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维

        刘珍年，字偽席，1898年生于河北省南官县刘家庄一个富 裕农民家庭。祖父刘党升是个有七、八顷地的土财主，曾当过清 末地方小官吏。父亲刘书云游手好闲，家庭破落后，仍有十五间 房，五十亩地，雇有两个长工。刘珍年姊妹五个，他排行老二。 自幼在邻村寺旺小学读书，颇用功，练得一手好字，受到了老师 的器重。他十五岁去威县贺钊一家杂货店当学徒.每夭起早贪 黑，还得服待店东一家人,一次烧火时因烟大，店东边打边骂， 他忍无可忍，用烧火棍打了店东，因而被赶了出来,回到家里， 受到母亲的责骂，他继续求学的愿望也受到了母亲的阻拦。1914 年8月，刘珍年在外祖父的支持下，去南宫县立中学甲班读书。 为不误学业，吃住在校，很少回家。时值第一次世界大战开始， 他在学校除学习古文、封建礼教文化知识外,并接受了一些国耻教 育，初步树立了爱国思想，也知道关心国家大事了。同学们对他 的印象是-性格倔策，好胜心强，喜好拳术，学习成绩还好。

        中学毕业后，刘珍年受家庭经济条件所限，不能报考高等学 校。1918年8月，他与同班学生赵再生（南宫王道寨村人）一同 去北京，考入公费的保定中央陆军军官学校第八期。先经过入 伍，次年七月到校，他被编到步兵科八期一队，赵在炮兵科。从 此，开始了他的军人生涯.此时，在俄国十月革命的影响下， 马列主义已开始传入中国，反军阀混战、反帝国主义侵略的学生 爱国运动日益高涨.但保定陆军军官学校在北洋政府陆军部的控 

制下，几乎与社会隔绝，军校向学员们灌输丄些旧的封建文化和 封建礼教之类的内容，要求军人不问政，不干政，以“服从”为 天职。在种种严格制度束缚下，学员们虽有爱国观念，却无法接 触外界新思潮，刘珍年也不能例外。教育长刘汝贤是个不得志的 老军人，为人正派，比较注重爱国爱民思想的教育，受到了学员 们的尊敬和拥护。在他的思想影响下，対珍年学习刻苦，成绩优 良，立志做一个为国出力的•道德军人七军校生活的锻炼，为他 尔后干番事业的抱负打下了基础。按规定军校两年一期，因直 皖、直奉战争，中间一度辍学.

        1922年7月，他从保定军校毕业后，经南宫琉璃庙村韩某的 介绍，去沈阳投奔本县的老军人姜登选（日本士官毕业，张作霖 的高参）。他被分JESS北繡县东北军第一师李景林陆军军官教导 团，在迫击炮科任见习军官，嗣后任排、连、营长等职。1925年 奉军大举入关，十一月李景林部在天津被国民一军击败后,部队被 改编为直鲁联军。刘珍年营败于北仓，他头部也负了重伤，送天 津东亚医院治疗，半年后伤愈，改任直鲁联军褚玉璞部十六旅旅 长。后因过失，被褚責打一百军棍，革掉职务。于是刘率亲信去 山东投张宗昌，沿途收拢散兵，扩充实力。刘珍年在东光县经过 一段时间休整，进入山东境内时已扩充到二千多人。是时，刘任 直鲁联军班茂坡团二营营长，驻防周村、章丘。1927年升任直鲁 联军特务二团团长，后又任直鲁联军方永昌部一二一旅旅长.张 宗昌在津浦陇海沿线与蒋介石、冯玉祥各军混战中，先后在蚌 埠、徐州、兰封等地受到沉重的打击，刘珍年部亦从河南的商 丘、兰封、党山溃败下来，退回山东东南沿海的诸城、日照等 地，后又退到山东东部掖县。

        1928年4月，国民革命军北伐，兵分三路进攻山东。盘踞在 山东的张宗昌不能支持，月底，张逃出济南，率败军向北溃退，经 德州、天津至翼东.这时刘珍年已脱离方部建制，任张宗昌支队司令他来山东是迫不得已，现在认为时机已到，决心不随张北 撤，乘机用武力收编了张宗昌的残部，从掖县退至胶东，十月攻 占了烟台之后，又占据了牟平、福山、文登、莱阳、蓬莱等十多个县 城,不久，冯玉祥西北军的韩复桀部也占领了济南和山东其他各 地。蒋介石在北伐战争取得胜利后，在南京组成临时国民政府。 为控制胶东，开始对刘珍年拉拢利用，任命他为胶东防守总指 '挥，国民革命军暂编第一军军长。阎锡山也想争夺其在山东的地 盘，千方百计地拉拢刘珍年，给他的部队关饷，运送武器、弹 药，封他为国民革命军陆军新编第三师师长.

