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养钵
营养钵
 
            我忘了那天犯了什么错,被老师一脚踢到外边罚站。大晌午的毒日头晒着,谁受得了啊?我一看左右无人,三十六计,走为上。
            刚一转过墙角,我突然看到了令人气愤的一幕:邻村刘胡庄小学的四五十个学生,正在光天化日之下,偷我们的营养钵,这还了得?提起营养钵,就要先说学校的试验田。为了响应毛主席“学习与生产实践相结合”的号召,大队为我们学校划出了两块试验田,今年推行的是玉米营养钵栽培。我们在学校后边的一块空地上,平整了一分多地,在上面铺了四指厚的粪肥和壤土,拍打实了,划成条儿,洇透后切成豆腐块儿大小,在每块儿的中心塞进一粒玉米种,等它出苗长到一拃高,麦田正好腾出地来,就把方块儿移栽到地里去,易活耐旱,还可以缩短生长周期。说来也怪,今年我们学校的营养钵培育得出奇的好,就等过两天移栽了,不想他们居然来窃取我们的胜利果实,难道这世上没有王法了不成?我忘了方才的尴尬,撒丫子跑回教室,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老师,不好了!有人偷我们的营养钵哩!”
            老师听清了我的话,立即报告了校长。校长一声吆喝,几个年级的学生一下子跑了出来:“走啊,保卫营养钵!”大家一哄而上,学着电影里的样子,嘴里喊着:“推光头的给我上!”人流哗地冲了上去。
            这时候,刘胡庄的学生又来了不少,加在一起有百八十人,先来的已经搬了营养钵往回跑。我们哪里还等什么命令,立刻嗷嗷叫着冲了上去。大家一边嚷嚷着让他们放下来,一边捡起地上的砖头瓦块乱扔过去。我冲在最前面,一个身材矮小跑得慢的孩子被我一把薅住,把他怀里的营养钵抢了过来,飞起一脚踢空了,自己先弄了个大马趴,抱着的营养钵叽里咕噜滚得满地都是。
            一场混战,各有胜负。我们课也不上了,老师学生各自回家。受伤的人,都回自己村上药包扎。刘胡庄的赤脚医生叫吴玉茹,我们庄的赤脚医生叫王恩莲,哪见过这个世面啊,一边忙活,一边喊:“赶紧去人上卫生院,请求支援,多拿纱布,多拿二百二!”
            他们理亏,刘胡庄小学的校长挨了公社批评,把抢去的营养钵乖乖地送了回来。
            因为这事,公社的教育干部杨靖安被调回老家宣庄去了。到了八十年代后期,我俩在文教局成了同事,有一天说起这件事,老杨慢悠悠地说:“那场架,好家伙,脑袋都打破了!”我挠挠头,不说话,至今他都不知道,我也是戏里的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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