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伤
受伤
 
         过完麦秋,第二天要返校,队长给我们放了半天假。我是个闲不住的人,吃完中午饭,也不歇着,撂下饭碗背起柳条筐就走,去给猪挑野菜。
         走着走着,到了一块地里。我看到不远处有一小片苣荬菜,我们也叫它苣菜,长得异常茂盛,水水灵灵的,煞是喜人。我急忙奔过去,照准一棵最大的苣荬菜,弯腰低头,把镰刀使劲砍了下去。只听噗的一声,感到鼻子里一阵剧痛,下意识一抬头,一股鲜血猛地喷了出来。我捂住鼻子一看,原来是一根苇子,不知被谁用镰刀削成了二尺多高的斜茬,在我猫腰的时候,稳稳地插进我右侧的鼻孔里,一抬头又拔了出来。这时候,我感到自己的半个脑袋都要裂开了,钻心的疼痛蔓延开来。我跪在地上,用大拇指死死地堵住鼻孔,但是,血马上从嘴里流了出来,一口一口地吐在地上。我试着憋气,却毫不奏效,鲜血仍然从鼻子、嘴里一起往外蹿。
         我茫然四顾,盼望有人经过,也好帮我个忙,或是给家里带个信儿。但是,正是饭后歇晌的时候,除了头顶火力十足的太阳,什么也没有。四周出奇的安静,只听到我的血滴答落地的声音。
         我浑身大汗淋漓,眼冒金星,天旋地转。仰面朝天躺在地上,我感觉生命正在一点一点地离我而去,心中充满了绝望。奇怪的是,我当时并没有过分恐惧,只是在想:我要死了,今天晚上小猪就会饿肚子;明年再分自留地的时候,我们家就要少分一口人的了……
         我的脑袋沉得够呛,马上要睡着了。猛地,我打了个激灵,浑身发冷,一个劲儿地哆嗦。我的意识清醒过来:不,我不能死!我要自己救自己,一定要救活自己。我挣扎着坐起来,脱下我学生蓝的褂子,翻到大襟内侧,选了一块相对干净的地方,用镰刀拉开一个小口儿,用力一撕,一个细长的布条就下来了。接着,把布条分成几段,卷起来,强忍着疼痛,一点一点把布条塞进鼻孔里边去。后来,我又把那个扎我的苇茬割下来,慢慢地把布条顶到鼻腔的最深处。
         这个过程持续了大约几分钟,我中途几近虚脱,几次打了退堂鼓。但是,对生的渴求最终战胜了痛苦的折磨,血止住了!我又躺了好一会儿,觉得好受一些了,摸摸半边脸,已经麻木了。我慢慢站起来,把镰刀放进筐里,用绳子拖着,一步一挨地往回走。
         在路旁的树荫下,我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几个刘胡庄下地干活的女社员发现了我,看到我脸上和身上的血迹,她们的喊叫惊醒了我。我使劲张嘴却说不出任何话来,把空空如也的筐子背在身上,摇摇晃晃地回到家,扑倒在炕上,再也动弹不得。
         从那以后,我添了两个毛病:一是晕血,二是鼻炎。特别是鼻炎,一直未愈,每逢伤风、感冒、气候变化,就要加重,没有一次逃得过,准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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