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自1978年8月下旬至1979年9月中旬，有关部门因筹备留法勤工俭学运动文物资料展览，曾多次 口访问李维汉同志，此文系根据访问记录，综合整理而成。

编者

         留法勤工俭学运动是“五四”运动的产物，开始是由蔡元 培、李石曾，还有吴玉章同志等搞起来的L五四”运动以后，才 形成全国性的求学运动。在留法勤工俭学的学生中，四川、湖南 两省的人最多，其中，很多人是参加过“五四”运动的。他们想 找救国之道，想找出路，于是就到法国去寻求。但开始去并不都 是为了找马克思主义，多数是从爱国思想出发的。

         1918年下半年，新民学会曾组织一批有志留法的湖南青年， 到北京、保定、高阳布里村的留法勤工俭学预备学校（班），作赴 法前的准备。我和李富春、张昆弟、贺果等人在保定育德中学附 属留法勤工俭学预备班，蔡和森带了一批年龄较小的同学在布里 、村留法工艺学校。当时育德中学校长王国光是个教育家。在育德 中学留法勤工俭学班教我们机械制图的是刘仙洲（解放后曾在清 华大学任副校长，河北省人民政府委员，已故〉，教法文的是李广 安，他后来变坏了，挪用过勤工俭学生的存款。我是1919年10月 去法国的，同行的有一百多人，乘的是法国船"宝勒加”号，于 十二月上旬到了法国。到法国后，我们一路去的十几个人，开始都住在巴黎近郊华法教育会院内的一个布篷里，几个人合伙买了一个煤油炉子，自 己弄饭吃，在那里等工作。1920年初，我才去哈佛尔钢铁厂，搞 翻砂。在华法教育会候工期间，那里有个图书馆，有很多宣扬无 政府主义的书刊，我们一边等工作，一边在图书馆看书，受到不 少的影响。1921年2月，我们组织了一个“勤工俭学励进会”（简 , 称“工学励进会勾，把勤工俭学看成是改造世界的方法。这就是 无政府主义思想的表现。

         蔡和森同志比我晚~点去法国。他在北京时，从李大钊同志 那里看了一些马克思主义的书籍，知道了一些十月革命的情况， 他去法国是为了找马克思主义的。到法国以后，他没进工厂，住在 蒙达尼公学，拚命地读马克思主义的著作，当时在法国流行的《共 产党宣言》、《无产阶级革命和叛徒考茨基》、《共产主义“左派” 幼稚病》等小册子，他都认真地看和翻译成中文。

         1920年7、8月，新民学会赴法会员从各地集中到蒙达尼开 会。会议中展开了讨论，对“改造中国与世界”这个题目，大家 的意见比较一致，至于用什么方法来改造，意见就有分歧了。蔡 和森主张走俄国十月革命的道路,实行无产阶级专政；肖子升主张 改良主义。我们一些人因受无政府主义的影响，对和森的主张开始也不赞同。开了几天会，也没取得一致的结果。后来写信给国内 的毛泽东同志，毛泽东同志回信是赞同蔡和森同志的主张的。

          蒙达尼会议后，我迁到蒙城附近一家胶鞋戶做工，经常去蒙达尼公学找和森同志交谈，并阅读了他翻译的几种小册子。经过 一段时间，我也倾向马克思主义了。8月/工学励进会”改名|工 学世界社，我是负责人之一。9、10月间我把“工学世界社”的 二、三十人都召集到蒙达尼，请和森同志给大家讲话。他讲过后, 大家便进行讨论，和森也参加。经过三天热烈的辩论，大多数人 的思想一致了，都赞成以信仰马克思主义为“工学世界社”的宗 旨。所以我说，在我们这些人中间，搞马克思主义，蔡和森是先走了一步，他确实是我们的先驱者。

         ,那时，正是战后，勤工俭学的生活很艰苦，许多人没有手 艺，找不到工作，没法维持生活，感到很恼火。1921年2月，我 们搞了个“二八”运动，要求政府拨款，要求“生存权”和“求 学权”。各方面的留法勤工俭学生都来了，集中在巴黎一个咖啡 馆，经过讨论决定，组织了一个十人代表团，到中国驻法公使馆 去请愿。蔡和森、向警予和我都去了。要求驻法公使陈篆出来面 谈。等了大半天，他也没出来。随后派出一个人出来讲话。没多 久，法警就进来了，他们两个人挟着我们一个人，把我们搞到一 个屋子里，让我们在那里呆了一、两个小时才放出来。参加这次 运动的勤工俭学生来自各方面，是一次联合行动。我们蒙达尼这 部分人，是蔡和森同志发动去的。

         不久，我们就回到了蒙达尼。1921年秋，又发生了占领里昂 中法大学的斗争。蔡和森、赵世炎、王若飞等同志都去了，这也 是一次较大的联合行动。我记得还印发了传单，我也参加了印传 单的工作。当时推选了十个人留在巴黎与各方面取得联系。我和 向警予同志，是留在巴黎做联络工作的。我们去找章士钊联系过 一次。我还去里昂中法大学报告过在巴黎联络的情况，并要求留 在那里，不想回巴黎了。蔡和森同志说，联络工作也很重要，让 我还是回去，我才又回到巴黎。几天以后，在里昂中法大学的学 生都被押送回国了。

         这次斗争虽然是失败了，但它促进了勤工俭学生的新联合和 觉悟，使更多的人接受了马克思主义。1922年6月，我们在巴黎 近郊一个森林里集会，正式成立了旅欧少年共产党。1922年底, 我以旅欧共青团的代表回到北京，正碰上党中央在开一个会议， 陈独秀、张国春、瞿秋白、蔡和森等都参加了。和森同志发给我 一张表叫我填，并说明做我的入党介绍人。他在介绍人栏里还代 羨毛泽东同志签了名。所以，我的入党介绍人是蔡和森和毛泽东 二人。

         留法勤工俭学运动在近代革命史和我党历史上是件大事。我 党的一大批干部（不少烈士）是从这一运动中涌现出来的，并献 身于共产主义事业。有的成了工程技术人员，就象我在那篇文章 里说的那样。（注：指《回忆新民学会》一文。）我赞成你们搞一个 展览，但不要以“布里村留法工艺学校旧址展览”这个题目搞，这 个题目有很大的局限，是否搞整个运动的，题目是否就叫“留法 勤工俭学运动展览”。你们准备在展览的基础上，利用旧址建一个 专题纪念馆的设想，我也赞同。纪念馆不是纪念某一个人，而是 把这一段历史保存下来，教育后代，实际上就是一个专题博物 馆。目前先把国内的有关资料集中起来，以后还可以通过外交部 门去法国搜集一部分资料。这是一件很有意义的工作，希望你们 搞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