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五 怪招成博士
           他在家住了一个月,听腻了父母的骂声,兄嫂及村中长辈 的斥责声,和她的哭泣声,总之无不报怨他心狠,丢下新婚不 久的妻子出走的,但也招来不少年轻伙伴儿的羡慕和渴求,刘 田,周贵良、王拴都找上门来,恳求把他们带出去干小工,不 学技术吃苦出大力也行C
          不知怎么的,越看她越长气,无怪人说,房子地不让人, 孩子、老婆不让人。一想到她是个被人玷辱过的女人,就有那 么一种难以名状的仇恨和醋意。三天新鲜劲儿一过,就再不愿 沾她身了,心说,哼!外边放着白面馒头,谁稀罕你这高粮面 饼子啊!走,走,你就是哭瞎眼,也休想留住我,你叫我当王 八,我叫你守活寡,看你还敢不敢找野食。
          这一个月,他的内外伤都基本痊愈了,再呆下去,一是怕 父母喝唬他下地干活,二是想念那两朵汲人心脾的野花,于 是,他一狠心一跺脚,当天深夜,又偷偷溜走了。
          一上班..吴师傅就绷着脸说:“你的工作有人顶了。”他 跑到人事部去问。英国毛子说,中国人脑子笨,摆弄不了电 气,让他给机车去喷漆,气得他一跺脚,去找洋伯乐亨.利特威 逊,他回国探亲还未回耒。心说,老子有一双巧手,兜里有大 把票子,怕你何来?算账,二爷还不伺候你了!-气之下他辞 职不干了一
          他背着铺盖卷儿来罗秀儿家,她父母一反常态,米但不肯 收留,还恶狠狠地骂他缺德,并威胁说:“今后再登罗家门, 打折你的狗腿! ”罗秀儿始终没有出屋,他满腹狐疑地走了。
          来到胖丫儿家,陈老头竟把他揪住,口口声声要他赔闺 女,他懵了,直着眼问:“我赔你啥闺女? ! ”
          陈老头当胸给了他一拳,粗着脖子瞪着眼地嚷:“你小了 甭跟我装傻充愣,你自己干的缺德事,你自己知道!”
“我,我,我干啥缺德事了? ”他心里“咚咚”鼓开了小 鼓,内懦外硬地边挣扎边争辩:“我我,我啥也没干,放开 我,放开我!”
          俩人正揪扯着,胖丫儿妈发疯样的窜过来,揪住他又峰又 打:“你这个没良心的小畜生,流氓阿飞,我家哪点儿错待了 你,你缺德勾引坏了我闺女,害得我家名声扫地,她被赶出家 门,也不知死到哪儿去了,你赔我闺女! ”
          老头子更不依不饶的揪住他脖领:“走,咱到警察局去辩 理!”
          他朦朦胧胧地察觉到,胖丫儿似是怀了孕,消息传到罗秀 儿爹妈耳朵里,立刻起了连锁反应,这才把他骂了出来。暗 想,万一被他扭送到警察局,非判个诱奸良家少女罪不可,光 棍不吃眼前亏,跑吧,嘴里说着:“大伯,大伯,你老听我 说。”猛一•挣,檄腿就跑,铺盖卷儿被胖丫儿爹勒下来了。
          “截住他,截住他,他是拐骗良家女子的坏蛋!”
          “缺八辈德的,你不得好死!”
