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粮程一举占有了两个黄花姑娘,优越感、胜利感、自豪 感油然而生,他把发妻与这两个风流女子作了比较,虽然有粗 细之别,味道却各有千秋,就像一个人吃主食菜蔬,不能老吃 一样儿,隔三跳五总得换一换,才能调剂口味。无怪那些客绰 主儿和大人物,吃一看二眼观三啊!果真是人世间难得的艳福 和享受啊!
不过,也确实令他难以招架,今天这个找,明天那个勾, 轮番与其交战,有时刚刚败下阵来,又来讨战者,俗话说:
“一天吃个牛,架不住小眼儿流”。况且又得不到滋补,未及 俩月早把他抱的精疲力竭,不要说干重活,走路都气短身虚出 盗汗,睡不醒似的眼皮儿都撩不起来。
一天,他摇摇晃晃的登上机车锅炉去拆发电机。按厂修规 定,发电机必须拆下送到内线班分解、测量、试转儿,重新喷 漆后再由他所在的机电安装班安装接通电源交验(他出师分到 这个班),也是该着他有事,每天都是两人包一台电机,今天 进厂车多,又有临时修理任务,吴师傅考虑他是谙熟技术与安 全知识的老手,便只派他一个人去了。
众所周知,发电机安装在机车锅炉顶部,圆不溜球的炉 体,站立都困难,何况干活呢,偏偏机座螺丝又锈死,他使出 吃奶的劲也没扳动,只道是扳手力量不够,用手锤敲打了几 下,找来根套管插入扳手尾部,运足气力猛一绞劲儿,不由腿 肚子颤抖,血往上涌的刹那间,突然眼一黑,头重脚轻身子晃 了几晃,一头栽了下去。
火车头顶部距地面四五米高,又是水泥地,这下可把他摔 着了,头也破了,腰也扭了,腿和胳膊都脱了节儿,爬都爬不 起来啦。送到医院连片子也未拍就让回家养着,吴师傅苦苦哀 求不留住院,只好借了辆排子车把他拉回自己家将养。为他请 来接骨先生,买来跌打损伤丸,整整养了一个多月才能下地走 动了。
这期间,罗秀儿和胖丫儿来看过他,师母的侄女也来相看 过,果然是个标致的美妙佳人儿,一个死里逃生的异乡人,受 到这般关怀与钟爱,无异是莫大的安慰,同时也诱起了他淫荡 无羁的邪念,心说,既来之则受之,怎奈师母一察觉他和罗秀 儿、胖丫儿关系暧昧,立刻大动肝火儿,没等他伤愈便把他赶 了出来,当然也就终结了和其侄女的恋爱关系。
田粮程又羞又愧,上不了班,一个人客守空锅伙实在没意 思,虽然罗秀儿和胖丫儿隔三差五的来看看他,人一走,更陷 入无限空虚与愁怅之中。
这一天头晌,天下开了大雨,他因没有雨具,须等雨停了 之后,一痛一拐的去锅伙打饭,大师傅早已锁门走了。去街上 买吧,需走半里多路,出门还得淌水,只好忍耐了,回到住室 往床上一趴,便伤心的哭起来,暗自唉叹:“真是在家千般 好,出外事事难”啊,倘若在家受这样重的伤,母亲、媳妇陪 着,大小便不用出屋,水来伸手,饭来张口,还得改着样做顺 口的吃……前思后想,与其上不了班在锅伙受罪,倒不如回家 休养舒心。唉!外出一年多了,书也未捎信也未通,母亲和翠 珍不知怎么惦念呢?
想起她,不由心一激凌,年纪轻轻的一个人怎么过啊!上 场下地,挑水、拾柴、做饭顶门户过日子,孤身一人够艰难的 啊!本是恩爱夫妻,骤然分离她受得了吗?
