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 亲
那年头儿逢年过节,还有一个忒大的事,那就是相亲。
那时候男男女女都在本生产队劳动,劳动力不过几十号人,单身的有个三五个的,出身成分和岁数也不一定相当,还有的都在五服里头呢,圈子忒小,到了岁数搞对象就成了问题。所以,遇见年节,趁着到七大姑八大姨家拜年,走动走动,碰上合适的,彼此顺眼,再有热心的亲戚一张罗,说不定就搭个成了。这样的事多了去了。
我们村东头老韩家有个闺女,大高的个儿,长得蒲排大扇的,扎俩大辫子,眉眼也好看,绝对是头排人儿,全村的小伙子都惦记着,结果他们家斜对门有个外甥,范各庄的,在大同当兵,回家探亲给他姨拜年来了。那小伙儿,要人儿有人儿,要个儿有个儿,一身军装,往门口一站,鹤立鸡群,当时就把全村的小伙子给镇了。结果老韩家闺女晚上过去借簸箕,搭了几句话,就对上眼儿了,求他姨一撮合,刚过麦秋就跟人家走了,闪的我们全村的小伙子都差点儿疯了。
我们当家子有个三叔,人长得砢碜,说话还结巴,但架不住运气好。他妹妹去塘沽拜年,让人家看上了,那男的还在铁路上做工,非他妹妹不娶。结果两家操持换亲,也请了个媒人。当时大家伙儿都不看好,怕是成不了,倒是我这三叔淡定,吧唧着嘴,说:“没,没事儿,成了,成了……多一半了儿!”有人听不懂,再问,他就有些不耐烦,说,“媒人,乐意,我也,乐意,就差,就差他们那一头儿了!”后面的事,我不清楚,反正是成了。
他们结婚那天晚上,我们都蹲在墙根儿底下听声(听墙角)去了。人多拥挤,也不知是谁不小心,把咸菜缸上扣的铁锅碰了一下,让我三叔听见了,也不结巴了,在屋里大声叫唤:“媳妇快来呀,咱们两口子抓点儿紧,早点儿生个儿子,长大了好去听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