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衡夫
我原在国民党九十二军二十一师任上校参谋主任，后调升为 三一八师上校参谋长，在北平和平解放前夕，我在共产党的政策 感召下和几位明智的老上级的引导下，于1948年12月，作为九 十二军的代表，与我党我军联络起义活动，终于实现了和平解放 北平的愿望，我也走上光明大道，参加了革命部队。
当时，九十二军在华北“剿总”司令傅作义统一指挥下，龟 缩在北平，军部驻城内，二十一师师部驻永定门外一个小学校 内，担任城南防务。这时我华北野战军和东北野战军，已开始对 平津地区及张家口、塘沽、唐山一带进行了分割包围。我基于对 蒋介石发动的这场内战平时已深为厌烦，特别是在东北蒋军全军 覆没后，眼见华北蒋军已成缪中之鳖，垂死挣扎，必将步东北后 尘，更感与共军对抗下去前景不堪设想。正当我举止难定极为忧 虑之际，12月19日上午,师长张伯权找我单独谈话,问我对当时形 势的看法。我说她大势已去，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接着他探询地 问我广我们怎样办才好?”根据他的神情，我料他已有打算，鉴于 我平时深受其信任，于是当即回答说、我们应当谋求一个光明出 路，您很明智，您决定怎么办，我就怎么办。不知您现在作何打 算?”他随即告诉我说、我已同共产党地下组织接上了头，并已串 通了军长（黄翔），经过商量，觉得国民党大势已去，再打下去，没 有什么好结藁，为使北平免遭战祸，部队不作无谓牺牲，另求光明前途，决定起义，你看怎样?”我说、这很好。过去我也曾想 过，只因无从联系和地位关系，没敢讲。不知现在有无办法先联 系一下?”他随即对我说、有一个李介仁，原在九十二军任少校军 需，是地下党组织成员，系侯先生（十七兵团司令侯镜如）的外甥， 地下党与侯先生已有联系，他受地下党的指示与我联系，我也得 到侯先生的电话，授意与他们联系，相机一同起义，我知道侯先 生原是共产党员，必然与党内有些人相识，感到这样行动很有 把握，极为高兴，随即询问：“现在该怎样进行? ”他说、经与地下党 组织研究，决定派一个人代表我们军与他们一道，先到解放军前线 指挥机关直接联系一下，协商具体行动步骤，因无适当的人可充 代表，我们研究只有你去最好，你看怎样?”我当时深感获得上级 的无比信任，有机会对解放北平作出贡献，求得光明前途，十分 兴奋地表示了同意。虽知出入非常危险，考虑到只要机警从事， 也就无所畏惧。我又问，何时出发见面？在联系中主要谈些什么 和有什么要求？他考虑后说/今天下午由李介仁和解放军派来的 季洪来师部与你见面，将来季就以中尉附员身份安置在参谋处， 以便随时联系。出发的时间和方法你们研究后决定，越快越好，须 注意严守机密。出去以后，最好能与前线较高指挥机关接上头， 表明我军起义意向，协商具体行动方案，并要求在北平解放后， 全军继续南下，再作贡献，当天下午，李、季两同志来师部与我相会，他们准备当天同 我出发。我见他们一个身穿长袍，一个身穿学生服，出入火线不 便，提议都改着军装，以便安全出入火线。经商定，他们次日在 前沿圆恩寺14号侯镜如司令住宅换好服装，由我接他们出城。 20号中午，我如约乘吉普车至前沿圆恩寺14号，除与李、季两同 志再次相见外，地下党组织领导卞立中同志和另一党组织成员韩 自励同志也都在那里等候我相会。他们对我不畏艰险，愿意肩负 重任出城联络，深表欢迎和赞佩，希望我帯领李，季两同志能很好地完成任务。我表示尽力以赴。简短叙谈后，即与李、季两同 志乘车同返二十一师师部。他俩都急欲立即出发，这时摆在我面前 的一个最重要的问题，就是如何使我们三人安全地越过国民党军 队防区。因为二十一师下面有人认识我，大白天带着他们两人走 出防线，容易引起怀疑。我决定以二十一师谍报爹谋搜索近郊情 况名义，于夜间经由九十二军一四二师右安门防奁通过警戒线，沿通黄村乡村大道，力求利用黑夜越过监视地带和中间地区，并 于黎明接近黄村附近解放军前线阵地，估计在此可能找到我解放 .军指挥机关。经商定和得到张伯权师长同意后，我即将他二人进 行了安置，嘱其很好地休息，准备半夜出发。