        刘珍年占据烟台并控制胶东十多个县后，并不满足。为了进一步加强自己的军事力量，提高部队的战斗力，在烟台开办了芝罘陆军军官学校，后改为军官教导队，他自任校长和队长，军校半年一期，一期五个队，每队百余人。主要课程分术科（军事基础训练），学科（政治文化教育）两大类。他把芝罘军校比作当年的黄埔军校，说"南有黄埔，北有芝罘"。

        张宗昌、褚玉璞被北伐军击败后,并不甘心失败，伺机东山再 起。段瑞瑞在天津秘密组织北洋政府后，也想利用张宗昌在山东 的人地关系，妄图以鲁东为基地，进而一举控制整个山东。段， 张、褚在大连经过多次密谈串联后，组成了进军山东的统帅部， 张宗昌为第一统帅，褚玉璞为副统帅，张宗昌以老师的资格派郎 贯一（与刘珍年是保定军校同学）出面向刘珍年游说，要他听命 收编，共同行动。往返数次，刘提出杀了方永昌才肯依附。此 时，张宗昌急于和他合作，便让方永昌暂时离开胶东。方走后， 刘珍年仍无听命之意，并在牟平县城严密布防，把粮食、蔬菜、 弹药等物资集运牟平城内，准备对抗。张宗昌见刘珍年坚持敌对 态度，恼羞成怒，决心除掉刘，以扫除胶东的主要障碍。1929 年3月，在日本帝国主义分子的支持下，张、褚联军由日方船只 帮助从大连偷运到龙口登陆，开始向刘珍年进攻。这时刘兵力近方人，经过前段时间的训练，战斗力颇强，战端一开，刘珍年退 至牟平，张、褚的统帅部从蓬莱移驻龙口，张、褚联军号称十 万，都是临时凑起来的乌合之众，没有战斗力。中旬，褚军包围 了牟平城，把主力布置在南门，围城月余，始终攻不下。褚就想 利用芝器军官学校中的一些学员（一部分系褚旧部）做内应，讲 了条件，谁能打开城门，放部队进城，给旅长职务。由于平时进 步思想在刘珍年部队中的影响，加之士兵对张、褚祸鲁的深恶痛 绝，有一学员把这情况报告给刘珍年。他得知情报后，设法查清 了褚的围城布署，组织了突击队，利用夜晚，乘其不备，避实就 虚，多路突围，并亲自带领部队由东门突击，褚军大败。他将褚 玉璞包围在福山县，把地道挖至城角下，准备炸城，褚自知孤城 难守，无奈，派人向他求和。刘珍年说广褚督办是我的老上司， 既然言和，就既往不咎，请督办来牟平玩几天，待我派队伍送他 回大连「将褚谁至牟平软禁起来。褚的四姨太孙敬秋向他交款五 十万元赎褚，刘珍年不忘责革之仇，收款后迟迟不释。孙又求杨 永泰（蒋介石的秘书）说情，无效，刘珍年即将褚杀掉。张宗昌 得知褚玉璞被扣押的消息后，便匆忙离开胶东，逃回大连去了。

        牟平战斗中，刘珍年缴获甚众，收编了褚玉璞的一部分军队，兵 力猛增至四万人。牟平之战是他最得意的一招，也是他爰家的起 点。

        5月11日，刘珍年回烟台，烟台各界组织了欢迎仪式。他 将司令部设在镇守使衙门（有说是道尹公署），挂起了青天白日 旗，同时整编队伍，开始经营他的事业了.刘珍年为了维护其在胶东的统治，往胶东各县派了县长及其 他行政官吏。对各县的施政，采取了一些改良措施。自费办了烟 台芝罪中学（校长庄子毅），他兼董事长。同时在各县兴办小学教 育事业。郭培武当文登县长时，全县一年就加添了七丁多所小学 校。烟台街道多是土，石路，坑洼不平，雨天泥泞。刘珍年动员部队配合地方，把街道大多修成了水泥马路，改变了烟台的环境 卫生和交通状况，并整修恢复了胶东各县间来往公路。收编了周 围的一些零星土匪武装，稳定了社会治安。1931年8月,刘珍年 以山东省政府委员、二十一师师长的名义致函省府:“烟台华洋杂 处，对外事务繁多，遇事交涉，无市府之设，颇感不便，擬组织 小规模之市政府”，要求烟台设市。省府及南京行政院以人口不足 二十万，烟台离福山甚近，烟台未办牌照税等等原因，未准。

