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人怕出名猪怕壮
        且说,鱼草淀的人们从报纸上看到败家子儿田粮程的名 字,无不奔走相告欢欣鼓舞。恰好大队党支部刚接到他二百元 汇款,还没回信,一看田粮程居然上了国家级报纸,喜得支书 王胜利咧着大嘴连说,不简单不简单,他为咱鱼草淀增光露脸 了。当即召开支部会,决定由副书记周喜俊带上感谢信和土特 产品到沈阳专程慰劳贺喜。
        按发信地址找到车站红卫旅馆,服务员说早在半月前就消 了薄,又按图索骥找到沈老家,也说正月初五岀走一直未回 来,也在四处打听他呢,这位周副书记在沈阳住了半个多月, 几乎把全市六个区大街小巷都找遍了,并查阅了重点低档旅店 店薄,竟未觅到他的踪影。
        在这期间,吉林白石山山沟里,出现了一个扛着钟表、缝 纫机幌子的小手艺人,虽然年过花甲却容光焕发精力充沛,一 边健步行走一边微笑,他以修理钟表、缝纫机做幌子,暗中收 买银元,待收购到一定数量,便在山沟里租一间小房子,关起 门来“叮叮当当”打开了银镯子、银戒指。他不是别人,正是 上了权威报纸、家乡周副书记和沈老寻觅不到的败家子田根 程。
原来,沈老文章一发表,立刻引来沈阳各界人土的关注, 有慕名求艺的;有持怀疑态度考证的;更有刮目相待的平庸同 行。他们出于不可置信和嫉妒心理,希望哪一天在街头巷尾碰 见,给他来点不痛快。人怕出名猪怕壮,他走到哪里便招来审 视的目光。
        一天,他走在一条窄街上,忽听有人喊:“喂!修表的过 来!”
        他回头一看,脑袋竟是从一家小表店探出的,他打了个迟 儿和颜悦色地问:“师傅有事吗? 〃 “过来,过来,同行见同 行,出气闻着香! ”那人四十多岁,个子不高,眨着一对狡稔 的小眼睛向他招手。
        他被让进小店营业室,那人让坐敬烟之后,客气地问: “你老贵姓? 〃“免贵敝人姓田!”他不加思索地说。“你老台 甫怎么称呼?"那人凑近问。
        “敞人姓田名田粮程,不是虎狼的狼,是田间根草的粮, 说白了就是狗尾巴草,命贱老人们才给起了这个名字・"说完 有些后悔,他问我名字何意?我又说这么多干啥! “哦,您就 是报纸上登的,妙手回春复活古钟的田老师傅吧,幸会幸 会。”那人虚伪的一抱拳笑比哭还难看,对两个埋头修闹钟的 女青年吩咐道:“快快,快给田老前辈泡茶! 〃
        田粮程是久闯江湖的,岂能不知“物离乡贵,人离乡贱” 的哲理,虽然觉得对方有些做作,却也不便马上离去,于是, 顺水推舟接过茶杯坐在那人搬过的椅子上唠起来。他问那人活 多少,那人叹息说,街道办事处办的修理部很不景气,那人问 他,何处人氏干钟表修理多少年了?来沈阳多久了,住在什么 地方?月收入多少?并表示愿聘请他来小店当师傅,保证拿高 工资和转城市户口。他见那人一脸真诚,一古脑儿把来沈阳的 实情都说了。
        俩人越唠越近乎,中午非要领他去下馆子不可,推辞不过 只好跟那人进了一家大饭店,俩人在雅间说笑了片刻,那人说 是给家里打个电话扔下他走了。
        服务员拿过菜谱要他点菜,他说等等,等了一个多小时, 没等来东道主,却等来两个穿灰制服佩带中国工商证章的大盖 帽,唬着脸问:“你就叫田粮程? !你已经无照非法经商半年 多了,偷税漏税招摇撞骗,我们一直找不到你,没别的跟我们 到工商所走一趟吧! ”至此,他才知道上了人家的圈套。
        他被带到工商所,强令他从卖擦蹭开始补税,并加倍罚非 法经商费五百元,他矢口否认卖过擦蹭和煤油炉子,冤家路窄 偏巧有个临时工买过他的煤油炉子,当面揭发又落了个态度不 老实,加罚一百元。沈老付给他的五百元劳务费有一半寄回家 乡,除去生活费手中只有一百多元现金没带在身上。工商所扣 了他的外出证明,限期半月付清,这才把他放了。
