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卖
烧 卖
 
             杠子庄不出名,出名的是杠子庄的烧卖。
             进了杠子庄,有个瓢把子胡同,东数第三家就是烧卖家。烧卖姓李,快七十了,祖辈传的手艺,当年在海河工地上做了一回烧卖,让一位首长吃到了,赞不绝口,问他叫什么名字,他答“烧卖”,紧张得差点儿尿裤。首长非要把他留在天津,在身边当炊事员,吓得他连夜捆了行李跑回了杠子庄。自此,无论男女老幼都称他“烧卖”。
             他做烧卖,选料第一,必是油葫芦泊水库坝底下的麦子打面,擀皮儿加的“薄面”是芦台小站稻的大米面,牛肉都是亲自跑十几里地去岳龙,到老马家的肉铺去割,连香油都得是何仓庄老邢家的小磨香油;家具第二,烧卖家里头有两个百年柳木的案板,一个和面擀皮儿,一个切肉剁馅儿,年久日深,一凸一凹,号称一雄一雌,最让人称奇的是他手里擀皮儿的油锤,铁梨木的,长有盈尺粗有六寸,死沉死沉的,拿在他手里就好像小孩儿玩拨浪鼓儿似的,一转就是一张皮儿,变戏法一般;最后是手艺,他做的烧卖皮儿,摞上二尺高,放上一礼拜,绝不带粘连的,牛肉剁碎了加上白菜、大葱,使香油、咸盐这么一搅和,香味儿就出来了,拿个小木头勺往皮儿上一抹,几个手指头一拢,一个石榴形的烧卖就做好了。他在这里抻着拧着,媳妇和闺女一个往屉里头摆,一个早把大劈柴火拾掇旺了,上边一屉一屉往高里码,下边一屉一屉往外抽,麻利得很。就是有半个庄子的人排在后边,也是不慌不忙,丝毫不乱。杠子庄谁家有个红白喜事,不找厨子,也不弄四碟八碗,就请烧卖一家子做烧卖,新亲外客,一样招待。一屉一屉的烧卖,吃多少捡多少,吃饱了在旁边盛一碗鸡蛋汤灌缝儿,既解馋又实惠。后来,四外八庄的都来请,又是预约又是排队的,很是红火。烧卖一家便成了这一代最早的专业户,名声在外了。
             前两天在荣大商场碰到一个售货员,是杠子庄的。她说烧卖已经死了两三年了。现在他家二小子办了个“流动饭店”,还是走村串户地做烧卖,不过也经营凉拼炒菜了。那个瓢把子胡同,改叫“通和大街”了。烧卖的大儿媳妇,办了个农家书屋,成了河北省的典型,还上过电视,比烧卖名气大多了。
             此烧卖非彼烧卖,此一时非彼一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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