        1928年至1930年前后的一段时间里，平、津等地一些知识分 子、进步学生多来到刘珍年的部队。刘的胞弟刘锡九是中共地下 党员，任刘部政治处长，也引进了一些进步分子。刘珍年认为这 些人都有文化，能帮助自己治理部队，一般都安排了重要职务， 但并不知道其中有些是共产党人。司令部秘书时至珍、政治处副 处长王静涵、军官学校政治指导员李楚离、曾希圣、高芸生，还 有张锡布、过家和、张霖之、李菁玉、王笑竹等二十多人都是中 共地下党员,这些人在部队中秘密搞党的宣传，建立党的组织， 发展党员，并向刘珍年谈论共产党的主张，共产主义的理论，讲 共产党比国民党有前途。刘还是愿意研究政治理论的，对共产党 也曾表示同情，认为共产党有办法，特别是通过牟平战役，学员 向他报告情报一事，对政治宣传工作更加重视。他对李楚离说，"看来你们政治指导员是不简单的，威力不小。”1930年由于副 师长刘开泰（有说是王西斋）的告密，蒋介石要刘珍年把在他部 队中的五十名共产党人和进步分子抓起来。刘珍年对国民党并不 赞成，想依靠国民党又怕靠不住，特别对蒋介石这种帮会流氓出 身、品质恶劣的人更是憎恶，但部队还要靠南京发饷，不得不附合 蒋的权势。所以，他便把这些人发资遣散，礼送出境，给李楚离 一纸条:“你长假吿准七李知道出了意外情况，很快离开了。为了 掩人耳目，随后才开始布置抓人，当然是抓不到的。
        刘珍年高傲自大，对蒋介石及其他军阀都看不起，幻想在军阀中独树一帜。为了摆脱蒋对部队的监视活动，他拒绝接受蒋 派来的政训处长，严禁部下与国民党中央人员，尤其是蒋介石 发生直接关系。有一次，蒋介石在南京传见二十一师各团中校团 附，刘珍年即让他的亲信代替前往。蒋曾派他保定军宫学校的同 学陈诚与他面谈，进行拉拢，说服归顺，被当面拒绝。刘珍年本 人不是国民党员，部队中也没有国民党的活动，连作“纪念周” 这种形式的活动也不搞，南京催要国民党员名单，他就造假名册 上报，以作应付。为了在南京政府中争个地位，他极力收买南京 政府派来的高级官员，打麻将、下馆子，不惜向这些人身上花 钱。刘珍年也有派往南京的代表，叫王崇天。刘珍年很自负，傲 气十足，曾表示、交给我一省或一个国家最高权力机关，任何工 作都不在话下，保证能做出成绩来建他还让二十一师全体官兵， 每人胸前佩戴一枚自己的人头瓷像，以示对个人的崇拜。为增进 知识，他平时注重学习，一般每天自学两个小时，除政治理论 外，还自学英文。为掌牢权势，培植亲信，他在部队中大量提拔 重用家乡籍官兵，故中上级军官大多为南宫人。当时有这样一句 口头禅、会了南官话，就把洋刀挂，凡是投奔去的南宫人，他就 给个一官半职。

        1930年，部队被蒋介石编为国民革命军第十七军，下属三 个师，他任上将军长，当年五月又被缩编为二十一师，他任中将 师长。部队名义上是缩编了，实际上还是原套人马，没有多大变 更。二十一师号称四万，编制健全，武器精良，战斗力强，胜过 了蒋介石的嫡系部队。二十一师官兵袖章上印有•救国家、救人 民、不怕死，不爱钱”的誓词。其编制有：师司令部、特别党 部、驻京通讯处、驻济办事处、军警联合稽査处、武士队、军官 教导队、军医教导队、无线电通讯连，军乐连、第一旅、第二 旅、独立旅、骑兵团，炮兵团、教导团、特务团，工兵营、辎重 兵营等。武器有野炮、迫击炮、德国的套筒、当时的汉阳造，后来是捷克式，手提式连发机关枪，还有自制的铁甲奉。

