陈广玺,在一次庙会的宴席中借着酒兴,口占一段顺口溜:“今日是庙会,道首熏熏醉;要找盘和碗,老道无言对。”大家喝得连盘子和碗都找不到了,足见当时的场面何等热闹。陈广玺是付庄子人,早年病故,但他的这几句顺口溜却流传下来,老幼皆知。
曾有人发心制作了一块“有求必应”的金字牌匾,悬挂在干瘪和尚的身后。干瘪和尚被毁以后,村民石永周将其扛回家中,有字的一面朝下,钉了个桌子,一家人围着吃饭,用了很多年。大包干以后日子好过了,石永周从集上买了一张新桌子,便将这块牌匾钉的桌子丢到了院子里,日晒雨淋,糟朽不堪。到了九十年代末,塞进灶坑里一把火烧掉了。石永周2010年去世,临终之前还连声叹气,懊恼不已。他的两个儿子石桂存、石桂金都证实了这一点。
村中老人还有一种说法,干瘪和尚身后“有求必应”的匾是冈村宁次所题,且为黄铜材质。对此说法,多点存疑:首先,从他的履历上看,冈村宁次是侵华日军战犯,百团大战(1940年)后调任华北方面最高司令长官,指挥日军对八路军各抗日根据地进行了残酷的大扫荡,并对华北地区的平民进行了惨绝人寰的屠杀(三光政策),抗日战争末期任日本中国派遣军总司令官。以他的职位,很难关注到名不见经传的付庄子药王庙;其次,当时制作铜匾很是麻烦,侵华日军不会为此大费周章;第三,不仅没有找到直接的证据,更是缺乏相应的佐证。这个二战时期的甲级战犯、杀人狂魔,他的心中怎么会有佛,又怎么会题匾相赠呢?简直是天方夜谭,不信也罢。
现在“有求必应”这块新牌子,是康明写的,挺不错,却随意丢在院子里的老槐树底下,挺可惜的。
干瘪和尚的遗骸,人们称作肉身舍利,供奉在西偏殿,被尊为“老灵师”、“老仙师”,享用众人的拜谒,一直延续到新中国成立以后。丰南作协的张保华,提供了一段2014年采访原村支部书记翟作富的谈话记录:
1952年的四月二十八庙会,那时候我还在这儿上学呢,这事是我亲身经历过的。那天县长李子新、组织部长郑子臣、妇联主任赵小兰,来到了村公所,跟村主任李春阁一照面就说,他们这次来的工作是破除迷信,村里必须得服从。李春阁说,破除迷信的事,咱们马上办!
这次整理文稿的时候,根据村民张凤和、刘增山、董久安等人的讲述,以及已故的刘凤华母亲、张瑞景母亲早年的回忆,再次做了订补和校正。
药王庙改成小学校以后,教师李继辉在西厢房居住,经常在早上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地躺在院子里,好像夜深熟睡时被人不知不觉地抬了出来,联想到干瘪和尚的遗骸就在西偏殿里供着,感到很奇怪,也很害怕。正赶上农村推行“破除封建迷信”的活动,李继辉就跑到县里反映,要求上级解决。
庙会这天,从县里来了一帮人,带队的是十三区区长郑子臣。郑子臣是老铺西边戟门村人,秃顶,左腿有残疾,后头跟着区小队队长李保本,以及工作人员李文成、李小亭和赵小兰。他们到村里以后,对村支部书记张志善、村主任李春阁说,这次来是传达上级的指示精神,把干瘪和尚给毁掉,你们组织民兵,马上行动。在场的人听了,都不同意。郑子臣很生气,说你们不干,我们干。说着就带着人动手,张志善、李春阁只好上去帮忙。时间不大,就把干瘪和尚推倒了,遗骸扔在西配殿的门前。
这个位置挨着庙的西北角门,村里人听说了,都跑过来看热闹。人们有的叹息,有的不满,有的小声议论,说老仙师有灵气,这样做会遭报应的。
郑子臣等人则趁机向群众宣传破除迷信的道理。为了证明干瘪和尚只是一具枯尸,便让人找来了村民张瑞汉。张瑞汉原在傅作义手下当兵,北平和平解放后,部队接受改编,他成为解放军战士,建国后退伍还乡。此人行伍出身,打过仗,胆子大,又急于表现,他按照郑子臣的要求,劈下了干瘪和尚的一条腿,扔到了村东南与岔道口村交界的左家坟(遗址尚存)南边的干沟里,目的就是让大家看看,你们所谓的老仙师到底有没有灵气。这条腿暴于荒野,后来被岔道口村下地的老百姓给草草埋了。
干瘪和尚的残骸在庙里扔了两天。五月初一,看庙的老道张瑞阁拾起干瘪和尚的另一条腿,说:“咋还有血筋儿呢,这都多少年了!”他敲着铜盆,嘴里念叨:“老仙师显灵啊,老仙师显灵啊!”念了半天,见没有反应,就招呼儿童团的董久儒、马义山、刘增志、翟作普、刘会川等人帮忙,将残存的尸骨埋在庙西南角大榆树底下的小河沟旁。
当时,还有十多岁的刘增山、张瑞周等几个孩子在旁边看热闹。翟作富后来回忆道:
干瘪和尚身子底下是个大的莲花缸,探头一看,里边是半缸大铜钱,都是这些年人们烧香祈福的时候,塞进干瘪和尚嘴里掉下去的。听说干瘪和尚被拆了,全庄的人都去看热闹,半缸大铜钱一天的功夫就抢没了。我们对门儿的翟荣贵就弄了两大串子,我还跟他要了几个呢!