挨过一周,厂里发了薪。也算他托工人运动的福,如在往 年像他这样刚出师的新工人,不管公伤私伤,只要七天不上班 就除名,一分钱都不给。由于我们党的早期杰出工人领袖刘少 奇、邓仲夏,组织和领导的唐山产业工人大罢工取得的伟大胜 利,不仅不得随意解雇因工伤残的工人,还需照发工资和负责 医疗费用。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他捡着实惠了。
他家离唐山六十余华里,需坐一截火车,再步三十多里, 既使坐早车,也得摸黑儿到家,偏偏又是夏末秋初洪水泛滥的 季节,离村十几里就得脱鞋拉袜子,加之身虚腿拐,照预定时 间延迟了五六个小时一一后半夜才到家。
秋虫唧唧,月色溶溶,呱呱鸡的喧嚣声,使他心潮激荡, 热血沸腾,啊!多么亲切、质朴的乡音啊!多么简短而热烈的 欢迎词啊!听“呱,呱,呱呱叽” “呱,呱,呱呱叽”多像丫 丫学语的婴儿一声接一声地喊:“欢,欢,欢,欢迎你!” “ 欢,欢,欢迎你。”啊!房舍还是那样古老、简陋都远比唐山 的高楼洋房看着亲切,街道还是疙疙瘩瘩的珞脚,却比唐山的 柏油马路走着舒服,微风拂面,带着潮湿的水气和鱼腥味,并 拌有野花和瓜果的幽香,吸一口是那样的神清气爽。
他默然为生活在如此优雅、安谧环境里的父老乡亲们祝 福,虽然是粗布衣,鱼菜半年粮,然而,人与人和睦相处,没 有尔虞我诈,没有空气污染,没有剌耳的噪音,自由自在的田 园生活,远比寄居在城市的贫苦人强得多啊!
他每走过一个门口,便不由衷的产生联想,大人、孩子名 字、相貌、个性、嗜好、趣闻轶事,以及和自家相处的关系。 将近一年不见,主人是否健在,孩子是増多了还是减少了……
走过周贵良和刘田家门口,不由放慢了脚步,这两个同窗 好友如今怎样呢,刘田这小子还是那样薦损吗?唉!想他干 啥……亲人还不知咋样呢,心不由狂跳起来,父母、哥嫂还有 她,此刻是安然入睡呢?还是在梦会儿子、弟弟、丈夫?
当日夜思念的亲人、游子突然出现在面前的时候,他们是 怎样的情绪呢?是惊?是喜?还是怨恨?尤其是长期守活寡的 她。咋一见面,惊、喜、怨、恨会一古脑儿表现出来,说不定 还许蜂自己几口,打几下,有啥办法,忍着呗,谁让咱做下不 光彩的事呢?哎!也许不至于,新婚不如久别吗?好长时间没 亲热了,焉能把抢到嘴里的蜜吐出来,要发泄怨恨也得过一两 天。
不知不觉来到河边,往南一拐,走不远就到了自家门口。 因走前门要惊动父母、哥嫂,所以选定离自己西厢房最近的偏 门儿,伸手一掏排子虚掩着,心说,她也真马虎,睡觉咋不扣 上呢,离上房那么远,万一钻进坏人,你一个女人家可怎么应 付啊!
反手扣紧,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常听人说讲,男人长期不 在家,老婆会偷汉子,现在她屋里会不会有野汉子啊。人心隔 肚皮,谁能保险她苦守贞节呀!想到这儿他警觉起来,蹑手蹑 脚地走到窗根下,侧耳一听,似有两个人喘息之声,跟着又听 到翻身的响动,啊!他的心立起来!是耳朵发惊,还是……
只听女人娇声浪气地说:“别走,再呆一会儿。”
“半夜啦,万一睡死过去,天一亮就走不了啦。” 一个男 人的声音。
“不怕,再搂我呆一会儿。”
“啊!果然是怕啥有啥… 他勃然火起,恨不得一脚将门 踹开,立掏这对狗男女的心肝。退一步想,不行,自己身子这 样虚弱,腿拐又经过长途跋涉,怎能敌过他俩啊!去叫哥哥, 爸爸?唉!这种丑事怎好张扬啊!
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找了条绳子横过门口,然后,背转 身捏着鼻子,掐着嗓子学了声公鸡叫,旋即闪到门口。
就听里边男人说:“呀!鸡都叫了,我得赶紧走,不然叫 老爷子碰上就麻烦了。”
女人不以为然地说:“现在也就刚过半夜,那会有鸡叫 啊!是你耳朵发惊吧!”
他又躲到远处学了一声,只听男人惊叫:“你听,是不是 鸡叫了!”
真是的,这鸡也怪了,叫得这样早,明晚早点儿来 啊!"
“嗯!”
他倏地跳回墙角紧紧抓住绳索,运足劲。
不大功夫,就听“吱”地一声门响,一个黑影探头朝左右 看看,随后从门缝里挤出来,待他一迈台阶,田粮程猛一拉绳 子“咕咚”,那黑影栽了个狗吃屎。
说时迟,那时快,他往那家伙身上一骑,一手拧胳膊,一 手揪头发,低声喝问:“说,你是谁? ! ”
“哦,哦,我……我……"
“说不说,再敢搪塞,我一刀子捅了你!”