          他在前边跑,老头老太太在后边追着骂,招得满街人止步 张望,幸好没遇上好事者,才得以脱逃。
          他一口气跑过小道门儿,又穿小胡同钻到小山,回头看看 甩掉了尾巴,坐在大世界门口台阶上喘着粗气,猛然想起,黑 六子那一百元准备票因怕扒手窃走,打在铺盖卷里了,完啦, 完啦,这下全完了,兜里还有两三元钱,最多维持三天的生 活,还得别住店,怎么办?再托吴师傅说个情回去上班?唉: 怎好拉下这个脸,猛虎不吃回头食,我男子汉大丈夫岂能低三 下四给人说小话儿;回老家去?更不中,乡亲们一准说,败家 子儿,连铺盖卷儿都败丢了,要着饭回来啦。
          唉!今朝有酒今朝醉,他用一元两角钱,在“狗不理”吃 了顿三鲜馅的包子,晩上花五角钱住了一宿澡塘子,剩下一元 多钱.除了临饭的就没住店的钱了,转游到中午,早饿得前心 贴了后心,走过鸿宴饭庄,一闻到煎炒烹炸的诱人香味儿,便 迈不切歩了,见跑堂的端着剩饭菜盘子朝沿水桶走耒,说声别 倒给我,搶丄去夺过就吃,蹲在桶边大黄狗见状“唔”的一声 
扑耒,吓得过路人直喊你还吃狗咬你耒了。
          田粮程一边往嘴紧划拉一边躲闪并不惊慌,待大黄狗到了 脚下只低声“唔唔”两声,大黄就围他光转圈儿不肯下口,直 到他抛了盘子鈕进人流里,大黄才隨着跑堂的骂声“汪汪”开 了。
          哪里也不安全,到处是冷酷、审视的眼睛,到处是可怕的 大手和镣铐。大小商号进不得,澡塘子、说书馆去不得,打把 式卖艺变戏法的,打架的人堆儿停不得,无头苍蝇般的,东撞 一头西撞一头,穿过一条横街,见路口万头擂动人声鼎沸,泥 毓般地钻进人流,飘飘悠悠时进时止,被涌上一座高坡冲力缓 和了,抬头一看,竟到了唐山最繁华的小山之颠大世界门口, 只见楼墙上醒目的海报牌上写着:天鹅大戏院今日中场,由中 国四大名旦之一程砚秋老板主演《側美案》,票价十元,下午 二时开演,莫失良机。
          名角主演名戏,轰动唐山窑坡,不管穷富都争相购票,以 一饱眼福耳福终生为快。当时,在一般矿工和小市民中流传着 这么两句话“三天不喝粥,也得看看程砚秋”。可见艺术家在 人民心目中,占有何等重要位置啊!
          他正凝目观望的当儿,只听大世界门口有人喊:“谁要当 场的京剧票!”话音未落“哗啦”一涌而上一帮人,纷纷举着 钱喊:“我要,我要!” “给我,给我。"
          田粮程失去了控制力,跌跌撞撞地被推上台阶,立足未稳 又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冲击力推进大世界,踉踉跄跄和一个人撞 了个满怀。
          那人捂着胸口倒退了两步,牙疼似的吸着凉气,田粮程一 见闯下祸赶忙上前陪礼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那人一抬头,二人同时“啊”的一声,原来被撞的正是马随 合。
          “兄弟,听说你在南厂做工,事由儿不错吧?你咋不去找 哥哥玩儿啊,你嫂子和你侄子、侄女总念叨你的好儿啊!”马 随合紧紧握住他手既兴奋又感激地问:“今天你咋这闲在 啊?"
          “我想,我想,”田粮程眨眨眼不自然地小声说:“我想 看戏没买着票,被抢票的人一撞,恰好撞到你身上,嫂子的病 全好啦?”
          “好啦,好啦,多亏咱钱冲手人送得及时,不然一耽搁就 坏了,生抢救过来啦,兄弟我一家人这辈子也忘不了你的好处 啊!嘿嘿,你这一撞倒撞巧了,我这儿正有张票,是朋友给 的,一块做窑的他有事给了我,偏巧有个工友两口子闹矛盾找 到我头上,所以我也看不成了,你去看得啦。”他掏岀票往田 粮程手中一塞。不期被戏票馋红了眼的抢票狂看见,立刻围上 七八个。
          “还有吗?给我一张。”
          “还有吗?匀我两张。”
          “我多给钱,给我,给我。"
          像一股来势凶猛的洪峰,一下把他俩冲开了。
          “我这一张是朋友送的,真的,真的,没有了。”几个人 把田根程围住推推操操陷入了争抢风潮的旋涡里。