原始的访谈很生动,也很细腻,但考虑到篇幅的限制,做了适当的删减。
经过进一步的跟踪调查,1961年丰南、丰润两县第二次分设后,郑子臣曾任丰润县委组织部长,离休后还曾回老家居住过一段时间,后续情况不得而知。李保本在当时颇为活跃,留下不少故事,为人们津津乐道。某年庙会的当天早上,曾亲手在庙门上悬挂四颗手榴弹,以阻止人们进庙烧香,一时传为奇谈。
洋务运动时期,为了将唐山的优质原煤运出去,先是1881年挖通了煤河,从宁河的裴庄河口往上,河上每隔十里修一座桥,用于连通两岸,其中东田庄是三道桥,叫济众桥,付庄子村北是四道桥,叫拱辰桥,唐坊是五道桥,叫咏唐桥……
清光绪十四年(1888年)10月,唐胥铁路延伸到天津。日伪时期,为了便于管护铁路,又在赵翎庄村南和付庄子村北分别设立了“乘降所”,类似于道班,其中付庄子这个乘降所就建在四道桥南端,经常见有技术人员和工人在此上下车作业。因乘降所的房子是全木质结构,相对于普通住宅较小,老百姓就叫它“小票房子”。一个多世纪过去了,尽管四道桥、乘降所早已荡然无存,但村民们还是习惯上管周边这片土地叫“小票房子”,沿用至今。
过去有资料称这里为“傅家车站”,但站车的地方,不一定就是车站。如果从空中俯视,铁路和煤河在这里突然分了岔,拐了一个硬弯儿,不知当时的设计者作何考虑。
查遍所有的档案,均无记载。但民间相传,按最初的设计图纸,铁路直线修建,必须穿越南元庄老苏家的祖坟。当年老苏家有人在京城做大官,得知此事后特意请了风水先生观测,说是铁路穿越祖坟会坏了苏家的风水。于是,他们便找人修改设计,绕道而行。时至今日,京山铁路的这一弯道依旧十分突兀,坐在火车上都能感觉到。
南元庄人都说老苏家出过大官,却谁也说不清具体情况。我们能够查到的资料仅有“苏震占,字柏庭,丰润人。嘉庆己卯举人,官钜鹿教谕”,以及留传的一首诗作,《春日赴大孤山》。苏震占是南元庄人,他中举的时间是嘉庆己卯年(1819年),钜鹿教谕,相当于现在的巨鹿县教育局长兼县中校长,而唐胥铁路向西芦台方向延展是1885年,两者相隔66年,跨度较大,职位偏低,其影响力不好评说。但不容置疑的是,这条铁路确确实实地在这里拐了一个弯儿。
有老人回忆,正是这个突如其来的拐弯儿,经常有火车在此脱轨。日本人听说付庄子药王庙十分灵验,就跑过来上香礼佛,特别是祭拜干瘪和尚,以求平安。在此次访谈中,经多人回忆和互相印证,火车极少脱轨,倒是日本鬼子巡路的小型铁甲车(只有一节),因车轮与铁轨咬合不好,常常出事。在与翟作富老人座谈时,老人家指着前门口的那块垫脚石,笃定地说:“这就是供奉干瘪和尚的西偏殿门口那块踩脚石,连日本的前首相田中角荣都踩过无数遍。1977年家里盖房的时候,我拿三块压面条子石换来的,底下还刻着字呢!”
偌大的石头稳稳地卧在那里,没法翻过来看,即使看了,估计也不会记载什么。经过再三查证,田中角荣当年曾任侵华日军小队长,在冀东地区某寺庙侥幸躲过了八路军的追杀,有人说是丰润的天宫寺,有人说是玉田的净觉寺(据说寺内有田中角荣之子捐款的存根),但和付庄子药王庙毫无关系。
前边提到的刘凤华,是付庄子人,曾任原丰南市(2002年丰南撤市设区)总工会主席。他在唐山市总工会宣传部长董大成的办公室,偶然发现一张合影,仔细一看,既熟悉照片上的场景,又熟悉其中的两个人物,除了董大成,还有时任东田庄乡党委书记张志昌。原来,上世纪九十年代末的一天,一个远道而来的日本人,在董大成部长的陪同下,找到了付庄子药王庙的遗址,在古槐树下敬香叩拜,再三拍照。据介绍,他父亲是日军侵华期间的一名士兵,曾在药王庙烧香许愿,若能平安回国,一定再来祭拜,却一直未能如愿。临死之前,嘱咐其子日后若有机会,务必替他过来还愿。
现在,张志昌病故多年,董大成早已退休,所以未做深入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