“啊!有……”屋里的女人扒门缝一看,赶紧缩回头去把 门关住,后面的话没说出来,料想干了丑事不敢声张。
他不由胆子壮了,继续逼问奸夫:“说,你是谁,和这贱 人通奸了多久了,说半句假话我就宰了你。”
“我,我,我是黑六子,我们勾搭在一起,一年多了,好 汉爷,只要饶我不死,要啥都行。"
“你看看我是谁!”田粮程搬起那家伙脑袋一看,果然是 黑六子,真恨不得一把掐死他,转念一想,既成丑事,纵然消 除心头之恨,也戴上了绿帽子,还得落个杀人罪责,何不干脆 来个……狠抽了两个耳光,命令道:“走!到屋里去!”
“哦! ”他一转脸认出是排头的丈夫,又是羞愧又是胆 怯,战战兢兢的哀求:“粮……粮……粮程兄,兄弟,饶, 饶,饶了我,一切,好 好 好说
“少废话,屋里去!”他揪着他后脖领子连推带操到了门 口,抬腿踹去门开了,原来虚掩着。不知是她惊傻了,还是给 奸夫有意留的。
黑六子和女人以为要一起挨刀子,吓得大气儿都不敢出, 黑六子跪在地上,女人龟缩到炕角捂着脑袋。田粮程此刻早已 把困乏抛到九宵云外了,气哼哼地划火点着灯,见柜上放着把 剪子,抓在手里,指着黑六子骂:“你这黑了心肝的狼,趁我 不在家,霸占我老婆,你说.,是认打还是认罚,若认罚拿一百 块钱了事,敢说半个不字,今天就叫你俩,白刀子进去红刀子 岀来!"
“我,我……我认罚,可,可……可是,一时,一时,拿 不出这么多钱。”黑六子带着哭腔说。
他火了,剪刀冲他面门一戳:“不管你拿出拿不出,三天 不缴齐,我饶不了你,把头低下!”
黑六子吓坏了,以为他要下狠手,连连告饶:“兄弟,息 怒,息怒,我拿,我拿,三天准送来。”
田粮程蔑视地一笑,揪住头发“蒯捌蒯”剪成一道通天 沟:“给你小子留个记号,若不按期送来,我先拿你的狗毛找
你老婆揭丑,再去县衙告你小子!滚吧!”
“是貝,一定照办,一定照办!"
黑六子一走,立刻审问开了老婆。
原来,自那天柳]镇集上听了黑六子的谣言,晚上气得饭 也没吃,正倒头痛哭流泪,黑六子来了,有根有据的说起粮程 在唐山靠了几个大姑娘,看不起她这乡下老婆了,再也不回来 了。翠珍更信以为真,痛不欲生非要去唐山大闹一场不可,黑 六子假惺惺劝说几句,便动手动脚,她正在气头上,挥手给了 她一个耳光,愤怒地骂:“你给我滚!”
黑六子碰了一鼻子灰,仍不死心,变着法儿献殷勤,日子 一长,她也就转变了态度。一天,她務麦子到地头,正蹲在坨 沟边上捧水喝,黑六子悄悄蹑上来,冷不防搂住她又摸又啃, 也是她一时春心荡漾,欲火升腾难挨,就在地里发生了关系, 从此,两人便如胶似漆粘在一起了。
他听完,又是气愤又是可怜她,一个青春女人,男人长期 不在家,怎能经得住坏人的勾引,常言说“烈女怕缠郎”嘛! 自己和罗秀儿、胖丫儿的艳事,还不是这么回事儿吗?
这一夜,他没有过份责备他她,还把一块从唐山捎回的花 布扔给她了,直感动的她涕泪横流,一口一个:“我对不起 你!”并发誓赌咒再不跟黑六子鬼混了。
第三天黑夜,黑六子果然如数把钱送来,粮程唬着脸把他 训斥了一顿,最后指着两人鼻子怒斥道:“往后你们再不顾廉 耻,咱们老账新账一块儿算,叫你小子倾家荡产,还要叫你人 头落地!”
黑六亍千恩万谢地走了,女人羞愧地低着头一声不吭,他 攥着嘎嘎响的大票子嘴里像含着蜜,不由心中暗想,我干二年 小工也挣不回这么多钱,她土刨食辛辛苦苦一年,也不过这钱 数的十分之--,--百块钱,能置二亩好地,能买二三十袋儿洋 白面,可是我不干这些平庸之辈的事儿,用它做鼓捣新玩艺的 资本,再往两个“相好”的身上砸一些,来它个外财外用。妈 的,你有本事挣,我就有本事糟。下意识地一瞟羞愧难当的 她,猝然联想到罗秀儿和胖丫儿,不由心里骂:“妈的,一箭 双雕,也戴了绿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