          待骚乱平息后,田粮程猛然想起向马随合借几块钱,可是 再找早已没了踪影,沮丧地想,好容易抓到救命符又让他溜掉 了,若是把这张票高价卖出去,起码能维持两天的生活,可又 一想不行,那样会失去较为理想的藏身处,万一两起受害者都 报了警,无论是躲到哪里都有被捉的危险,只有浑水摸鱼蹲戏 园子,挨到天黑,再考虑去向。
          他怯生生生地来到楼上天鹅大戏院,大门已经敞开了。一 般小园子都是自由入场,待帽儿戏一过,由戏班里的王作人员 到座售票。天鹅大戏院是唐山独一无二的甲级园子,又是著名 艺术家公演,门把的紧,验票认真,并且是别开生面的对号入 座,给人以庄重高雅的感觉。
          他进场一看,观众廖廖无几,尽是些趁钱儿的前清遗佬, 和游手好闲的纨绮子弟,个顶个的排谱儿,一壶清茶,一包瓜 子,一包炮台烟,一樽铮亮的水烟袋,糖疙瘩、脆枣,栗子依 次摆开,边吃喝边戏弄女招待。打情骂俏,老头子们摸人手, 掐人脸蛋;小伙子们摸人胸脯,掐人大腿根儿,尖声浪笑十人 见了九人起鸡皮疙瘩。
          田粮程也是个风流浪子,一见这风骚场面,早“咕咚咕 咚”咽开了吐沫,心说,有钱花在刀刃上,快乐一时算一时, 于是,用四角钱买了茶水、瓜籽儿,仅剩下的钱赏了女招待, 彻底囊空如洗了,反倒觉得很轻松。
          戏开演了,不亏是名演员,唱念表情样样高人一筹,掌声 喝彩声不绝于耳,可就是側美一场大刹了风景。只是头上打掉 他的乌纱帽,身上脱去他的蟒龙袍,被两个武士抬下场,包拯 冲后台一喊开側,后台一搭架子:“开钏”,究竟陈士美死没 死,谁也没看着。
          他深表遗憾地问身边一位老者说:“钏美案,海报上写的 是劍美,咱也没看见測美呀? ”
          老者不以为然地说:“唱戏,哪能真钏呀!台上一说一比 划,台下一会意就是了,来真格还了得么? ”
          他摇摇头没吭声,戏一散,便到后台去找老板说:“戏演 的好极了,就是没W观众看到測陈士美去了成色。”
          老板五十开外,黑参参的脸膛,个子不高,一双滴溜溜转 的大眼睛,一看就知道是八面玲珑的社会油子,他听完田粮程 的话,以为这人神经不正常,不屑一顾地说:“自古以来,就 这么一说一比划拉倒,若真側,谁还敢演陈士美啊!别说门票 十元,就是一百元也没人演啊!”又连损带挖苦地鼻子一哼:
          “若是爱看杀人毙人的热闹,那就到刑场去看吧,戏园子是娱 乐场所。没这节目!”
          田粮程也不生气,笑吟吟地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是说戏演得这么精彩,如果再加点儿“彩”,岂不是锦上添花 了吗?"
          “哦,”老板上下打量着他,不像走江湖骗饭吃的,正色 问:“足下在何处供职啊!”
          田粮程把胸脯一挺,不卑不亢地说:“南厂机电工匠,若 是老板相信,我可以做个“彩”给您看看,保险叫您票价提高 三倍,场场满员。”接着一古脑儿说出全部设想。
          老板被他吹住了,暗想,自己这戏班没有名角挑台,上座 率一直不景气,濒临挎台才不惜重金托人请来程砚秋老板“救 驾”,如果弄出点儿“彩”,偏方治大病,或许我这班子就救 活了,将信将疑地问:“你能有把握吗? ”
          田粮程一见老板有活动劲儿,就像落水人抓住了园木,拍 着胸脯说:“没有金钢钻儿,不敢揽瓷器活儿,若做出来不 行,情愿赔偿损失!"
          老板眼都不眨地盯了他有一分钟,才问:“你有啥条 件? ”
          田粮程乐了: “啥条件也没有,我这人就好看戏,只要能 留在班子里就行。〃接着编造一通,因搞发明被英国毛子嫉妒 除名的事,为了证实自己的天赋,着重讲了罗记、陈记两家使 用的蒸汽小电站,都是他发明的实例。
          老板急需起死回生戏班子,当即拍板说:“果真搞成,按 本班子名角的薪金留班工作。从现在起就算本团员工,给你一 礼拜的时间购料、制作咋样?你说用啥我叫人去买!”