        他回到旅店找出藏在床下的一百元钱,算完房钱,一跺脚 登上开往吉林的火车,望着曾经辉煌过的地方,哀叹道:“沈 老啊,您这一表扬倒把我害苦了。”
        在火车站他听人说,山里人迷恋传统的金银手饰,于是产 生了骑着马找马,时机成熟再改行的念头。
        他不仅多才多艺,而且有一双敏锐的眼睛,独树一帜能想 到别人看不到想不到的东西,十元钱收一枚银元,打成镯子或 戒指转手就卖百八十元,没钱拿兽皮药材换也行,再转卖给国 家和关里人,又是不小的赚头,这比做擦蹭、煤油炉子、修理 钟表、缝纫机赢利大得多,而且出手快更没人追着纳税。腰包 越来越鼓,神不知鬼不觉地熔入了 “万元户”的行列。
        也是该着他有难或者说和洋女人有缘。这天他正兴致勃勃 地走在山间小路上,突然对面丛林里窜出头黑瞎子(狗熊), 大概看着钟表幌子新奇,想借玩一玩,冲仞毗牙晃脑“嗷嗷” 叫着窜过来,吓得他掉头便往树丛里钻,并一面躲闪一面喊救 命,(就忘了打狗语)黑瞎子误认他要爬树,抢步夺他肩上的 幌子,他慌忙躲闪,脚下一滑掉进山涧里。
幸亏山坡不太陡,滚到一半儿被小树挂住,枯树枝挑着棉, 衣破洞,颤颤悠悠像蛛网上的鸡蛋令人望而生畏,危如垒 卵……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哎!该着咱哥儿们福大命大造化 大,正在千钧一发之际,她来了,谁呀?你国际嫂子啊,她正 好打柴经过,把我救了。我也不知道怎么下来的,迷迷糊糊的 觉得有人把我抬下山,又不知怎么就躺在铺着狼皮的硬板床 上。
        “一天半夜,我苏醒过来,睁眼一看,火盆旁坐着一个金 发蓝眼睛的大鼻子外国女人把我吓了一跳,以为是在作梦,下 意识的浏览小屋是木板夹的,板缝间堵着干泥巴,墙上挂着兽 皮、谷穗和几嘟噜苞米,室内极为简陋,除了一口水缸,几个 粮食口袋和炊饮用具之外,连个箱子柜都看不到。
        “我好生奇怪,怎么来到外国女人独居的鬼地方?莫非我 被虏到苏军哨所附近的山里?还是这外国女人要图财谋害我性 命……正胡思乱想她走到我跟前,举着油松火把照照我的脸, 掩掩被子取过一只搪瓷杯,在火上煨了片刻,用汤勺搅搅端到 我面前。
        “小声说,你醒了,喝点人参汤补补身子。这女人竟讲出 流利的中国话。她见我不肯张嘴,又说不要怕没伤着骨头,已 经给你敷上止血消炎药了,喝下人参汤会很快康复的。话语蛮 真挚和善的。我既感激又莫名其妙,现在竟还有这样的好人, 尤其是一个外国人对待一个萍水相逢的异乡人。
        “汤勺碰到我嘴唇,心里说,她既不想害我,顶着非议收 留我,难道就是为发扬人道主义?我下意识地一瞥她手中的搪 瓷杯,不由一征,那上边印着:丹西通用机械厂七个鲜红的大 字,中间突出一个特大的奖字,奇怪?她怎么会有这个厂的奖 品呢?莫非……汤勺再次蹭到嘴唇不得不张开嘴,汤中有一股 不太难咽的草药味儿,很甜显然是加了糖。
        “我在她家住了二十多天,伤口长出嫩肉,肿也消了,能 下地走动了,但出不得门,受西伯力亚的寒流侵袭,虽然到了 阳春三月,又纷纷扬扬下开了雪。腰和腿上的伤疤受天气的影 响疼得钻心,但我咬着牙不让她看出痛苦的的表情。为了缓解 痛苦与无聊,我给她劈柴、拐小磨、帮她修理家具;她帮我缝 补衣服,边干边唠自然而然地增进了了解和情感升华。
        “她是苏联人,叫费.德安娜。原是丹西市通用机械厂技 术员,她丈夫是中国人也是这个厂的设备工程师,他爱好无线 电,经常给人修理半导体收音机、录放机什么的,文革一开 始,造反派硬说他娶苏联老婆里通外国,以修收音机作掩护制 造电台,充当苏修的特务,大会批小会斗,跪碗磧开飞机…… 未及两个月便被折磨死了。
        “随着中苏关系日益恶化,费.德安娜,也因海外关系和 里通外国的嫌疑被赶到远离边境城市的穷山沟改造。
