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
除 夕
 
              一夜连双岁,五更分二年。现在的除夕,都各自猫在家里守着一台春晚。年味儿隔了荧屏,人情就没了温度,过年也就没啥意思了。想当年,我们小的时候,村子里没有电,当然也没有电视,男人和孩子们要挨家挨户地拜年。
            三十晚上吃饺子。快过年的时候,黄河庄的干舅过来,给我们拿了几张油炸饼,我妈舍不得给我们吃,年三十儿晚上就切碎了当肉使,和馅儿里包饺子,薄皮大馅,水水灵灵的,相当好吃。刚出锅,烫得嘶哈嘶哈的,我吃了没两个,饭碗一扔,也不管天黑不天黑,点上灯笼里的洋蜡,跑到街上,拜年去了。
            满街里,晃晃悠悠的都是各式各样的灯笼。我们每个人都拎着一个小布袋,随便走进一家,也不管张家李家,熟悉不熟悉,一点儿也不犯怵,张口就喊:“过年好,过年好啊!”主人紧着应答:“给个大片饺啊!”然后,拿出炒瓜子、橘子瓣、小糖球,给我们装在布袋里。袋子装满了,跑着送回家去,留着给别人家的孩子分,然后再跑出来。谁家的糖好,谁家有什么新鲜的东西,大家还互通信息;若是谁家的糖块儿发完了,也彼此提醒,免得跑了冤枉路。对平时熟悉的人家,甚至一晚上要去上两三遍,对方也不怪,笑着说我们是“耪二遍”“耪三遍”。我们自己也觉得好笑,再给糖和瓜子,就捂着口袋不要了。
            有时候,人家会把我拽到灯前,端详端详,问我是谁家的,几岁了,我都一一作答。主人便有些吃惊,哎呀,一晃都这么大了,然后夸我懂事,有家教。老崔家三媛看见我就问,你还记得薅我家土豆秧子的事儿不?一屋子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她妈说:“大过年的,不兴提这个,孩子上火!”三媛笑着,抓了一大把瓜子糖块儿,往我的袋子里装,又从柜上拿了两块炸“排叉儿”塞到我的手里,说:“这孩子,这二年长开化了,不是小时候那么砢碜了。”我已经听出好赖话来了,拿上东西掉头就跑。
            有什么东西落在脸上,凉丝丝的。借着灯笼一看,哇,下雪了,好大的雪,简直是呼哒呼哒往下掉。等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回头再看,雪地上留下了一行歪歪扭扭的脚印。我把灯笼放在门口的碾盘上,扯着嗓子喊:“下——大——雪——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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