          田粮程心花恕放,暗说,这可真叫小老妈儿坐飞艇抖起来 T,比老吴师傅工薪还高了,并且,不挨大累不担风险,斩钉 截铁地说:“用不着一礼拜,最多五天就叫你们贴出真锄刀钢 真人的海报。”
          真不含糊,说五天,三天就完成了,而且一次试锄成功。
          第四天一大早,唐山各主要街道,各主要交通路口,大世 界门前,汽车、火车站都张贴了这样令人震惊的海报:
          本周由欧美特请,舞台特技专家约翰先生,为本团《測美 案》锄美一场做彩。请看开封堂上,包拯威然矗立,虎头锄口 躺着杀妻灭子、骄横狂妄已极的陈士美,包拯一声开锄令下, 只见铜測起落,血花飞溅,人头滚落,观众触目惊心,而又心 花怒放,然皆是--场虚惊。约翰先生献技暂短,望诸君莫失良 机,票价三十元,限座售票,售完为止,概不售加坐票、站 票。
          幽燕京剧团
          十月初九
          宛若旱天一声惊雷,霎时间,整个唐山城全都轰动了,虽 然真刀測活人的场面耸人听闻,却有着特殊魅力,尽管票价提 高了两倍,五日内的票早己抢购一空,并且应广大观众的强烈 要求,自食其言售出了大量无座号加座票和站票。
          购到票者,怀着侥幸与猎奇的心情盼望演期来临;没有买 到票者怀着沮丧与窥探的心理,暗自担心五天后,能否还有一 饱眼福的机会。然而,最为惶恐不安的还是剧团老板。
          海报贴出的第二天,程砚秋老板突然接到马连良、裘盛荣 老板同台会演的邀请电,匆匆赴京而去,名家一走,票价又涨 了这么多,“彩技”再若失误,非但在唐山坡难以站脚,还得 叫观众把园子砸了,其焦躁不安的情绪,不亚于临娩前的孕 妇。
          十月初十晚场正式公演了,帽儿戏《铁弓缘》过去,观众 骤然增多,不仅座无虚席,连过道和椅角皆晃都加了方凳椅 子,仍有不少站立的,老板扒着帷幕一看,诚惶诚恐地跑到后 台找田稚程:“田技师,田技师,千万千万这一炮要打响啊! 你看楼上雅座包廂型,尽是些什么人物?军、政、商界头面人 物都来了。”哀求愀的摊开两手:“程老板走了,我这班子生 死就全仗田先生您啦!可千万千万……”
          田粮程泰然自若地一笑:“试彩时你也看到了,事后我又 做了仔细检查,万无一失,你就等着听掌声吧!”
          “哦,好好,托您的福啦! ”一激动竟给他深鞠一躬: “谢谢,谢谢合作,谢谢救助小团。”
          紧锣密鼓过去,秦香莲一出场,老板的心就立起来了,他 满以为观众一看不是程砚秋扮演,会引起骚乱,乃至发生轰场 和退票的喊叫声,可是却都大岀特出他所料,台下除了 “嗡 嗡”声、谈笑声和少数观众离席之外,似乎对演员没引起多大 反响,剧情发展到包陈对斥,他的心这才渐渐平静下来。
          当包拯喝令武士: “头上打去他的乌纱帽,身上脱去他的 蟒龙袍。”全场立刻鸦雀无声,只听包拯大喊:“抬入測 口! ”武士一拥而上,将陈士美抬起并绕场一周,观众敛气宁 神,不少人竟然伸长脖子瞪圆双眼,生怕漏掉一个细节。
          灯光一暗少时复明,开封大堂口,虎头铜钢张开大口,二 威武剽悍武士手按測刀柄,面带杀机,大有法场慑人魂魄恐怖 之势。
          此时,包拯依然劝陈回心转意,骄横高傲的陈士美非但不 听良言相劝,反而口出狂言,包拯大怒,大喝一声,:“开 刨!”王朝、马汉一搭架子:“开測!”刽子手回声:“遵 命!”只见刀柄猛往下一撼“扑哧”血花溅起老高,人头倏然 滚落刀床之下,四肢还在嗦嗦颤抖!