        “这小屯共有六户人家,都是半农半猎为生的,她不能进 山打猎,只好学着做陷阱扑捉些小动物。主要经济来源还是开 荒种地釆撷药材,幸喜一个人的日子好过,不知不觉在山沟里 巳度过四个年头,多亲们对她还算不错,不但没把她当监改对 像,还经常接济她些口粮和生活用品,故此,她一发现我吊挂 在树权上,自已无力解救便惊慌的跑回屯里,找来三四个男人 把我救下来,但都犯愁无力救治和安放,她毫不犹豫地叫人把 我抬到她的小屋。事后才知道,不单是可怜我这落难的外乡 人,还有另一层意思 “我觉着男女冨居一室不合情理,几次要到有男人的家去 住,她都舍不得我走,说爱听我说关里的话,我也觉得丢下她 一个人太孤单,也就没那么固执,以为外国人没有中国人那么 多清规戒律,更觉得她比一般女人热情大方会体贴人,所以就 有意静观事态发展。 
        “这天晚上,也该着有事,大概是旧历四月十五六吧,月 亮特别的圆特别的亮。小屋地上撒下一片银光,听她那边床上 有响动,接着,呼”地一下撩开做隔离的被单,我顺声音一 看,她只穿了内衣内裤,用时髦的话说性感极了。
        “怪难为情的,别讲了,让兄弟见笑啊! ”费.安德娜扭 动着胖身躯,两个奶子摇晃得我嗓眼儿直发痒。
        田根程回眸冲她飞去一个甜蜜的笑:“现在不是讲实话实 说,全方位开放嘛,我兄弟是作家,什么风流艳事没经过见过 啊,就算是给他提供点儿干柴烈火下的男女心理素材也好嘛! 还是书接前文,她往我床上看了看,便扯下短裤小解,”
        “俗不可耐太没意思!”费,德安娜起身进了里间。
        “她走了,咱接着说,说实在的,我一听见水响,便联想 到哪个男人都想往追求的地方,尤其是看到她那雪白的肌肉, 和两腿间朦朦胧胧的东西,一股难奈的欲火蓦地燃烧起来,凡 是玩过的女人,一齐汇聚在她那模糊不清的焦点上,小棒槌直 立起来再也不肯安分了。她没一点惊惧与羞涩的反映,胸脯一 起一伏的能听见喘息声,我怔住了,她却拎着裤子向我走来, 下边的事我不说你也明白,苍蝇见血似的,一宿干了她四回。 可把她干水灵了,搂着我不让下去啊! 
        “我一尝到外国女人的滋味儿,又恢复了二十年前那股子 蛮劲儿与痴迷,如胶似漆就是外边挣个金山也不愿走了。山里 人都是豪爽热情的性格,见我俩都有情有意,而且己经生米做 成熟饭,就有人牵线搭桥,一俊遮百丑,自然一拍即合,请屯 里的人吃了一屯酒,就算成了合法夫妻。
        “从此,我收心了,再不过那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流浪生 活了,俩人一起上山打柴釆药:一起侍弄山坡地,还自制火 枪、火药打猎。哎,这还能难住了咱哥儿们嘛!当年在八路军 和土匪窝都干过修械员,火枪那玩艺儿比快枪简单多了,一根 四分铁管加上个扣发机关,不就是火枪嘛,火药制作也极容易 用硝酸棉花木炭炒,我还把当年为八路军制造石雷的技术,搬 来炸野猪黑瞎子。咦!这两个家伙用火枪打可不中,你没听说 过吧,这两个东西在松树上蹭痒再到沙滩上打滚,天长日久, 便结成了厚厚的老茧皮,不要说打铁沙的火枪,就是快枪子弹 也难穿透保护层,只好用石雷炸,嘿呀!连屯里的老猎户都用 我制造的石雷火药啊!他们伸出大拇指称赞我说,仙人下界, 鲁班转世!
        “我不但给屯里带来了可喜的收益,还给这个屯制造了一 套小水力发电设备呢。除了发电机、电线、电闸、灯具是六户 集资买的,其他配件都是我自已动手做的。
        “这天傍晚,大家买了酒肉,欢聚一堂庆祝开机送电盛 典,你嫂子还即兴演唱了她自编的《疑是银河落山沟》。正要 推闸狂欢,突然有人气喘吁吁地跑来说,你们夫妻俩快躲躲, 城里来人抓你们了。
        “我俩吓傻了,众人也都慌了神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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