        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全 国人民抗日的呼声日益高涨。“中国向何处去？如何救中国”?成为 志士仁人和进步青年主要关心的问题，接受爱国抗日思想的人越 来越多。刘珍年和参议赵再生＜1928年10月去刘部，负责平、 津办事处外联工作），在谈到国家内忧外患混乱局面应如何收拾 时，赵提出，“非从社会制度改革着手不行，现在外患紧迫，你掌 握着军队，应有所准备，一有机会就请求参加抗日。”刘非常同意 这一看法。一次他到南京接见记者时，曾发表谈话，要求“请缨 抗日”，以示对蒋介石“先安内而后攘外”政策的对抗。不久，一 支日本舰队准备在烟台登陆，他得知消息后，在烟台的东山，海 口沿海一带作了周密的布防，架起了大炮，把部队和地方武装都 组织起来了，把一部分士兵编入到警察队伍，帮助维护社会治 安。司令部设在离烟台三十华里的福山县，准备在福山、牟平一 带长期抗战。日军看到防守森严，妄图制造争端的阴谋未能得 逞，便退走了。

        韩复築任山东省主席后，刘珍年对省府的命令置若罔闻，照 旧把持着胶东平度，掖县，黄县等十多个县的财政大权，各县田 赋收入一概不缴省库，均直接解缴自己的军需处和解往南京，对 韩派来的行政人员拒不接受.韩无计可施，乃先派人在南京对刘 散布谣言，旋即派人赴烟台向刘接洽，希望将烟台行政完全交与 省政府，俾山东行政得成一个整个之政府。刘不为所动。韩恨刘 愈甚，乃一方面将部队东开，准备用武力解决，一方面在蒋介石 处活动，要求非将刘南调不可。蒋见刘在胶东的势力日益强大， 就想利用他牵制韩，防止韩复集“坐大。刘表面上应付蒋是为了 维护自己的地位。韩见蒋对自己的要求置之不理，1932年下半 年在潍县集结兵力数万人，一夜之间将刘珍年控制的胶东十多个 县来了个大包围。派孙桐萱、曹福林两个师，将刘珍年团团围困 在掖县。刘采取深挖壕、高筑墙、坚守城的战术，韩部围城两三 个月，始终攻不下。这时河南的刘峙乘机从后方抢占了韩复案的地 盘，蒋介石也想趁此机会把韩搞垮。除电令刘珍年抗韩外，还令 黄杰等军集结于徐州，准备打韩。韩复築腹背受敌，丿集中兵力十 万人准备对抗，一场大混战一触即发。山东国民党“元老” 丁惟 汾以山东人民的名义，向蒋提议和平解决，上海的青帮头子张仁 奎也专车到济南进行调解。刘珍年被围数月，因难很多，被迫接 受了讲和条件，同意南调，这场大混战方幸免爆发。

        1932年9, 10月间，二十一师海运浙江温州，蒋介石电令 刘珍年把骑兵团留在江北，理由是：江南山多水多，骑兵团无所 施展。刘珍年大为不满，但也服从了。半年后，蒋又把二十一师调往江西铅山县河口镇和上饶，横峰剿共前线，与红军方志敏部 作战。刘珍年看穿了蒋介石的阴谋，不愿前往。随后，他的独立 旅旅长张銮基被蒋介石收买，在开往福建蒲城后，发表通电宣布 脱离二十一师建制。刘得知消息后，非常气愤，电告蒋、张銮基 叛变了。"准备率一、二旅前去平叛。蒋介石复电说、他们背叛 你，没有背叛我”，不许去打。刘珍年向蒋介石施加压力，要求辞 职未准，一气之下，以去杭州养病为名离开了部队。接着二十一 师官兵开始闹事，军心离散。蒋介石急忙委任二旅长梁立柱为代 师长，并向各旅派进了代表（监视人员）。二十一师大部分官兵是 北方人，在南方不习惯，也不愿意与红军打仗，便向蒋派来的代 表发出威胁，声言要举"红旗”（即投共），代表信以为真，仓惶离 去。

        蒋介石得知消息后，认为这是刘珍年的幕后操纵，不除掉 刘，二十一师难以抓到手。遂以“违抗军令，擅离职守，煽动部 队叛离”的罪名，密令浙江省主席鲁涤平将刘珍年扣押。鲁以请 客为名，将刘软禁在杭州西湖玛瑙寺落庐。空军司令周至柔持蒋 的手谕来杭州，让他写“悔过书”，被当面拒绝。此间，赵再生曾 托陈诚设法营救，但陈一贯是按照蒋的心意办事的，托故不见。 后经多方营救无效，1935年初，刘珍年被押解江西南昌陆军监 狱。5月13日，南昌行营主任顾祝同受蒋介石指令，以.据山 东民众控告，刘珍年盘踞山东时纵兵殃民*的罪名将刘处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