          “啊! ”观众不约而同的发出惊叫,女人们捂住脸,小孩 儿吓哭了,全场一片骚动,有吓直了眼的;有吓离了位置的; 有失魂落魄的,还有心花怒放扯开嗓子叫好的,然而戏并未 完,刽子手用紫朱盘托了陈士美项上人头,绕场一周,但见血 淋淋的人头,眼睛还在不停地眨动,台下又是一片惊叫,刽子 手单腿往包拯面前一跪:“请相爷验刑!”包拯把袍袖一掩 面:“启过了。"
          “喳! ”刽子手转身退岀大堂,又绕场子一周,故意把陈 士美的人头面部朝外让观众观看,双眼还在眨动,全场又是一 阵骚动,惊叫声、哭声、赞叹声、大惑不解的惊愕声……把剧 场都要抬起来了。
          剧终的大幕落下,观众仍不肯散去,拼命鼓掌,拼命叫 喊:“请扮演陈士美的老板出来让我们看看!请约翰先生出来 和大家见面!”
          扮演陈士美的演员谢幕了,顿时转忧为喜,掌声雷动,眼 彩不绝于耳、观众再次要求约翰先生见面,不管老板如何解释 约翰外出。观众全然不依,连续三次都被“驳回”,无耐只好 再次恳求“约翰出台”,可是他早已逃之夭夭了。
          你知道他真的不愿出头露面吗?非也,他是怕罗秀儿爹妈 和鸿宴饭庄的人,乃至南厂的工友认出,才吓得藏了起来。
          第二天,第三天,……第七天,……连续半个月场场暴 满,“醉翁之意不在酒”,不为听唱看表情,也不为追求名 角,主要看的是“彩”,很快轰动了唐山地面及附近农村,越 传越神,越传越广,很快波及京、津、保。慕名观奇者使唐山 人口骤然膨胀,不但老板收益猛增,也给唐山市场、饮食、旅
店带来了空前的繁荣。
          为了满足广大观众的强烈要求,由每天两开箱改为三开 箱,仍难以满足观众的要求,又别开生面由告状起专演“彩” 戏片段,时间由两个半小时,缩短到四十分钟,--天上演数十 场,老板发了大财,演员们得了实惠,田粮程也抖起来了,成 了班子的擎天柱,救世主。
          其实,那种特技拿现在演戏拍电影,电视根本不算什么, 可是在当时就盖了帽啦。一来,是古装戏均遵循传统演法,一 直没有创新突破,二来,那时候的文化层次低,愚昧无知,略 施小技就把观众给蒙住了。
          简单得很,測刀自然是假的,机关在測刀下的垫木里,是 木板钉成的长方箱子,陈士美一趟入刀床,脖颈和头便从凹陷 处漏入空箱内,灯光一暗的刹那间刽子手路动刀床机关,假头 和特殊脖颈便恰到好处的落到真陈士美的脖腔上,特殊的脖颈 是灌满了红色的“猪随泡”,測刀刃上镶了一片刮脸刀片儿, 測刀往下一按,刀片儿刺破“随泡"能不血花飞溅吗?
          陈士美与包拯对话和測去头颅手脚颤抖,皆是演员的真 身,假头是葫芦做的,内中装发条,索动杠杆牵动两个眼球和 嘴唇翕动。刽子手请包拯验刑时就是按动了发条机关的,由于 距观众远和灯光配合,所以丝毫看不出破绽C
          俗话说“饱暖思淫欲” ?田粮程手中有了钱,又有了安乐 的归宿,便心摇神荡,飘飘然了。一日三餐从馆子里叫饭,鸡 鸭鱼肉不离口,衣着也--改农民服为西装。人配衣服马配鞍, 本来就是一表人才,西装革履,金丝眼镜一带,更増加了儿分 倜傥、潇洒。花朵的本能就是供人欣赏和招蜂引蝶的,世上更 无蜂蝶不恋花的。儿十号人的戏班子,什么样的多情、娇艳的 女子没有?而那些女子又都是极爱钱和小白脸儿的,田粮程又 是饱尝过野花甜头的,几番眉来眼去,便达到白热化的程度, 只是一天数场“彩”戏,捆住了他和她们的手脚,无缘成其好 事罢了。
          这天晚八点场戏刚散,电灯突然熄灭,老板为了赚钱,要 点汽灯接演下一场,田粮程嘴上不说,心里却做了罢演的准 备,拿过汽灯只把棉罩根部捏了捏,便说啥也点不着了,演员 因连轴转劳累不堪,也纷纷要求停演,老板见汽灯修不好,无 奈只好宣布放假一晚。
          这下田粮程和他的情妇白海棠高兴了,两人一交换眼色便 去了大陆饭店。杂役认得白海棠是戏班的刀马旦,是有名的臊 狐狸,知道和一个阔男人夜来饭店,必是幽会偷情,忙开了楼 上僻静房间。打来一盆净面水,沏上一壶香茶,翻开店薄问: “您二位怎么称呼?什么关系? ”
          “啪”甩到他面前一张五元的票子,白海棠傲慢中带着酸 浪气:“就这关系,你看着写吧!哼!装啥糊涂啊!"