21日凌晨3时我们按计划出发，顺利地通过了一四二师右 安门防区及城郊警戒线监视地带与中间地区，黎明正好到达我华 北野战军二十一旅黄村附近警戒线。刚一接近，解放军官兵热情 接待，使我们的紧张情绪顿时消失，如同回到了家一样，感到特 别愉快。经季洪同志联系，我们被领到附近的一个团部，受到黄 旅长和团的领导热情接待，并进早餐。经黄旅长向上级请示，需 要我们至东北野战军前线指挥机关会谈。黄旅长当即令备马并派 一位侦察科长领我们共赴瀛海庄，到达东北野战军驻该庄的一个 师部，受到师长邓岳、政委等领导同志的热情接待。首长们对九 ,十二军的义举深表欢迎和赞扬，邓师长并举起大姆指说L你们将 来都是有大功劳的，预祝你们成功。”
共进午餐后，师部派一位科长和几位警卫战士护送我们乘中 吉普赴马驹桥第三纵队司令部。到达后，又受到罗政委和罗副政 委等领导同志热情接待，并设宴欢迎。黄昏时，东北野战军副司 令员兼第三兵团司令员肖劲光同志偕军长韩先楚同志亲自接见了 我们，并正式进行了协商。我陈明来意后，肖劲光司令员对我们 不畏艰险进行联络，表示热烈欢迎和亲切慰问，对九十二军领导 明智的抉择表示赞佩和敬意。指出这一义举对加速解放北平、对 革命、对人民都是很大的功绩，全军都会受到奖励并获得光明的 前途。肖劲光司令员询问了城内情况和兵力部署，听取了我代表 九十二军提出的要求（如张伯权对我所说的）后，表示说:*因解放 北平事关重大，涉及的方面很多，何时及如何行动，亠时难作具 体决定，待请示后再行通知。目前希望控制现有地区和就近控制 城内新开机场，密切注视城内动向，一切保持常态，发现异常情 况，及时联络。万一企图被发现，情况紧急时，除通过城内电讯 联络外，可及时派员就近至瀛海庄师部联系，或撤入解放区，或 就地掩护解放军进入，根据当时情况再定。”最后确定留季洪同志 于司令部，以便及时与城内进行电讯联络，李介仁同志因另有任 务（赴塘沽联系十七兵团起义问题）暂留司令部，由我一人返回 北平。我希望仍沿原路线返回，随即派车护送我返回瀛海庄师 部。到达师部已过晚上十点，师长、政委均着衣起床询问我到马 驹桥联系的情况，我如实转告，着重谈了九十二军如遇紧急情况 时请予以帮助和配合的问题，经协定平时不作进击行动，以免下 面爰生误会造成不必要的伤亡，情况紧急时，由我或持我信物 （有花纹的小金戒指）的人来直接联系，而后请示决定行动。
当晚，我在瀛海庄师部休息至半夜，吃了夜餐后，即告别邓 师长、政委，由这个师派一位参谋率两名战士，乘车护送我直接 到黄村二十一旅我原经过的警戒哨所。吿别后，我独自一人沿黄 村通右安门乡村大道，通过双方无人的中间地区，警惕地接近右 安门一四二师的警戒线。经过哨所盘査，顺利通过后，复与该师 正准备岀发的搜索骑兵排相遇，又对我进行盘问，我出示事先准 备好的证件，告知我是二十一师谍报参谋，夜间经由大红门一带 侦察近郊情况由此返回的，这个排长没有再行啰嗦。清晨七时我 即返回二十一师师部，向师长张伯权汇报经过。他见我迅速安全 返回并获得重要结果，非常高兴，让我很好地休息，由他向军长 汇报，并情况吿知了城内地下党组织。次日，张伯权告诉我， 军长要我到梯子胡同4号他家里谈一谈，了解出去联络的具体情 况。我即乘车前往进行了详细的汇报，军长很高兴，并令我继续 与城内地下党组织保持密切联系，以便及时接受指示，行动要特 别谨慎，注意安全，防止泄密。
