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祖
祭 祖
 
             在我们老家,过年上坟祭祖,比清明还要正式,还要隆重。这是老辈子传下来的,告诉后人要注重孝道,不能数典忘祖。尤其在我们这一代人眼里,清明上坟往往是变相的踏青郊游,而过年祭祖规矩多、声势大,显得格外不俗,令人不敢小觑。
年三十早上,不管远近,都要在天亮时分到达祖坟,放鞭烧纸,祭祀礼拜。等做完这些,正好日出东方,几乎分秒不差。倘若阴天下雪,注定要提前盘算打好提前量,以免误了时辰。这时候,一轮红日冉冉升起,金光万道,彩霞满天。广袤的田野上,鞭炮齐鸣,青烟扶摇,也是过年的一景。
             红日初升,人群肃立,大家面朝东方,恭恭敬敬地站好,半眯着眼,根据太阳的颜色和光线,推测来年的旱涝收成。如果太阳焦枯金黄,光线短散,霞平天高,就断定来年干旱少雨,年景一般;如果旭日彤彤,光束集中,云蒸霞蔚,就可以断定是风调雨顺,如此等等,或春旱,或夏涝,或秋吊,或冬天降雪。一行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各执己见,求同存异,便能研判个大概。你可别小瞧这个,等到回家捏起酒盅子的时候,哪块地地势高不怕涝,哪块地地势洼好上水,种啥不种啥,早就打定了小算盘。这是民俗,而非迷信。灵不灵在天,信不信由你。
             祭拜结束,并不急于回家,而是按照年尊长幼,长者在先,依次而行,从顶端的祖坟开始,顺着坟头的走势,一代一代讲起,一丘一丘指认,这是几世祖,那是几代爷,从南到北,从长门到末世,哪支出过财主,谁家出过官宦,包括一些人的生平典故,娓娓道来。这些东西,史书上没有,家谱上不记,全凭口耳相传,世代不衰。脚下一丘一丘的荒冢,延续了一个家族的血脉和兴衰,也系结了割舍不断的亲情和乡愁。
             集体活动解散以后,人们一般都会在自己最亲的人的坟前,稍作停留,或站或坐,或蹲或跪,隔着一抔黑土,说说体己话。有喜事要通报,与之分享;有愁事要诉说,宽心解忧;有思念要倾诉,一吐为快;不可和外人说的事,和家人说说,也是一个发泄的出口。若是坐在那里,或一支接一支抽烟的,或低头不语、暗自神伤的,或掩面而泣、失声痛哭的,脚下埋的,不是生他养他的爹娘,便是先走一步的老伴儿。要么,就是白发人送走的黑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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