          “哦,是是!”那杂役把店薄一合夹住纸币,眉开眼笑地 问:“您二位还要不要鲜货,点心?”
          “需要时叫你,胆敢打扰老娘,小心你的饭碗子!”白海 棠向呆坐的田根程得意地一瞟,像是卖弄淫威,又象是传递请 放宽心的信号,两人目光一碰,立刻迸发出炽烈欲火,白海棠 冲杂役一挥手,:“忙你的去吧,听着,我们这儿不要邻 居!”
          “是是,您隔壁一定不安排人。”深鞠一躬,满脸陪笑后 退两步转身要走。
          “等一等!”田粮程站起喊住他:“你去狗不理叫两盘子 包子,再到万里香买一只大个烧鸡,另外再捎回一瓶状元红和 香蕉、桔子什么的!”噌,从兜里抻出两张十元的票子往他掌f 心一扣:“剩下赏你小费啦!”
          “谢谢,谢谢!”连鞠了两个九十度大躬,望着白海棠 问:“您还有什么吩咐?"
          “德行,见钱眼开,快去快来,若是惹怒了老娘,就别想 得到…分钱外快。”
          “是是,一定照办无误!”又深鞠一躬转身走了。
          “你真够大方的,买这些东西最多十二三块钱啊!够他一 个月的工钱了。”白海棠脱着上衣磨叨开了。
          “哎!这种人就是势利小人,十块八块算个啥,多出点儿 血’基础才能打得牢啊! ”往床上一靠,两眼直勾勾地凝视着
          .她那腹得只剩下短裤和豆腰子(短袄)的肌肤,肉是浑园雪白 的,线条优美轮廓分明 擦洗完了裸露部分,扯过睡衣披在身 上,开始往阴暗角落掏摸,他看着心痒起来再也抑制不住升腾 的欲火,猝然跳起饿狼般的扑过去,扯去睡衣套紧把她搂住据 到床上。
          一阵拥抱,亲吻的狂飕过后,拨开两腿正欲入港。
          “笃笃,,“笃笃,,“笃笃,,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白海棠正似腾云驾雾,一惊推下田粮程忿然坐起,冲门外 怒斥道:“你成心跟老娘作对啊!这么快就死回来!”
          “不,不,不是……您听我说,街上的买卖都关了板儿, 说,说,说是东洋鬼子要来了。”那杂役焦急的在门外申辩。
          “吱咀”白海棠气冲冲地穿上裤子拉开房门:“你若敢瞎 白说慌,看我不揪下你的舌头! ”手一抻:“拿钱来!”
          “真,真,真的,不信您到大街上去看看,冷清清的连个 人影都没啦。"边掏钱边解释,一脸'惊惶之色。
          “真的?”田根程裹紧睡衣,将信将疑的盯着他嘴问。
          正说着,传来一阵急促筋脚步声,隔着两三个门口就听有 入喊:“白老板,田技师,赶快回戏班子去! ”
          白海棠探头一看,是后台杂役老宋头惊愕的问:“出了啥 事?"
          “哎!东洋鬼子要进攻唐山,市府官员和军队都跑光了。 咱班子也得赶快走,老板找不见你俩急得跺脚快着吧!行装都 打点好了,夜十一点的火车,误了火车就逃不了帕日本鬼•子 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到时候唐山城一间房屋也剩不下,一个人 也活不成,后悔就晚勲!"
          饭店杂役毛了脚,说声:“看咋样,是我瞎白不是! ”挖 了白海棠一眼转身走了。
          田根程和白海棠后脖颈子都冒开了凉气,对视一服,心里 头都敲开小鼓,早听东北来的难民说,日本鬼子凶残绝伦.屠 杀无辜中国人就像踩蚂蚁,眼看大难临头,不跑等死吗?于 是,二人一腔欲火化为乌有,穿了衣服匆匆忙忙跟了老宋头向 剧团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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