我返回师部几天中，看到城内气氛相当紧张，国民党特务四 出活动，傅作义的执法警车到处游窜，永定门外二十一师驻地附 近也来过，估计傅作义对九十二军的行动有所察觉和怀疑（后来 听说，傅作义确已知道九十二军已与解放军进行了联络，准备起 义，因迫于形势，未敢骤然采取行动）。看来，九十二军的行动也 给了傅先生以重大压力，促使他不能再犹象，终于接受了谈判条 件，使整个北平获得和平解放。当然，傅先生也是明智的。这 时，城内地下党组织也叮嘱张伯权师长注意安全，不要离开师 部，尽可能不参加傅作义召集的会议，防止意外。张伯权师长和 我商定不随便外出，行动力求谨慎，师部一律不留住外人，并令 将务营杜营长加强师部防卫措施，严密警戒，凡外人，不论军民 包括宪兵和任何其他部队，非经许可，不得进入师部。26日，张伯 权师长通知我，经与军长商定升我为九十二军三一八师上校参谋 长，并将委任状交给了我。同时确定我迁居城内，以便与地下党组 织卞立中，韩自励等同志密切联系，并分散目标求得安全。我当 即与张伯权师长一道同车至大取灯胡同1号九十五师二八三团团 长席震弦家（张伯权在任九十五师师长时，与席关系甚好，当时 九十五师在塘沽，席的家属住此），经商量我即迁居于此，将我们 岀去联络细节告诉给他，希望转报组织和注意与城外联系，接受 指示后即时通知给我们，有事即到大取灯胡同找我。此后，我即 与韩自励同志经常见面，并常与卞立中同志相会。这时，因久未 获得具体指示，我和九十二军的领导都非常着急，亟希获得指 示，有所行动，摆脱危险处境。卞立中同志告诉我，和平解放北 平的谈判正在进行中，党现在正对傅作义做工作，力求整个北 平能和平解放，希重我们耐心等待，如果北平能整体和平解放最 好，如不能办到，上面就会指示给我们行动方向的。我将这一情 况转知张伯权师长后，都很高兴，盼望能早日解决。一月中旬， 我接到韩自励同志通知，出城接李介仁同志回北平，路上错过未 遇。他入城后，即来大取灯胡同找我，再得会面，都很高兴。 询及赴塘沽情况，他吿诉：已与侯先生见面，他很高兴九十二军 已采取行动。因塘沽十七兵团能直接控制的只有原九十二军骨干 组成的新成立的三一八师，力量较小，八十七师和九十五师非嫡 系部队，不易控制，难以举义，准备到了南方后再相机行动。 李介仁并告诉说，估计傅作义会接受和平解放北平的条件， 北平会整个得到和平解放。上级指示，希望我们忍耐，等待最后 指示，根据大局统一行动。一月下旬，李又告诉我，傅作义已接 受条件，北平即将和平解放，部队将会接受改编。上级指示，希 望我们严密控制部队，并防止其他部队破坏捣乱，协助维护秩 序，接受改编。我即向张伯权师长等作了转告，预作准备。接着. 和平解放北平达成协议，全城欢腾。1月31日解放军举行入 城式，我兴高采烈地跑到交通口观看，以表欢迎和庆贺之意。一 个多月鲤塞胸怀之积郁始得彻底消除，庆幸安全渡过，终能获得 光明日子的来到。2月，部队接受改编，我希望获得学习机会， 提高认识，经由北京市委组织部刘仁同志介绍至华北军大，从而 光荣地参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
北平和平解放，是人心所向，历史发展的必然趋势，九十二 军能于其间作点有益的贡献，完全是党英明正确领导的结果，是 毛泽东思想和党的统一战线政策的伟大胜利。没有共产党就没有 新中国，没有社会主义，没有我们今天的一切。我要永远跟着党 沿着党所指引的道路，继续努力迈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